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揚眉箭出鞘
第622章 夙願
方嫵娘很是氣憤，捏著帕子道：「崔家怎麼能仗勢欺人呢？夏侯無雙根本正眼都不看崔五郎！」很是不忿自己的兒子被崔五郎擠下去。
杜恆霜笑著點點頭，拍了拍杜恆雪的面頰：「當然是真的。娘還囑咐我給你辦嫁妝呢。這一次啊，咱們的嫁妝一定要豐豐盛盛，不能如同上一次一樣，帶著銀票就嫁了，真是丟人！」
蕭士及覺得再也難挽回了，整個人如墜無底深淵，他虛弱地笑了笑，說了句：「我發誓……」就再也撐不下去了，他抵著院牆的胳膊一松，高大的身軀便軟軟地在她面前滑倒，一頭栽倒在她面前的草地上。
「到底是哪一家的小娘子？你不說我確實不知道。」許紹淡淡地道：「我又不是婦道人家，怎會知道哪個小娘子看上我們言朝？」
「姐姐，這是真的嗎？」杜恆雪香腮帶赤，眉眼含春，實在是喜不自禁。她原以為這輩子跟許言邦都是有緣無份了，原來上天到底待她不薄……
這麼些年，她也看明白了，這個世上，大概沒人會同許言邦一樣對雪兒好。以前她以為自己的大女兒嫁了一個真正心悅她的人，可是蕭士及跟許言邦一比，就被比到泥里去了。
他有多重視倫理綱常，沒有人比方嫵娘更清楚了。
杜恆雪搖搖頭：「還行，不過他病了有一陣子了，這個用藥方面我要好好斟酌一下，不能太猛，也不能太慢。」說著，打開醫書，冥思苦想用那些藥草組合最好。
方嫵娘愣了半晌，才喜笑顏開地拊掌道：「老爺是說真的？——太好了，我馬上去給雪兒寫信，對了，還要給霜兒寫信，讓她給雪兒辦嫁妝！」說著，一陣風似地離開許紹的外書房，回內院
許紹的笑容隱藏在長須裏面，看上去有些模糊不清。
杜恆雪是永昌帝封的縣主，她定親的事情，當然也上報了朝廷。
如今心結已結，許言邦精神百倍，忙道：「爹說吧，想讓我去做什麼？」
許紹笑著道：「是這樣的，我曾經有個二弟，他年紀輕輕就過世了。我想，把言邦過繼到他名下，為他承繼香火。這樣許家二房有后，言邦也可以名正言順娶雪兒為妻。」
唯一不歡喜的，大概就是許紹了。
用蕭士及最重視的前程讓他發誓，他會收斂吧？杜恆霜暗忖。
許紹抬眼看見方嫵娘怔忡的樣子，溫言道：「我想了許久，終於讓我想到一個法子。」
杜恆霜垂下頭，露出一截修長白皙的脖頸，脖子上掛著一串細細的赤金鏈子，鏈子上有四五朵精緻的貝母雕的小花，脆弱晶瑩，正好搭在她的鎖骨上，顯得她整個人都纖弱起來。
許言邦自從請辭了先前的朔北都護一職之後，就一直賦閑在家，專心致志追著雪兒跑。
許紹瞪了他一眼：「你怎麼說話的？！再說我可猶豫了啊……」
「我們言朝生得這般俊俏，小娘子看上他不出奇。」許紹呵呵地笑，捋了一把自己的長須。
杜恆霜在後面急道：「錢伯，您這是要帶他去哪兒啊？」
杜恆霜是長姐，又跟許言邦熟識。
方嫵娘氣結，瞪了許紹一眼，道：「就是夏侯家的小娘子，夏侯無雙。」說完盯著許紹瞧，似乎在警告他不許再打馬虎眼兒。
數千里之外的嶺南都督府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十月里。
杜恆雪看到方嫵娘的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
她愣愣地看了許紹半晌，才難以置信地道：「老爺，您這是怎麼啦？生病了？吃錯藥了？」
杜恆霜跺了跺腳，無計可施，只好跟著進去，命知數趕緊去把雪兒叫來。
「錢伯！錢伯！快來幫我一下！」杜恆霜再顧不得矜持，大叫錢伯過來幫忙。
方嫵娘這才明白過來，許紹是說真的。
許紹不置可否，從書案上拿起鎮紙把玩，不動聲色地轉移了方嫵娘的注意力，悠悠地道：「言邦昨兒求了我一夜，我也想了一夜，今兒終於想通了。——我打算成全他和雪兒。」
許紹以前一直不同意他跟杜恆雪的事兒，所以許言邦也消極怠工，不肯再去謀職，成心跟他爹做對。
「夏侯家的小郡主？」許紹搖搖頭：「這可不妥。你知不知道，崔家對夏侯家的小郡主志在必得，我們何必跟他們爭？再說爭也爭不過。」
方嫵娘怔怔地看著許紹，一顆心怦怦地跳。
「先去兵部銷假，然後謀個位置，看看能不能外放定州。」許紹淡淡地道，手心裏漸漸有些潤濕，似乎攥了一把汗。
蕭士及在定州城的杜宅住了四五天，病才漸漸好了，但是這四五天內，杜恆霜只來看過他一次，還是來催他好了就快走的。
杜恆雪不依地撲過去，擰著杜恆霜的面頰笑道：「姐姐再說，我可不客氣了！」
杜恆霜默默地聽著，抬眼求救般看向不遠處的錢伯，錢伯卻像睡著了一樣，在車上打著盹兒。
錢伯這才睜開一隻眼睛，往她這邊掃了掃，卻見蕭士及已經倒在地上了，心裏一驚，暗忖難道大小姐這一次玩大了，真的把蕭士及給殺了……便飛奔過來查看，一見只是暈了，頓時鬆了一口氣，抓住
但是許紹突然這樣一說，方嫵娘又忐忑起來。
