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揚眉箭出鞘
第635章 露陷
但是就算沒有感情，以他公子哥兒的習氣，這些年來，這些女人已經是他的人，自然也是他的責任。
安子常先去了一趟正院，叫了杜恆霜和杜恆雪一起，先去小跨院里等著。
「你不明白？」安子常在她面前半蹲了下來：「那狐荒草，你明不明白？」
項亭亭忙笑著應了，急著回自己的院子梳洗打扮，好晚上去安子常那裡賣好。
史茜茜微笑著扶著婆子的手下了車，跟著前面幾個人從角門進了安國公府。
史茜茜心裏一跳，臉上神色有一剎那的怔忡：「……生了？」
安子常嗤笑一聲，彎腰伸手托住史茜茜的下頜捏了捏：「瞧這張小嘴兒，真會說話。你真是能耐啊，把你公爺當猴耍。你公爺坐南闖北這麼多年，殺過皇帝，也殺過親爹，卻差一點在你這個賤人這裏陰溝裡翻船。就憑這一點，安某也要對你說聲『佩服』！」一邊說，一邊手上用勁，已經卸掉了她的下頜，免得她咬舌自盡。
項亭亭一聽，忙箭一般往外跑。
史茜茜坐在大車裡，心亂如麻。她撂開車簾，偷偷看了安子常好幾次，從他鎮定自若的臉色里，看不出任何端倪。
何小小推了推史茜茜：「走吧，她們都走了，別讓她們搶了先。公爺那脾氣姐姐又不是不知道？」
史茜茜、何小小、柯蘭蘭和項亭亭被婆子引到門口，一見這屋裡只有安子常坐在上首，忙要上來行禮。
項亭亭過來行禮，又跟安子常嘰嘰喳喳說了一會兒話，才聽安子常擺擺手道：「嗯，回來就好，先下去吧。就回你以前的院子住著。」
要真是在國公府，她也不用愁了，跟小食房裡的人說一聲，自然有人做好了給她送過來。
安子常卻抬手止住她們，道：「一個個進來，別的都在迴廊下等著。」
進府又換轎子，到二門上才下來。
當年那人給她狐荒草汁液的時候，曾經明明白白告訴過她，這味道，
史茜茜本來以為安子常知道了所有的事情，腦子裡正急速盤算著，要如何將自己摘出來，可是聽安子常一說「昭穆九姓」，立刻就知道安子常想偏了。
柯蘭蘭別說吃，一聞到那股青酸的味道就覺得牙都酸掉了，擺著手道：「史姐姐，你的牙倒也扛得住這樣的酸東西？小心吃軟了牙，以後不能吃飯。」
史茜茜笑了笑，低頭看碗里的釀青梅都要被她吃光了，嘆口氣，道：「唉，就這麼一點，還是春天的時候一時興起做的，居然很快就要吃完了。」
史茜茜被插屏後面傳來的打噴嚏的女聲嚇了一大跳，正要問是怎麼啦，就見安子常霍地一聲站起來，剛才平靜到有些倦怠的臉上，已經陰雲密布，雙眸更是怒氣重重，毫不掩飾地瞪著她，指著大門道：「關上！」
安子常卻已經早就進去了，囑咐二門上的婆子直接把她們帶到正院旁邊的一個小跨院里去。
現在是臘月，她到哪裡再去尋青梅來釀了吃呢？
那婆子笑道：「公爺騎著大馬，在門口等呢。四位姨奶奶不要再耽擱功夫了，趕緊去坐轎子吧。」又催道：「公爺的脾氣各位比我老婆子清楚，從來沒有什麼耐性的。可別耽誤了，公爺一怒之下走了，以後再想回長安，可就難咯！」
她也試過很多次，確實人聞不出來。
史茜茜沒法子，只好跟著一起走出去。
史茜茜嚇得渾身發抖，跪都跪不穩了，一下子癱在地上，全身跟打擺子一樣打著哆嗦，瞪著安子常，就跟見到鬼一樣。
馬上有人從房裡出來，在屋角四周點燃巨大的牛油燭，將這裏照的亮堂堂如同白天一樣。
史茜茜一咬牙，把最後一顆釀青梅放到嘴裏。
那庄頭馬上命人抬了四頂轎子出來，又派人去內院給四位姨奶奶回報，讓她們趕緊收拾好了出來，說國公爺親
他安子常活了這麼大，還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
