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揚眉箭出鞘
第584章 心意
許言邦卻悶了一會兒，低聲道：「無論她是什麼樣兒的，堅強也好，懦弱也好，我都是喜歡的。我早知道她是什麼樣兒的人，自也不會挑剔這些。但是如果這件事對她很重要，我自然是會站在她這邊的。誰要敢找她麻煩，先問問我許言邦答不答應！」
「在下不才，洛陽許氏家嫡次子許言邦。」許言邦拱手答道。
平樂公主一愣，有些焦急地抱著胳膊，在屋裡走來走去，過了許久，她抬頭，看了看還在床上躺著的柴嗣昌，看著他滿臉灰白的臉色，還有瘦下去深凹的雙頰，下定決心道：「沒關係的，你試吧。若是……若是不妥，就趕快換別的葯……反正已經到這幅地步了，再差也差不到哪裡去。」
史二郎在門口聽見錢伯跟杜恆霜說話，總覺得怪怪的，回去悄悄問了錢伯，才明白錢伯為何叫杜恆霜「大小姐」，而不是「夫人」……
「這是為何？」杜恆霜好奇地問道。
杜恆霜抬頭，看見是杜恆雪滿臉倦色地進來了，忙放下小白，不好意思地道：「你回來了？霍國公的傷勢怎樣了？」
錢伯忙道：「大小姐別亂跑。你要去哪裡，一定要老朽跟著一道去才是。」
杜恆霜忙道：「自然，我不敢一個人到處走的。還請錢伯保重，我和妹妹都離不開您的。」
「哦？竟然是洛陽許氏的嫡子！」這四個郎中立即換了一副面孔，忙不迭地給許言邦行禮問好。
昭穆九姓當年是西域這一帶九個小國家的王族。
杜恆雪嘆口氣，去浴房洗手，一邊洗一邊道：「最快也要到明天才知道效果。這會子剛給霍國公吃了三勺陳芥菜鹵，又給他的箭傷挑開了，重新敷上一點陳芥菜鹵。現在他又開始發熱了，希望能有效果。」
杜恆雪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過……這葯還從來沒有試過外敷，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作用……」
「你要記得你的話才好。」杜恆霜淡笑著點頭，跟他
杜恆霜微微地笑，橫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要說，你們兄弟知道進萬馬谷的路？」
在車上的時候，平樂公主就跟杜恆雪和杜恆霜解釋過，希望她們不要介意。因柴嗣昌的傷勢已經到了讓她心驚膽戰的地步，她實在不想浪費一分一毫的時間在別的事情上，因此特意向杜恆霜和杜恆雪道歉。
第二天一大早，杜恆霜跟平樂公主說了一聲，就帶著錢伯和史家四兄弟，騎著小紅馬，往萬馬谷去了。
杜恆霜這才明白，為何安西馬場的印鑒和契紙，在穆侯手裡。想必是穆侯這一支剛剛接手安西馬場，還沒有來得及完全控制安西馬場的時候，就奉命要內遷了。
就是說，柴嗣昌會是第一個外敷這陳芥菜鹵的人，也就是試藥的人。
杜恆霜回到自己住的客房，看見小白的影子一閃，又從床底鑽了出來。
他們出去之後，杜恆雪才把自己的藥箱打開，將自己帶來的陳芥菜鹵拿出來，對平樂公主道：「這是素素姐教我做的獨家秘葯。不過，素素姐說是要內服，但是我想用它內服外敷，這樣可以好得快一些。因為一來，霍國公的傷勢是外傷，我看箭傷下面依然是紅腫一片，顯見得還沒有好轉。用這個葯外敷，應該能有的放矢。二來，實在是拖得太久了，我擔心只是內服的話，怕來不及……內服外敷一起用，應該能加快治愈。」
一個郎中回頭看了許言邦一眼，問道：「請問閣下是？」
史二郎興高采烈地道：「有的有的！」很是樂滋滋：「想不到我們居然能夠住到西北赫赫有名的柴家府邸，回馬場跟那些兒郎說了，肯定羡慕得他們腸子都青了……哈哈哈哈……」得意非凡。
