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征蓬出漢塞
第445章 下馬威
那麼那兩個行刺的黑衣婆子是從哪裡進來國公府的？
安子常趴在桌上不說話，用手指蘸了酒水，在桌上一遍遍畫著筆劃。
這番話說得頭頭是道，既沒有增加大家的恐慌，也沒有打草驚蛇，確實是個人才。
方嫵娘在上首坐著，正跟人觥籌交錯，聽了史茜茜的話，詫異問道：「出什麼事了？」她一聽就知道不尋常，一定是安國公府出事了。
史茜茜就是從那些姬妾中挑出來的比較懂事的一個。
「喏，拿去，對著這個單子上的名字，將所有人過一遍。不能多一個，也不能少一個，包括下人在內，知道嗎？」安子常吩咐道。
……
安子常變了臉，但是也無法發作，只是將那幾家人留下來，仔細盤問。
誰知竟然出了這種事。
安子常先前出了正院，先去內院女眷宴客的偏廳。
安子常對這些女人好多連名字都不知道，反正別人送他了，他就找個地方放著，自己都糊塗到底有多少個。
安子常懊惱著回隔壁屋裡喝悶酒，將審訊的事丟給蕭士及。
史茜茜嚇了一跳，忙應了聲「是」，進去跟方嫵娘傳話去了。
有了正妻，他的姬妾就能安置了。
要不是這一次他算是正式成家開府了，這些女人還散漫在他各處的宅子里。
史茜茜知道安子常誤會了，抿嘴笑道：「公爺，許夫人叫我在這裏照應的。她們不知道我的身份，只當我是奴婢呢。——公爺放心，不會給公爺丟人的。」
他雖然跟諸素素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但是他很欣賞她，跟她在一起說話很舒服，把諸素素當朋友一樣，當然不會故意塌她的台。
安子常點點頭，接過名單掃了一眼，發現自己也沒法親自去一一對名單，康管事又是男人，諸素素在正院救治傷員，看來看去，還只有讓史茜茜來做這件事。
諸素素心裏一沉。想不到這潭水，比她想象的還要渾濁。
因今天是諸素素
史茜茜抬頭看見是國公爺來了，臉上頓時揚起一道炫目的笑容：「公爺！」忙不迭地屈膝行禮，又擔心地問道：「外面好像是走水了，公爺，不會有事吧？」從她這裡能看見外面的火光，只是女眷在裏面屋裡暫時還沒有看見。
男客這邊，倒是有幾個人失蹤了，但並不是同一家的人手，而是好幾家。
「去外院。」安子常又帶著康管事匆匆去外院查詢。
諸素素又對留下的婆子道：「以後咱們院子的水，都在自己的小廚房燒，不要去外面。——去吧，快去給我燒一桶熱水。」她都要累死了，急需泡一泡熱水澡，舒緩一下緊張的情緒。
諸素素眉頭舒展，道：「既然是這樣，那就容易了。」說著指了那婆子道：「你帶著先前你去熱水房的人，再去一趟熱水房，看看那管事還在不在，如果在的話，帶她一起去外院見公爺，就說是我說的，那熱水房的婆子，是這件事的關鍵所在。」
他家裡沒有別的女眷，那些姬妾又不能出來待客，就請了許紹的繼室方嫵娘過來幫他作為主家的女眷招待賓客。
他今日為了穩住局勢，已經殺了一個人。那人還是朝堂的五品官兒，明日陛下知道了，不知道要怎樣處罰他呢……
都是康管事把她們接到安國公府的。
史茜茜出去向安子常稟報。
說起來，也算是她們失職了。本來要是她們自己把水擔進來，就沒這回事了。可是她們一時疏忽大意，就讓別人鑽了空子……
蕭士及過了一會兒也過來了，從安子常手裡奪過酒瓶道：「喝酒有什麼用？」
「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說這種場合，你們不能出來嗎？」安子常很是不悅。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他不想這些女子出來打諸素素的臉。
