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揚眉箭出鞘
第652章 說服
反正不成功，便成仁。她也豁出去了。
安子常從來沒有想過還有這樣一條路。
杜恆霜點點頭：「宮裡出了事，你知道吧？」
士族門閥的喪事一辦起來，就是好幾個月，不是一時半會能罷休的。
太子點點頭，問道：「知道她都去做什麼了嗎？」怎麼不費盡心思去找替罪羊？反而在這些府邸中奔走？
一進院門，幾個孩子就飛跑著出來，抱住她的腿，驚喜地道：「娘，你可回來了！」
杜恆霜笑了笑，道：「這我也想好了，我會去找崔三郎求情，先穩住他們，等大局已定，再來說服他們。——對於士族門閥來說，這條路，他們更容易接受。」
毅親王大大地震驚。他倒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畢竟在他印象里，太子一直是表現得特別看重名聲，是絕對不會做那種大逆不道的事的，更何況他已經是太子，這個天下本來就是他的，他要造誰的反？謀誰的逆？！
她睡得很香甜，一夜無夢，有種大局已定的踏實。
杜恆霜彎下腰，在幾個孩子臉上一一親了過去，聲音中帶著哽咽，道：「娘回來了，娘過幾天，就把爹爹給你們帶回來……」
毅親王閉了嘴，盯著杜恆霜，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
第二天一大早醒來，杜恆霜去天牢看蕭士及。
「王爺，不說我和士及的事，就說昨天宮裡的事情，難道您還沒看出來？那位監國的人，已經瘋了……他是要破釜沉舟啊！」杜恆霜提醒毅親王，再不動手，就要被別人捷足先登了。
因蕭士及的事，毅親王有些沒臉見她，但是杜恆霜既然指名要見，並且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他商議，毅親王才勉為其難地來到外書房，跟杜恆霜說話。
崔三郎默默地聽杜恆霜說完，忍不住道：「秦國夫人，這件事，我知道跟你無關，但是也不能說就是崔良娣做的吧？」
蕭士及見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杜恆霜還有心情打趣他，也很感慨，道：「如果能活著出去，我自然悔改給你看。可是……」他恐怕是不能活著出去了。
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崔良娣雖然不是我們三房的人，可是她是大房的嫡女，跟我們三房，關係也是很親近的。」
安子常凝神聽完，
從穆貴妃懷孕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不能等，也等不起了……
杜恆霜跟他也不套圈子，開門見山地道：「王爺，您還要等嗎？」
她離開崔家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杜恆霜笑了笑：「崔侍郎，你也是不是忘了，太子妃的位置，明明是崔良娣的，她可跟你們崔家三房不熟。——你若不信，大可派人往這方面查。」
毅親王慎重起來，他從書桌後面走出來，在書房裡來回踱步，沉吟良久，道：「……就是時間有些倉促。」
安子常越聽越瞪大眼睛，到最後，連嘴都張得大大的。他定定地看著杜恆霜，半晌方道：「你真的這樣想？」
得罪了這兩大權勢人物，她和蕭士及就算純潔無瑕如同山中皚皚白雪，也能被人說成罪大惡極。
「聽我們的人打聽到，秦國夫人是去求情去了。她到這些府上，希望他們能幫蕭士及說情。」這也是安子常幫杜恆霜放的風聲，麻痹太子的人。
杜恆霜定了定神，在安子常書桌對面坐了下來，先把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當然，她略去了有關許言朝的那一部分，還是維持跟在宮裡一樣的說法，就是她是在從太液池那邊回去之後，才碰到許言朝的。