平樂公主大喜，忙道：「什麼法子？快說！——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是不會放棄的。」
杜恆雪雖然不如許言邦一樣犀利，但
杜恆霜走過去，一隻手放在杜恆雪肩膀上，柔聲道：「別急。一定會沒事的。再說霍國公的傷拖了這麼久，你也不能有一蹴而就的想法。素素不是說過，做郎中，最重要是膽大心細，還要有耐心嗎？」
杜恆霜莞爾，搖搖頭，道：「住下就好，我想問問你們，萬馬谷到底在哪裡？」
許言邦有些不放心，幾次對著杜恆霜欲言又止，想要杜恆霜阻止杜恆雪一下，不要太著急，要跟柴家現在請的幾位郎中先談一談，了解柴嗣昌的情況之後再做計較。
那四個郎中不好意思，眼巴巴地瞅了杜恆雪半天，希望她能開口讓他們留下來。
那四個郎中沒有辦法，只好低著頭出去了。
那四個郎中互相看了看，一齊對許言邦躬身道：「霍國公傷勢太重，小可實在無能為力。只希望神醫諸素素的高徒，能夠力挽狂瀾，救霍國公一條性命。」雖然他們說著恭維杜恆雪的話，可是話里話外不無譏誚，表示他們其實根本不信杜恆雪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能夠治好霍國公猙獰的箭傷。
「這樣說來，你們還當感激前朝大周的兩個皇帝了。」杜恆霜掩袖而笑。
不過事急從權，杜恆霜和杜恆雪深表理解。
平樂公主連連點頭：「都依你！都依你！」
許言邦本是一片好心為雪兒著想，可是聽了杜恆霜的話，他卻有了不同的領悟。——真的要對雪兒好，應該鼓勵她的努力，不是打擊她。
「雪兒以前有多膽小你是知道的，但是自從她跟著素素學醫之後，不僅膽子大了許多，而且有擔待許多。許二哥，咱們開誠布公地說，如果你真的想娶雪兒，跟她過一輩子，你是不是希望你娶的，是一個能做你孩子娘的堅強女子，而不是一個一碰到事，就會扯著你的衣角哭的
「不瞞許二公子，我們也試過很多法子，但是傷勢都不見好轉。如果柔嘉縣主能夠妙手回春，自然是我秦州之福。」一個郎中陪著笑臉道。
許言邦點點頭，問道：「你們在這裏治了這麼久，霍國公的傷勢都沒有起色，你們可知道是什麼原因？」
杜恆霜笑著躬身出去了。
許言邦看見這幾個郎中這幅樣子就有氣，毫不客氣地走過去道：「你們這四個人可是給霍國公治傷的郎中？」
來到外間，杜恆霜被幾個侍女帶著先去客房安歇。
史二郎跟著笑了一會，就跟杜恆霜說定，明日一大早，帶她去萬馬谷看野馬。當然，他們也想杜恆霜騎著小紅馬跟他們一起去。汗血寶馬，怎麼說都是馬中之王，不知道帶去之後能不能有所幫助。
旁邊站著四個一臉不以為然的郎中，斜睨著杜恆雪，滿臉不信任的神情。
錢伯一直跟著杜恆霜，早把她當自己的親生女兒，忙點頭道：「大小姐放心，我明兒就過來。」說著，告辭而去。
杜恆雪點點頭，跟杜恆霜一起吃過晚食，然後又去霍國公的病房，打算夜以繼日地守在那裡，隨時記載他的病情變化。
杜恆雪專心地診完脈，心裏有了底，對平樂公主道：「我有一個法子，公主想不想試一試？」
平樂公主已經著急地帶著杜恆雪先進去了。
杜恆霜和許言邦進來的時候，看見杜恆雪凝神坐在柴嗣昌床邊，正在跟他診脈。
杜恆霜應了，又派人去請錢伯進來，跟他說了明日要去萬馬谷的事兒。
小白搖搖頭，打個小噴嚏，使勁兒往杜恆霜懷裡鑽，大尾巴在杜恆霜眼前搖來晃去，像是個撒嬌的孩子，看得杜恆霜心都化了，抱著它在屋裡揉來揉去玩鬧起來。
「第一，萬馬谷裏面的野馬眾多，多到一般人難以想象的地步。而且野馬野性難馴，動輒暴烈爭鬥，就連突厥人也不