史茜茜咬
如安國公府這邊，竟然有一個熱水房，確實很出乎諸素素的意料之外。
史茜茜又拿著名單，去旁邊的敞廳清點下人的數目。
諸素素將自己配的精油和花髓滴了幾滴到熱水裡面，才脫下衣裳泡進去。
史茜茜不知道出了何事，忙道：「公爺，下人的名字這上面也有嗎？」
該守的規矩就要守，誰要覺得自己可以不用守規矩，就只有兩條路。一條是出去往前門，一條是回頭往後門，結果都是一樣的，就是離開安國公府。
諸素素在浴桶里被驚醒了，問道：「怎麼啦？」
過了一會兒，康管事拿著名單進來，低聲對安子常道：「公爺，女眷的名單在這裏。」
這一次，若不是因為他確實需要一個妻子，他也不會動了成親的心思。
安子常愕然。難道不是跟著這些賓客混進來的？
安子常年歲不小了，這些年寧願在青樓里偎紅倚翠，也不肯成家立業，為安家傳宗接代。
「熱水房？」諸素素有些驚訝，從來沒有聽過這種東西。
點來點去，卻是都對得上號。
現在看來，懂事也有限。若是懂事，她就不會杵在這門口了。
蕭士及幫著安子常對著名單上的所有人。
安子常背著手來到偏廳門口，卻看見自己的姬人史茜茜垂手侍立在門口。
再則杜恆霜的正院有一個專門開闢出來的耳房，是用來燒熱水供應她正房內室的浴房的。
「這個奴婢倒是不知。就是夫人說要用熱水的時候，奴婢就派了兩個人去熱水房要熱水。熱水房的人知道是夫人要的，很是殷勤，讓咱們的人不用等著，先回去，她會派人把熱水送過去的。」那婆子說到這裏，很是忐忑，不安地看了諸素素一眼。
諸素素和杜恆霜是過命的交情，自然不介意這些小事
安子常沒有女性長輩，就只有從姬妾裏面挑人出來暫時管著。
「回夫人的話，那熱水房……熱水房……里所有的人都死了！」劉婆子聲音顫抖著道。
那婆子夫家姓劉，是全家跟著諸素素嫁過來的，也算是一個管總的頭兒。
史茜茜按捺住心頭的激動，定了定神，走上前道：「各位夫人小姐多有得罪，剛剛國公府走水了，我們公爺擔心各位的安全，所以特地托我看一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若是大家發現有身邊的人不在這裏，也不在敞廳，就跟我說一聲，我幫你們去找一找。大家都知道，水火無情，還是謹慎點好。」
一般宴客，不是只有前來赴宴的主子的名字？怎會連下人的名字也有？
安子常知道，逃走的那個黑衣婆子，就是前朝的朝陽公主假扮的，也是他的二嬸嬸……
在柱國侯府的時候，燒熱水都是廚房。如果有小廚房，就是在自己院子的小廚房燒的。
很快就把一桶熱水抬進來，注到浴房半人高的大木桶里。
「也罷，你叫人把那熱水房封了，再派人去給公爺送信，就說，這件事，八成跟那些賓客無關，讓他把賓客們放了吧。」想到在自己大婚的日子，因這件飛來橫禍一口氣得罪這麼多賓客，諸素素也覺得頭疼。一上來就是這樣刀光劍影，又殺人又見血的大戲，她的大婚一定要這麼刺激嘛……
諸素素笑了笑：「沒有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吧。——沒有在這府里過過冬天，難不成她們都是從嶺南來的，這輩子都不知道長安的冬天是什麼樣兒的？」能想出這種主意的人，是太天真，還是故作天真？
「為什麼要單獨開一個熱水房？」諸素素很是不解：「國公府這麼大，後院只有這一個熱水房怎麼夠用？天熱的時候還好，若是冬天，離熱水房遠一些的院子，等熱水沒有抬到，就變成冷水了，這是誰
