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征蓬出漢塞
第419章 烏童子（下）
來到鳳陽閣，看見兩撥人劍拔弩張的情形，永昌帝有些頭疼地道：「這又是怎麼啦？」
很久以前的一個朝代，曾經有一個聖明的君主，因為被人告發他的皇後行「巫蠱之術」，二話不說，將他的皇后和太子全都殺了。
啪！
「這是什麼東西？」永昌帝縮回手，背在身後，問那剛才出聲的內侍。
「這是什麼呢？」萬貴妃抓住小木偶，舉起來對著門口的光線瞧了瞧。不看還好，一看之下，萬貴妃的臉色立時黑如鍋底，轉頭盯著平樂公主，眼裡似乎要噴出火來。
永昌帝在心裏揣摩著平樂公主的動機。
萬貴妃一愣，繼而訕笑道：「嫣兒說笑了，這東西明明是從你這裏的佛龕里掉出來的，怎會是我們帶進來的？——剛才大家都親眼所見，難道當大家是瞎子不成？」
兩撥人在平樂公主的鳳陽閣里對峙起來。
一眾人被帶到兩儀殿，沒過多久，三藏法師就由宮外匆匆趕過來。
萬貴妃就著她的手瞧了瞧，見烏漆漆的，看不出是什麼木料做的。只是雕刻出一個怒目張牙的小嬰孩的模樣，看上去有些瘮人。
這個東西不管是不是那什麼可以詛咒人不能生育的「烏童子」，都讓人噁心。那烏漆漆的樣子，還有烏木上黏糊糊的手感，都充滿了邪氣。
「憑什麼封我們鳳陽閣？！」
他扭頭看著平樂公主：「如果你今天不說清楚，以後這輩子就不要出宮！」難道他這麼多年生不出孩子，真的是因為平樂公主所致？她這樣做是為了她的兩個親哥哥？
那內侍就把「烏童子」的來歷功能又說了一遍。
普羅是萬貴妃的大宮女，聞言馬上帶人去請永昌帝。
說話間，那宮女已經把烏漆漆的
永昌帝森然道：「誰跟你說這背後刻的是貴妃的八字？！——你自己看！」
「老天啊！這裏怎會有『烏童子』？！」一個內侍突然大叫起來，一雙手捂在嘴邊，全身跟打擺子一樣直哆嗦。
永昌帝霍然回身，看著平樂公主道：「嫣兒，你要如何解釋？！」
「宣三藏大師進宮。——這裏所有人，都給朕帶到兩儀殿！」永昌帝說著，拂袖而去。
平樂公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搖頭道：「不是，這不是我的東西。——你們什麼時候把這東西帶進來的？」
平樂公主依然不肯認，怒道：「父皇！這東西是在我的地兒搜出來，可是這東西，明明是她搜出來的！——您就這麼信她沒有對兒臣栽贓陷害？！」指著萬貴妃道。
「什麼？！——真的不能再生育？！」永昌帝也是大怒，回頭問萬貴妃：「這東西是打哪兒來的？」
三藏大師看了一眼，又用手摸了一下，驚訝道：「陰木做的『烏童子』？！——宮裡怎會有這樣邪祟污穢的東西？！」
永昌帝見平樂公主的神色不似作偽，也沉吟起來。
那內侍像是受不了了，撲通一聲給萬貴妃跪下，磕著頭道：「娘娘！娘娘！這東西太惡毒了，娘娘趕緊找個高僧來解一解吧？」
萬貴妃也看了那內侍一眼。
萬貴妃似乎不以為然：「有什麼惡毒的？——這種東西看上去跟酒鬍子差不多。」酒鬍子是一種勸酒的人偶不倒翁，大齊人都熟悉。
「陛下，這東西出自南疆。貧僧當年做行腳僧在天下行走的時候，曾經見過這東西，確實有幾分邪氣。而且能咒人不育。貧僧當年在南疆，幫人超度
平樂更是不屑。她如何不知道，帝王最忌諱的就是巫蠱之術？！
那個認出是「烏童子」的內侍立刻大叫：「陛下不可！這東西邪著呢！」
永昌帝臉色緩和下來，看了平樂公主一眼，頷首道：「嫣兒不會做這種事的。——但是，這東西如何會在嫣兒住處的佛龕後面？」
平樂公主見萬貴妃這般作態，嗤笑道：「瞧你這樣兒，莫不是上面刻著你的生辰八字？你再也生不出孩子也怪到我頭上？——萬小娥，你栽贓也栽得聰明點兒，做得這般做作，當大家是傻子么？！」
咦，居然還為自己說好話開脫？難道不是用來陷害自己這個公主的？——平樂公主斜了萬貴妃一眼，倒是疑惑起來，不知道萬貴妃肚子里賣的什麼葯。
永昌帝眯起眼睛。原來那裡有一個小小的門，不細看是看不出來的。乍一看是一個整體，但是仔細瞧，佛龕中間確實似乎別有洞天。
永昌帝一瞥之下，本來漫不經心的神色立刻變得嚴肅起來。他伸手要從萬貴妃手裡接過小木偶細看。
「親眼所見，也未必是真的。」平樂公主正色道：「這裡是我母后的佛龕，你說我會不會和你女兒一樣蠢笨，把這種一看就污穢不堪的東西放在這裏？！」
那內侍遲疑一下，上前拉開那個小小的門扇，裏面似乎是空的。
那內侍覷著眼睛看著萬貴妃道：「娘娘，這東西可跟酒鬍子不一樣。——小人老家是南面的，從小就知道這東西的厲害。」
「烏童子？」萬貴妃一臉疑惑的樣子：「什麼是烏童子？」
佛龕背後的板壁是一整塊紫檀木雕成