但是看見許言邦不解和急切的神色，杜恆霜想了想，還是緩緩跟他解釋：「雪兒絕對不會貿貿然給霍國公治傷，她肯定會了解所有情況。但是現在時間緊迫，多拖一天時間，霍國公的性命就更危險幾分。而且對雪兒來說，這是她第一次獨立出診，你要幫她樹立信心，而不是一再打擊她，讓她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杜恆霜忙別過頭，對平樂公主道：「公主殿下，我先出去坐一會兒。」
許言邦「嗯」了一聲，轉頭背著手，凝目盯著杜恆雪的背影瞧。
杜恆雪鬆了一口氣，笑著道：「只要平樂公主答應，我盡全力一試。」說著，就示意許言邦過來幫忙把柴嗣昌托起來，用清水加烈酒重新給他清洗傷口，再用過了火的小銀刀挑開他已經長攏的傷口，露出裏面紅腫的內里，還有一絲膿水。
「嘿嘿，那是自然。東家，實話跟您說了吧，我們若不是早年機緣巧合，知道了這條路，我們安西馬場也不會雄霸西北了。況且當年若不是昭穆九姓東遷入中原，我們安西馬場早就被昭穆九姓奪了。」史二郎說起這事兒，還心有餘悸。
「小白，我卻不知道，你竟然是只狐狸精啊！」杜恆霜歡喜地抱起小白，點了點她長長的鼻頭。
聽了許言邦的話，杜恆霜百感交集。她本來是不大讚同許言邦對杜恆雪的心思的，但是眼下看來，許言邦這麼多年，已經把杜恆雪方方面面的性子都琢磨透了，而且他對她的心思，並不因她嫁過人而有所更改。也許這樣的男子，才能讓雪兒一生幸福。退一萬步說，如果許言邦以後變了，雪兒也不會要死要活過不下去。因為雪兒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眼裡只有男人的傻乎乎的姑娘，因為她已經真正長大了
杜恆雪正要開口，許言邦忙咳嗽一聲，道：「你們四位先出去吧，支楞著耳朵做什麼呢？」暗諷那四個郎中不知避嫌，偷學別人的醫術。
本來杜恆霜和杜恆雪因遠來是客，按理應該先去梳洗歇息，然後到了明日再跟柴家的人見面。
杜恆雪進來的時候，一看見杜恆霜抱著只雪白的小動物嬉鬧，不由笑道：「姐姐，你真成了孩子了……」
按大齊的慣例，如果不是一脈相傳的郎中，在給別人治病的時候，是不能在旁邊觀看的。除非對方答應你在旁邊旁觀。
杜恆霜卻知道這件事對杜恆雪非常重要。
昭穆九姓也是識趣，知道如果他們硬扛，大周肯定要派兵攻打他們。到時候，他們照樣是國之不存。所以沒有法子，只好忍痛放棄自己的地盤，陸陸續續東遷入中原。
平樂公主眼睛都不眨地盯著杜恆雪的手，頭也不回地擺擺手：「霜兒你自便。我的侍女會幫你安排住處的。」
她在客房洗了把臉，又換了身衣裳，再梳梳頭，就讓人把史家二郎叫過來，問道：「你們都有住處嗎？」
也幸虧他沒有控制安西馬場，才給了杜恆霜和杜先誠可乘之機。
這裏並不是柴嗣昌和平樂公主的內室。因他重傷之後，為了治傷方便，就從兩人的內室搬出來，住在東次間。
杜恆雪想不到這些東西，許言邦覺得他有必要維護杜恆雪的利益。
前朝大周的德堅帝立國之後，就開始借讓昭穆九姓內遷之令，逐步將以前昭穆九姓的國土納入大周的版圖。
而且杜恆雪的心也不比平樂公主輕鬆。她非常想試試自己的醫術，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在諸素素不在身邊的時候，完全靠自己治好一個重傷在身的病人。
來到秦州的霍國公府，平樂公主立刻領著杜恆雪和杜恆霜往霍國公柴嗣昌所在的內室而去。
史二郎聽杜恆霜問起正事，忙收了嬉皮笑臉的樣子，正色道：「萬馬谷在秦州城外西北山口，那邊人跡罕至，就連突厥人都不敢輕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