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妝髻尚宣和
第745章 代價
但是封家又不是外面的菜園子，哪個男人都能進？
越是不讓邵氏和夢兒進去，兩個人就越是篤定裏面肯定有貓膩。
「她在殺人！殺那個小孩子！」楚媚娘腦海里冒出這樣一句話，然後猛地轉身，用手緊緊捂住陽哥兒的嘴，不讓他發出任何聲音，也不讓他看見那副可怕的情景……
原來是封大郎帶著他們這群孩子在花園裡玩捉迷藏。這一次輪到楚媚娘和陽哥兒出來尋人，本來他們不應該離開小花園，但是陽哥兒特別淘氣，逮著洞就鑽，居然讓他七鑽八鑽，鑽到穆夜來的院子來了。
夢兒行禮之後，忙不迭地將屋裡人都支出去，然後對邵氏道：「大夫人，我剛才聽見一個消息，不知道大夫人有沒有興趣？」
楚媚娘不知怎地，只覺得心裏怦怦直跳，大氣都不敢出。
能進內院的男人，都是封家的本家親戚。
所以穆夜來保持著謙卑的姿態，見人就行禮，直到二哥兒突然肚子痛，要去茅房。
「當然。奴婢這雙眼睛還是管用的。奴婢可以打包票，那絕對是個男人！」
夢兒看著這孩子，噗哧一聲笑道：「真有意思。咱們大都督不是真的想把這孩子嫁到柱國公府吧？咱們願意嫁，別人未必願意娶啊！」
那穿海棠紅羅裙的女人偏了頭，似乎不忍再看。她的臉正好對著楚媚娘這邊。
封裴敦發了無數張帖子，來的人也不少，堆山填海，到處都是人。
邵氏和夢兒以為她滿頭的小辮子，隨時能讓她們抓。她們做夢都想讓她身敗名裂，想將她趕出家門！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其實沒有別的那些人在乎生死。
「什麼消息？」邵氏笑著問道。
看著鏡子里的麗顏，善姐兒的眉眼在她眼前一閃而過。
雕花地罩的落地垂簾很快恢復了平靜。
只是見夢兒自己跳出來要作耗，邵氏樂得看熱鬧。——反正兩個都是妾，狗咬狗最好……
夢兒咬了咬下唇，道：「我去找大夫人。」她不能一個人去。這種事，雖然好處多，但是風險也大，她不想一個人做出頭椽子。
那婆子見四下里沒人，便湊過來，壓低聲音道：「……三夫人，您讓奴婢盯著二夫人……」
「那就去看看吧。不過，還是不
她這幾天將善姐兒帶在身邊，仔仔細細看過她的眉眼。跟她很是相似，都是濃眉大眼，鵝蛋臉長睫的長相。
穆夜來對那些人點頭微笑，彬彬有禮地將自己的兒子領上去跟人打招呼。
善姐兒發出幾聲小貓兒一樣的哼唧聲，不耐地偏了偏頭。
有她認識的，也有她不認識的，不過這沒關係。
夢兒興奮地站起來，在屋裡來回走了幾趟，問道：「什麼時候的事？那二夫人呢？」
她只聽見從搖床那邊傳來幾聲悶哼聲，似乎還有小腿亂蹬的聲音。
屋裡有股淡淡的茉莉香，並無旁人，十分安靜。
「啊？！——真的？！」夢兒很是驚訝：「你可看清楚了？這種事可不能胡說，如果抓不到證據，可是要吃不著羊肉惹一身騷的……」
來到穆夜來的院子門口，邵氏和夢兒想進去，卻被穆夜來院子里看門的婆子攔住了，道：「大夫人、三夫人，二夫人不在屋裡，不用進去了。」
陽哥兒嘟著嘴正要跟著出去，從外面居然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邵氏嘴裏雖然不敢反對，但是心裏不可能沒有想法的。
邵氏看了夢兒一眼，暗忖這人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現在這個時候，穆夜來最多跟人說說話，怎會有姦情？——雖然確實有男人進去了……
她知道她做的那些事，瞞得過一時，瞞不過一世。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她也不在乎了。
那婆子忙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善姐兒還在睡呢。她脾氣不太好，若是沒有睡好，可是要哭鬧一整天的。兩位還是等善姐兒醒了再來吧。」
不過穆夜來很知好歹，這種時候，她早就將所有的管家權都交回給邵氏了，自己說善姐兒這幾天不舒服，她要專心帶孩子，讓封裴敦很是滿意。
