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遙知未眠月
第544章 挾恩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蕭士及冷冷地打斷：「那我可是要多謝穆三小姐的好意了。我的檢校荊州刺史一職，今兒剛被陛下蠲了。——這些名單，你自己留著過年吧。」說著，將手裡的名單扔到地上，轉身翻身上馬。
蕭士及一抖韁繩，淡淡地道：「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穆夜來忙起身，來到蕭士及的馬旁邊，道：「有人誑我二哥，騙他鬥雞輸了很多銀子……」
總得來說，就是一句話，太子自覺已經將蕭士及牢牢握在手裡，已經不需要穆夜來這個考驗他忠誠度的參照物了。
從東宮出來，蕭士及一勒韁繩，懷著一腔怒氣，往穆侯府跑去。
來到穆侯府門口，他看見一大群人正在穆侯府門口圍著，吵吵嚷嚷要穆侯二公子還錢。
穆夜來反手拭了淚，喃喃地道：「我們真不知道有這些說道。我原以為，只要還了銀子，二哥自然就沒事了。哪知道，背後的人那樣狠毒，就如同釣魚一樣，一次次地丟出些餌來，讓我們不上鉤都不行……」
太子妃卻不是這麼想的。對於她來說，將穆夜來塞到蕭士及身邊，能給杜恆霜添堵，甚至讓蕭士及跟杜恆霜夫妻反目，才是她最大的目的。
蕭士及咽下一口氣，緩緩打馬回來，看著穆夜來，面無表情地問道：「什麼事？」
穆夜來搖搖頭：「其實我現在也不知道有多少。第一次來的時候，說是十萬兩，我就把蕭大哥送的十萬銀子給他們，算是還了。可是沒過幾天，又來了一撥人，那一次，要二十萬兩。我沒法子，把姨娘的私房，和……那些人求蕭大哥的銀子都挪用了花了，才夠二十萬。可是今天，居然要五十萬！就把我們全家賣了，都不值五十萬啊！」穆夜來攀住蕭士及的馬首，差一點就嚎啕大哭。
他們以前，敲詐個一兩千兩銀子就頂天了……
穆夜來沒法子，只好把殺手鐧祭出來：「
而且她也不信蕭士及能抵擋得了穆夜來的魅力。
穆夜來冷笑道：「我穆三小姐說的話，還沒有不兌現的時候！」
不過下套下得這麼狠，倒也少見，嘖嘖，這得有多大仇啊。
穆侯乜斜著眼睛看著穆夜來，道：「你真的有法子？」
太子本來是將太子妃禁足當中，但是最近出了這麼多事，特別是蕭士及那邊，已經對太子妃派穆夜來跟著他表示不滿，太子也有些心虛，就打算讓太子妃跟穆夜來說，以後她跟蕭士及的接觸，都跟東宮無關，也讓太子妃解除穆夜來的女官位置。
十年之後，蕭士及跟杜恆霜爆發了一場大矛盾，才讓蕭士及憤然納穆夜來進府做妾，然後又找了許多別的女人進府，一時柱國侯府的鶯鶯燕燕擠滿了各個院子，頓時人丁興旺起來。
蕭士及以前也是慣幹這種事的，一聽就知道是有人在給穆夜來的二哥下套。
穆夜來也在出神。上一世，她曾經被蕭士及寵了那麼多年，結果在杜恆霜死後，她也跟著死了。那時候，她是多麼的不甘心……她的魂魄，曾經一度在柱國侯府遊盪，天天看著這個她熟悉的地方，看著蕭士及幫著毅親王奪得皇位，看著他跟變了一個人一樣，跟安子常死磕。然後，她好像還看見了什麼……再然後，她就欣然重生了。可惜的是，她重生了這麼久，才發現原來自己對前世的記憶，一直是不完整的，似乎遺漏了最重要的一環。
蕭士及看了穆夜來一眼，道：「你想怎麼辦？——這件事，一開始你們就不能還。開始還了，後來要賬就更是名正言順，哪怕去官府打官司，都是你們不在理。這是一步錯，步步錯！」
陳
「哼！若是柱國侯能幫你這個忙，我就不再提趕他們出門的事！——如果柱國侯幫不了你，我可警告你，他們我是一定要趕走的！」穆侯冷斥一聲，轉身離去。