萬貴妃在一旁嘆息道：「原來陛下這麼多年生不出孩子，都是因為這個東西作祟。」說完又笑道：「不過這下好了，有三藏大師在，能超度就沒事。——以後陛下一定百子千孫，可喜可賀！」
萬貴妃就著那宮女的手，撥著小木偶轉了一圈，看見它後背似乎刻的有字。
別說什麼「烏童子」，哪怕什麼名目都沒有，就是弄個小布人貼上生辰八字扎銀針，都能叫「巫蠱」，能讓一個聖明的君主立刻失去理智，將所有跟此有關的人殺的乾乾淨淨。
平樂公主坦然道：「這是兒臣母后的佛龕，兒臣不會把這樣污穢的東西放在裏面，更不會傻到將萬貴妃娘娘的生辰八字刻在上面。——況且，」她頓了頓：「兒臣並不知道萬貴妃娘娘具體的生辰八字。」大家都知道生日，是因為萬貴妃生日的時候，陛下都會封賞，闔宮同慶。但是八字就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貴妃娘娘有命！——難道平樂公主能高過貴妃娘娘？！」
萬貴妃親自將那烏漆漆的小木偶拿出來給永昌帝瞧：「陛下您看！」特別給他看小木偶背後刻的字跡。
永昌帝點點頭，還是對平樂公主痛心疾首：「就算跟你沒關係，但是這東西從你的地方搜出來，你馭下不嚴，難道也跟你沒有關係？！」
平樂公主的臉色頓時白了一白。——怎會這樣？
「大師，您看看，認不認識這個東西？」永昌帝示意給三藏大師。
萬貴妃深吸一口氣，冷然道：「我不跟你說。此事事關重大，來人！」厲喝一聲：「給本宮把這鳳陽閣封起來，不許任何人進
一個內侍將紅盤托著的小木偶送過來給三藏大師瞧。
拿著小木偶的宮女忙將這個東西呈到平樂公主面前：「公主，這是您的東西，請您收好。」
「這是什麼？」萬貴妃身份的一個宮女眼疾手快，將那黑漆漆的小木偶拾起來。
萬貴妃是貴妃，平樂公主是先皇后嫡長女，兩人的品級相當，但是萬貴妃是長輩、庶母，所以真的計較起來，還是要比平樂公主高一點點。
出去報信的普羅來到永昌帝的太極宮，靈機一動，著急回報道：「陛下，貴妃娘娘和平樂公主像是打起來了，求陛下去救救我們娘娘！」
「這東西就是從這佛龕背後掉出來的。」一個內侍上前給永昌帝展示，指著那佛龕背後的一個地方說道。
原來她猜錯了，原來那小木偶上刻的是永昌帝的生辰八字！
「父皇，兒臣不認識這個東西！兒臣可以對天發誓！若是這東西是兒臣的，兒臣不得好死！」平樂公主舉手向天，發下毒誓。
永昌帝沒有作聲，緩步走到佛龕前面細看。
同時鳳陽閣里平樂公主的人手很是不甘，跟萬貴妃帶來的人對峙起來。
萬貴妃就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又道：「臣妾也是見事關重大，又覺得這事跟平樂公主沒有關係，才專門將陛下叫來的。」
萬貴妃也道：「這也是臣妾不明白的地方。」
平樂公主想了想，道：「難道不是你們的人帶進來的？」聲音裡帶了疑惑和不確定，倒沒有先前那樣的篤定。
佛龕上，供著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薩，菩薩前面放著先皇后歐陽紫的牌位，牌位前面有一個小小的銅質香爐，裏面插著三支香。
那內侍低頭跪在地上，繼續跟萬貴妃解釋：「南面的人都知道，烏童子是南疆的巫蠱之術。我們那裡傳說，只要把人的生辰八字刻在烏童子背上，這人就再也生不出孩子，所以叫『烏童子』，其實是『無童子』的諧音。」
永昌帝還不如那個君主聖明呢……
平樂咬牙搖頭，死不肯承認：「父皇，此事跟兒臣絕無絲毫關係！」
萬貴妃嚇得手一抖，那烏漆漆的小木偶頓時掉在地上。
永昌帝一驚。——難道那內侍說的是真的？連佛法修為高深的三藏大師都如此說……
永昌帝走到佛龕背後站了一會兒。
剛才被拉脫的帷幕已經收拾走了，這小佛堂和書房之間毫無隔段，正好一覽無遺。
「你少罵人！」萬貴妃見平樂公主不僅沒有大驚失色地連連求饒，反而還倒打一耙，很是不悅，拂袖道：「把這東西放下，不要被人拿來說是我們帶來的！」
平樂公主心裏一沉，慢慢走過去，就著萬貴妃的手瞧了瞧。
那宮女忙把小木偶放下，扭頭看見剛才叫「烏童子」的那個內侍還在兩股戰戰，面如土色，好奇地問道：「你怎麼啦？敢是病了？」
三藏大師也道：「貧僧善能超度，陛下莫急。」
「打開。」永昌帝示意那內侍將佛龕背後的小門打開。
萬貴妃還沒有說話，平樂公主的養娘突然從平樂公主身後走出來，一邊道：「公主殿下，老奴對不起你！——皇後娘娘，你吩咐老奴做的事，老奴都辦到了！」說完便一頭往前撞去。
永昌帝本來不想去內宮，但是聽普羅這樣一說，不去也不行了，便忙帶人過來。
不過在平樂公主看來，這栽贓的水準實在是一般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