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妝髻尚宣和
第715章 遮掩
「夢兒不過是個婢女，就算跟我睡過又如何？照樣是麻雀，變不了鳳凰！」封儉冷笑著道，背起雙手，看向穆夜來：「不過，她雖然不是我的妻子，但是，她確實是我大堂哥的外室。」說完便仔細端詳穆夜來的臉色，眯起雙眼。
一邊想，一邊忍了怒氣，扶著丫鬟的手，慢慢走回車上。
她看得清清楚楚，封裴敦將馬扔給小廝，自己上前拍了拍大門。——正是封儉告訴她的那個地址的門。
果然是有了新人。
封儉有些悻悻地坐回椅子上，垂頭喪氣地道：「孩子沒了，生下來沒幾天就沒了。至於夢兒……」他嗤笑一聲，聳聳肩膀：「我們倆連飯都沒得吃，只好把她賣了。不然我們倆都會餓死。」說著，封儉抬頭，看著穆夜來，露齒一笑：「現在可好，我們兩人都活過來了。她有了大靠山，我也有大靠山。」
「住嘴！」穆夜來啪地一聲，抽了那丫鬟一個耳光：「老爺也是你這賤人能說三道四的？——男人三妻四妾多了去了，不過養個外宅而已，至於竭竭嗷嗷倒了醋缸嗎？再說了，我有孕在身，不能伺候老爺，正好讓那女人幫著分分憂，我只感謝她，哪裡會怪她？你不要用你的小心思，來揣摩我。我跟你們不同，我從來不在乎這些外面的花花草草。」
這邊穆夜來離開封儉的屋子，想著揀日不如撞日，就命車夫把車趕到那外宅所在的里坊。
「誰？！」穆夜來心裏一沉，有了一個隱隱不好的猜想，但又覺得不可能。
但是不管怎麼說，她從封儉那裡得來的消息，比從伯爵府得來的多多了，她的一千兩銀子花得不冤。
「啊呸！」封儉大大地照穆夜來臉上啐了一口。
穆夜來聽了封儉的話，簡直臉都氣黑了。
那丫鬟是穆夜來的心腹，不然也不會讓她跟著過來。
穆夜來啐了他一口，恨恨地道：「我不用打聽就知道老爺在外面有了人
穆夜來忙下了車，扶著丫鬟走到巷口靠牆的地方，探出腦袋往前面看。
「沒問題！沒問題！」封儉不住口地答應著，又送老胡頭出去。
穆夜來越想越放心，回到伯爵府，馬上去給邵氏回話。
穆夜來心裏一喜，拿帕子拭了臉，笑道：「原來不是……」
現在知道了是夢兒，她才鬆了一口氣。
封儉聽了穆夜來的分辯，笑得前仰後合，樂不可支。
封儉見是這個給他出謀劃策的人，大喜過望，過來給他行禮。
封裴敦不去她那裡，在邵氏那裡也只點個卯，這十幾天每天都往外跑，好幾天都夜不歸宿，不是外面有人了還是什麼？哪裡還需要別人說？！
穆夜來大怒。她最恨別人拿她肚子里的孩子說笑，可是說笑的是邵氏，不管封裴敦是不是遠著嫡妻和嫡子，現在的邵氏，既有身孕，又有身份，不是她能隨便挑釁的，只好壓下心頭的怨氣，強笑著道：「姐姐，我是不好意思說啊。大老爺要誰不好，居然跟堂弟妹扯到一起了，這要被二伯母知道了，還得了？」
「堂弟妹？」邵氏十分不解：「不可能吧？老爺不是那樣的人。」
來到邵氏的正房，穆夜來靈機一動，特意挑了一個只有她們兩人的機會，對邵氏道：「姐姐，今兒我出去買線，回來的時候，居然讓我碰巧看見了大老爺。」
見到那情形，那丫鬟也明白了，不由為穆夜來不平，在車上低聲道：「二夫人，老爺這樣對二夫人，實在是太過份了。二夫人還懷著胎呢，老爺就能丟下二夫人不管，去外面跟不三不四的女人尋歡作樂，真是……」
封儉哈哈大笑一場，然後走到穆夜來身邊，神神秘秘
穆夜來搭著手站在牆邊，手裡恨恨地摳著牆皮，只聽咔噠一聲，她剛留了兩寸長的指甲都折斷了。
