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遙知未眠月
第516章 爭門
穆侯夫人嘴角帶著一絲譏誚，看著穆夜來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門處。
穆夜來輕蔑地看了她一眼，便扭過頭，不再理會杜恆霜，而是滿臉含笑地往平樂公主那邊走去。——杜恆霜臉蛋漂亮有什麼用？不管今生還是前世，她都逃不了她註定的棄婦命！
「為什麼不能？我就算沒腿都能打！」穆夜來恨恨地道。她記得，上一世的杜恆霜根本就不會胡旋和騎射，誰知道這一世她跟開了竅一樣，居然樣樣精通！
誰知英枝叩開角門，那門子看了一眼拜帖，問道：「請問您有沒有公主的請帖？」
想到這裏，穆夜來對那些所謂的原配正室更是不屑。——都是一群鼠目寸光、只知道爭風吃醋的無知蠢婦！
她知道，有了柱國侯那十萬兩銀子做底，她穆夜來在長安的地位，已經今時不同往日了。
而上一世，她就是靠向蕭士及求教如何打馬球，一步步接近蕭士及的。
穆夜來的臉色再也撐不住了，跟著站起來，皺眉道：「平樂公主的馬球賽？我怎麼沒有聽說過？」沒有人給她送帖子啊……一會兒要去問問嫡母，是不是把請她的帖子給扣下了。平樂公主的請帖她都敢私自昧下，這可是了不得的事兒！
都護夫人有些坐不住了，忙起身道：「柱國侯當然是偏著穆三小姐的，這大家都看見了，所以才都來給穆三小姐道喜嘛！——不過，我下午還有平樂公主的馬球賽要去，去晚了可就得罪平樂公主了，還請穆三小姐見諒，容我先告辭。」說著給穆夜來行了半禮。
「那好，我就叫你柱國侯夫人。」穆夜來誠懇地道：「如果你願意，這個稱號永遠是你的。我和侯爺絕對不會奪走你的封號。」
內院很快傳話過來說，這一次請的是正室和嫡女，沒有給穆三小姐下帖子。
英枝吃了閉門羹，很是不高興，悻悻地捧著穆夜來的拜帖道：「就不能通融一下嗎？我們三小姐可是
「柱國侯夫人大駕光臨，平樂倒履相迎。」平樂公主笑著走下台階，卻目不斜視地走過去，從穆夜來主僕身邊擦肩而過，來到杜恆霜面前站定。
男女之間的事兒就是這樣，一里一里地，這就不就上來了……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賤人，就知道給穆侯府丟人。」穆侯夫人在心裏罵道，但是並沒有去阻止穆夜來繼續給穆侯府「丟人」。反正穆侯在府里抬舉石姨娘和穆夜來母女倆踩她的面子，她就無所謂去顧忌穆侯府在外面的面子了。
穆夜來回頭，看見居然是柱國侯府的車駕到了！
英枝被堵得再也說不出話來，只好怏怏地回到穆夜來的車旁邊，低聲道：「三小姐，那門子不讓您進去，說讓您改日再來。」
還有，她都很快就要嫁給柱國侯做正室了，平樂公主憑什麼不給她面子？
這幅情景再一次刺傷了穆夜來的心。
自從柱國侯府的十萬兩銀子送到穆侯府，指名要送給穆夜來之後，她已經完全沉浸在上一世被蕭士及寵愛的回憶里，情緒上完全沒有轉變過來，所以分外覺得委屈。
英枝很是不好意思，半天挪不開步子，喃喃地道：「……都說了，那門子說，今兒請的是正室和嫡女……」
穆夜來的丫鬟英枝擔心地問道：「三小姐，您的腿剛好，能打馬球嗎？」
那門子道：「您稍等。」說著闔上門，去裏面查今日的宴客名單。一般世家宴客，除了送出去的請帖，當然也有自己的備份，以便有問題的時候查處。
穆夜來那時候表示自己從小喜歡打馬球，但是沒有蕭士及打得好，所以希望他有空教教她。
