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征蓬出漢塞
第486章 冷眼
安姐兒清脆的聲音響起來。——也是一字不差。
太子妃點點頭：「那就好。」又道：「今兒是大軍出征的日子，其實你不必去的。」
杜恆霜點點頭，讓他們下去吃早食去了。
杜恆霜認為這個要求非常苛刻，就算他們倆能做到前面的，後面要射中靶心這個要求，是很難做到的。就算他們倆用的是小孩子射箭的靶子，也是很難的。
杜恆霜帶著孩子坐著錢伯趕的車，從柱國侯府門前出發的時候，穆夜來也被兩個婆子抬著，從諸氏醫館里出來，來到太子妃的車駕上。
杜恆霜回過神，笑著點頭：「多謝了。」又讓婆子過來賞了那人一角銀子。那人揣著銀子歡天喜地走了。
轉眼就把她說的話拋諸腦後，杜恆霜很是氣憤。明明答應過她不再見穆夜來，就算做戲都不行，居然還去見她！
杜恆霜本想大吵，只是好不容易記起爹的話，讓她盛怒的時候不要吵架，免得說出一些太傷人心的話，以後後悔都來不及了，便轉身躺下，不去看他，讓蕭士及快走。
知數去收拾床鋪，看見了那些很久沒有見到的東西，頓時放下心來。
知數聽見又是跟穆夜來和太子妃有關，心裏也是一沉，輕聲道：「夫人，那咱們還去不去？」
杜恆霜知道，這倆孩子才開始跟著蕭士及習箭不久，應該還沒有能力射到靶心。
杜恆霜掀開車簾，聽那人說了杜恆雪的話，一下子僵在那裡，半晌沒有言語。
蕭士及對那股目光很是不舒服，只對穆夜來點點頭，策馬就要離去。
心裏面小小的雀躍了一下，臉上露出笑容。
傳話的人正好在柱國侯府門口遇到杜恆霜。
兵將正在熱血激昂地誓師，有股「不破江陵終不還」的慷慨悲壯。
蕭士及大怒，打斷她的話，怒道：「太子妃殿下什麼意思？臣和穆三小姐清清白白，卻讓太子妃說得如此不堪？！」說著，又對穆夜來道：「穆三小姐，你當年救我一命，我自然感激。但是你不要被別人當了幌子！」
平哥兒和安姐兒卻對視一眼，轉頭對杜恆霜異口同聲地道：「好！娘一定要說話算話！」
「這麼快？」杜恆霜挑了挑眉：「我說的是你們還沒有看過的書，不是你們素日熟悉的書。」說著，從自己的書架上取出一本詩集，翻出五頁，道：「喏，背這五頁。」
杜恆霜置若罔聞，側著身子一動不動，再說她昨夜實在累
平哥兒和安姐兒一大早就醒了，鬧著來上房找杜恆霜。
來到長安城外的十里長亭，果然黑壓壓人山人海。
杜恆霜索性抬起身，用胳膊支著頭，靠在枕頭上默默地看著蕭士及穿衣。跟蕭士及這麼久，她知道這個男人的自制力還是很強的，而且不喜歡的女人絕對不會碰，更不會因為身體需要，就一定要找個女人弄一弄，但是如果攻破了他的心，他還有沒有自制力，杜恆霜發現自己完全不敢往下想……
太子妃的車駕一走，杜恆雪立刻就派人去給杜恆霜送信，說太子妃接了穆夜來，要一起去十里長亭給蕭士及送行。
蕭士及身披玄色鐵甲，頭上戴著玄色高盔，眉目冷峻，俊美無儔中帶著些煞氣，著實不凡。周圍過來送行的女眷，目光都一溜溜往他身上勾。他身後一溜雁翅，是他當年從漠北帶回來的三百名親兵。還有兩百名親兵，他留在柱國侯府了，萬一京城有異動，這兩百名親兵，保護他一家大小還是不成問題的。
杜恆霜低頭，看著平哥兒和安姐兒期盼的小臉，心裏一軟，點頭道：「那好，我帶你們去。不過，你們千萬要小心，要聽娘的話，不要亂跑。那裡人多口雜，娘擔心會傷著你們。所以到時候跟娘待在車裡，別讓別人看見咱們，行嗎？」她可以帶孩子過去瞧瞧，只要別讓蕭士及看見他們過去就行了。
