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揚眉箭出鞘
第597章 來客
一家人正吃得高高興興，有婆子卻急急忙忙在門口回道：「夫人，長安城來人給大少爺和大小姐賀壽來了。」
看著兩個孩子很是迷惑，又是惶恐的神情，杜恆霜深吸一口氣，知道不能再瞞著他們了。
他也知道，杜恆霜在長安的時候，就跟夏侯小王爺有來往了。她跟蕭士及一和離，就搬到定州來住，難道是偶然的巧合？
平哥兒和安姐兒似懂非懂。
伺候的丫鬟婆子將杜恆雪親自做的別的菜肴擺了上來，林林總總擺了一大桌子。
杜恆霜笑著點點頭，進去轉了一圈。
若是兩家門當戶對，對方又沒有孩子，她就算改嫁，兩個孩子也不會和自己小時候一樣的。
但是這話要怎麼說呢？
他剛打聽過，知道那兩個門將，是夏侯家派來的。
杜恆雪直想撫額。這種事，她要怎麼說才能讓兩個孩子明白呢？
杜恆霜廚藝不如杜恆雪，而杜恆雪也喜歡做菜給孩子們吃，所以她就不客氣地大包大攬下來。
平哥兒皺了皺眉，道：「可是我和安姐兒有時候也吵架，我也不想見到她。但是我沒有離開她，也沒有趕她走……」
杜恆雪窒了窒，道：「……呃，你們的娘親跟你們的爹爹吵架了，還沒有和好。你們現在老提爹爹，你們的娘親會不高興的。」
杜恆霜有些啼笑皆非，忙糾正平哥兒：「這是不一樣的。安姐兒是你的親妹妹。親戚不能選擇，但是夫妻不是親戚，隨時可以分開。」
知數應了，收了拜帖去準備做客的禮物。
杜恆霜安慰他：「不過，爹和娘雖然不再是夫妻，但是你們依然是蕭家的子嗣，在蕭家的族譜上，以後你們長大了，還要回蕭家。所以他還是你們的爹爹，你們可以像以前跟你們爹爹要好。」
杜恆霜將下好的面放到食盒裡，拎著來到偏廳。
再加上永昌帝和太子一直不待見杜恆霜，杜恆霜自求下堂，也只不過是要尋一條活路而已。
外面
杜恆霜怔忡半晌，緩緩點頭道：「帶他進來吧。」
居然是蕭義。
「怎麼啦？大晚上的不去睡覺，還跟著小姨到娘這裏來？」杜恆霜溫和地問道。
方嫵娘和杜恆雪笑眯眯地坐在一旁，許言邦已經回來了，也坐在杜恆雪下首。
蕭義抬頭，看見杜恆霜穿著一身雙林絹綉金鷓鴣長袖短襦，系著海棠紅聯珠獸紋曳地長裙，頭上戴著金鑲玉觀音滿池嬌分心，外套著淺粉色薄絹半臂，飄飄曳曳站在台階上，跟離開長安的時候相比，氣色反而好了許多。
杜恆雪也趕緊轉身走了。
杜恆霜有些意外地看了杜恆雪一眼。
見杜恆雪帶著平哥兒和安姐兒進來，杜恆霜笑著轉頭，招手讓兩個孩子過去。
這些廚娘的頭兒是她從長安帶來的，別的人都是在定州城另買的。所以廚房裡面還是收拾得很乾凈整潔，就跟在長安柱國侯府裏面的擺設差不多。
杜恆霜一邊沉吟著，一邊拉了兩個孩子的手，讓他們護在身前抱住，低聲道：「你們小姨說的沒錯，娘是和爹和離了。娘自求下堂，不再跟你爹是夫妻了。」
安姐兒歪著腦袋，問道：「娘親沒有說過耶。我們今天還提了爹爹呢，娘親沒有生氣，沒有罵我們。」一邊說，一邊重重點頭，表示她所言不虛。
蕭義再想到自己大爺削瘦憔悴的樣兒，心裏不是不難過的。可是他也沒法怪杜恆霜，畢竟自家大爺那陣子，實在是有些太過份了，跟穆夜來走得不是一般的親近……
內室只剩下杜恆霜和兩個孩子。
杜恆霜想了一夜。到了天亮的時候，她突然想通了。
杜恆雪低著頭，不敢看杜恆霜的眼睛。
許言朝也比這兩個孩子大不了多少歲，雖然聰明，但是于這種夫妻子女方面的人情世故完全不懂。
安姐兒一聽就哇哇大哭起來。
「…
