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征蓬出漢塞
第453章 撞見
還是在徐家請客的時候，徐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毅親王妃也拿團扇掩了面，笑著道：「聽說也請了穆侯家的三小姐，可能還沒到吧。」說著，又似笑非笑地看了杜恆霜一眼，打趣道：「怎麼啦？她不來，你還想她了？——這麼親熱，怎麼不跟人家做姐妹算了？」
說話間，徐家的丫鬟已經一行一行地端了大盤子上來，擺在各位賓客桌前。
才嫁了一個多月，兩個人已經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嫁給徐文靜做填房，她開始是哭著不願的。
那丫鬟陪笑道：「怎麼會呢？大夫人都收拾好了，正要去沐浴，想跟二夫人囑咐一聲賞菊宴的事兒。」
「……老爺……嗯……老爺……再用力……用力啊……夜紋受得住，要狠殺才好……癢死了……癢死了……」
「你在找什麼？」諸素素一邊吃著螃蟹，一邊湊到杜恆霜身邊輕聲問道。
湯氏搖頭道：「我剛從菊花台過來，大夫人還沒有去呢。」頓了頓，又道：「太子妃和毅親王妃都到了，還有安國公夫人、柱國侯夫人，以及別的賓客也都到了，大嫂還不去，恐別人見了，又在太子妃和毅親王妃面前說閑話就不好了。」
湯氏等了半天，也沒有人過來開門，很是奇怪，忍不住用手一推，院門吱呀一聲開啟，在靜寂的後院里，顯得格外響亮。
這樣看了一圈過來，杜恆霜居然沒有看見穆夜來，很是奇怪，忍不住跟諸素素低聲道：「……徐尚書的繼妻，不是穆家的小姐嗎？怎麼穆侯家沒有來人？」
湯氏這一次順著垂簾裏面的縫隙看得清清楚楚，那真的就是徐大老爺——民部尚書徐文靜！
今兒是穆氏嫁到徐家的第一次大宴，擺明是為她撐腰長臉的，她怎麼還躲著不去呢？
湯氏一個人走了進去。
賞菊宴是給女眷準備的，沒有請男客，所以徐文靜和他二弟徐文起並不需要在外院招待客人，而且今兒家裡女眷眾多，他們在家裡也不方
湯氏磨磨蹭蹭又走進去，來到裡屋，看見穆氏坐在妝台前面，披頭散髮，眼角眉梢都是春意，一手把玩著一根玉如意，一手撐著頭，懶懶地照著鏡子。
諸素素對穆侯家不熟，忙問毅親王妃。
徐家的二夫人湯氏心急如焚地往大房住的正院行去。
那丫鬟進去了一會兒，出來笑道：「二夫人，大夫人請二夫人進去說話。」
湯氏鬆了一口氣，繼而又憤怒。——大白天的，大房的丫鬟婆子居然都睡著了，像什麼樣子？！
湯氏忙將身子往帘子裏面一縮，匆匆忙忙間，她瞥見了那男人的側臉，頓時如同見了鬼一樣，比見到她自己老爺跟他大嫂私通還要害怕。——因為那分明是徐家大老爺的臉！
「你們覺得，這些天是不是有古怪？——你說困了打瞌睡是有的，可是咱們這麼多人總是同時睡著，然後又同時醒過來，想想我就……呃，還是不說了，晚上回家多拜拜菩薩吧。」
沒提防雕花地罩里還放著一個兩尺高的青銅痰盂。她一腳絆在痰盂上，將那痰盂踢得咣當一聲倒地滾了出去。
外面的丫鬟忙走進來給湯氏行禮道：「二夫人，奴婢這就進去。」說著，在外間大聲道：「夫人，奴婢進來了。」
原來是睡著了。
湯氏心裏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覺。——不會……是她家老爺吧……徐家的二老爺？
湯氏很是尷尬，磨磨蹭蹭來到隔間，偷偷往外屋瞧了瞧。
湯氏的牙關忍不住咯咯作響。她費盡全部力氣，才讓自己不要驚叫出聲。
「這是怎麼啦？」湯氏更加疑惑，走過去伸手探了探最跟前的一個小丫鬟。
