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妝髻尚宣和
第708章 對比
她說得實在太含蓄了。
蕭士及的話，他從頭到尾聽在耳朵里，十分感慨。
況且因為比他們要低兩個品級，也不用擔心蕭泰及有了靠山，轉臉會下狠手整他們一家人。
蕭士及一本正經地道：「你家小妾沒有告訴過你嗎？我夫人的陪嫁滿長安城都找不到第二個人比她更豐盛的。我們府里，如今都靠她的陪嫁度日呢。你說我有沒有那麼無恥，用妻子的陪嫁在外面養小老婆？」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他都想回到自己犯蠢的那個時候，將那個犯蠢的自己直接滅掉算了！
蕭士及挑了挑眉，不以為然地道：「誰問她願不願意？——到了這個時候，她不願意也得願意！」
杜恆霜說的「別人」，大概就是穆夜來了。
那件事，簡直是蕭士及一生的恥辱，封裴敦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一直到第二天的年酒筵席上，他看見封裴敦過來給他敬酒，又說道：「夜來又有了身孕，今年的年酒她不能來了，讓我向你道歉。還讓你不要責怪你夫人，你夫人雖然沒給她送帖子，她也不在意的，更不怪她的。」頓了頓，又道：「夜來是個大度善良的女子，當年她能不計任何得失救了你的性命，就知道她的人品性子了。」這是在提醒蕭士及，不要忘了穆夜來對他有救命之恩。
看穆夜來敢讓封裴敦過來傳這種話，明晃晃地在他跟前上杜恆霜的眼藥，就知道穆夜來自己也認為她在蕭士及心裏是不一樣的……
杜恆霜默然。這番話，她一點都不奇怪。對於蕭士及來說，他的心其實是很硬的。你看他對付齊月仙的手段和心機，就知道凡是沒有讓他動心的女人，他收拾起來都是毫不留情的。
「怎麼啦？」蕭士及連忙問道：「是覺得這樣做不妥？」
杜恆霜反手握住了蕭士及的手，還是對他說道：「……我是在想，你對齊月仙的態度，和對別人的態度，真是天差地別。」
「你閉嘴！」蕭士及氣得一腳踹過去。
不過這都是他該受的。既然他以前做錯了，現在彌補過來，只希望還不太晚。
蕭士及又想苦笑了，拍了拍封裴敦的肩膀：「封老兄，這樣不好吧？你又不是沒有嫡子？並嫡之事，還是以後再說吧。你想想，她爹是被太上皇處斬的。她姐姐……穢亂宮闈，讓太上皇蒙羞，在宮裡死得不明不白。這樣的女子，你確定要讓她做你的正室？你要知道，做偏房，無論什麼人都使得，就連陛下宮裡，也有前朝大將的親妹妹做他的妃嬪。但是正室不行啊。你們封家會答應么？」
杜恆霜搖搖頭。不管蕭士及如何對付齊月仙，杜恆霜都是沒有意見的。她有意見的，是他為何對穆夜來是不一樣的……
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不然他心裏始終有個疙瘩。
再說若是有一天，他們的利益跟皇帝的利益對立起來，就是他們要靠自己的時候。
當然，蕭士及這樣一說，他還是想起了那些利害之處，便笑著道：「我就是說說而已。你知道這些娘兒們，就知道鬧。成日里在家，不是爭衣裳首飾，就是爭份例私房，煩得死人。」又問蕭士及：「聽說你還沒有妾室，要不要我幫你物色幾個絕色女子？哈哈，當然，像你夫人那樣的絕色是沒有，但是你夫人也年紀大了，再絕色，看這麼多年也看膩了，我給你弄幾個十一二歲，水靈靈嫩生生的小娘子怎樣？養在外頭，保管你夫人不知道。」
就這麼一個表裡不一、惡毒裝樣的人，他當初居然還認為她是個可憐人，對她還生起了几絲憐惜之意，還想著要她過得好了，自己才能過得好！