但是安子常這一套規矩，是跟著柱國侯府學的，不獨主子，就連跟著進來的丫鬟小廝隨從都要將名字報上，以免出了事，上下都說不清楚。
「我問你怎麼到這裏來了？這裏不是你來的地方，還不下去！」安子常壓低聲音訓斥道，壓根不提有沒有走水起火的事兒。
史茜茜被安子常的話說得眼淚汪汪，拼了命才忍住沒有掉下淚珠，低頭垂首站在安子常身邊，在外人看來，就像是安子常的貼身丫鬟。
聽諸素素說了，劉婆子忙帶著剛才那兩個婆子往熱水房去了。
兩人靜靜地坐了一會兒，門上就傳來敲門聲，然後是康管事有些顫抖的聲音：「公爺，內院又出事了。」
這些人都是主子，並不知道自己那些下屬隨從的事兒，問了半天不得要領，安子常惱得恨不得將這些人一劍捅個透明窟窿算了，可是如果真的殺了，最後又證明其實跟他們無關，他身上的罪責可就更大了。
方嫵娘就知道安子常正站在外面。
安子常懶得跟她解釋，斜了她一眼：「讓你去就去，別問你不該問的事！」
那婆子嘻嘻地笑，道：「這個奴婢倒是打聽過，說是史姑娘的主意。因在後院住的這些姑娘，都是沒有名份的，不能用自己的小廚房。大廚房倒是能燒水，但是姑娘一多，要用熱水的時候就越多，所以史姑娘就索性跟康管事說了，在內院另建一個專門燒熱水的熱水房，給各房的姑娘用，倒也便宜。」說完又道：「至於夫人說的冬天抬水會冷，這一點大概史姑娘還沒有想到吧。她們住到這府里，也只比夫人早兩個月而已，還沒有在這裏過過冬天呢。」
屋裡的人聽了史茜茜的話，也都四下看了看，清點自己家的主子和下人。
再說在正室進門之前，這府里也需要女人打點。
安子常在門外聽見史茜茜急中生智地這番話，微微點頭。
方嫵娘沒
好在他一個長輩都沒有，也沒有人催他。
回到宴客的偏廳，史茜茜跟方嫵娘又對了一下名單，發現都能對得上，一個不多，一個不少，都鬆了一口氣。
這樣一想，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安子常腦海里一閃而逝，但是溜得太快，他有些抓不住最要緊的那個地方。
諸素素倒是不放在心上。對她來說，這些姬妾就跟她前世打遊戲要通關的小怪獸一樣，要是沒有她還會手癢呢……
劉婆子帶著兩個人來到熱水房前，推開院門進去，卻見裏面橫七豎八，躺著四五具屍首，都是先前在熱水房裡伺候的下人，嚇得魂飛魄散，不由自主尖叫起來，忙忙地跑回去給諸素素報信。
「那好，我先把我這邊的人數一遍。」方嫵娘一邊說，一邊站起來對屋裡的人道：「各位靜一靜，今兒不巧，安國公府像是出了點兒事，擔心大家帶的人出了危險，所以對一對人手，大家看看，自己身邊的人都在不在這裏。如果不在這裏，還要去下人待的敞廳去清點一下人數。」
杜恆霜一來是因為家裡孩子小，離不開她，二來也是因為她娘親方嫵娘在這裏做主儐招待客人，她來比較尷尬，就跟諸素素說了，她大婚的時候就不過來了，等諸素素三朝回門的時候，她再跟她見面恭喜也不遲。
安子常哼了一聲：「你本來就是奴婢，有什麼身份？」說著，背著手立在門前的暗處，等著康管事拿名單過來。
他們廟太小，供不起這些不聽話的大佛。
安子常沉下臉問道：「你在這裏做什麼？」
滿滿的熱水夾雜著精油的芳香撲鼻而來，讓諸素素立刻鬆弛下來，仰靠在浴桶的凹槽上，她閉目沉沉睡了過去。
今日來的女眷，大多是昭穆九姓的女眷，都是從安西來的，個個性子豪爽，見不得這樣藏頭露尾的事兒，都紛紛問道：「怎麼啦？到底出了何事？要盤查我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