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妝髻尚宣和
第736章 世子
但是現在看著自己的孩子一步步佔千金公主的便宜，又一步步將崔盈盈兒子的東西奪走，丹娘覺得這樣做不對，不能再錯下去了。
很快，衛星峰就準備了一封陳表送到長安，說千金公主出遊的時候，意外身亡，他正在刺史府給她舉哀，另外，還遞上給自己的嫡長子請封世子的書表。
崔盈盈咬了咬牙，還是忍了下來，又問道：「千金公主的喪事怎樣了？」
兒子是在給他娘親出氣呢。對這個異母妹妹，沒有主動打壓已經是他厚道了，怎麼可能還如同嫡親兄妹一樣，去噓寒問暖，關心她是不是「正常死亡」？
丹娘只好應了，走一步，看一步。
崔盈盈等了幾天，就等到從長安來的內侍過來弔唁，同時還有永徽帝的旨意，封衛星峰原配所出的嫡長子做世子。
崔養娘拿出帕子給她拭淚，低聲勸道：「夫人，這話您可不能再說了。男人都是不喜歡別人揭瘡疤的。這些以前的貧賤之事，您還是忘得越快越好。也別在老爺面前說他是靠咱們崔家。——就算是事實，也不能說。」
這大兒子幾乎是丹娘一手帶大的，也就是這兩三年，他和妹妹才離開刺史府，和衛星峰住在一起。
崔養娘心裏一動，微微笑道：「夫人說的是，我去打聽打聽，看看是怎麼回事。」
如果是平樂公主「意外身亡」，太上皇相信，自己的兒子，也就是永徽帝，絕對不是只派個內
永徽帝笑了笑，躬身行禮，然後轉身離開了太上皇住的長生殿。
丹娘沒有法子，揮揮手讓他走了，自己坐在燈下出神。
想到千金公主的生母萬貴妃當年對自己的原配妻子歐陽紫做過的事，太上皇又默然了。
以千金公主的身份之尊，吃個葡萄都有人給她扒皮，太上皇想不出來有什麼事情，能讓她「意外身亡」。
也就是說，這檢校荊州刺史的位置，篤定是他原配的兒子坐了，她這個崔家嫡女生的兒子，以後只能仰仗這個異母兄弟的鼻息過日子。
她自己是打定主意要去給千金公主抵命。
「老大，你聽娘說，如果娘讓你放棄這一切，跟娘離開這刺史府，回咱們老家去務農，你願不願意？」丹娘認真問道。
一想到兩個孩子，丹娘頓時啞口無言。
「……那邊小院少了四五個婆子？」
江陵刺史府內院的西面小院，衛星峰的嫡妻之一崔盈盈正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起來，怒道：「你說什麼？老爺給他原配之子請封了世子？！那我的兒子算什麼？憑什麼？！他的原配早已和離，如何還能當嫡長子之稱？禮法何在？還把不把我們清河崔家放在眼裡？！」
「娘，您說什麼話？好端端的刺史府不住，為什麼要回老家？娘，我還記得娘那時候每天起早貪黑，下地種田，所得只能盡夠溫飽，我
但是衛星峰說得也有道理。千金公主是金枝玉葉，她的死如果是人為造成，不管她是不是受寵的公主，冒犯了皇室尊嚴，他們全家都得死……
「夫人說得有理。」崔養娘點點頭，心裏雖然還有一絲疑惑，但是也覺得崔盈盈說得在理。
永徽帝沒有多想，硃筆一揮，准了衛星峰所奏，派了內侍去江陵弔唁千金公主，同時帶去封衛星峰原配所出嫡長子為世子的聖旨。
兩人歇下，一夜無話。
而在刺史府的西小院里，崔盈盈夜不能寐，聽著崔養娘低聲說著她調查來的一些蛛絲馬跡。
崔盈盈的養娘忙上來捂住崔盈盈的嘴，著急地道：「我的夫人欸，您可別這麼大聲，若是讓刺史老爺聽見了，又是一頓吵鬧。這兩年，吵了多少次，好處都讓東面那位得去了，您這兩年再也沒有添過一男半女，只有一個哥兒，還不知道……養得大養不大，實在是沒法跟那邊那個已經定了親的嫡長子爭啊！」
崔盈盈覺得
「是的。聽說是那一天跟著公主一起出去的。結果回來的時候，老爺只把公主的屍身帶回來了，那些婆子，沒人敢問去哪裡了。」