蕭士及低頭凝視著她，熾熱的呼吸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他在她耳邊道：「我信。不過，我也知道，這樣的信任，來得太晚了，是不是？」
姐妹倆鬧做一團。
杜恆霜笑了一回，才坐到妝台前重新攏了攏髮髻，笑著道：「不過，你們定親的事兒，可不能就在定州隨隨便便，咱們還是要回長安辦。」
許紹看著方嫵娘離去的背影笑了笑，回頭對書房的隔間道：「孽障，還不出來？！」
方嫵娘本來正惱恨許紹不肯幫許言朝出頭定下夏侯無雙，此時一聽許紹居然鬆了口，要成全許言邦和杜恆雪，頓時呆住了。
聽得出來，杜恆雪是想在長安成親。
知數在旁邊低著頭站了半天，此時才應了，連忙去內院把杜恆雪請來。
長安的京兆尹府里，方嫵娘見許言朝的身子終於大安了，就專門找許紹說話，半吐半露地問道：「老爺，對於言朝的親事，老爺有沒有什麼想法？」
「他怎樣？要不要緊？」杜恆霜有些緊張地問道。
許言邦撓著頭，滿臉傻笑地走出來，歡喜地話都說不利索，過了許久才道：「爹，您真厲害……三言兩語就把太太哄走了。」
「還有哪一家？」方嫵娘撇了撇嘴：「老爺就不要裝糊塗了。」
「他病得很重啊，當然是去看郎中啊。」錢伯含含糊糊地道，腳下不停，已經推開角門進去，往外院的客房去了。
「大都督，這許家二公子和柔嘉縣主定了親，咱們也得備一份賀禮才對。」
許言邦忙擺手道歉：「我錯了我錯了！爹別罰我。」又笑眯眯地道：「我要
很快，杜恆霜和杜恆雪接到了方嫵娘的來信。幾乎和方嫵娘的信同時到達的，還有定州城新任的參將大人許言邦。
「過繼。」
許紹知道方嫵娘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就放下手裡的書本，笑道：「你有看中的人了？」
許言邦大喜著點頭，忙道：「我現在就去！」說著便衝出了許紹的外書房。
方嫵娘本來都已經不抱希望了。她顧不了許言邦，只要自己的女兒過得好就行了。雪兒從來沒有表示過非許言邦不嫁，所以方嫵娘不擔心雪兒會鑽牛角尖。雪兒本來就沒有她姐姐那樣硬氣，只要跟她好好說，她還是會聽大人的話的。
「什麼法子？」
蕭士及無法，終於在第六天上，黯然離開定州城，回長安去了。
方嫵娘笑了笑，道：「不是我看上了人家，是人家看上了我們言朝。」
杜恆雪倒是不在乎，搖頭道：「定親就在定州吧。娘的信上不是說，明年春上再成親嗎？——年底咱們反正要回長安，就在長安多住幾天吧。」
「嗯，是哪一家的小娘子？」許紹接著問道。
許紹命人送來許言邦的庚帖，還有聘禮，正式給許言邦和杜恆雪定了親。
如果雪兒能嫁給許言邦，當然是皆大歡喜的事兒。
大都督封裴敦新納的二房穆夜來扶著腰，在看著一份禮單。
蕭士及這樣低聲下氣，杜恆霜也硬氣不起來了。她喃喃地道：「……我也有錯，但是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希望你能大人有大量，不要計較我的過失，好好找個人過日子。心悅你的女人很多。」說著別過頭，又道：「……就把孩子放我這兒，我一定好好把他們帶大。」頓了頓，終於鼓足勇氣，對蕭士及道：「
「霜兒……」蕭士及的聲音帶了一絲懇求，從來沒有在杜恆霜面前低過頭的蕭士及，低下了他強硬的脖子。
杜恆雪聽說是蕭士及來了，而且病倒了，忙背上藥箱過來。
「過繼？」方嫵娘更不明白了：「過繼誰？誰過繼？」
許紹莞爾，搖頭道：「夫子真是沒有說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說完正色道：「這件事我考慮很久。倫常不能亂，但是言邦對雪兒一片痴心，我這個做父親的，也不想讓他一輩子傷心難過。」
杜恆雪看著杜恆霜遠去的背影，嘆息一聲，安心給蕭士及治病。
蕭士及知道許言邦終於跟雪兒定親了，也為他高興，託人給他們送了一份厚厚的賀禮，此是后話不提。
杜恆霜鬆了一口氣，笑道：「好吧，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便離開了外院客房，回內院去了。
方嫵娘跟著笑了一回：「小娘子看上沒用的，也要家裡人同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樣都不能少。」
「老爺……您到底想怎樣？言邦說來說去，都是雪兒的繼兄。雖然雪兒歸宗杜家，但是……」方嫵娘知道，許紹在這方面，是不可能妥協的。那他到底會怎麼做？
「不用著急。你跟雪兒先定親，等明年春上再成親吧。」許紹看了看自己的布置：「當務之急，你是要重返軍中，先把位置占上再說。」
杜恆霜點點頭：「也好，都聽你的。」
杜恆霜大驚，這才發現蕭士及兩頰紅通通的。她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發現他的額頭燙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