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遙知未眠月
第545章 看重
「你回去吧。這件事，其實已經不是你我能做主的。你們穆侯府已經犯了陛下的大忌。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好好想一想吧。」太子妃淡淡地道：「你可以走了。」
果然幫人不能不計回報啊……升米恩、斗米仇……穆夜來原來是這樣一隻白眼狼，可算是見識了！
太子妃快被穆夜來這幅裝樣兒氣暈了，伸出手去，一把抓住穆夜來胸前的衣襟，咬牙切齒地道：「你夠了啊！——本宮幫了你這麼多忙，你從來沒有回報過本宮，也就算了。如今你還慫恿本宮出手，幫你搞死杜恆霜……穆夜來，你哪裡來的膽子，敢誑著本宮為你做打手？！你以為死了張屠戶，我們就只能吃帶毛豬了！本宮就跟你說實話，如今柱國侯已經是太子船上的人，別說毅親王那邊，就連陛下那裡，他也回不去了！」
想到自己上一世的苦楚，費了多少力氣，最後得到的卻是那麼一點點破爛，太子妃就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踹了穆夜來一腳，冷聲道：「你在本宮面前哭有什麼用？有本事去柱國侯面前哭，哭得讓他休掉他的原配正室，三媒六聘娶你過門本宮就服你！」
「真的是因為這件事？！」穆夜來頓時如喪考妣，整個人在錦杌上坐不住了。今天蕭士及來穆侯府質問她，她本是不信的，只道是誤會，想著來東宮問一問，再讓太子出面解釋一下就可以了。
蕭士及嘴角帶笑，點頭道：「當然知道了。夫人都跟我說了。」一邊說，一邊想起杜恆霜說這話時的神情，心裏跟浸了蜜一樣甜。
太子妃瞪著穆夜來，暗忖這女人也太貪心了。什麼都不願意付出，卻什麼都想要。她求自己幫她，可是她一句都不說她能為自己帶來什麼好處！
聽了這番話，蕭士及這才明白過來，確實是有人缺錢花，所以一客不煩二主，就找上穆侯府了。不把穆侯府擠干榨盡，是不會善
太子妃嘆口氣，輕聲在穆夜來耳邊道：「這件事，實不相瞞，跟你有很大關係。」
求別人辦事，總要有些表示吧？——自己幫了穆夜來最大的忙，可從來沒見穆夜來對她太子妃殿下有什麼表示，真當人人都是蕭士及，任她予取予求……哭兩聲，對方就心軟了……寫信借錢，對方就把十萬銀子雙手奉上……
穆夜來緩緩站了起來，對著太子妃福了一福，轉身離開東宮。
蕭士及現在是官，他們是民，但是他們當年也都是斬雞頭起過誓的人，還是把他當兄弟一樣看待。
那些人都搖搖頭，表示他們已經金盆洗手很久了，飄香院的那邊，他們實插不上手。
太子妃帶著一絲憐憫的目光看著穆夜來，緩緩問道：「穆夜來，你告訴我，你這輩子，最看重的東西是什麼？」
柱國侯府又恢復了往日的和煦，杜恆霜行事更加謹慎，連蕭義都小心翼翼地瞞著，生怕讓蕭士及知道端倪。
說實話，她也不明白，為什麼上一世對她睬都不睬的太子妃，這一世會對她青睞有加。但是她向來是個識時務的人，只要太子妃願意示好，她管是什麼原因呢？所以她抱太子妃的大腿抱得很快。事實證明，她確實抱准了這條大腿，得到無數的好處。
不過，他們也對蕭士及透露了一點他們道聽途說來的消息，說是飄香院那邊，有當年道上最大的老大在背後做局，別人最好不要去惹惱他。那人的輩分，比蕭士及他們不知要高多少倍。可以說，當他們這群人還在穿開襠褲的時候，那人已經是道上數一數二的黑手了。而且聽說他現在已經手眼通天了……
太子妃重重點頭：「是太子親口跟本宮說的，還能有假？——還有，太子吩咐，讓本宮解除你的女官職位，以後，你的事，跟東宮再無瓜葛。」
穆夜來驚慌地