十個指頭伸出來還不一樣長，兄弟姐妹之間有親疏太平常了。
太上皇得知自己當年最疼愛的女兒千金公主意外身亡，很是唏噓，搖頭道：「雖是金枝玉葉，可是離了長安，卻能『意外身亡』。皇室威嚴，也只在長安一地而已。」這是在抱怨衛星峰沒有好好照顧他女兒。
崔養娘嘆息道：「說是要等陛下從長安派內侍過來弔唁。唉，雖說跟咱們鬥了這麼多年，可是她也挺可憐的。貴為公主之尊，連自己的子嗣都沒有，養了別人的小崽子，結果還沒有享到那小崽子的福，自己就先去了……」
丹娘窒了窒，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大兒子，看著他日漸白皙的面容，跟衛星峰生得越來越像，還有他志得意滿的神情，想著他承襲世子之後的無邊權勢和富貴，心裏更加沉甸甸的。
這裏靠近外院，內院的婆子丫鬟一般不到這邊來。
而衛星峰不立崔家女生的兒子為世子，卻立自己和離了的原配生的兒子為世子，這一點，卻很對永徽帝的心思。
但是看了看永徽帝不以為然的神情，太上皇就知道，永徽帝不想再去追究這件事。
崔盈盈眉頭蹙了蹙，自言自語地道：「聽說，
丹娘笑了笑：「還行，挺乖的。」
刺史府的小偏院里，衛星峰的大兒子喜滋滋地來看丹娘，道：「娘，從今兒開始，我就是這刺史府的世子了，這刺史府的一切，以後都是我的。娘，您安心住在這裏，以後好跟兒子享福。」
千金公主是萬貴妃生的女兒，是永徽帝的異母妹妹，當年並沒有多少交情。她的死，永徽帝不怎麼放在心上，只是琢磨著如何要跟太上皇開這個口。
「可是……可是……這些本不是你和你妹妹應得的。」丹娘想了又想，還是說了出來。
千金公主的死，讓她很是不安。她這兩三年一直麻痹自己，說這些是不得已，她是為了孩子們。
不過兩三年功夫，丹娘就發現，自己都快認不出這個兒子了。
崔盈盈搖頭：「這也沒什麼。也許就是這些婆子的錯，才導致公主意外身亡。她們給公主抵命，也是應該的。之所以秘而不發，大概是不想牽扯太多吧。你想，這些人是公主的下人，公主因她們而死，她們還不得被族株？」
「你別管了，一切有我。」衛星峰肅著臉道，囑咐丹娘安心在這個偏院住下。
衛星峰晚上過來到她這裏歇著，聽了她和衛大郎的談話，笑著道：「你啊，就是太謹慎了。這些東西，我說給誰就給誰，你就不要想七想八了。我知
永徽帝看見衛星峰的陳表，又是皺眉，又是微笑，心情十分複雜。
太上皇嘆口氣，揮手讓永徽帝出去。
衛星峰心裏最大的兩樁心事去掉了，不由得喜氣盈腮，一點都沒有喪妻的悲痛之感。
衛大郎面色一沉：「娘，您糊塗了吧？這些如何不是我該得的？難道我衛大郎天生腿就比別人短一截？我爹是刺史，我就是世子，這有什麼不對？——連陛下都願意我做世子，娘，您就別瞎操心了。」衛大郎擔心娘親會昏了頭，去向他爹說不要這個世子位置了，因此對丹娘百般哀求，甚至跪了下來，只求他娘親不要去搗亂，跟衛星峰說，不讓他做世子這種話。
崔盈盈眼淚都要出來了，握住自己養娘的手，道：「養娘，我就是不服氣，沒有我們崔家，他衛星峰算什麼東西？憑什麼坐上這檢校荊州刺史的位置？他能坐上這個位置，不就是靠了我們崔家？！——他把世子之位不給我的兒子，卻給了他原配生的兒子，這不是有意打我們崔家的臉嗎？！」
「不過，我是不會眼睜睜看著那小子做世子的。——我明天去見老爺，我要當面問他，為何請封他和離之妻的兒子為世子。衛大郎雖然是原配所出，但是他的娘親已經跟衛星峰和離，他當不得嫡長子之位。他的世子之位，理應作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