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揚眉箭出鞘
第608章 狐假
「安國公辦事，朕當然是放心的。」永昌帝哈哈笑著，看著安子常告退了。
穆貴妃這才高高興興地送永昌帝出了寢宮，琢磨著要給自己大哥寫信了。
難道自己的二哥，已經強大到這樣的地步？
「那是自然。齊王只是去坐纛，不會發布任何命令，討逆大軍完全聽你的。」太子忙跟著道，表示齊王只是挂名，這一次出征討逆，還是要看安子常的。
也罷，自己就再多堅持幾年，幫這個兒子把該打掃得都掃得乾乾淨淨，再把一個不需要征戰的天下交到他手裡。以他的才能，將大齊治理得蒸蒸日上、四海歸心是很容易的。
「……你接了旨？」蕭士及看了安子常一眼，笑道：「你不藏著掖著，韜光養晦了？」
畢竟這一次，實在是太快了。
安子常知道，蕭士及是在擔心毅親王會因此不高興。
「別！」諸素素驚叫：「路邊的野花不要采！」
安子常抹了抹臉，笑眯眯地道：「山人自有妙計。我說很快回來，就很快回來。——這一趟，你就當我是出去郊遊吧。我給你和孩子帶些野花回來。」
蕭士及扶著柱子站起來，薄唇抿成一條線，沒有再說話。
安子常過了兩天，就帶著大軍，跟齊王一起出征了。
慶州都督楊文干謀反的消息，已經在長安傳開了，雖然市面上有些人心惶惶，但是在世家大族眼裡，這簡直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太子眼珠一轉，也明白過來，拊掌道：「父皇真是好計謀！神機妙算！天縱英明！」恰好挑了安子常的夫人諸素素懷胎五月的時候。這個時候，他可不能再說他走不開了吧？
齊王心裏十分不自在。他不想承認這一點，但是事實擺在他面前，他又不得不承認。
果然：「天策上將軍毅」的杏黃大纛一打出來，慶州城裡就炸了鍋。
永昌帝見他這一次果然乖乖應了，十分高興，笑著道：「安國公，你多年沒有出征了，這一次，可要好好表現表現，給朕的四皇子看看什麼才是我大齊的『帝國雙璧』！」
說得齊王終於害怕起來，忙收了狂色，恭恭敬敬地道：「謹遵父皇教誨，兒臣知道錯了，還請父皇原諒兒臣一回。」
「你去打仗啊！怎麼可能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回來？！又不是出去郊遊……」諸素素白了安子常一眼，將一顆酸梅扔到嘴裏細嚼。
尚方寶劍掏出來了，齊王當然只有乖乖聽命。
總不成一個二個都學蕭士及，以為皇帝的刀是紙糊的吧？
「血戰就血戰！怕了他們不成！」齊王只覺得熱血上涌，恨不得馬上就提刀上陣。
永昌帝想了想，點頭應允：「也罷，朕就給你一道諭旨帶在身邊。」
「先去宮裡謝恩，會一會那位四皇子齊王殿下。然後，我想去看看士及。」安子常扶著諸素素坐下：「你就不用擔心我了。我能理會得。」說著，大步出了門。
永昌帝點點頭：「當然，正是朕的意思。」
安子常一看蕭士及的樣子，就知道他是想起了杜恆霜，也不勸他，只是道：「可惜我跟你一樣，也要在齊王麾下掛職。」
蕭士及大笑，將酒壺往院子使勁一扔，道：「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如今就跟那沒卵子的內侍一樣，還美女呢……就是天仙在我面前脫光了，也沒法子讓我做男人啊！」
看著安子常坐在高頭大馬上，笑吟吟地進了南城門，在南城門站崗的蕭士及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安子常聽得一愣，很快就搖搖頭，覺得自己想多了，笑道：「我知道，你是怕霜兒知道不高興，可是我告訴你，她這個人，既然走了，就不會再回頭了。如果有回頭的餘地，她是不會走的。你……還是好自為之吧。」
「你去哪裡？」諸素素站起來送他。
「我會在你生他之前回來的。」安子常笑著安慰諸素素。
齊義之不是不好，但是現在已經不是打天下的時候了，永昌帝認為齊義之不適合做太平時代的皇帝。
安子常離開安國公府，先去宮裡向永昌帝謝恩。
「齊王殿下這是什麼話？」安子常立時收了笑容，嚴肅地道：「齊王殿下，打仗非同兒戲，也不是賭氣的時候。而且軍令如山，聖旨也一樣。還是規規矩矩照著辦比較好。」
