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揚眉箭出鞘
第585章 告急
抓野馬的過程乾淨利索，完全沒有節外生枝。
錢伯一咬牙，就想縱馬上前，不顧一切地跟上去。
沒想到杜恆霜騎的小紅馬極是不喜歡落在別的馬後頭，見有馬跑到它前面，立即精神抖擻，邁開修長健壯的四蹄，快馬向前，一眨眼就把史二郎的馬丟在後頭了。
杜恆霜私下揣度，大概是走沼澤地這回事，對是汗血寶馬的小紅馬來說大概也是很費心思的，因為一不小心，他們就一起陷進去了……
平樂公主一直沒有回來，杜恆霜陪到晚上，等許言邦來了，就自己回客房歇息去了。
小紅馬和他們騎過來的馬就拴在不遠處的一塊草坪，也算是誘餌，引著萬馬谷裏面的雄馬跑出來。
而史一郎他們在谷外設的陷阱也起了作用，很快就有幾匹野馬得得兒地跑出來，在那幾匹雌馬跟前蹭來蹭去。
過了幾天，柴嗣昌的傷勢逐漸好轉，不僅高燒不再，而且人也日漸清醒，就是拖得太久，整個人瘦的只剩下個殼子。
杜恆霜嚇了一跳，忙用手勒住韁繩，穩住自己的身體，跟著小紅馬進了城門。
「老大，這可怎麼辦？！」史二郎嚇白了臉，牙齒上下打著磕兒，勒著馬韁的手抖得都快勒不住馬了。
「什麼真的？」杜恆雪更加好奇。
柴家派了人偷偷跟在他們後頭，擔心他們有什麼差池，但是後來發現他們在前面七彎八拐，很快就失去了蹤影。那跟蹤的人不敢再跟，急忙回去報信去了。
可是小紅馬跑起來風馳電掣一般，不是一般的馬能夠趕得上的。
「聽說這一次突厥人出動了五千金狼鐵騎，聲勢浩大，還帶了攻城的戰車，已經快到秦州城西的曠野上了。我們兄弟打聽到，柴家已經打算出動柴家的全部精銳，要和突厥人決一死戰！但是對於城裡的老百姓，柴家已經出了告示，讓他們想逃命的，馬上從東門離開。過了明天，後天就開始四門緊閉了。秦州城如今亂紛紛地，想走的老百姓正拖家帶口往東門奔去。不想走的老百姓已經拿著兵器，去柴家的臨時兵站報名參軍去了。」史二郎著急地道：「我們現在不走，明兒想走都走不了了。東家，還是快走吧！」
不
等飛鳥過了，史一郎才臉色陰沉地道：「完了，外面的人肯定是知道萬馬谷來了人。」
等飛鳥過後，史家四兄弟就分工合作。
史家四兄弟一齊往萬馬谷前面的路看過去，卻看不出有什麼特別，只好搖搖頭，贊道：「果然是汗血寶馬，確實不同凡響。」
「關城門！關城門！升弔橋！」
史一郎嘻嘻一笑，揮手讓史二郎帶杜恆霜和錢伯去半山腰。
帶著幾匹從萬馬谷抓來的馬回到霍國公府，杜恆霜回到自己住的客房，好好沐浴了一番，然後去霍國公的病房看望霍國公柴嗣昌和平樂公主，當然還有自己的妹妹杜恆雪。
杜恆雪往門外看了一眼，好奇地道：「能有什麼事，比霍國公的傷勢還要重要？」
越往裡走，那小路反而變得寬闊了，路邊有綠綠的草，五色的花，微風從不遠處傳來，裏面夾雜著野馬的氣息，越近越濃烈。
這些年，他們都是這樣做的。
杜恆霜這才明白，史家兄弟帶到萬馬谷的，都是雌馬，不由一笑，轉身跟著史二郎和錢伯上了半山腰。
史家四兄弟簡直哭笑不得，忙催馬跑過去，跟杜恆霜匯合。
「霍國公怎樣了？」杜恆霜悄聲問道。
許言邦回頭，看見是杜恆霜，點點頭，問杜恆雪道：「我出去一趟，你跟你姐姐待在一起。」
杜恆雪含笑點頭，目送許言邦出去。
杜恆霜婉拒了平樂公主的提議，只說他們只在近處看一看，不會走遠。
都什麼時候了，這傢伙還想著跟他們比誰跑得快？！
錢伯忙衝到杜恆霜身邊，往小紅馬身上抽了一掌，帶著他們躲到萬馬谷旁邊的一個山坳里，等著那飛鳥群過去。
這一次，小紅馬老老實實跟著史家兄弟們從小路上返回，並沒有再走沼澤地。
杜恆霜暗暗點頭，跟著史二郎和錢伯從半山腰下來。
史二郎大急，在後面一邊追一邊叫：「東家！東家！這邊這邊啊！不要跑岔路了！」
