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揚眉箭出鞘
第658章 自保
諸素素的嘴越張越大，到最後，真的能放下一個雞蛋了。
「……毅親王奪宮，太子和齊王都被殺了。」安子常輕描淡寫地道。
穩婆往穆夜來身下探了探手，道：「是動了胎氣，要穩住。才五個月，不能生下來……」
屋門外，陽哥兒正搖搖擺擺跑過來，在門口聽見爹娘在說他的「壞話」，哇地一聲大哭起來，衝到屋子裡，抱著杜恆霜的腿乾嚎不已。
封裴敦立時大怒，命人取了板子來，指著那婆子道：「給我打！狠狠打死才好！」
穆夜來叫得這樣慘，他也有些嚇住了。
再加上府里近來噤若寒蟬的氣氛，諸素素覺得，大概是出了大事了。
「裴敦，你無須焦慮。反正我們才來長安，跟別人都不熟。除了……」邵氏頓了頓：「除了二夫人。」二夫人就是穆夜來，穆貴妃的親妹妹。
安子常抱著兒子在屋裡踱步，聞言算了算天數，知道諸素素的月子快坐完了，而且諸素素這個月子，還是說了實話：「長安最近發生了大事。」
諸素素搖搖頭：「我怎會知道？難道是毅親王親自動手？」
蕭士及做出威嚴的樣子，咳嗽一聲，道：「我是做爹的，當是嚴父，怎能和善呢？」
「你是嚴父？」杜恆霜颳了刮臉：「別胡吹大氣了，兩個孩子一點都不怕你……」
這應該是他捧在手心裏的人，他真的是忘了好久了。
「給我搜！」封裴敦哪裡聽得進去。穆夜來動了胎氣是事實，這郎中說有不該放的葯也是事實！
「長安城，果然不太平啊。」半夜裡，封裴敦睡不著，坐起來長嘆一聲，在黑夜裡靜思。
邵氏聽見這話，像是在說這事是她指使的一樣，也怒了，道：「大老爺，我有沒有這麼蠢，專門派婆子去伺候她，還要用這個婆子來謀害她？——傻子都知道她一旦出事，都會想到我身上，我只會更加小心地照顧她！怎麼會做這種事？！」
安國公府里，諸素
封裴敦聽見穆夜來在屋裡叫喊，實在忍不住，一腳把門踹開，沖了進去，嚇得屋裡的丫鬟婆子忙躲開去。
安子常無語。嚇死她，還好？——這女人的腦子就不能用常理揣度。
這番話如同甘霖一樣，漸漸滲入杜恆霜心田。她半垂著頭，耳畔的紅暈更盛，側臉的輪廓精緻得如同畫中人，但是蕭士及卻透過她的瀲灧美色，看見了她內心深處那個依然彆扭脆弱的小姑娘……
一個婆子將穆夜來臨睡前喝的滋補湯端過來，道：「天天都在火上燉著，只要二夫人想吃就給做。」
杜恆霜剛把杜恆雪接了回去，應該不是杜家出了事吧？
很快幾個下人打著燈籠將穩婆和郎中迎了進來，也進了穆夜來的屋子。
「夜來，你怎樣了？」封裴敦從來沒有見過女人生孩子。以前他的妻子和妾室生孩子的時候，他不是在外面巡視，就是在外院候著，從來沒有機會親自見識一下。
封裴敦冷笑道：「你的人，你當然護著！——可是那是我的骨血，你怎麼下得了手？！」
「什麼大事？」諸素素把頭髮綰了個髻，又去拿自己做的護膚膏往臉上抹。
封裴敦的手下忙去了小廚房，一通抄檢，找出一包黑菜籽一樣的東西，拿過來給郎中瞧。
封裴敦也有些失望。要不是穆夜來有了身孕，而且穩婆都說是個男胎，他都要把她送回嶺南算了。
「何止呢，你想不想知道，是誰射殺了太子和崔良娣？」安子常將已經睡熟了的兒子放到搖床裏面，來到諸素素身後，扶著她的肩膀問道。
封裴敦點點頭：「過年的時候入宮，我會向太子表示自己的忠心。夜來那邊，看在孩子份上，你多派兩個婆子照顧她。我看自從她姐姐死後，她受打擊很大，昨天還見紅了，我擔心那孩子…