穆夜來心頭一喜。難道是平樂公主知道她的下人對她不恭敬，所以專門迎接她來了？——還開中門恭應，這可是了不得的待遇！
都護
「是啊是啊，滿長安城誰不知道柱國侯要納妾了……」那門子擠眉弄眼地道：「所以今兒就更不可能給穆三小姐帖子了，您說是吧？」
再後來，當蕭士及知道她會跳胡旋，會弓馬騎射之後，就對她的態度徹底溫和下來。
那門子翻了半天，沒有看見穆侯府三小姐的名字，但是剛才那丫鬟還拿著穆夜來的拜帖，說不定穆三小姐已經來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命人去內院問了問。
那一笑的璀璨，似乎凝固了時光。無數的浮光掠影之中，天高雲淡之下，只有她語笑嫣然，卓然而立。
穆夜來對著鏡子里英姿颯爽的自己做了個鬼臉，笑著大步走了出去。
平樂公主能有太子妃出身高貴么？她還不一樣是太子妃的座上客！——難道是因為她去年斷了腿，所以平樂公主打量她暫時不能打馬球？可是她的腿已經痊癒了！
就在這時，她聽見公主府的大門發出吱呀一聲響，緊接著，她看見大門往兩邊開啟，平樂公主穿著一身大紅色的騎馬裝，腳踏玄色鑲銀色如意雲紋的及膝麂皮靴子，在眾人的簇擁下，從大門裡走出來。
穆夜來張口結舌，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穆夜來回到自己的院子，馬上命人去外院吩咐備車，自己叫了丫鬟過來給自己換衣裳首飾，還有靴子，同時讓她們馬上準備，要跟自己出門一趟。
穆夜來咬了咬唇，道：「母親不願意拿出來就算了，我自己去就行。——我卻不信，平樂公主能把我攔在外頭。」說著，轉身風一般地離去。
自己男人都不顧忌自己家族的面子，憑什麼讓她一個女人去顧忌？石姨娘不過是仗著比她這個正室夫人臉皮厚，知
她屏住呼吸，看見車駕上垂著的藏藍色車簾被一隻賽雪欺霜的玉手掀開，然後一個穿著大紅牡丹綉窄袖胡服，腳踏深黑色鹿皮及膝長靴的麗人從車裡探出頭來，對著公主府那邊中門台階上笑了笑。
正是柱國侯蕭士及的原配正室杜恆霜。
穆侯夫人從炕上下來，走進自己的小佛堂，在佛前敲著木魚，手裡轉動著念珠，嘴裏念著經卷，聞著佛前升起的繚繚青煙，剛才被氣得要內傷的心情逐漸平復下來。
穆夜來忙扶著英枝的手，從自己的車上下來。
就像一個獨寵了十多年的寵妃，突然發現寵愛她的君王換了口味，然後四周的人都不把她當一回事了，那種從最高處跌落的失落感，讓她有些無所適從，更不願相信穆侯夫人說得是真的。
穆夜來倒是心頭一喜，暗忖杜恆霜果然沉不住氣，還在為那十萬兩銀子耿耿於懷呢……真是眼皮子淺，十萬兩銀子就把她氣成這樣，一點大婦的風範都沒有。以後自己要是嫁進去，這杜恆霜不知道還有多少昏招要出呢……
「都護夫人，說句不該的話，我們侯爺是什麼心思，我一清二楚，到底怎樣，咱們走著瞧吧！」穆夜來冷冷地道，連敷衍都懶得敷衍了。
呵呵，真是好笑。打量別人都是「面子」的傻子，就她一人聰明呢，得了裡子還要得面子。——你做夢……
穆夜來從都護夫人眼裡看見的是明明白白地不信任。她不信她能做上正室……這種想法深深地刺傷了穆夜來。
穆夜來心情極好，抿嘴笑著，讓丫鬟英枝去角門叩門，送上自己的拜帖。
杜恆霜挑了挑眉，淡淡地道：「我沒這麼大福氣，有你這樣貴重的妹妹。」故意把「貴」字咬得重重的。
穆夜來怔怔地盯著公主府里的重巒疊嶂，將下唇咬出深深一道血印。
杜恆霜的
她的臉皮再薄，這些年被踩下來，也厚得出了一層繭子。