蕭士及抿了抿唇，從馬上翻身下來，將韁繩扔給身後的親兵，淡淡地道：「既然你出來了，我就在這裏問你一聲。外面的人，都說你是我的外室，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頓了頓，又道：「還有，這個名單是怎麼回事？我好像從來沒有讓你幫我找過什麼刺史府的屬官吧？」
穆夜來被蕭士及問得滿臉通紅，低下頭，雙手攪弄著衣帶，低低地道：「……蕭大哥要去荊州刺史府上任，沒有人手怎麼行……我……」
穆侯夫人在旁邊冷眼看了一會，淡淡地道：「去請郎中吧。既然是你爹打的，自然是公中出銀子。」說著，轉身也走了。
這一次，她找准穆侯在家的時候，讓人去堵門。
將二公子和石姨娘都送回各自的房裡之後，穆夜來便打算去找蕭士及幫忙。
穆夜來心裏煩悶，但是被這些人逼著，一時也不好施展，就道：「你們等一等，明日再來，我去籌錢。」
蕭士及對太子的話，聽得怒從心頭起，但是「證據確鑿」，他又無從辯駁，只好咬咬牙，道：「不管殿下怎麼說，臣跟穆夜來清清白白，從來沒有苟且。這個『外室』之名，實在是擔當不起！」說著，袖了太子給他的荊州刺史府「屬官名單」，躬身告辭離去，要去找穆夜來問個清楚明白。
穆夜來完全不能接受這個變化。
穆夜來見蕭士及說可以幫她查一查，頓時大喜，忙道：「蕭大哥幫我去查這件事，我去東宮見太子妃，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穆夜來倒退兩步，捂著胸口，滿臉悲戚地道：「怎麼可能？明明……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怎麼蕭大哥一
穆夜來忙叫了下人過來把二公子和石姨娘抬到他們各自的房裡。
到底是哪一環，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那些人互相看了一眼，就道：「好，我們就給穆三小姐一個面子。明日再來要賬！若是你不還，我們沒有別的法子，只好告到京兆尹！——弟兄們，走！」
想起前世的事情，太子妃有些失神。
「蕭大哥不僅是柱國侯，他以前在三教九流也有些交情，我去托他說說情，看看是哪路神仙看我們不順眼。若是能找到那『東家』，自然就能解我們的急。」說著，穆夜來又拽了拽穆侯的衣襟，凄然道：「爹，您難道沒想過，如果對方真的是要找咱們府上的麻煩，您就算把姨娘和二哥趕走了，他們也不會善罷甘休嗎？」
石姨娘到底是女人，又長期養尊處優，穆侯幾板子打下去，立刻將她打得吐血，在二公子背上暈了過去。
穆夜來大急。如果讓穆侯把她姨娘和二哥趕出穆家，那她可怎麼辦？豈不是任人宰割？！
蕭士及本待不管，但是穆夜來把救命之恩搬出來說，外面又有這麼多人看著，他要不管不顧地掉頭就走，也太難看了，就道：「這件事，我可以去幫你問一問。但是我不保證能真正查到是怎麼回事。因為很有可能，就是你二哥在外面輸掉的。他這種豪門公子哥兒，我見多了。都是不會算賬的主兒！」
來到太子妃的寢宮，穆夜來見太子妃比以前瘦多了，忙殷勤地道：「太子妃殿下，您這陣子受苦了！」
穆侯在穆侯府聽說此事，果然勃然大怒，命人將二公子叫出來，一見他就紅了眼睛，命人將他綁起來，親自掄著板子，一頓板子打下去，差點把他打得雙腿殘廢。
蕭士及臉上帶著譏誚的笑容，道：「我已經送了你十萬銀子，還不夠給你二哥輸的？」
蕭士及這才收了不屑的神氣，沉吟道
穆夜來忍恥道：「蕭大哥，那十萬銀子，已經還了，可還是不夠。」