史二郎有些擔心這味道熏著杜恆霜，忙策馬跑到杜恆霜身邊道
秦州的西城門上，突然傳來守軍的一陣疾呼。
回到秦州城的時候，正是黃昏時分。
杜恆霜正要打趣幾句，就見平樂公主的侍女急匆匆趕來，對平樂公主耳語幾句。
史二郎帶杜恆霜和錢伯上萬馬谷的半山腰，站在那裡可以俯瞰整個谷底，對這裏到底有多少野馬也能有個大致的概念。
站在萬馬谷的半山腰，往下面看去，只見雲霧繚繞之間，雄壯高傲的野馬在谷底時隱時現，密密麻麻，說不清到底有多少匹，有棕紅、棗紅、玄黑、大黃、雪白，五顏六色，不一而足，跟谷邊的野花一樣，五彩繽紛，看得杜恆霜目不暇接。
杜恆霜抱著胳膊，在房裡來回踱步，正是舉棋不定的時候，平樂公主帶著幾個貼身侍女也來了。
結果他們剛從小道拐進來，就看見萬馬谷前，已經立著一人一馬一對紅影。
史一郎、史三郎和史四郎就拿了套馬索，去谷口套取那些零星跑出來的野馬，好帶回去做種馬。
見說起宋襄公那個迂腐之王，杜恆雪也是一笑，低頭給柴嗣昌診脈，過了半晌，幽幽地道：「若是蕭大哥在這裏該多好，他一定比突厥人更能打，更狠辣……」
「出什麼事了？」杜恆霜很是驚訝，偷偷問錢伯。
史家四兄弟和錢伯就眼睜睜看著小紅馬載著杜恆霜往通往萬馬谷正面的沼澤地那邊去了。
「怎麼啦？」杜恆霜不解。霍國公傷勢還沒有完全好，她不能把雪兒一個人丟在這裏。
杜恆霜在西城門回頭，看見遠方的地平線似乎出現一道黑黑的邊線，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映著血色殘陽，有股說不出的靜穆和壯美，又覺得像是杜先誠以前跟她講過的海水漲潮時候，那洶湧而來的潮水。
平樂公主和緩的臉色立即嚴肅起來。她霍地一聲站起來，對杜恆霜和杜恆雪匆匆道：「勞煩你們二位在這裏等著，我去去就來。」說著，帶著那侍女急匆匆離去。
杜恆霜笑著撫了撫身下小紅馬的鬃毛，道：「小紅極
杜恆霜不能再出城，就帶了錢伯，戴著面紗，在秦州城四處閑逛，給三個孩子買點秦州的特產和小玩意，哈回去哄他們高興。
杜恆雪笑著應了，騎著小紅馬，帶著錢伯和史家四兄弟，拿著平樂公主的手諭，從西面出了秦州城，往萬馬谷相反的方向奔去。
五個人便埋頭順著這條小路往萬馬谷那邊奔去。
杜恆霜想了想，招手讓杜恆雪過來，在她耳畔輕聲道：「……突厥人，好像是突厥人又打過來了。」
杜恆霜他們當然沒有說到底要去哪裡，只是說要出去逛逛。
這一天回到霍國公府，史家四兄弟臉色嚴肅地來到杜恆霜住的客房，道：「東家，要不我們早點離開秦州，回安西馬場吧。」
那些跑出來的野馬像是聞到什麼異樣的氣味，似乎有一剎那的震驚，一齊抬起馬頭，四下看了看。
杜恆霜鬆了一口氣，看向同樣守在那裡的許言邦，見他下頜處都有青色的鬍子茬兒出來了，忙道：「許二哥，你不去梳洗梳洗？」
果然小紅馬似乎跟杜恆霜一樣的心思，它抬起頭，不屑地打了個響鼻，然後不知怎地，掙脫了拴著它的繩子，遠遠地跑開了。
杜恆霜看見山坳外頭天上密密麻麻的飛鳥，驚得瞪大眼睛，忙用手捂住嘴，生怕發出一絲聲響，被這群鳥兒看見了。
小紅馬遠遠地看見這邊事了，也顛顛兒地跑回來，讓杜恆霜騎上去。
杜恆霜正想搖頭，忽然想起他們今兒傍晚進城的時候見到那副情景，心裏一跳，自言自語地道：「……難道是真的？」
杜恆霜一驚：「柴家人知道嗎？平樂公主呢？」
錢伯也跟了過來，催促杜恆霜：「大小姐，不是我錢伯託大，咱們還是先走吧。若是不放心二小姐，咱們可以跟柴家商量，帶著霍國公一起上路……」
杜恆雪氣結：「怎麼又來了？！真是乘人之危！」
陌上馬如龍，美人世無雙。——正是杜恆霜騎在小紅馬上。
她騎著的小紅馬突然不安地嘶叫了一聲，然後扭頭往城門內跑進去。
那條路特別奇怪。一眼望過去，似乎跟萬馬谷是
杜恆霜心裏一沉：「這樣嚴重了？」