「陛下聖明！」群臣和兵將的呼聲如同排山倒海一般。
蕭士及坐到床邊，笑著推了推她的身子道：「小沒良心的，轉眼就翻臉不認人了。我馬上就出征了，你不起來帶著孩子去送我？」
杜恆霜有些不敢相信，用手搭在額前，眯起眼睛看過去。——囧，還真是正中靶心。難道這孩子繼承了自己和他爹的射箭天賦？他們還沒有練幾天箭啊？
知數笑著給杜恆霜換了床上的鋪蓋，將那堆東西抱出去給院子里的婆子洗乾淨。
「沒有呢，要跟娘一起吃！」安姐兒笑著抱住杜恆霜的腿。
過來送行的女眷下了車，找到自己家的男人，將最後準備的包裹送上。
蕭士及正自疑惑，車簾掀開，露出穆夜來明媚俏麗的面龐，車裡面好像還坐著一個女子，面容掩在車裡面的陰影里，在偷偷打量他。
蕭士及一直翹首以盼，卻沒有看見柱國侯府的大車。
「
杜恆霜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最少有十個字，是可圈可點的。——這個要求，兩個孩子又一次達到了。
杜恆霜瞪著他們倆，想起雪兒也是過目不忘的本事，難道他們倆也有這本事？！
而讓蕭士及做行軍總管，跟著南下，卻能既讓他老老實實給他立軍功，也能考驗考驗他，是不是真的對他忠心耿耿……
穆夜來忙道：「蕭大哥！」
永昌帝帶著太子親自前來勉勵大軍。
他們這一次出征，帶著的五萬大軍並沒有全數到這裏來。這裏來的，主要是將領，當然還有一些挑出來撐場面的兵士。
杜恆霜剛剛醒過來的眼神還帶著點迷濛，紅唇豐艷，貝齒雪白，輕咬下唇，看得蕭士及咽了口口水，轉身笑著搖頭：「你厲害。我再不能了，你是完全把我榨乾了。」說著起身穿衣。
「娘要說話算數！」平哥兒眼前一亮，拿了自己的小弓箭，略微瞄了瞄，手指一松，長箭破空而出，錚地一聲，正中靶心！
安姐兒也笑眯眯地拿起自己的弓箭，她瞄的時間比平哥兒要長，第一箭射出去，射偏了點兒。但是第二箭就很准了，也是在紅心之上。
平哥兒和安姐兒沒有追究娘親事後加碼的無賴，都是老老實實點點頭：「好的，娘。」一起轉身去旁邊的屋子寫大字。
年輕一些的夫妻倆甚至躲在一起說悄悄話去了。
蕭士及回頭看了她一眼，道：「你回去吧。這裏不是你能來的。」
杜恆霜早上剛醒來見到蕭士及的時候，本來有些鬆動了，打算還是帶著平哥兒和安姐兒去十里長亭送送蕭士及，但是後來因從蕭士及嘴裏得知他又去見了穆夜來的事兒，正滿是怒氣，更不想去了。
穆夜來低下頭，嘆口氣道：「我這一趟不能跟他去江南，若是他走的時候都不露面，他更要把我忘了。」說著話，穆夜來咬了下唇，道：「他夫人太厲害了，我也只能柔能克剛。」
杜恆霜沒了心事，舒舒服服睡了一個回籠覺才起身。
杜恆霜攏著雙手站在靶場的秋日陽光之下，久久地看著那個靶心，靶心上的箭簇猶在攢動。
錢伯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往馬背上抽了一鞭子。
馬車得得兒往長安城外行去。
「好，去寫一百個大字。記好了，不能亂寫哦。娘會來畫圈的，少於五個圈，咱們也
杜恆霜帶著兩個孩子回去換了出門的衣衫，然後專門囑咐錢伯，趕一輛他們杜家以前用的普通的大車出來就可以了。——柱國侯駕制的大車，明晃晃的就跟一個大靶子一樣，她可不想用。