「陽哥兒，咱們走吧。他們不在這裏。」楚媚娘拉著陽哥兒的手要離開。
這一次夢兒兒子的滿月禮，封裴敦也借口夢兒要做月子，本來是不打算讓她出來見人的
與其麻木不仁地在邵氏，甚至在夢兒那個賤人手下苟且偷生，她更願意不顧一切地放手一搏。
夢兒沒有去待客的中堂，而是託人把邵氏叫了出來。
「誰有你會鑽洞？我真後悔跟你一起了。」楚媚娘笑著搖搖頭，她比陽哥兒只大不到半歲，但是比陽哥兒精明太多了。
這邊中堂上，封裴敦穿著金棕色團花雙林絹長衫招待客人。今天雖然是夢兒兒子的滿月禮，但是封裴敦為了顯擺自己家族興旺，特意囑咐三個夫人把孩子都帶出來讓大家看看。
這是封裴敦最重視的一個女兒，雖然是庶女，但是穆夜來的身份不一般，本來也是有誥命的人，在封裴敦心裏，這個女兒跟嫡女一般無二。
穆夜來守門的婆子嘴角的笑容一閃而逝，便忙低下頭，靠在院門旁邊候著。
穆夜來記得當時邵氏和夢兒兩個人對此不屑一顧的嘴臉。夢兒甚至忍不住出聲，說穆夜來想把善姐兒嫁到柱國公府是「失心瘋」了……
「喲，脾氣還挺大。」邵氏笑著搖搖頭，對夢兒道：「看來我們來晚了。」
夢兒嘆息：「好吧，是我耽誤了，要是早一點……」
若是今兒抓住那個「姦夫」是封儉，可是能一石二鳥，既能讓封裴敦徹底厭棄穆夜來，又能從側面打擊夢兒，讓她不要以為生了兒子就得意忘形了。
如果輸了也沒啥，大不了一死了事。
他們剛剛鑽出狗洞，就看見那海棠紅的羅裙在他們前面不遠的地方，往對面假山那邊去了……
陽哥兒懂了，乖乖地一動不動。
邵氏好笑，道：「她不在屋裡我就不能進去了？這是什麼道理？」
穆夜來嘴角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將她本來姣好的容顏都弄得有些扭曲了。
對於穆夜來來說，對於這一天，她已經準備了好久。以前也許只是下意識行動，後來卻是有意識布局。
比如她，這輩子不就得到了上輩子沒有得到過的東西嗎？比如……孩子！
過了一會兒，楚媚娘聽見有人出去的聲音，她探頭一看，正好看見那海棠紅的羅裙從雕花地罩前面一晃而過。楚媚娘忙拉了陽哥兒出來，做了個「噓聲」的手勢，拉著陽哥兒沿著牆根兒爬出
陽哥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看見楚媚娘滿臉恐懼的樣子，他也嚇到了，全身僵硬，一雙大眼睛連眨幾下，像是在表示自己會乖，不會發出聲音。
今日是夢兒的兒子滿月禮的日子。
楚媚娘從雕花地罩的落地垂簾里，看見那女人抱著那在熟睡的小女孩親了親，然後就把她放回搖床里。
邵氏和夢兒對視一眼，都有些詫異。
夢兒從榻上轉身回望，皺眉道：「什麼事？」
陽哥兒有些不情願，嘟著嘴道：「後面那個狗洞隨時可以鑽進來。他們大概躲在什麼地方吧？」
穆夜來坐在妝台前，將一支牡丹團簪緩緩插上髮髻。
「不好，又有人來了……」楚媚娘忙將陽哥兒往裡推，和他一起重新躲回雕花地罩裏面。
邵氏恰好知道的消息比夢兒還是多一些，她還曉得，那個鬼鬼祟祟的男人，似乎就是封儉，也就是夢兒以前的男人……
「沒什麼的。也許你是看錯了。」邵氏不以為然地道，和夢兒一起走了出去。
無獨有偶，邵氏也派人一直盯著穆夜來。所以她也知道，有男人摸到穆夜來的院子里去了。
邵氏回到房裡，看見夢兒在門口等她，就問道：「你不好好準備著，又有什麼事？」
對於一個很快就要失去一切的人來說，她沒有什麼好害怕的。這一次，她只要能動搖那兩個人在封裴敦心裏的地位，讓她們失去封裴敦的信任，她就夠本了。
邵氏和夢兒推開正屋大門，悄悄走了進去。
她們四下看了一眼，往裡面走去。
邵氏笑了笑：「讓她做做夢也是好的。免得見天折騰些有的沒的淘氣。」說著伸出手，捏了捏善姐兒的臉蛋。
夢兒有些不高興。本來是她兒子的滿月禮，卻偏偏要跟旁人分享。但是她很乖巧，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在自己房裡磨蹭的時間長了些。
穆夜來從妝台前站起來，換上她最喜愛的海棠紅羅裙，看了看還在搖床里熟睡的善姐兒，笑著從房裡走了出去。