毅親王妃笑著搖搖頭，攔著不要，道：「我自己掰著吃香甜。」
諸素素坐到桌前夾了一個螃蟹過來，將蓋兒掀了，發現是一個滿黃的螃蟹，忙要獻與毅親王妃。
這大夫人也太託大了。
杜恆霜心裏一動，抬起眼眸看了毅親王妃一
那男人聽了這個聲音，臉色頓時大變，立刻縮回手，轉身取了放在屏風上的衣裳，往身上一套，轉過屏風，就往外面走去。
床上的女子發出不斷的吟哦叫喊，似是樂到極處。
「人都到哪裡去了？」湯氏有些奇怪。
「就是就是。我也覺得邪門得很……」
杜恆霜很是不好意思，訕笑著道：「王妃如今也學壞了，慣會打趣人，我可說不過您。」
「喲，臉紅了？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你別多心啊。若是不高興，我給你賠不是。」毅親王妃又作勢要行禮。
湯氏撇了撇嘴，坐在外屋不說話。
穆侯家的嫡女，如今可是貴妃。
沒過多久，外面睡著的婆子丫鬟都醒了過來，很是疑惑地互相瞧了瞧，嘀嘀咕咕道：「最近不知是怎麼啦，總是困得要死。大白天在外面靠著欄杆也能睡著了……」
湯氏繞過影壁，看見正院的上房廊廡底下，三三兩兩倒著當值的丫鬟婆子。
杜恆霜也坐過來，雖然目不斜視，可是眼角的餘光卻不動聲色地將菊花台上方方面面都看了進去。
杜恆霜忙扶住毅親王妃的胳膊，嗔道：「王妃真是一句話都不讓人，我說一句笑話都不可以。」
湯氏有股死裡逃生之感，不敢在這裏繼續停留，也忙忙地從雕花地罩的帘子里走出來，緊緊盯著隔間的窗戶，想看清楚那男人到底去哪裡。
湯氏的眉頭皺得更緊。
開始的時候，她真的是很不高興。
徐大老爺明明剛才出去了，這屋裡是哪一個老爺？
外屋居然空無一人。
穆家的嫡女雖然矜貴，可也要看是哪一個穆家。
「進來吧。給我打些熱水，我要沐浴。」屋裡傳來穆氏懶洋洋嬌滴滴的聲音，聲音里滿是饕餮般的饜足。
是穆大夫人嬌媚的叫床聲。
可是最近幾天，徐文靜跟吃了仙藥
湯氏想看清楚到底是誰，往前走了一步。
從鏡子里看見湯氏走進來，穆氏回頭一笑。她是穆家女兒，閨名夜紋，跟穆貴妃和穆夜來是同一輩兒的。不過她家只是穆氏的旁支，不能跟真正的穆侯府那一支相提並論。
湯氏氣哼哼就往上房的台階上走去。
諸素素鬆了一口氣，和杜恆霜攜手回毅親王妃身邊坐下。
裏面的拔步床沒有拉上帘子。
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赤裸著站在床前，正一前一後擺動身子，兩邊胳膊上各垂著一條白生生的小腿，正有節奏的一晃一晃……
想到這裏，湯氏輕輕推了推門，發現那門居然沒有鎖，她躡手躡腳走進去，穿過隔間，繞過雕花地罩，躲在地罩的落地垂簾里往內室窺探。
盤子裏面，是剛蒸出籠的紅紅的大螃蟹，張牙舞爪地躺在盤子里。每人面前也擺了一個吃蟹小八件，還有姜醋碟子，洗手的菊花面子，滿滿擺了一大桌。
難道那男人還在外屋候著？
她過來請大夫人，是隻身一人來的。她的下人婆子都留在菊花台伺候，又是內院，沒什麼好擔心的。
進了屋子，湯氏咳嗽一聲，正要說話，就聽見從裡屋的方向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響。
正院裏面鴉雀無聲。門前一株金燦燦的桂花樹，一陣風吹過，桂花樹上花落如雨，灑下滿地金色花瓣。
湯氏一下子用手捂住嘴。
那窗戶外面就能看見正院的場院、影壁和院門。
湯氏再也忍受不住這種恐懼，喉嚨里發出一聲低低的悲鳴，癱坐在地上。
她不過是穆家旁支的嫡女，給徐文靜做填房，也不算委屈她。