這份
「那你說誰去？！」永昌帝聽得不耐煩，回身暴吼一聲，怒視著太子，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之感。第一次，他在懷疑自己，立嫡長子齊仁之為太子這個決定，到底是正確，還是錯誤……
安子常讓齊王坐在大車裡，車后打著毅親王的杏黃大纛，大搖大擺進了城，輕輕鬆鬆接管了慶州。
「可是，你去為太子打仗，難道你不擔心……？」蕭士及往外面努了努嘴。
蕭士及長嘆一聲，悵然道：「不同地，那不同地……」說完再不做聲，悶頭一直喝酒。
永昌帝這樣安慰著自己，一邊耐著性子對太子解釋：「安子常雖然頂著昭穆九姓的姓氏，但是跟別的昭穆九姓完全不同。你難道不記得他把自己安家早就殺得乾乾淨淨了嗎？再說，自從上次將連同穆侯府在內的昭穆六姓統統剷除，昭穆九姓已經名存實亡了。朕還要把貴妃的弟弟召回來封爵，以示恩寵呢。——你明白了嗎？」
安子常不慌不忙地道：「齊王殿下，請您稍安勿躁。兵者，詭道也。如今天下都以為是您齊王出征，所以慶州多有輕慢。我們只要打出您二哥毅親王的旗號，對方肯定如遭雷擊，除了投降以外，不會有任何別的想法。我們就可以不戰而厥人之兵，方是上上策。」
諸素素挎下臉，轉頭又抓了一把酸梅放到嘴裏。
永昌帝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可算想過來了。若是你二弟……」說著，又訕訕地停了嘴，轉身道：「安子常自從大齊立國之後，一直都很避嫌。這一次，他可不能再躲了。朕這就擬旨，封他為討逆大將軍，歸在你四弟麾下吧。」說著，便叫了內侍過來擬旨，然後迅速派人去安國公府傳旨。
一場潑天浩劫，就這樣兒戲一般，被安子常舉手投足之間給滅了。
永昌帝臨走的時候答應，很快就派人去嶺南召迴流放的穆家人，還要封她大哥，以前的穆侯世子為穆侯。
齊王被安子常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瞪著眼睛看了他半天，咬牙道：「那總得把我的旗號也打出來吧？兩個旗號一起，楊文干豈不是要嚇破膽？」
齊
安子常臉色一板，從袖袋裡拿出永昌帝的諭旨，沉聲道：「齊王殿下，陛下諭旨在此，您真的不看看嗎？」
是的，就是這種感覺。
安子常搖搖頭：「這不成。若是您齊王的旗號打出來，對方就知道我們在狐假虎威了。肯定會猜到毅親王沒有來，我們只是打著他的旗號給自己壯膽呢。這樣一來，對方肯定士氣大振，要跟我們血戰到底了。」
諸素素倒是不懂軍事，忙道：「你這一次要去？」
諸素素看了他一會兒，自嘲地一笑，想以前沒有自己的時候，安子常一個人什麼風浪沒有見過？哪裡輪到自己為他操心？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不要成為他的拖累才好。
永昌帝立即收起笑容，沉下臉道：「你好好跟著他學學本事才是正道！你看你，才多大，就看不起朕的大將，連你大哥都不敢如此猖狂！——朕可算明白，安子常為何一定要朕手書一份諭旨放在身邊了。沒有那份手書，誰鎮得住你？！朕警告你，如果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以後別想有任何機會！」
齊王沒想到勝利來得如此容易，他一個人獃獃地坐在內室，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安子常抹了抹嘴：「這有什麼好說的。反正他不能指手畫腳就行了。」
安子常看了看諸素素已經挺起來的肚腹，點點頭，道：「這一次是非去不可了。」
雖然有些突然，不過也不是毫無準備。
安子常只派了一個五百人的小隊出去，就攻破慶州外圍的一個據點，俘獲一千八百人。
從他離開，到得勝回城，一共才十天時間，包括在路上花去的五六天。
「啊？」諸素素有些失望，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抿了抿唇，悶悶地道：「那我和孩子怎麼辦？」
安子常？