「王爺，太子在七日之內，一定不會動手。要說倉促，會是他們措手不及。而且您的天策府猛將如雲，以一擋百，就算倉促起事，也不會走大褶。再說，您又不需要真的去面對千軍萬馬。您只要對付東宮那些軟腳蟹一樣的兵士就可以了……」杜恆霜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至於太子和崔良娣，請您把他們兩人留給我。」
「秦國夫人，你有什麼事？」崔三郎坐下來問道。
杜恆霜便讓家人送上喪禮，告辭而去。
她有太子的特別吩咐，可以以查案為名，進出天牢。
「這世上有種人，經歷過生死，就把骨肉親情看得淡了。她們認為自己是再世為人，跟這一世的親戚沒什麼瓜葛。」杜恆霜含蓄地道：「不信你可以去查。不過，我只有七天時間。如果七天之內查不到，也就不用查了。」
崔三郎思慮良久，道：「這件事我們暫時不會去
官字兩個口，上說有理，下說也有理。
「你是說，太子一口咬定是士及殺了穆貴妃和崔五郎？」
這樣說，倒是非常有道理。
「啊？」安子常倒抽一口涼氣：「何以見得？——崔五郎可是崔良娣嫡親的堂弟，跟她親弟弟也差不離的。她為何要殺崔五郎？」說完又疑惑：「難道就為了嫁禍與你？你跟崔良娣有什麼不同戴天之仇？她要費這麼大的力氣對付你？」
他做錯事，她也罰過他。現在他誠心悔改，她也應該給他一個機會。
杜恆霜莞爾，看著毅親王，頷首道：「您去說，現在就去說。我敢保證，被滿門抄斬的，不止有我家，還有您家，一個也逃不過去！」
很多時候，不是你有理沒理，而是你有沒有足夠的權勢，來維護你的道理。
到目前為止，他們倆可以說是殊途同歸。
杜恆霜打斷毅親王的話，道：「王爺，我今日來，不是跟您說對不對得起的問題。我只是想說，王爺您已經等不起了！」
杜恆霜聽了毅親王這番話，反而冷笑道：「王爺，這就是所謂旁觀者清了。您難道沒有想過，太子只是太子，並不是皇帝？您怎麼能說這天下已經是他的？別說他上頭還有一個皇帝，下面有您，還有齊王殿下，都是他的對手。——只要一天不坐上那個位置，他就一天不能說這天下是他的，他也就有了謀逆的可能。再說了，自古以來，謀逆的太子還少嗎？照您這麼說，那些人已經是太子了，幹嘛要謀逆？這不是老壽星找砒霜吃——活得不耐煩了嗎？」
蕭士及「嗯」了一聲，用力握緊她的手：「如果下輩子我們還做夫妻，我一定做得比這一世好。」
「這條路是不錯，可是，前面的阻礙太多。你想想，五姓七望那些士族門閥……」安子常想到那些攔路的地方，忍不住提醒杜恆霜。
不過這一世，他不想再等了。
很多事情，只是沒有往那方面想，所以覺得很糊塗，查不清楚。
「正是。並且以此為理由，要馬上殺了他。」杜恆霜苦笑：「我知道他是欲
幾個孩子高興極了，忙拉著杜恆霜的手進了門，跟她一起吃晚食，又要跟她一起安歇。
「如果我和士及能逃過這一劫，我們就會往這個方向努力。——士及那邊你放心，經此一事，他必然會明白過來。你好好想想，幫毅親王登上皇位，只是第一步。我們要走的，是第二步。這第二步，才是能夠保全我們家族後嗣，不受皇權桎梏的康庄大道。」杜恆霜凜然說道。以前，她從來不敢想出這樣瘋狂的主意，可是今天在宮裡，一天之內，讓她嘗盡被權勢欺壓的痛苦。她不想一輩子這樣委屈求全。
杜恆霜看得出來，太子也想除去她……
以前她都是見的毅親王妃。
崔三郎自從去了一趟漠北，在皇宮裡面就橫著走了，自然有他的路子。
不過杜恆霜既然提了出來，他也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但是她的脫困，不過是暫時而已。
想跟權勢人物講道理？——還是洗洗睡吧……
太子也是想破釜沉舟了。
東宮裡面，太子對杜恆霜的行程了如指掌。
杜恆霜苦笑，道：「那就沒說的了，崔五郎一定是崔良娣殺的。」
雖然蕭士及在追求權勢的路上曾經有所偏離，但是他的大方向並沒有錯。自己堅持的東西也沒有錯，但是用的方法卻不太對。
對崔三郎，杜恆霜還是保留得更多。她只要穩住崔家，等大事成了之後，再來說服他們就可以了。
杜恆霜見說服了安子常，就沒有耽擱時間，馬上去了崔家，求見崔三郎。
杜恆霜先表示了對崔五郎的哀悼，然後才道：「崔侍郎，我是求你幫我去太子面前說說情的，令弟的事，實跟我們沒有關係……」
