第四卷 征蓬出漢塞
第418章 烏童子（上）
哐啷！
千金公主舉起手上的團扇，遮在嘴邊，低聲道：「母妃，這話說不得。」
萬貴妃有一段日子沒有見到千金公主了，看見她十分親熱，拉著她一起坐到榻上，不斷摩挲頭臉問道：「在衛家可好？」
看見諸素素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杜恆霜反倒愣了，反問道：「你不想知道什麼？」
諸素素義正詞嚴地道：「我不想知道那海西王到底是誰，也不想知道他和你是什麼關係！」
千金公主離宮之後，萬貴妃就帶著數幅畫像來到平樂公主的書房裡，笑著道：「嫣兒，陛下讓本宮為你挑選駙馬，本宮將滿長安城的青年才俊都用篩子篩了一遍，才尋得這三位佼佼者。」說著，攤開畫像給平樂公主細瞧。
「嫣兒，你不用害羞，女兒家都是要出嫁的，你的年紀也不算特別大，而且你還能生孩子，比我歡兒強多了。你放心，本宮定幫你挑一個十全十美的如意郎君！」萬貴妃就差拍著胸脯打保票，一邊招呼內侍：「快，把這些畫像都掛起來，本宮要挨個向公主介紹。」
「為什麼？」杜恆霜凝視著諸素素，神情嚴肅地問道。
千金公主看見這個姐姐年紀老大還沒有嫁人，而自己已經嫁得如意郎君，很是得意，掩袖笑著道：「大姐，你再這樣舞刀弄槍的，更要嫁不出去了。」
平樂公主眼看萬貴妃的那些內侍在她書房裡鬧哄哄的，眉頭皺得更緊。而且那帷幕後面，便是她給皇后歐陽紫設的一個
嫁了人倒是有腦子了？
衛星峰的家，也從那個小小的四進宅院，搬到了安興坊永昌帝賜下的果毅都尉府。
平樂公主嗤笑一聲，像是才看見她：「你那也叫出嫁？別忘自己臉上貼金了，你根本是『納』好不好！」
萬貴妃左右看了一眼，悄聲道：「我都疑心是你父皇……」往太極宮那邊努了努嘴。
杜恆霜坐月子的這一個月，長安城裡風平浪靜，似乎一切都很和諧。
笑聲驚醒了剛剛還在沉睡的陽哥兒，他在襁褓裏面哼唧有聲。
萬貴妃嗐了一聲：「你這孩子，怎麼這樣說話？！她是正經的嫡公主，怎會嫁個有殘疾的人？——你別說了，橫豎我心裡有數。」
「那又怎麼樣？！我照樣是衛夫人！」千金公主揚起下頜：「哪像你？就留在宮裡做一輩子女冠吧！」說著，又想到一事，笑道：「咦，你年歲比我還大，為何還沒有出宮開府？想是父皇太疼愛你，所以不捨得放你出去？」說完自覺得意，吃吃笑個不停。
那侍女忙道：「公主早些歇下，明日就能進宮了。」
萬貴妃便讓在御花園的牡丹亭里擺上酒菜，又命人傳了教坊里的樂伎過來歌舞取樂。
萬貴妃早知道平樂公主不會那麼好說話，不以為意，招人進來，要將那些畫像一張張在帷幕上掛起來。
誰知平樂公主端坐在條案后看書，
做正妻才叫娶，做人小妾都叫「納」，兩者之間涇渭分明。
千金公主應了，看著天色還早，索性跟母妃吃了午飯再回去。
小小的孩子閉著眼睛，又開始努力吞咽。
「你們不要在這裏羯羯嗷嗷地，小心那後面的……」平樂公主話未說完，只聽嗤啦一聲，那長長的帷幕被重重地拽了下來，將好幾個內侍罩在裡頭。他們被帷幕包裹著，驚慌失措，奔逃間，撞倒了帷幕後面小佛堂裏面供奉的佛龕和先皇后歐陽紫的靈牌。
「有刺客！護駕！」萬貴妃的宮人內侍立刻將萬貴妃母女倆圍在中間。
諸素素別過頭，看向床前面不遠處放著的作為隔斷的簪花仕女游春圖的夾擷大屏風，聳了聳肩道：「我說真的。我這人特別怕疼，經不起那些夾棍啊、鞭子啊、板子啊啥的，別說真的打在我身上，只要在我面前比劃兩下，我馬上就招。問啥說啥，就是問我肚兜的顏色款式，我都全招。」
「你——！你怎能在宮裡動刀動箭！」萬貴妃驚怒交加，指責平樂公主。
唯一有些意思的，除了柱國侯老夫人得了癔病不能見人以外，就是娶了崔氏女，又尚了公主的衛星峰。
這一晚，衛星峰陪千金公主吃過飯，就去西院崔盈盈那裡歇宿。
衛星峰住進來之後，
諸素素兩手一攤，大言不慚地道：「我看得出來，這件事一定有貓膩。但是我是個軟骨頭，如果有一天我被你們的對頭逮住了，一對我用刑，我肯定啥都招。」