「你擋什麼擋？」安子常走到史茜茜身邊，繞著她走了一圈，輕哼道：「真是沒看出來，你還真厲害。不僅能逃過我的追查，還能在我身邊等了這麼多年，才等到這個機會。——這般厲害，連我都忍不住要誇你了。」
項亭亭也不客氣，笑著道：「那我就進去了啊，你們可別怪我。」說著，拎著裙子跨過門檻，往屋裡走去。
「史姨娘、何姨娘、柯姨娘、項姨娘，公爺親自來接四位回國公府了。」莊子上伺候的婆子喜從天降一般走了進來回道。
有些動物可以聞出來，但是動物又不會說話，所以她一定都沒有擔心這件事會被揭露出來。
那亮堂的燭光讓史茜茜下意識用袖子擋在眼前。
內院里，柯蘭蘭、何小小、項亭亭都在史茜茜房裡玩投壺，言道輸了的人作東，晚上親自下廚給大家準備晚食。
不過，她揚起頭，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現在有這個護身，什麼都不怕。
安子常點點頭：「那給她把下頜裝上。」
可是安子常的反應，卻完全是發現了她做的手腳的一樣……
這裏雖是小跨院，但是上首五間大屋，面積還是相當寬敞的。
史茜茜看了看手裡的釀青梅，皺眉道：「很酸嗎？我不覺得啊。」說著，把手裡的釀青梅遞過來：「你們嘗嘗，很好吃的。」
出了二門就坐上轎子，徑直抬出內院。
「真的？！」項亭亭是年紀最小的，一聽就把手中的羽箭扔了，跳躍著沖了過來：「真是公爺來接我們回去？公爺人呢？」她伸著脖子往院子里看。
這個耳光扇得不僅響，而且差一點就要了他的命……
屋裡的光線頓時黯了下來。
「走吧，走吧，史姨娘還等什麼呢？」那婆子又勸道，以為史茜茜是想收拾東西，忙道：「這兒的東西您別擔心，我們收
史茜茜喉嚨里發出荷荷的聲音，下頜痛得要命。
他們回到長安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趕在關城門前進了城。
接下來，柯蘭蘭和何小小都一一上來見了安子常，閑話半天，安子常才放她們下去。
殺氣騰騰地來到莊子上，安子常「吁」的一聲勒住馬，在庄門口停了下來。
史茜茜輕輕嘆口氣，想也許那東西沒那麼管用吧，只是別人危言聳聽，以訛傳訛而已。
何小小眼珠子轉了轉，沉吟道：「算日子，夫人也差不多快生了吧？若是生了叫我們回去，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
她已經跟杜恆雪分析過，這樣做的人，肯定是對安西風俗非常了解的人。
杜恆霜坐在屏風後面，開始一直寂靜無聲，沒有反應，直到何小小進來的時候，她才覺得鼻子里有些癢，不過揉了揉就沒事了，她也就沒有吱聲。因為這種事，她還是要特別有把握的時候才會指證。
柯蘭蘭、何小小和項亭亭一起往回退，捂著嘴叫道：「……還是你自己吃吧，我們可沒這福氣。」
杜恆雪忙用灑了薄荷水的帕子捂在杜恆霜鼻子前面，才止住了她不停歇的噴嚏。
史茜茜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安子常，完全不明白他怎麼會知道這個東西。
安子常此時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他拿馬鞭指了指莊子裏面，對自己人吩咐道：「去，讓裏面的人抬四頂轎子出來。就說，我來親自接她們回國公府。」
然後在車馬院換上大車，跟在安子常後面，回了長安城。
史茜茜咬了咬下唇，遲疑著道：「……公爺把我們送來這裏，是因為夫人有了身孕。如今怎麼突然來叫我們回去？夫人的身孕……」
何小小看了面露懷疑之色的史茜茜，笑著道：「史姐姐，怎麼不走呢？」