杜恆霜撫了撫兩人的頭，柔聲道：「可是娘跟你爹在一起，過得不開心。我們整天吵架，不想見到對方，有時候甚至打起來。你覺得，你還願意跟這樣的爹娘住在一起嗎？」
「夫妻，就是一個男人，一個女人，經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親拜天地之後，住在一起的兩個人。但是現在，娘和你爹解除了這層關係，我們不再住在一起，也不再是夫妻了。」杜恆霜儘可能用兩個孩子聽得懂的話給他們解釋。
那婆子回道：「他說他是蕭義，是蕭家外院的大管事。」這婆子也是在定州買的下人，不知道長安的事兒。
「和離？」平哥兒和安姐兒只覺得頭都大了，完全不明白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娘為什麼要自求下堂呢？為什麼要和離？不能回去和爹住在一起嗎？」平哥兒和安姐兒想起以前和爹娘在一起的日子，很是嚮往。
一想起爹會娶新婦，他們就覺得像是被拋棄了一樣，頓時難過起來。
平哥兒和安姐兒抽噎著跟著杜恆霜在內室睡了。
「真的？那娘會不會不高興？」安姐兒小心翼翼地問道。
杜恆雪沒好氣地推了許言朝一把：「去去去！你就知道把事情鬧大。他們才六歲，怎會懂什麼叫和離？不過……」杜恆雪想了想，還是咬牙道：「這件事，還是你們去問你們的娘親吧。她老遮著瞞著也不是事兒。——是吧，言朝？」最後一句話也是問許言朝的。
「什麼是夫妻？」安姐兒好奇地問道。
那婆子應了，忙去二門上請蕭義進來。
杜恆霜一晚上沒闔眼。她不是擔心自己，而是擔心兩個孩子。
從擀麵開始，到準備湯頭、澆頭，都是她一手打理。
「姐，我是想……想幫你，結果……
杜恆霜一愣，正在喂著陽哥兒的手停了下來。
沒有辦法，杜恆雪只好帶著平哥兒和安姐兒去見杜恆霜。
廚娘們頓時一陣歡喜，連忙過來給杜恆霜磕頭。
廚娘見杜恆霜來了，忙放下手裡的東西，過來行禮問安。
杜恆雪也不敢看平哥兒，只是不斷點頭。
平哥兒和安姐兒抬頭看見是蕭義進來了，忙歡呼著從桌上下來，對著蕭義道：「我爹呢？我爹來了沒有？」
杜恆霜剛洗完澡，坐在妝台前讓知釵給她擦乾頭髮。
平哥兒見狀，忙道：「娘，是這樣，小姨讓我們不要在娘面前提起爹，說娘和爹和離了，再提爹，娘會不高興的。」說完看了杜恆雪一眼：「是吧，小姨？」
難道她又要讓她的孩子們經受這一切？
杜恆霜放心離去，只等著第二天給三個孩子和許言朝好好過一次生辰。
杜恆霜將做好的壽麵放到他們面前，道：「來，吃壽麵，快高長大，長長久久。」說了些吉利話兒。
蕭義見兩個孩子還記得自家大爺，很是高興，笑著將蕭士及給他們準備的禮物拿出來：「這是你們爹爹給你們的生辰賀禮，拿去玩吧。」
大齊人講究做客不空手上門，不管大禮小禮，都要表示一下，方是做客之道。
許言朝一愣，站起來撓撓頭，回頭看著杜恆雪，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二姐，他們不懂什麼叫和離啊？」
平哥兒、安姐兒，還有陽哥兒，許言朝都坐在那裡候著。
杜恆霜很是滿意，將那兩個廚娘的頭兒叫過來，誇道：「多謝你們費心了，這個月辛苦你們，我會給你們雙份月例。」
杜恆霜忙將小碗放下來，示意杜恆雪來幫她喂陽哥兒，自己走到門口問道：「長安來的誰？」
杜恆霜去廚房，也只是去看看食材準備得怎樣了。
平哥兒和安姐兒異口同聲地問道：「娘，什麼是和離？」說完緊張地看