太子妃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其實要說穩妥，大佬的做法更穩妥，絕對不用擔心被坑了的那家人又有後代突然有出息，能夠翻身報仇這回事。
太子妃掩袖笑道：「這件事，你不知道，倒來問本宮？」
如今知道不可能跟自己搭上關係，就能放心地站旁邊看熱鬧了。
幾個人在酒樓里喝起酒來。
當年他們一起混的這些人，只要還活著的，如今都已經是正兒八經的生意人了，不再是撈偏門的混混。
蕭義耷拉著眼皮，偷偷笑了笑，暗道夫人和侯爺應該是雨過天晴了，這就好……這就好……
啪！
蕭士及從穆侯府門口離開，沒有直接回柱國侯府，而是去找了自己以前在道上混的一些老朋友吃飯。
蕭義撓了撓頭，不知道主子兩口子在耍什麼花槍，聽侯爺這麼說，也不像是夫人在作偽，便把到口的話，又咽了下去。
「穆夜來，本宮給你最後一個機會。雖然你以後不是本宮的女官，但是只要照著本宮說的做，本宮保管柱國侯對你放不開……」太子妃朝穆夜來勾了勾手指頭。
穆夜來這才知道太子妃是說真的。
穆夜來聽了這話，連凳子都坐不穩了，從錦杌上滑了下去，如一攤爛泥一樣歪倒在地上，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嘶吼：「……怎會如此？那我怎麼辦？」一邊說，一邊撐著跪在太子妃跟前，苦苦哀求道：「太子妃殿下，求您幫幫我！不要解除我的女
在後面煽風點火渾水摸魚，使起憨頭打老虎這種事，一向是上一世陳月嬌的拿手好戲，什麼時候輪到穆夜來這個小賤人來對自己這個使黑手的祖宗施展了？！
穆夜來瑟縮了一下，不明白太子妃為何突然變臉了，可是也不敢再哭，用手背抹了眼淚，道：「太子妃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要蕭大哥娶我做正室，除非他夫人突然死了還差不多……」說著好像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用手捂著嘴，羞澀地道：「太子妃殿下，我剛才是撞客著了，說胡話呢，您別放心上。」
太子妃深吸一口氣，慶幸太子對自己的提醒，慶幸自己沒有一條道走到黑。
蕭士及白了他一眼：「這還有假？銀票都給我了。」
從酒樓回家，蕭士及沒有回內院，而是在外院把蕭義叫過來說話，問他自己不在的這陣子，夫人都做了些什麼。
杜恆霜卻只會把男人往外推。
蕭義嘿嘿一笑，道：「侯爺，您都知道了？」
蕭士及明白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徹底放下心來。他是唯恐這件事會牽扯到他頭上，才想著來問一問。
所以這種「一客不煩二主」的打劫最高境界，只有大佬才使得出來。
在黑道上，一般的小嘍啰，都是東敲西打的過小日子，從來不會把自己的目標局限在一個人、或者一家人身上。
「實不知道哪裡出了事。」穆夜來站起來，誠懇地道：「太子妃殿下，請您指點迷津。」
不過，就算弄砸了，也比杜恆霜要強。
而大佬的氣魄就不一樣。他們要麼不做，如果要做，就只做一家的買賣，只認定一個人，或者一家人，直到把這一家擠得水窮山盡，再無翻身之力為止。
「太子妃殿下，您千萬別這樣，您一定要幫幫我！」穆夜來不肯出去，繼續苦苦哀求。
好，本宮就滿足你的願望，讓你做一朵如假包換、人人可憐的小白花……
穆夜來忙膝行過去，將耳
太子妃下了決心，打算要力挺穆夜來到底，就跟她說道：「你幫柱國侯的荊州刺史府籠絡屬官，犯了陛下和太子的大忌，他們要能容得下柱國侯才怪。」
穆夜來全身一震，僵在那裡。她沒有說話，就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
穆夜來忐忑不安地坐了下來，一直目光炯炯地看著太子妃。