穆夜來眼神閃爍著，低頭想了一想，覺得封儉說得不無道理。但是她的理智和感情都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穆夜來見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心裏跳動地更加厲害，嘴硬著道：「難道不是嗎？我說錯了嗎？」
穆夜來一路盤算，想著這件事，她不能出頭。封裴敦剛得了夢兒沒有多久，正是打得火熱的時候。再說，她不能服侍封裴敦，如果沒有夢兒，她就不得不把身邊的丫鬟送上去。可是她身邊的這些丫鬟，她一個都不想抬舉，一直裝聾作啞。
穆夜來橫了他一眼，冷冷地道：「蠢不蠢，看你能說些什麼東西出來。」
就憑她跟封儉生過一個孩子，她就絕對進不了伯爵府的門。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身穿青色腰甲，藍色寬腿綢褲的丫鬟模樣的女子探出半個身子，對封裴敦眉開眼笑道：「老爺來了，可把我們姑娘等急了，快來吧，羊肉湯已經滾了好幾滾，正等著老爺呢！」
這樣條件好的男人，怎會去養夢兒那樣上不得檯面的外室？！
現在封裴敦在外面有了人，她其實應該高興才對。
因為她知道，夢兒絕對是上不了檯面。
封儉笑著送她出去，道：「你放心。她也恨我賣了她，你說，我會不會吃飽了撐的，拿草棍兒去捅老虎的鼻子眼兒？」
「萬花樓。是一個歌舞坊，她在那裡坐女先兒，聽說頭一次接客，就是我大堂哥。他們倆可真是有緣啊。」封儉一面說，一面咧嘴一笑，露出八顆雪白的牙齒。
穆夜來點點頭：「你真的賣了她？賣到哪裡去了？」
穆夜來窒了窒，低頭道：「是，也不能說是堂弟妹，但是她以前是封儉的女人，
老胡頭也不客氣，把褡褳搭在肩上，對封儉道：「我家就在那邊拐彎第二個門。有事你去找我，我每幫你一次，你給我十兩銀子，咱們銀貨兩訖，怎樣？」
封儉愣了一下，跟著站起來道：「怎麼啦？這怎麼不算消息？我不說，難道你會知道？」
穆夜來走後，老胡頭從外面溜了進來，來到封儉的屋子，笑著道：「如何？我的主意不錯吧？」
穆夜來搖搖頭：「大老爺沒有看見我。」
封裴敦哈哈笑著，推開門走進去，似乎已經迫不及待地在喚著裏面那人的名字。
夢兒算個什麼東西！也敢來和她搶男人！
穆夜來被封儉噎得幾乎吐血，卻也沒有再跟他爭執，只是道：「把外宅的地址告訴我，我得閑去看一看。」
如果老胡頭不要銀子，封儉還會懷疑他的用心，但是對方開口要了銀子，封儉便立刻放下心來，道：「我只剩兩百兩，給你一百兩，剩下一百兩我還要吃用，你可不能再要。」
「你有話就說。吞吞吐吐地，也不怕生個孩子說話結巴。」邵氏毫不留情地取笑穆夜來。
穆夜來怔怔地坐回椅子上，難以置信地道：「居然真的是她……」翻來覆去想了一會兒，又搖頭表示不信：「封儉，你說大話也要看看對誰。你說別人也就罷了，夢兒？憑什麼？！她早被你睡爛了，又懷了孕，生了你的孩子。不管你有沒有跟她拜堂，她都是你的女人，也就是說，她事實上是老爺的堂弟妹。試問老爺並不是沒有綱常倫理之人，他怎會……跟自己的堂弟妹搭上關係？！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你不會告訴我，那女人是你的妻子，夢兒吧？」穆夜來試探著問道。
穆夜來一邊想著，一邊冷笑道：「好吧，就算是她，那我倒要問你，你可甘心自己的女人被你堂哥強佔？那夢兒不是還給你生了孩
封儉往旁邊敏捷地一閃，躲開穆夜來，笑著道：「原來是說這個。這是當然，我要不知道到底是誰，又在什麼地方，怎會上門來找你要錢呢，是吧？我有那麼蠢嗎？」