千金公主見萬貴妃也沒有法子，站起身道：「那算了，我回去了。」
「驚擾萬貴妃了，是我的錯。」居然是平樂公主提著一張長弓，一身窄袖胡服，腳踏鹿皮小靴子，走上牡丹亭。她扎著一條寬寬的腰帶，更顯得纖腰一握，比豐腴嫵媚的千金公主更增幾分颯爽之氣。
萬貴妃失笑，搖頭道：「你這傻孩子，若是有這樣的法子，我還想要呢。給你父皇的那些小妃子、小貴人們一人用一次，讓她們給你父皇開枝散葉。」
平樂公主放下書，皺眉道：「我說了不要看，你還掛起來做什麼？」
平樂公主從她們面前的條案上拔出自己的長箭，吹了吹氣，笑道：「這是父皇特許的。我今兒在園子里射箭呢。」正眼也不看千金公主。
平樂公主看了千金公主一眼，道：「崔盈盈訂婚在先，你進門在後，就算是同時拜堂，也掩蓋不了這個事實。」
那府邸其實是前朝的公主府改建的，大致規模建制跟千金公主自己的公主府差不多。
平時府里下人說起來，都是東邊兒的，和西邊兒的代稱兩個嫡妻。
杜恆霜忙止住笑聲，將陽哥兒抱起來，掀開自己的衣襟，給陽
雖然每一次吃不了多少，可是他在努力地吃，因為他想要活下去。
千金公主氣得飽滿的胸脯一鼓一鼓地，指著平樂公主的背影道：「神氣什麼？！——母妃，父皇不是要您幫她挑選駙馬嗎？您給她挑個瞎子、聾子、瘸子！我看她還能不能得意！」
萬貴妃會意，笑著道：「我知道厲害。——我跟你父皇這麼多年，他的心思是什麼樣兒的，我還是能琢磨個八九不離十的。」
杜恆霜聽著諸素素平穩細微的呼吸聲，笑了笑，低頭看見孩子吃著奶居然都吃睡著了，憐惜地捻了捻他的耳垂，將他喚醒。
千金公主含羞點點頭，跟萬貴妃低低地說了一會兒閨房私事，然後問道：「母妃，有什麼法子能讓女子快些有身孕嗎？」
千金公主看著衛星峰離去的背影，悄悄問自己的侍女：「西邊兒的有動靜沒有？」她在等崔盈盈懷孕的消息。
杜恆霜愣了一愣，繼而指著諸素素嚴肅正經的樣子笑得彎在床上：「你啊……也太有趣了！」
萬貴妃叫住她：「別急著走。跟我去園子里逛一逛。最近你父皇一直忙，也不來內宮，我很是無趣。」
一個黑漆漆的小木偶一樣的東西從佛龕後面掉了出來。
母女倆正高興呢，就聽見一支帶著鳴笛的長箭從雲中呼嘯而來，錚地一聲扎在她們面前的條案上，驚得萬貴妃全身哆嗦，差一點沒暈過去。
千金公主一夜沒有睡好，第二天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進了宮，見她母妃萬貴妃。
千
杜恆霜深深地看了諸素素一眼，點頭道：「我記住了。——其實也沒什麼。他對我妹妹是當親生女兒疼，所以愛烏及屋，對我的孩子也有幾分疼愛。」
諸素素回頭看了她一眼，岔開話題道：「你別七想八想了，好好坐月子。」說著，打了個呵欠，趴在杜恆霜床邊睡了。
千金公主這一次倒是沒有被激怒，反而笑嘻嘻地道：「父皇下旨並嫡，你居然說我是做妾，你這是要抗旨？！」
不管再艱難，都要努力活下去，是每個生命的本能。
千金公主奇道：「難道現在還是沒有人有孕？」
這倒是戳到千金公主的痛處。
那侍女掩袖笑道：「公主忒也心急。才成親不到一個月而已，就算有了，現在也不知道。」
平樂公主跟著一笑：「對了，你這個犯賤的樣子，才是我熟悉的齊歡之。」然後不等千金公主發怒，居然毫不客氣地道：「你說對了，正是父皇太疼愛我，才不想我出宮開府。——我就算沒有開府，我能做的事，不比你少。」說著，拱一拱手，轉身帶著自己的弓箭和下人離去。
「我可等不及了。我只等她有孕呢。——若是她老也懷不上，我豈不是倒了大霉了？」千金公主皺著眉頭沉吟道：「不行，我明兒要進宮見我母妃。」
千金公主跟崔盈盈並嫡，永昌帝沒好意思封衛星峰做駙馬，只是賞了他一個等同駙馬的上府果毅都尉，都是從五品，比他以前的官職又升了兩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