「好了好了，時候不早，我要走了。你快起來收拾收拾，記得來十里長亭送我。——陛下也會去的，這一次出征的將領家裡人聽說都會去。我在那裡等你啊！」蕭士及沒有時間再哄她，匆匆忙忙往外屋行去。
知數嘆口氣，對前面趕車的錢伯吩咐一聲：「錢伯，那咱們走吧。」
蕭士及搖搖頭：「有話你就說。我蕭士及事無不可對人言，沒有什麼需要遮遮掩掩的！」
平哥兒和安姐兒一起搖頭，道：「沒有，先生沒有教過。」
太子站在永昌帝身邊，也被這股巨大的聲威震撼著。上一世，他怎麼會這麼蠢，完全放棄了跟軍中勢力的關係呢？上一世的時候，跟著永昌帝站在這裏，是毅親王，而大齊南征大元帥，是蕭士及！
蕭士及走到床邊，看見杜恆霜盛怒的樣子，反而比平日里更增麗色，笑盈盈地要伸手摸她的臉，卻被杜恆霜一下子側頭避過。
站在高高的台上，看著台下密密麻麻如同螻蟻一般的人群和兵將，永昌帝大聲道：「你們是我大齊的將士！蕭銑只是跳樑小丑，大齊兵將一到，必將他們碾為齏粉！」
平哥兒眼睜睜地看著杜恆霜哀求：「娘，咱們去送送爹，好不好？」
蕭士及的手頓了頓，看了杜恆霜一眼，皺眉道：「你不要混為一談。她受傷了，于情于理，我都要去看一下，只是說了句話。再說，我要不去，難道讓她們亂傳這件事跟你有關么？——你何苦背這個壞名聲。」
蕭士及走到屏風後面，將自己的衣裳穿戴起來，一邊道：「我這次出去不知道要多久，家裡若是有事，你記得要找人幫忙，不要一個人硬扛。岳母、雪兒，還有……海西王那邊，你都可以找，當然還有素素，她現在是國公夫人，當年你們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情份，她必不會見你有事不幫忙的。」
吃完早食，這倆孩子讓自己的丫鬟去先生那裡請假，然後回房裡溫了溫書，就到杜恆霜房裡來，道：「娘，我們可以背了。」
太子眯著眼睛看向兵將列隊。
杜恆霜有些不好意思，讓知數準備好茶水點心，打
杜恆霜瞪著蕭士及，覺得跟他簡直說不清道理。
一炷香的功夫之後，兩個孩子拿著他們寫的一百個大字過來了。
杜恆霜沒法子，只好帶著他們去靶場，指著他們小孩子用的近距離靶子，道：「來，射到靶心，我就帶你們出去。」
過了一會兒，人群都要散了，他才看見一輛金根車慢悠悠走過來。
金根車最少也是一品大員的家眷才能用的，蕭士及的級別不夠，他妻子肯定用不上這樣的大車。
穆夜來見周圍人的目光好奇地看了過來，忙道：「柱國侯別生氣，我有些話，想單獨跟你說。」
穆夜來搖搖頭，笑道：「不疼了。如今在養著，就是有些癢。郎中說，這是傷口在長的緣故。」
兩個孩子接過書，一人翻看一會兒，杜恆霜出去喝了碗粥，就聽兩個孩子出來道：「娘，我們可以背了。」
天亮的時候，知數和知釵過來叫她，見她早已起來了，坐在妝台前照鏡子。
杜恆霜看了平哥兒一眼，又向安姐兒道：「你背吧。」
杜恆霜只聽見前面蕭士及去見了穆夜來的事兒，馬上就怒了，從床上撐起身子，帶著慍怒道：「你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不再跟穆夜來有來往？！不會再有下一次的？！」
兩個孩子果然連連點頭，高興不已。他們只要去看一看就行了，也不在意是不是被人看見。
侯爺昨兒晚上回來了，在外屋值夜的大丫鬟都知道。
「沒想到你傷得這麼重。」太子妃有些憐惜地道，輕輕摸了摸穆夜來的斷腿：「還疼嗎？」