「你別急。等過了年，柱國公府改建好了，我再接你和孩子一起回去。我會在長安大發請帖，邀請他們到府里做客。我要告訴每一個人，你是我唯一的妻子，唯一的女人，我歷經千辛萬苦，又把你求回來了……」蕭士及低下頭，在杜恆霜瑩白的手背上親了一記。
邵氏也跟著披衣起來，想過來瞧瞧，聽說封裴敦進了穆夜來的屋子，她反倒不好進去了，就披了雪貂皮的大氅，手裡攏著暖筒，站在廊廡底下看著。
「啊？！」杜恆霜很是驚訝，也跟著笑：「這小子，真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睡在他身邊的原配嫡妻邵氏也醒了，索性坐起來陪他說話。
「當然不是。」安子常大笑：「是霜兒。她一箭貫穿兩個人，實在是了不得。」
邵氏含笑道：「我曉得，你不用擔心。」
「切，一個雞蛋就想打發我！」諸素素打掉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唇，想到杜恆霜這些天的經歷，很是感慨地道：「原來是這樣，她也是憋了一口氣。這下可好了。太子和崔良娣都沒了，毅親王妃會做皇后，我看還有什麼人敢動她。」不過想想又搖頭：「但是她幹嘛要親手射死太子呢？這種事，唉，真不好說。」
蕭士及大喜，卻又趕緊強壓住心頭的喜悅，點點頭，道：「都依你。」然後便轉了話題，絮絮叨叨說起三個孩子的事情：「平哥兒越來越剛硬，像個男人了。安姐兒也越來越軟和，才像個小女娃。以前這兩個孩子，我一直覺得平哥兒太軟乎，安姐兒又太剛硬，很是頭疼。現在可好了，可見孩子小時候是看不出來什麼的，慢慢長大，爹娘好生
「王不留行？」
那郎中聞了聞，皺眉道：「好像有穿山甲和王不留行的味道。」說著，親自嘗了嘗那湯，便白了臉，道：「王不留行放的過了。」
「裴敦！裴敦！我要見裴敦！」穆夜來在床上輾轉來去，覺得肚子墜得慌。
兩人說笑之後，便吹了燈入睡。
「不是我有偏見。你知道，我這些天帶他們習練騎射，陽哥兒這小子還不能騎馬，也不想看哥哥姐姐騎，就動壞心思，拿了刺牡里去扎馬的腿和屁股，差一點把看馬的下人嚇瘋了……」蕭士及又笑又嘆，不斷搖頭。
安子常笑了笑，沒有把杜恆霜跟他的計劃全盤托出，只是道：「有些事情，是非做不可。他們沒有家族可以倚仗，凡事要靠自己，不這樣是不行的。你對這些沒有心思，是因為你有我這個好夫君……」
安子常窒了窒，想起來諸素素還不知道在宮裡之前發生的事兒，就從頭到尾給她說了一遍。
杜恆霜含笑著抽回手，將那水晶鏡子放回桌子上：「我和你的事，對平哥兒和安姐兒影響最大，以後你要記得對他們和善些，不要太嚴厲了。」
嶺南大都督封裴敦帶著家小來到長安述職，表示自己的歸順之心。結果沒幾天，長安城就風雲突變，宮裡本來應該是他們封家助力的穆貴妃被殺，連帶肚子里的小皇子也沒了。然後封裴敦本來想表忠心的太子殿下，被毅親王一夜之間奪宮，不僅丟掉太子位，還丟掉性命。
封家在長安的大宅里，這一陣子很是安靜。
安子常忍不住用手將她的嘴捏合在一起，調笑道：「夫人，你是不是餓了？為夫去給做個煮雞蛋如何？」
杜恆霜撫額。——這個孩子，完全是個小魔星啊！
兩人復又睡下，結果沒有多久，就聽見穆夜來那邊有婆子過來焦急地拍門叫道：「大老爺！大老爺！二夫人動了胎氣，不好了！」
那婆子就
蕭士及更緊地握住了杜恆霜的手。