蕭義一路走一路看，見這府邸佔地寬廣，屋宇大氣華麗，下人雖然不如長安城的那些沉穩的，但是很勤快很熱心，假以時日，比長安的那些人只好不差，便在心裏微微點頭。還有他剛來的時候，在門口看見的兩個身穿黃銅甲的門將，心裏更是微微嘆息。
「哦……」平哥兒悶悶地回答一聲，心裏很是糾結。
杜恆霜點點頭，淡淡地道：「讓你們家大爺費心了。」說著又問他：「吃早食了嗎？過來坐一坐。」
平哥兒和安姐兒這才高興起來，不過沒過多久，平哥兒馬上又想到另外一件事，著急地道：「我想起來了，以前聽歐養娘說過，小姨也是跟小姨父和離了的。歐養娘說，小姨可以再嫁給別人，小姨父也可以再娶別人為妻子。那爹會不會再娶別的女人呢？那我們是不是還要叫那個女人做娘？——不要啊，娘，我不要回蕭家，叫別的女人做娘！」
一頓壽麵足足做了一個時辰，才做好四個小碗的份兒。
「為什麼？！」平哥兒和安姐兒瞪大眼睛，很是不解。
許言朝拿筷子挑了挑，笑道：「這面擀得不錯，大姐，你的廚藝不比二姐差啊！」
她不一定要再嫁人，就算要嫁，她找個沒有孩子、不用高攀的男人嫁了，不就得了？她們姐倆兒那時候被人看不起，不就是因為方嫵娘嫁給許紹，是高攀了許家的緣故？
平哥兒和安姐兒笑眯眯地謝過杜恆霜，埋頭吃麵條。
知釵將大棉布巾子搭在杜恆霜身後，自己屈膝退下。
要怪，就怪天意弄人吧……
杜恆霜有些明白了，好笑地搖搖頭，對杜恆雪道：「你去歇息吧，我來跟他們說。」又讓知釵下去。
陽哥兒眼見得一口壽麵在面前，卻夠不著，吃不到嘴裏，急得哇哇叫，拚命往前掙，想吃杜恆霜筷子上的麵條。
杜恆霜嗔了他一眼：「你不用諛詞如潮，我的廚藝離雪兒差得遠呢。」一邊說，一邊將陽哥
許言朝抱著胳膊，跟在杜恆雪後面看了一會兒。見杜恆雪連平哥兒和安姐兒都搞不定，不屑地撇了撇嘴，放下胳膊，搖搖晃晃地走過來，繞道杜恆雪前面，在平哥兒和安姐兒面前半蹲下來，平視著他們的眼睛，沉聲道：「你們小姨說錯了。你們的爹娘不是吵架了，而是和離了。」
她想到小時候，因杜先誠沒了，方嫵娘帶著她和杜恆雪嫁到許家，她們兩個拖油瓶真是受盡許言輝和許言邦兩兄弟的欺侮嘲笑。雖然後來這兩兄弟收斂了許多，不再捉弄她們，但是那股從小因被歧視養成的格外要強的性子卻是深植到她的骨髓里。
杜恆霜就去廚房看廚娘準備的菜肴。明天要給三個孩子還有許言朝一起過生辰，除了她會親手做壽麵以外，別的菜肴都是杜恆雪定的。
蕭義在心裏感嘆著，對杜恆霜行禮道：「夫人，我是我家大爺派來給三個孩子恭賀生辰的。我們大爺很想三個孩子，說以後有空了，就來看他們。」
杜恆雪跺了跺腳，低聲罵道：「死言朝，竟然溜了！」
想通了這一點，杜恆霜心情頓時大好起來。
「夫人，人帶到了。」那婆子屈膝一禮，往旁邊讓開。
晚上的時候，杜恆雪悄悄把平哥兒和安姐兒叫到一旁叮囑他們：「不要在你們娘面前提你們的爹了。」
杜恆霜搖搖頭：「當然不會。你爹很疼你們，我把你們帶走，他看不見你們，也會想你們的。」
杜恆霜在門口的迴廊下站著，眼看著蕭義低頭走了進來。
蕭義在心裏搖搖頭，悶頭跟著那婆子來到內院杜恆霜他們吃飯食的地方。
杜恆霜嘆口氣，更加抱緊了兩個孩子，道：「你爹肯定會再娶的，不過你們不用擔心，跟著娘，這輩子都不會讓你們受委屈。以後回到蕭家，也不會沒有你們的位置，你們瞧著吧。」
杜恆霜拿過拜帖看了看，放回知數手裡：「好了，我知道了，你去準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