杜恆霜定了定神，挑眉道：「知道又怎樣？這麼多年，不可能只有你們來過這裏吧？所以就算有人進來，只要他們沒有看見出去的人，就不會在意吧？」
杜恆霜不想提蕭士及，若無其事地轉了話題，道：「柴家人也不差的。霍國公跟突厥人大戰這麼多次，也斬殺了突厥人一千金狼鐵騎，不比別人差。」
杜恆雪和杜恆霜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史一郎到底冷靜一些，伸臂擋住錢伯的去路，道：「我們還是順這條路進去，若是東家那邊有不測，我們在對面看得更清楚，到時候再做計較。況且，東家有汗血寶馬，我聽說汗血寶馬有靈性，應該不至於跟尋常馬一樣很快就陷入沼澤的。」
杜恆霜咂舌道：「隨隨便便套一匹野馬，也能讓安西馬場雄霸西北？嘖嘖，這萬馬谷真是名不虛傳。」
杜恆霜有些不屑，暗道：看見有雌馬就跑來獻殷勤，也算不上什麼好馬……
錢伯的臉色很是嚴峻，他往四周看了看，低聲道：「……好像是突厥人又來了。」
平樂公主最近幾天也是不眠不休，身上一直穿著勁裝鎧甲，身後的侍女也都是佩刀帶箭，背挽長弓，英姿颯爽，看得杜恆霜極為羡慕。
杜恆雪的面色雖然疲倦，但精神頭還是不錯的，她沉穩地道：「還行，比預想的情況好。從昨兒高熱退了以後，就再也沒有發作過了。早上還清醒了一會兒，平樂公主給他餵了一碗人蔘牛肉粥，極養氣血。」
為了城防的安全，秦州城的西面有一條長長的護城河。
「應該很快知道吧？」史二郎跟在他們身後，偷偷說了一句，心裏也有些打鼓。
「霜兒，我已經向長安發了三道八百里告急的求援信，只希望他們能看在骨肉親情上，救我一次。」平樂公主淚如雨下，拉著杜恆霜的手，輕聲說道。
史家四兄弟和錢伯跟著跑進門裡面。
杜恆霜卻已經跟著史家四兄弟拐上往萬馬谷去的一條小道。
杜恆雪
平樂公主便明白杜恆霜應該有別的事情要做。她雖然有些好奇，但是心裏最擔心的還是柴嗣昌的傷勢，現在杜恆雪拿出諸素素的絕活兒，柴嗣昌的傷勢似乎有些起色，她全副精神擔心柴嗣昌還來不及，就沒有多問，只是道：「不要走遠，走遠了真是神仙都救不回來你了。」
杜恆霜好笑：「兩國交兵，難道還要講禮義廉恥么？——當然誰能打誰佔便宜。若是要等對方站穩了再攻城，那突厥人也不是突厥人，而是宋襄公了。」
杜恆霜在半山腰看了一會兒，就看見史一郎他們在谷外用套馬索套住那幾匹跑出來的野馬，又眼疾手快，用嚼子把那幾匹野馬的嘴給套上，不讓它們發出嘶叫，以免把萬馬谷裏面的野馬引出來。
是啊，有進不能出算什麼呢？沒有人會在意的。
錢伯聽了覺得有道理。現在是最關鍵是要救人，他貿貿然跟上去，只能賠上自己的性命，還救不了杜恆霜，就催促道：「那就快走啊，還等什麼？！」
還沒跑到他們跟前，就聽見萬馬谷里一陣寂靜，然後突然也響起馬聲萬千，響徹山谷，驚起一群群的飛鳥，烏壓壓遮住了他們頭頂上的一片天空。
杜恆霜笑著搖搖頭，看了史二郎一眼，道：「我已經圍了面巾了。我妹妹在面巾上熏了薄荷和生薑水，極是擋異味的，你要不要也圍上？」
城外的弔橋吱吱呀呀被拽了起來，割斷了同對面的通道聯繫。
史二郎嚇了一跳，忙策馬跳得遠遠的，道：「還是不要了，東家自己覺得好就行。」說著，縱馬想跑到杜恆霜前面去。
平樂公主擔心他們的安危，提醒他們，西面那一帶，有突厥人遊盪。雖然突厥人的金狼騎兵不在附近，但是也要小心那些做斥候的突厥人，一旦被他們盯上，就悔之莫及了，然後提出要派柴家兵士跟他們一起去。
史一郎明白過來，心裏一松，笑道：「東家這話說得好。」又問：「東家可是從那邊過來的？那邊可是沼澤啊！」
看見他們終於過來了，那小紅馬揚起兩條前腿，往前高高地直立躍起，長嘶一聲，充滿勝利者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