郎中看了一眼就道：「確實是王不留行，還真不少。」
安子常這一陣子早出晚歸，甚至經常深夜不歸，諸素素已經覺得有些異樣了。
穆夜來抽抽噎噎地道：「妾身也不知道為何。想是晚上貪吃，多喝了幾碗湯。剛喝完睡下，就覺得肚子不舒服。到了半夜醒過來，發現更是難受……」
「不能再叫毅親王了，他已經是太子，陛下在長生殿『養病』，現在是新太子監國。」
從穆貴妃、崔五郎被殺，到太子和崔良娣藉機要殺蕭士及和杜恆霜，還有太子急不可耐，想提前登位的事，都一一說了出來。
「最近怎麼啦？你好像忙得很？」諸素素一邊梳頭，一邊問道。
他們如今住在封家在長安的宅子的客院裏面，屋子夠多，但是只有一個院子。
封裴敦眉毛豎了起來：「喝湯？什麼湯？」說著，叫了丫鬟婆子過來問一聲。
邵氏忙過來求情，道：「大老爺，二夫人懷著孩子，有血光之災對胎兒不利吧……」
諸素素心了一沉，臉上怒氣勃發：「霜兒？她又去插手了？這種事，動輒門傾族滅，她是腦子進水了嗎？」
不過看著安子常今天回來得早，過來看孩子，就跟他閑話起來。
杜恆霜這才輕輕「嗯」了一聲，細聲細氣地道：「不用告訴所有人，只要邀請親戚朋友就可以了。」
「王不留行是專治婦人阻滯的，用來活血痛經是上好的。但是對於孕婦來說卻是不妥，會造成滑胎早產。」郎中肅然道，忙放下手裡的湯碗。
封裴敦大怒，指著剛才端湯過來的婆子問道：「你敢謀害我的子嗣？好大的膽子！」
這一次輪到諸素素把他的嘴捏起來，不客氣地道：「你夠了啊！越來越喜歡給自己臉上貼金了！」
不過，諸素素沒有大驚小怪地跳起來指責毅親王「不忠不
封裴敦看了看，道：「放在這裏。」
「不是才五個月，你不會就要生了？」封裴敦很是驚訝，一邊幫穆夜來揉著肚腹，一邊叫人趕快去請穩婆和郎中。五個月，就算生下來也活不了了……
「什麼？！」封裴敦又從夢中驚醒，坐了起來：「才五個月啊！千萬不要出事！」匆匆忙忙起床，往穆夜來住的廂房奔過去。
杜恆霜莞爾：「他還小。你剛才還說孩子小時候看不出來什麼的，怎麼馬上就對陽哥兒有了偏見？」
兩人說了半天，蕭士及才提起最小的陽哥兒，不由大大嘆一口氣：「這小子，誰都不像，調皮得不得了。一定要嚴加管教！不嚴肯定不能成器！」
那婆子撲通一聲跪下，哭著道：「大老爺冤枉啊！老奴沒有放過王不留行啊！老奴連王不留行是什麼都不知道……」
封裴敦一見穩婆進來，早退到外屋去了，順手把那碗葯也帶了出來，跟那郎中瞧：「你看看，這碗湯如何？聽說是晚上喝了這湯，就動了胎氣。其實才五個月……唉……」
諸素素卻聽得手一抖，裝著護膚膏的玉瓶在地上跌得粉碎：「什麼？」她霍然轉身：「宮變？！你是說，現在皇子只剩下毅親王？！」
「陛下去養病了，現在是新太子監國。裴敦，你現在去向新太子示好，還不遲。」邵氏笑著提醒他：「廢太子的事，不用管了。你看他們家的兒子都被新太子斬了，再也翻不了身了。」
諸素素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笑道：「嚇死我了，真是太好了。」
當然，她也沒覺得安子常又去找女人去了。安子常每天回來見她一次，整個人疲憊得很。
只要不是杜恆霜他們，諸素素就懶得操心。
杜恆霜的腦子裡也在天人交戰。她知道，她還是應該給蕭士及一個機會，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