難怪當初能把杜恆霜氣得天天跟他鬧……
蕭士及看了看穆大公子，想起自己當初在漠北被穆夜
「當然是楷模啊！——那時候，您可是理直氣壯用妻子的陪嫁養外室，哦不，是養救命恩人……」
「我們不是說好了？有事要互相商量？今天我跟你商量呢，你怎麼能不說話呢？」蕭士及又道，縮回手，靜靜地看著杜恆霜：「有什麼話，你就跟我說吧。」
杜恆霜一窒。她沒料到蕭士及察覺到了，便把頭一低，淡淡地道：「沒有，我沒有不高興。」
杜恆霜和蕭士及兩人現在都明白了。皇帝和皇后雖然對他們還不錯，但是這一輩子還這麼長，真的不能保證就能一直恩寵下去。而皇帝翻臉的成本實在太低了，所以他真沒有必要一心為臣子考慮。
她在說他對待齊月仙和穆夜來兩個人的不一樣。
蕭士及一直留神看著杜恆霜的臉色，很快就發現了她情緒的輕微變動。
他在嶺南待得時間長，對士庶之分已經不太在意了。
穆夜來這種姿態著實把蕭士及噁心壞了，也把他鬱悶壞了，更讓他難受壞了。他想到昨夜杜恆霜心裏肯定比他更難受，他就整個人都不好了。
封裴敦跟蕭士及說話的時候，穆大公子就站在不遠的地方吃酒，一邊豎著耳朵聽他們說話。
如今他想要再進到那扇門裡面去，可是要付出比以前更大的代價、精力、和心思。
這樣一來，雖然比他們柱國公府縱然不如，但是對蕭泰及這個白身來說，可是魚躍龍門了。——從沒品到從二品，可不就是魚躍龍門了嗎？
當然也絕了齊月仙的後路。俗話說，莫欺少年窮，也莫欺美人的一時落難。美人總是比別的人更有機會東山再起，而且齊月仙名門士族之女，想娶她的人，其實也是很多的。萬一她要嫁了更厲
穆大公子笑嘻嘻地跳開，躲到迴廊柱子後頭，從柱子後頭探頭看著蕭士及。
穆大公子悄悄跟了出來，對蕭士及輕聲道：「國公爺……」
蕭士及這時才明白過來，杜恆霜昨晚的情緒變化是怎麼回事。
杜恆霜想了想，縣主的丈夫，就是儀賓了，也就比蕭士及的正一品要低兩個品級，是從二品，跟縣主的品級是一樣的，和杜恆霜這個正一品的秦國夫人相比，也是要低兩級。
封裴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打著哈哈道：「哈哈，沒關係。柱國公沒銀子花，有的是人要送你銀子，別著急，別著急……」一邊說，一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跟別人喝酒去了。
而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只能希望有能力跟他們做對的人越少越好，同時恨他們，跟他們有仇的人也早都被他們收拾了，才能讓他們專心做自己的事。
所以讓齊月仙嫁給蕭泰及並嫡，怎麼想都是一招好棋，而且就現在的局面來說，對蕭士及的名聲還有著莫大的好處。
蕭士及一下子沒有明白過來。
跟齊月仙一比，杜恆霜越發覺得穆夜來在蕭士及心裏是不一樣，不由得更加難受，臉上自然也帶了出來。
這穆夜來還真是有本事……
「真的沒有？」蕭士及伸手抬起她的下頜，仔細查看她的神色：「還說沒有。我看得出來……」他頓了頓，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卧槽！他都想暴粗口了！
封裴敦自己是不差銀子的人，不覺得十萬兩銀子就能讓蕭士及精窮了，他看了看這中堂的擺設，笑道：「柱國公，你不厚道哦。看你這一家上下的用度，怎麼可能……」
杜恆霜卻看了看蕭士及，也在心裏躊躇著，要不要跟他再說一次。
蕭士及木著臉，端著酒杯道：「……呃，我們本來也沒打算給你小妾送請帖。今兒請年酒，只有正室能出來應