那人就扶住被安子常卸下來的下頜，往上對準了使勁一拍，便又給史茜
她們幾個人欣喜地看著四周的景色，都不敢相信自己還有回來的一天。
史茜茜滿心充滿了疑問，怎麼也想不明白，安子常是如何發現的！
史茜茜就道：「亭亭，你年紀最小，公爺也最疼你，你先進去吧。」
因為那狐荒草的汁液如果跟這四個妾室有關，肯定有人身上帶的份量最重，如果不是四人一樣重的話。
裏面不管有什麼陰謀詭計，都會讓大火把她們燒得乾乾淨淨。
四個姨娘互相看了看，不知道誰先進去。
史茜茜暗道不好，一顆心砰砰地跳，如同擂鼓一樣，她結結巴巴地道：「公……公爺，您這是什麼意思？茜茜不明白，您別嚇唬茜茜……」說著，就給安子常跪了下來，可憐兮兮地仰頭看他，目光中充滿眷戀和愛慕。
柯蘭蘭跟著在後面追：「亭亭！亭亭！等等我！」
「不裝了？——明白了？」安子常冷哼一聲，站起來踹了她一腳，走回座位上坐下：「史茜茜，是昭穆九姓的史家之女，當年是我升國公的時候，由史侯送給我的。史侯現在都不在人世了，況且史侯府是昭穆九姓裏面最窮的一家，怎麼可能由狐荒草這個東西？你倒是說說，你從哪裡得到這個東西的？」
史茜茜被一番折騰嚇得不輕，趴在地上涕淚橫流，問道：「公爺，您這是什麼意思？茜茜不明白……」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知道！
史茜茜低下頭，掩飾自己的神色，低聲道：「公爺，狐荒草這東西，茜茜曾經聽史侯提過一次，說那是早就絕跡了的好東西，不過是乍一聽就有些驚訝而已，公爺說的明不明白這種話，茜茜完全不明所以。」
杜恆霜這樣想的原因很簡單，因為狐荒草汁液的功能，一個是對男性的催情作用，另一個是對孕婦的抑鬱和虛弱作用。對於用這狐荒草的人來說，為了一舉兩得，肯定是要用在自己身上，好吸引安子常經常去莊子上。只
若是她們謀害的對象是他，安子常肯定沒有什麼耐性跟她們周旋，更不想知道是誰乾的，當然也懶得知道幕後有沒有指使人。他只會讓人圍住莊子，不許一個人跑出來，然後一把火燒光了事。
但是這一次，她們謀害的對象不是他，而是比他自己更重要的妻子和兒子！
史茜茜笑著坐在一旁看她們玩，自己捧著一碗釀青梅吃得津津有味。
一個手下上前，面無表情地托住史茜茜的頭，一隻手在她嘴裏的牙齒里敲了一遍，道：「公爺，牙齒正常，沒有毒藥。」
安子常的莊子離長安城不遠，而且有好幾個。曾經杜恆霜和諸素素就在他的莊子上躲過一年，才等到蕭士及從戰場上活著回來……
自己雖然是以昭穆九姓之一的史家族女的身份進的安國公府，可那只是個掩人耳目的身份，自己的真實身份，昭穆九姓一點關係都沒有……
安子常既失望，又心驚膽戰，正想讓從門外走進來的史茜茜退下，就聽見插屏後面的杜恆霜打起噴嚏，一個接一個，停也停不下來。
在這莊子上，哪裡有這麼周全的小食房呢？還不是跟著季節吃，什麼季節吃什麼果兒，想吃過季的東西，就得非富則貴了。
只是如今這「責任」，就在他臉上響亮地扇了一個耳光。
安子常的四個妾室史茜茜、柯蘭蘭、何小小、項亭亭跟了他不少年頭，也是他查了又查，覺得不會出錯，才留下來的四個人。當然他也不是四個都喜歡，有些是為了掩人耳目，有些是他覺得不討厭。總之都沒有什麼感情。
安子常的手下應了一聲，什麼都不問，下馬進莊子，跟庄頭說了一聲。
「過來，看看她嘴裏有沒有毒藥。」安子常坐回椅子上。
小跨院的上房裡，安子常坐在上首。他旁邊放著一個牡丹吐艷大插屏，杜恆霜和杜恆雪就坐在插屏後面。
上房的大門咣當一聲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