她才十五歲，徐文靜已經是四十五歲了，足足比她大三十歲，誰願意一輩子陪著一個老頭子渡過？
杜恆霜垂下眼帘，也專心剝螃蟹，淺
湯氏慢慢走到門口，將腦袋貼在門口聽了聽。
可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她就算不願意，也不得不嫁。
看這背影，還有頭上的髮髻，倒是有些眼熟。
徐文靜回頭看了一眼，道：「怎麼？她還沒有去菊花台？」
就在那男人掀開雕花地罩帘子的一剎那間，湯氏瞥見到一個小小的白色影子在帘子外面一閃而過，看上去像只白色的小貓大小，還發出一陣嗚嗚的聲音。
湯氏緊緊盯著那男人的背影，心裏頓時輕鬆下來。——那不是她家老爺的背影。她家老爺是徐家二老爺，沒有這麼老。
湯氏皮笑肉不笑地道：「不用了吧？恐怕大嫂不方便……」
徐家的正院大宅是一座四進的宅院，五間上房，帶兩間耳房。
「……誰？！」那正在擺動的男人霎時停下動作，轉頭厲聲喝問。
可是那男人已經從床上穆氏的身體裏面抽離，赤條條地挺著胯下的傢伙，陰沉著臉，一步步往湯氏藏身的雕花地罩的垂簾處走了過來。
剛才那個男人，竟然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就是，平日里也沒做什麼事，怎地這麼累呢？」
可是徐文靜到底有些手腕，很快就把穆夜紋哄得開開心心，跟他越發如漆似膠。
毅親王妃聽了，也輕聲道：「王爺很看重徐尚書，說要給他做臉，讓我來赴宴。」
杜恆霜搖著團扇坐在靠近欄邊的地方，笑盈盈地跟她認識的夫人小姐打招呼。
可是湯氏盯著窗外看了半天，都沒有看見有人出去。
諸素素笑著推了推杜恆霜：「別急著說笑。看，那邊上螃蟹了。賞菊怎能無蟹？我今兒可要大快朵頤，管吃管飽才行。」
如果這個是徐大老爺，那剛才出去的徐大老爺是誰？！
徐家的二夫人湯氏剛才十分尷尬，又不好勸，誰她都得罪不起，等諸素素
徐文靜點頭道：「弟妹說得有理。你快去請她出來吧。我剛去二弟的院子說話，這會子要出去，有些事情要辦，今天的菊花宴，就請弟妹多包涵了。你大嫂她年紀小，恐有些怯上。」說著，大步流星離開內院，往外面去了。
湯氏只覺得肺都要氣炸了，可是沒法子，人家就算是填房，也是徐大老爺心坎上的人，她哪裡敢跟穆氏仗腰子？
湯氏吸了吸鼻子，發現那股味道又消失了，好像剛才只是她的幻覺一樣。
這個院子的人要出去，都要經過這個地方。
湯氏的臉色又變得煞白，一屁股歪坐在外屋的椅子上，瞪眼看著門口。
屋裡的湯氏聽見這些話，抿了抿唇，對外間叫道：「你們夫人在嗎？今日是賞菊宴的正日子，你們夫人不出席可不成。」
新婚的時候，徐文靜慣能做小伏低，除了在床上有些力不從心以外，別的無懈可擊。
快到正院門口的時候，湯氏看見徐文靜迎面走過來，忙停住腳步，笑著行禮道：「大哥，大夫人可在屋裡？」
正院的外間場院里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膻味兒，很淡很淡，帶一點血腥的腥甜味兒，略用力聞一聞，反而就聞不到了，只有在不經意間才能聞到一點點。
可是徐家大老爺明明才剛出去，還在路上跟她說了話，她親眼看著徐家大老爺往二門上去了，怎麼這裏又有一個大老爺？！
穆氏嫁到徐家，也有一個多月了，為人很是溫柔和順，也不是個愛爭強好勝的人。她們妯娌之間處得還算不錯，至少表面功夫都做到了。
她的鼻間還有淺淺的呼吸，均勻綿長。
徐二夫人湯氏只好硬著頭皮來到大房的正院門口，伸手敲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