蕭士及說完這番話，覺得心頭憋屈得慌，別走到外面的迴廊底下背著手站著，看著院子里的景色出神。
蕭士及一瞬間福至心靈，想杜恆霜情緒突然變壞的原因，是不是因為她在乎他的態度？
想到這裏，蕭士及無限感慨。曾幾何時，杜恆霜的心事，只對他一個人說。他本來是這個世上，最懂她的人。可是從什麼時候起，他們就漸行漸遠了呢？
蕭士及回頭，仔細辨認了一下，才想起來這是穆大公子，皺了眉頭問他：「你什麼事？」
「我知道你有心事，我……」蕭士及本來還想再問，突然他就想到了那一天，安子常給他機會，讓他能夠聽見杜恆霜真正心裡話的機會。
封裴敦也愣了，他豎起耳朵，驚訝地道：「真的嗎？你們只請正室？」說著又搖搖頭，喃喃地道：「是了，她是二房，確實是……身份不如人，出來應酬是自取其辱。我還是應該想法兒讓她並嫡。不然她的孩子就都是庶出，實在是不好看。」
「咦？那你想怎樣？」杜恆霜奇道：「她不願意，難道你還能強迫她嫁？」
她也就慢慢把那扇門對他關閉了。
穆大公子點點頭：「我當然記得。她消失了整整一年，我嫡母旁敲側擊了很久，才知道她是去了漠北，把我們大家都嚇了一跳。」
「那你為何不高興呢？」蕭士及又問了一句。
一番話說得封裴敦又躊躇起來。
蕭士及冷笑道：「她使手段，讓太上皇下旨跟你並嫡的時候，可沒問我們願不願意，我們為何要問她願不願意？」
「不過，你的算盤打得雖然好，可是那齊月仙會願意嗎？再說太上皇的聖旨，可是將她賜於你做並嫡之妻的。」杜恆霜很是懷疑。不說蕭泰及怎麼樣，就看齊月仙一直以來的目標是蕭士及，杜恆霜都不信齊月仙會願意嫁給蕭泰及。
蕭士及惱道：「是啊，就是因為那一次送
實在是太丟人了……
因齊月仙本來是蘭陵蕭家的嫡女，還曾經是蕭銑的皇太女，正宗的士族門閥之後，配蕭泰及實在是綽綽有餘了。
「沒什麼要緊事。只是有些感慨。記得那一年，我去江陵找您借銀子，您二話不說，就送了我妹妹十萬兩銀子。那時候，我真覺得您是我們男人的楷模！」穆大公子豎起大拇指誇蕭士及。
蕭士及也愣了，他冰塊一般的神情都維持不下去了。微張著唇，長眉輕挑，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
對於他來說，只要他老丈人不反對，他可以馬上把穆夜來並嫡扶正。
封裴敦愕然：「你窮？你不是有名的大財主嗎？當初我聽說，你還送了夜來十萬兩銀子，說是答謝她的救命之恩。」
「什麼楷模？」蕭士及臉都紅了，隱隱覺得穆大公子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蕭士及又囧了，忙推辭道：「不用不用，我這人不好女色。再說我家裡窮啊，養不起這麼多的女人。」
唯有穆夜來。
他一度被自己的事弄得無比焦躁，也懶得再去聽她的心事。
可是她實在是不想再提起穆夜來的名字。
再說嶺南土司家裡，還是多妻制，幾個大老婆並立的情況比比皆是，他也是耳濡目染之下，對並嫡之事看得不如中原的人那麼重要。
穆夜來的大哥穆大公子如今跟著封裴敦做隨從，今日是跟他來柱國公府吃年酒的。
「那你知不知道，她到底為何要突然去漠北？」蕭士及以前曾經懷疑過，但是一直沒有確鑿的證據，後來就相信了穆夜來。一直到那一天，安子常突然告訴他，穆夜來這個人，不是她表現出來的那個樣子，他才重新對當年的「救命之恩」起了疑心。
蕭士及轉而握住杜恆霜的手，另一隻手掌在她柔嫩的小手背上輕輕磨蹭，珍而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