蕭士及以前也見過如同穆侯府二公子這樣的人，在賭場一擲千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輸了多少，到了最後，就發現自己傾家蕩產都還不清了，簡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石姨娘見狀，嚇得魂飛魄散，撲了上去，用自己的身子護住兒子，才保住了他的雙腿。
就一咬牙，跪在穆侯身邊道：「爹，這事交給女兒。女兒去找蕭大哥幫忙，他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明日？明日你真的會還錢？」那人緊盯不放。
穆夜來簡直是百感交集，拎著裙琚飛奔過去，來到蕭士及的馬前，攀著他的馬首含淚問道：「蕭大哥，你來得真好……」
看著這些人逐漸散去，穆夜來恨恨地啐了一口，抬起頭，卻看見蕭士及正騎在馬上，站在穆侯府的街對面看著她，頓時看呆了。——他總是能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在她面前……
畢竟上一世，她看多了蕭士及對穆夜來的偏寵。
那時候，因穆夜來的姐姐穆夜歌在宮裡失寵，被永昌帝賜死，穆侯府全族流放，穆侯和穆侯府凡是十五歲以上的男丁都被處斬，穆夜來因是女人，就被蕭士及救下了，還給她買了一處宅子，暗中安置她。
她跺了跺腳，道：「蕭大哥，這些先不說了，我等下就去東宮見太子妃，跟她商議商議不過。但是眼下我有件急事，要求蕭大哥幫忙。」
穆夜來尖叫著抱住穆侯的板子，哭道：「爹！爹！您就饒二哥一次吧！姨娘已經被您打得吐血了！」
她完全不想考慮蕭士及會怎麼想。
可是穆侯的板子下得又快又急，一時收不住，就有幾板子捶到石姨娘背上。
帶著侍女和護衛一出穆侯府的角門，就被前來要賬的人團團圍住，問道：「你是穆侯家的三小姐，聽說二公子是你親哥哥，你哥欠
蕭士及因為穆夜來的莽撞，丟了一個很重要的官職，太子也不好意思再讓穆夜來跟著蕭士及跑了。
「誰有功夫逗你？！」蕭士及的聲音裡帶了一絲冷戾：「陛下的旨意還在我家裡擺著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穆夜來看著蕭士及遠去的背影，出了一回神，還是忙忙地趕去東宮，求見太子妃。
穆夜來撲上去，死死抓住蕭士及的韁繩，道：「蕭大哥，你不是在逗我吧？」
「不用了。」蕭士及不想再跟太子妃有牽扯，一揚馬鞭，打在自己的馬臀上，奔騰而去。
本來穆夜來纏了蕭士及十年，一直只是個外室，沒有進府。
太子是讓她解除穆夜來女官的身份，以後穆夜來做任何事，都跟他們東宮無關。太子不想因為此事，將蕭士及逼得太緊。鑒於蕭士及每次都表示跟穆夜來是「清清白白」，而穆夜來對太子這邊的幫助也有限，太子不想再被穆夜來拿來做進入柱國侯府的跳板。
穆夜來猛地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可能？！蕭士及的檢校荊州刺史一職就這樣沒了？！不可能！他一定在逗她！
穆夜來暗恨穆侯夫人這種情況下，還不忘刺她一下，但是此時她爹正在盛怒當中，她也擔心二哥若是真的被趕了，她就完全沒有娘家可以依恃了。
太子妃看著穆夜來，想起剛才太子說的話，心情十分複雜。
原來杜恆霜又把一批欠條拋了出來，讓人去穆侯府要賬。
「吐血又怎樣？！——她兒子欠了這麼多銀子的債，就是個敗家子兒！我要他何用？！兩個一起趕出去！」穆侯怒吼一聲：「來人！把石謙和穆夜良一起逐出穆侯府！——我穆家族譜，再無這兩人名字！」穆侯深知這件事的背後，是有人要整穆侯府，所以想乾脆一了百了，將石姨娘和二公子一起趕出家門，就沒人可以再攀誣他們穆侯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