不過昨晚兩人似乎很是熱情，看床上被單上的東西就知道了。
杜恆霜回頭，看著車裡兩個孩子興奮的臉，還有養娘抱著的陽哥兒，咬了咬牙，道：「還是去吧。反正我們也不會露面，就在旁邊看一看。」她相信這輛車，蕭士及肯定認不出來。因為跟一般官宦人家用的車太像了。今天去的那些家眷裏面，肯定有很多人用這樣的車。
太子對自己這一次的安排十分得意。將這樣大一份軍功送與皇叔，從此齊氏宗室就完全站到他這邊，父皇就算想換太子，宗室也不會答應。
站在最前面的兩個人，一個是這一世的主帥皇叔齊孝恭，另一個就是他的行軍總管蕭士及，也是這一次南征討逆的主力大將。
「娘……？」平哥兒小心翼翼地叫道，拉了拉杜恆霜的
「柱國侯夫人？」那人試探著問了一聲。
太子妃窒了窒，訕笑著道：「柱國侯言重了。本宮只是不忍見有情人天各一方，所以才做個媒人……」
平哥兒背著手，在杜恆霜面前搖頭晃腦地背起來，果然五頁書翻過去，他背的一個字都沒有錯。
那車夫應了一聲，然後揮起鞭子，抽在拉車的馬背上。
說到諸素素，蕭士及就想起昨天去諸素素的醫館見了穆夜來，從屏風後面走出來道：「我昨天已經去跟穆夜來解釋過了，說她斷腿的事兒肯定跟你無關，讓她好生養傷，不要找你的麻煩。我不在家，恐太子妃還要生事，我也去東宮警告過他們了。但是如果事情跟東宮有關，你也不要忍著，我在外面拎著腦袋打仗，如果太子妃還要藉機生事，你大可以把事情鬧大，讓人看看太子妃是什麼嘴臉，同時也給太子施加點兒壓力。」
但是她也知道，侯爺和夫人已經有一陣子沒有敦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一次鬧了彆扭，到現在都沒有好的緣故。
皇帝陛下走了，留下的人群才鬆散起來。
可是平哥兒和安姐兒又可憐巴巴地看著她，想到稚子何辜，她又不忍心說不去，只好道：「這樣吧，你們吃了早食，給我背出五頁書，寫一百個大字，然後射幾角弓，射中了那靶心，我就帶你們去。」
太子妃見穆夜來不中用，才從車裡探出頭來，笑著道：「柱國侯，柱國侯夫人來了嗎？本宮還想跟她說說話呢。」
「你們先生教過這個？」杜恆霜狐疑地看著平哥兒，這書可不是他們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學的，如果先生果然教過，她可要跟先生談一談了。
知釵去打水讓杜恆霜洗臉，然後幫她梳頭。
蕭士及一見太子妃就有氣，又見她把穆夜來專門帶來這裏，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便冷冷地道：「太子妃，看來臣上一次在東宮說的話，太子妃還沒有聽明白。」
看見平哥兒和安姐兒撲進來，杜恆霜笑著道：「吃早食了嗎？」
太子妃滿意地笑道：「這才是正理。男人嘛，沒有幾個不憐香惜玉的。再說你還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怎會捨得不理你？」說著，對前面的車夫吩咐道：「快走，去城外的十里長亭。」
永昌帝說完話，將帥印親手交給齊孝恭，然後揮揮手道：「你們就要出征，趕緊跟你們的家人話別吧。說完話，就要及時出征，不得誤了吉時！」說完便帶著太子回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