「聽不懂？你真的聽不懂？」太子妃點點頭：「那算了。你既然不明白，本宮也無謂為別人做嫁衣裳。——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找本宮。你不再是本宮的女官，以後你做得任何事情，都和本宮無關。」太子妃淡淡地道，將身上的披帛整了整，揚起下頜，示意穆夜來出去。
太子妃搖搖頭。小妾就是小妾，終歸是上不得檯面。自己算是從小家境貧寒，沒能學那些士族嫡女學的東西，但是後來在柱國侯府主持中饋，還是學了不少東西。而穆夜來，卻是因為庶出，又受了她生母的影響，只以籠絡男人為己任，不管前世今生，她好像最看重的，還是琢磨男人的心思，也沒有學過這些能讓她真正立身處世的東西。
只是這條大腿現在要一腳把她踢開，她以後可要怎麼辦呢？
這一世，自己給了她這麼多機會，她卻終究還是弄砸了……
你這麼愛裝小白花？
「我？關我什麼事？」穆夜來又是一驚，整個臉色都變了。本來這幾天她就惶惶不可終日，哪堪太子妃再這樣危言聳聽？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再也忍不住的太子妃揚手就往穆夜來臉上扇了一耳光，打得穆夜來一下子愣住了，連卑怯純弱的表情都忘了裝。她捂著臉，愣愣地看著太子妃，喃喃地道：「太子妃殿下，您這是怎麼啦？」
穆夜來毫不猶豫地道：「蕭大哥！我這輩子，最看重的東西，就是蕭大哥！」
太子妃冷笑著，想杜恆霜那個商家之女，還不如穆夜來。
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蕭士及就問起
穆夜來雖然在外務上不算精明強幹，但是人家能把男人握在自己手裡團團轉。
穆夜來一驚，從往事的回憶中回過神來，忙道：「這正是我要問太子妃殿下的事兒。如何陛下突然罷免了蕭大哥的官兒？」
但是大佬的做法難度也更大。畢竟要從外到內把一個大家子搞垮，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
太子妃的眼神轉到穆夜來身上，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笑了笑，道：「聽說柱國侯的檢校荊州刺史一職被聖上罷免了？」
穆夜來就是個扶不起的劉阿斗，傷不了人但是能噁心死人。
蕭義老老實實都說了，並且提醒道：「侯爺，據小的知道，夫人把她自己的嫁妝鋪子賣得差不多了。」
說起銀子，蕭士及又想起一事，對蕭義責備道：「我讓給穆夜來送的十萬銀子，你怎麼能讓夫人出嫁妝銀子呢？」
蕭義愕然，又道：「夫人真的是要幫侯爺？」
蕭士及笑著道：「這我知道，她是為了幫我……」杜恆霜已經跟他提過，最近賣了些鋪子，還把賣鋪子的錢給他辦學堂。
太子妃上下打量她一眼，伸手拍了拍身前的錦杌，道：「坐下說話。」
如果她沒有了這個位置，她就再也沒有機會接近蕭士及了。眼看她的目的就要達到了，卻又這樣橫生枝節，她怎能甘心？！
太子妃勃然大怒。這是把她當傻子吧？！
穆夜來在家裡等了兩天，也沒有等到蕭士及上門跟她說借據的事兒，而門外要賬的人等了兩天，等不到她還銀子，就又上門要債，把穆夜來急得不行，只好忍著羞恥，又來到柱國侯府門外，要求見蕭士及一面。
「你是說，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哪怕是家破人亡，你也在所不惜？」太子妃的聲音壓得更低，在穆夜來耳邊輕輕回蕩。
穆夜來的瞳孔猛地縮了一下，再抬頭時，卻已經恢復了驚慌失措的樣兒，怯生生地問道：「太子妃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