「當然不會。這件事，我自有妙計。你看著吧，就當我是出門遊玩去了。說不定還能抓些美女回來，到時送你幾個暖床怎樣？」安子常笑得很是曖昧。
都不用他親自出面，只要打出他的旗幟，就有天下歸心的感覺。
安子常有些意外，又看了蕭士及一眼，笑道
這一場爭權奪勢的大戲，才剛剛拉開帷幕。
穆貴妃趁機又為自己的家人求了一次。
蕭士及笑了笑，不想再說這件事，轉了話題問道：「可是素素有孕在身，你把家裡都安置好了沒有？」
從安子常身上，蕭士及學到很多很多東西。而他也有安子常學不到的長處。
太子想了想，緩緩點頭道：「明白了。安子常不是不能用，是要看什麼時候用，是吧？」
齊王聽出來安子常的意思，打鼻子里哼了一聲，道：「安國公，你放心，我齊健之向來說話算話，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
他們一路急行，離開長安城，只用了兩三天的功夫，就來到慶州附近。
而慶州都督楊文干，在他們進城之前，就被他的部下手刃，將他的頭顱當做禮物送給安子常了。
還比不上先前突厥圍攻秦州的時候讓大家嚇得厲害。
安子常定了定神，拱手道：「臣安子常，接旨。」說著，從內侍那裡接過聖旨，又讓管事去給內侍一點好處，自己袖著聖旨去諸素素房裡，道：「陛下讓我去打慶州楊文干。」
安子常走了之後，齊王不甘心地道：「父皇，這人簡直比蕭士及還可惡！」
安子常從皇城出來，就去了南城，找蕭士及說話。
第二天清晨，當他們來到慶州州治的時候，安子常命令手下打出了一個杏黃大纛，上書「天策上將軍毅」幾個醒目的大字。
安子常滿臉堆笑，拱手道：「陛下過譽了。臣這麼多年沒有出過征，這一次還要齊王殿下多多配合才好。」
杜恆霜在定州聽到安子常大勝的消息，忙命人給安子常和諸素素送來賀禮，並且告訴他們，她要在年底的時候回長安向永昌帝謝恩。而同時決定在年底回長安的，還有在嶺南委身給嶺南大都督封裴敦做二房的穆夜來。
「陛下，真是如此嗎？」安子常笑眯眯地聽太子說完，轉頭看向永昌帝。
不過他只疑惑了一瞬，就堅定自己的想法。齊仁之既是嫡，又是長，而且秉性仁厚，文人墨客盡歸旗下，確實是個守成之君。
蕭士
安子常見了，只覺得腮幫子都要被酸掉了，忙站起來道：「我出去走走，晚上再回來。這幾天就歇在外院了，應該很快就要出征了。」
安子常在慶州只待了幾天，安排好接管的人手，就帶著楊文乾的腦袋，和浩浩蕩蕩的戰利品，起身回長安了。
「既然這樣的話，請陛下手書一份諭旨，讓臣帶在身邊吧。您也知道，在外面打仗，戰機轉瞬即逝，臣實在不敢耽誤任何好的機會。所以還請陛下體諒微臣的一片忠心。」這是安子常在向永昌帝要一份保證，可以完全把齊王排除在決策之外，讓齊王有任何表現的機會都沒有。
永昌帝心裏不高興，揮揮手，道：「行了，你們下去吧。」自己去了穆貴妃的寢宮坐了一會兒，摸了摸她的肚子，起身就要去尹德妃那裡。
安子常也看了蕭士及一眼，點頭贊道：「你也明白過來了？——那這一趟苦，吃得還是值得的。」
等安子常親自將一份勸降書射到慶州城內，不到一個時辰，慶州城門就被慶州的兵士打開，歡呼雷動，要迎毅親王的大軍入城。
蕭士及終於不用再做路人甲。他已經做好準備，要在這動蕩的世間，為自己的家人謀得一份長久的幸福和安定。
安子常當做沒看見齊王的異樣，笑著從永昌帝手裡接過蓋了小印的諭旨，拱手道：「陛下放心，這一次，臣一定盡己所能，將逆賊楊文干拿下！」
齊王頓時黑了臉，但是看看太子的眼神，他還是把一口氣忍住了，低下頭，握緊了拳頭。
太子愣了一下，等那傳旨內侍走了，才惴惴不安地道：「父皇，若是安子常抗旨怎麼辦？」
太子想了想，抬頭笑道：「父皇說得是。不過，安子常是昭穆九姓中人……」
永昌帝捻著鬍鬚微笑：「他不敢的。」
齊仁之雖然打天下不在行，但是治天下，應該比他能征善戰的二弟——毅親王齊義之要強一些吧。
傳旨內侍來到安國公府，徑直宣讀了陛下的旨意。
「你不會沒有法子吧？」蕭士及拿著酒壺往嘴裏倒酒，斜睇安子常一眼。
諸素素正要轉嗔為喜，安子常又道：「采園子里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