穆夜來聽了卻是大怒。她早就不覺得自己跟嫡女有什麼差別。嫡女能做到的事，她都能做到。嫡女不能做到的事，她也能做到！就說打馬球，這長安城上上下下，除了蕭士及這個大男人，誰能打得比她好！
絕世有佳人，幽居在深谷。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杜恆霜屈膝行禮，笑道：「公主太客氣了，恆霜愧不敢當。」
穆夜來飛快地來到穆侯夫人的正院，等不及讓下人通傳，就自己撂開帘子了進去，著急忙慌地問道：「母親，平樂公主給我送的帖子是不是在您這裏？您怎麼不早點拿給我！」
穆夜來咬了咬唇，快步趕上去，道：「姐姐，我知道姐姐因為侯爺給我送銀子的事兒，生我的氣。姐姐生我的氣無妨，但是千萬不要生侯爺的氣。侯爺在外征戰，不能為家裡的事兒煩心。我和姐姐當鼎力合作，給侯爺分憂才是。」
「都護夫人請便，我要去跟我嫡母說說話。」穆夜來沉著臉送都護夫人出去。
穆侯夫人皺了皺眉頭，從炕上轉過頭來，不悅地道：「你說什麼胡話？什麼請帖？我怎麼會有你的請帖？」
都護夫人一出穆侯府的大門，就忙讓自己家的車夫送她去平樂公主府，趕赴那裡的馬球賽。
門子就收了冊子，出來道：「對不住了，今日主上有客，不見外人。請你們主子先回去，改日再送拜帖，看看主上什麼時候有空吧。」
英枝為難地搖搖頭，道：「我們夫人把請帖扣下了，不給我們三小姐。」這是穆夜來讓她說的話。雖然英枝覺得穆侯夫人不至於這樣，但是三小姐言之鑿鑿，她也沒法子。
穆侯夫人這才明白穆夜來在說什麼，不由有些好笑，點頭道：「原來是平樂公主馬球賽的帖子。——公主只請了會打馬球的正室和嫡女，還有一些從外地來的貴客。你算哪
開始的時候，蕭士及一直是對她不假辭色的，直到她開始向蕭士及求教打馬球的絕技，才真正讓蕭士及對她軟乎下來。
穆夜來大怒，一手掀開車簾道：「怎麼回事？你沒說我是太子妃的女官？而且滿長安城，有哪個女眷打馬球能好過我？——你再去跟那門子說說！」
可是還沒等她走過去，就聽見一陣悠揚的馬鈴聲從身後傳來。清脆悅耳，帶著股歡快的曲調，讓樹上的鳥兒也跟著叫起來。
不過打馬球這回事，可是練不來的，必須要有天賦！
再說打馬球，本來就是她們安西女子從小玩到大的，就算她瘸著腿，也能打遍長安無敵手！
平樂公主攜了她的手，笑道：「這馬球賽就是為你散心準備的，待會兒你可別客氣，一定要跟我狠打幾場。——我也有好久沒有打過馬球了，手癢得很。」
一路坐車來到平樂公主的公主府，她果然看見門前停著多輛大車，雖然看上去不顯眼，但都是品級不低的長安高門貴胄的車駕。
有了蕭士及那十萬兩銀子做底，穆夜來不允許杜恆霜再踩在她頭上，便出聲叫道：「柱國侯夫人請留步！」
多少個日子，蕭士及一個人泡在馬球場上，騎著馬，揮著馬球杆，一桿一桿地將馬球打進球門，厲害的時候，一桿能把球門扎破了。
這句話可真真戳了穆夜來的心肝脾肺腎。她本以為自己已經能跟這些人平起平坐了，卻還是被擋在門外，剛剛的好心情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心裏一委屈，眼圈兒立時紅了。——若是蕭大哥在這裏，怎能讓她受這種屈辱……
兩人旁若無人地從穆夜來身邊走過。
「母親！」穆夜來更是著急：「我知道您心裏不高興，可是平樂公主的帖子非同小可，您還是趕緊拿出來吧。」又提醒道：「就是今兒下午平樂公主府馬球賽的帖子。我去年做了一套馬球服，還沒有上身，今兒穿去應該也還湊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