那婆子用手捂住嘴，靠近夢兒的耳朵說道：「三夫人，奴婢剛才看見，有個男人，偷偷摸摸往
說著，穆夜來便去了兒子二哥兒的廂房，將他帶出去，出院門，拐嚮往花園去的路上。
兩個人走過去瞧了瞧，只見善姐兒還在睡覺。小臉紅撲撲的，不知道是病的，還是熱的。
那些丫鬟婆子齊聲應是，看著邵氏和夢兒往正屋那邊走過去。
陽哥兒戳她，她反手握住陽哥兒的手，輕輕搖了搖，這是讓他安靜，別出聲的意思。
穆夜來忙跟那些人道歉，親自帶著二哥兒往假山後面的茅房就去了。
再然後，這女人拿起一個小枕頭，往搖床里壓了下去！
從那垂簾的縫隙里，楚媚娘瞪著眼睛，看著一個穿著海棠紅羅裙的女人走了進來。她徑直來到那搖床旁邊，低頭看了看，然後從搖床里抱起那個還在睡覺的小女孩，往自己臉上貼了貼。
「我剛才聽說，有個男人，到二夫人房裡去了。二夫人隨後也回房，將屋門關了，不知道在做什麼……」夢兒神秘兮兮地攛掇邵氏去「抓姦」。
上門都是客，如今是她當家，她完全可以拿出主人的姿態招待客人。
那婆子猶豫半晌，道：「要不，大夫人和三夫人進去，這些媽媽姐姐們就在這裏候著，可別人太多，進去將善姐兒嚇著了。善姐兒本來就膽小，前些天的病還沒有好呢。」
夢兒也幫腔：「你個老貨，看清楚了，這是大夫人，這個家都是她的，她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你有什麼資格攔住大夫人？」
夢兒心裏一動，忙坐直了身子：「怎麼啦？你發現什麼？」
裏面也沒有人，只有善姐兒的搖床放在靠牆的地方。
明明她們的人一直盯著這邊，看見那男人進來之後就沒有再出去了，這到底是躲哪裡去了？
楚媚娘忙將拳頭塞到自己嘴裏，堵住自己幾乎發出來的驚呼……
穆夜來自認為對封裴敦的了解，比別人都多。封裴敦這人雖然對女人花心，但是也有他固執執著的一面。這一次，她就要把這一點，利用到極致，讓邵氏和夢兒都看看，什麼才叫進到男人心裏……
來到門口的時候，穆夜來對門口的丫鬟吩咐道：「善姐兒昨兒走了困，現在還在睡。你讓人先回去歇著，等善姐兒醒了再過來伺候。」將丫鬟和乳娘都遣回她們
雕花地罩的帳簾委地，牆角一支半人高的美人觚，裏面插著幾支新鮮大麗花，對著大門的條案上供著青銅小香爐，香爐里飄出幾縷裊裊的煙氣。
邵氏看了看自己的丫鬟婆子，又看了看對面半掩的正屋大門，笑道：「那我跟三夫人進去看看。」又對自己的丫鬟婆子道：「你們在這裏聽好了，若是我和三夫人在屋裡叫你們，你們要趕緊進來伺候。」
但是夢兒纏了幾天，封裴敦就心軟了，又說婦人改嫁的也多，就算夢兒以前跟過封儉，但是認識她的人也不多。他們不說，別人不會把夢兒現在的樣子，跟當初那個弱不禁風的丫鬟聯繫在一起的。
楚媚娘清清楚楚看見，那女人滿臉淚痕，全身都在顫抖，但是她的雙臂依然十分堅定地伸到搖床裏面。
失心瘋？——呵呵，等下讓你們看看誰才是失心瘋了。
雖然楚媚娘看不見搖床裏面的情形，但是她可以想象，那兩隻胳膊，一定在死死壓著那個枕頭！而那個枕頭，一定死死壓在那小女孩臉上！
「三夫人，三夫人？」一個婆子鬼鬼祟祟走了進來。
她們剛離開，裡屋雕花地罩的落地垂簾里露出兩個小腦袋，正是楚媚娘和陽哥兒。
如果不是他們鑽狗洞，楚媚娘還真不知道這院子後面后罩房那一排居然有個這樣的出口……
如果贏了，她下半輩子就有了保障。
陽哥兒被楚媚娘擋在身後，有些不耐煩，在後面戳著她的背，讓她讓開些。
欠我的都要給我還回來，拿了我的都要給我吐出來！
那婆子笑道：「二夫人先出去了，不過這男人進去之後，二夫人似乎也回去了。」
但是到底沒有進去，她們也拿不準裏面那男人是不是已經走了，也不敢鬧得太大，就問道：「我們進去看看善姐兒不行嗎？你看這天什麼時辰了，客人們都來了，善姐兒也快醒了吧？」
想起善姐兒，穆夜來就想起那天，封裴敦說要給善姐兒說個好婆家的事兒，還在柱國公府和南寧親王府之間猶豫來著。
夢兒是封裴敦的妾室這回事，外面的人本來都不曉得，只曉得封裴敦納了個三夫人，還帶去了嶺南，十分寵愛。
死過一次就知道，死亡不是完全結束，也許是另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