封儉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拿袖子抹了抹眼角，咧著嘴道：「你那都什麼道理？我跟你說，你那說的是女人看女人，不是男人看女人。——男人挑女人，又不是挑原配正室，有幾個在乎還有沒有元紅？又有幾個在乎是不是生過孩子？總之只要讓他睡得舒服，就算是娼妓婊子，男人都能抬回來養做外室。明白了吧？我可是說的實話。你要不信，我把地址給你，你自己去瞧。不過，別怪我沒警告你，你去的時候，小心一些，不要被我堂哥看見了，他可不想讓你們曉得。」
穆夜來一看這地址，就在崇康坊不遠的一個裡坊里，立刻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好不容易才鎮定下來，扶著腰道：「……我過兩天去看一看，你也不要輕舉妄動，別想著兩面賣好，我要知道可不依的。」她擔心這件事是封儉跟夢兒一起做局，對封儉的話也沒有完全相信。
封儉有些臉紅，嘿嘿笑著，親自去裡屋取了一百兩銀子過來，裝在褡褳里，給老胡頭送去。
穆夜來卻看著封儉的樣兒就心煩，揮了揮手道：「好了，以後每個月，我不錯日子讓人給你送銀子過來，你不要去伯爵府找我，有事送信過去，我自會來找你。」
「她什麼時候是我妻子？你不要胡說八道！」封儉義正辭嚴地道。
封儉點點頭，送了穆夜來出去。
老胡頭捻著鬍鬚道：「別說謝字，給我一百兩銀子就行，我這人不是白做工的。」
「你記得要小心。夢兒可不是吃素的。她不是我大堂嫂那樣良善的人，你斗得過大堂嫂，卻不一定斗得過夢兒。」封儉一邊把夢兒的地址寫下來，遞給穆夜來，一邊警告她：「所以千萬不要打草驚蛇，
老胡頭嗤笑一聲，道：「你還能每個月從那位二夫人手裡拿二十兩銀子，當我不知道？」
穆夜來飛快地睃了封儉一眼。不會吧？那人元紅早失，又生過孩子，會把封裴敦迷成這樣？再說，論身份，那可是封裴敦的堂弟妹吧……
當然，她沒有把車停到那外宅附近，而是遠遠地停在一個小巷子里觀望。
到了黃昏時分，她看見封裴敦騎著高頭大馬，帶著兩個小廝從巷口走過。
她扶著腰站起來，用手指著封儉道：「這也叫消息？也值一千兩銀子？！——你趁早給我把銀子吐出來！不然我跟你沒完！」
之前她很忐忑不安，是因為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也不知道封裴敦看上的女子到底是誰。
穆夜來死活不肯相信封儉說的話。在她看來，封裴敦身居高位，手握重兵，有的是銀子，而且一表人才，雖然在樣貌上比蕭士及稍有不如，但是中年男子，更有男人氣概，更會疼人，已經彌補了那些不足。
邵氏看了穆夜來一眼，笑道：「是嗎？大老爺呢？他沒跟你一起回來？」
穆夜來冷笑著暗道，我看你能樂呵多久。男人養外宅，本就是養個玩意兒，還當自己是男人心坎上的人呢，別做夢了！等我生下孩兒，再來收拾你！
依稀彷彿聽來就是「夢兒」兩個字。
原來否認的是這句話？穆夜來一顆心又吊了起來。
那丫鬟被打得臉頰紅腫，卻半個字也不敢再說了，躲在了車裡面，不敢再跟穆夜來打照面。
對於她來說，她一向認為任何男人只要有了自己，就不會再看上別的女人了。她對男人的心思了解得比男人自己還透徹，怎麼可能有男人在擁有她之後，再看上別的女人？——她是誰？她是穆夜來！就連杜恆霜那樣的絕世美女，都曾經敗在她手下，不得不自求下堂以全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