「那是自然。在宮裡能無聲無息殺掉一個有孕的妃嬪，除了陛下和太子，我想不出有別人。不過崔五郎隨之喪命，確實有些令人不解。——崔家是太子的姻親，也是太子的助力。而陛下，這陣子對崔家突然恩寵有加，也甚是蹊蹺，像是被崔家握住什麼把柄一樣。按理說，這兩人，都沒有殺掉崔五郎的理由和動機。就算是池魚之殃，也有些說不過去。」安子常一向是個旁觀者，所以
上一世的時候，他的親親二弟鬧宮變，殺了他這個名正言順的太子，可是好幾年之後的事情。
「為什麼要說下一世？——你不想這一世就做好？」杜恆霜歪著頭問道。
「所以太子惱羞成怒，對士及恨之入骨了。」安子常搖搖頭：「他這樣做，未必是陛下希望的。」
杜恆霜都應了，跟三個孩子一起睡下。
「什麼交易？」安子常抬頭看向杜恆霜：「你現在才從宮裡回來？」
杜恆霜暗忖：她跟這位廢太子妃的過節，可長著呢……殺身之仇、奪命之恨，大不大？但她沒有詳說，只是搖搖頭：「這件事說來話長。不過崔五郎，可能是池魚之殃，本來應該是不至於死，但是被崔良娣利用了，索性把他殺了，只想除去我。只沒想到……」只沒想到，蕭士及主動出來攪渾水，然後杜恆霜比崔良娣認為的要聰明一點，倒是讓自己脫了困。
「到這個時候，我也不瞞你，我覺得，他們既然想破釜沉舟了，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況且，太子和毅親王都是一樣的人，不管誰上去，我們都是一樣要低頭……我就想……」杜恆霜湊過去，對安子常耳語幾句。
毅親王一愣，反問道：「你找到兇手了？」
杜恆霜對他笑了笑，對了個「等我」的口型，便轉身離去。
杜恆霜說的話，其實是毅親王很久以來的打算，只是他一直認為還不到時候……
這一刻，她深深體會了蕭士及的悲哀，和他迫切想往上爬，以及對權勢的渴求。
可是只要找對方向，要查起來其實不難。
毅親王重重地嘆一口氣，搖頭道：「這件事，確實是我對不起你們。」
「既然這樣了，你想怎麼做？」安子常也明白過來，杜恆霜和蕭士及其實已經無路可走了。
這一次，她指名要求見毅親王。
太子能想到的，也是這一點。他獰笑著道：「那就再等幾天。——跟我們的人說，除夕時刻動手。毅親王府從上到下，一個不留！」
蕭士及見杜恆霜來看他，很是欣喜，拖著腳鐐過來跟她說話。
「這一
杜恆霜一愣，反問道：「難道這不是陛下授意的嗎？」
毅親王的臉色嚴峻起來，他冷冷地盯著杜恆霜，道：「秦國夫人，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這種話，只要我上報父皇，你就是亂臣賊子！你們全家都會被滿門抄斬！」
「啊？」杜恆霜大驚，忍不住站起來，在屋裡團團轉，惱道：「他竟然還不耐煩了？」
「他明知道陛下的心意，而且他自己也心虛……從穆貴妃突然身死，我猜太子就坐不住了。」安子常敲了敲書桌。
杜恆霜默然良久，方道：「穆貴妃……不是太子殺的，就是陛下殺的。對不對？」當然，是他們派人殺的，肯定不是他們親自動手。
離開天牢，杜恆霜去了毅親王府。
聽說杜恆霜來訪，崔三郎忙放下手頭的事，在自己的外書房見了她。
杜恆霜看著蕭士及的樣子，很是感慨。
「宮裡到底是怎麼回事？」安子常在宮裡只聽說出了兩樁命案，後來毅親王和太子把各自的人帶走，他們這些兩邊不靠的人只好在太極殿喝酒吃菜，後來有內侍過來說，讓他們散了，他們才離開皇城。
杜恆霜沒有再回安國公府，而是回到自己的家裡。
「你去試試。如果崔家也站到你這邊，就大事可成了。」安子常笑著道：「他們畢竟是太子的岳家，不一定願意放棄到手的大魚。」
「秦國夫人去了安國公府，又去了崔家三房，早上去了天牢看蕭士及，現在去了毅親王府。」跟蹤的人不斷向太子回報杜恆霜的行蹤。
「當然不是。陛下再怎麼樣，也不會這樣折損自己的大將的。況且從陛下的反應來看，他對這兩樁命案，根本是心裡有數，他是故意給太子一個機會，來考驗他的。當然，也是對毅親王的一個考驗。」安子常臉色肅然：「不過太子敢如此做，應該也是等得不耐煩了。」
崔家大門前掛起了白，一片愁雲慘霧，要給崔五郎辦喪事。
杜恆霜進了毅親王府。
杜恆霜搖搖頭，冷笑道：「兇手不是陛下的人，就是太子的人，您說，我能找得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