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年年春草綠
第791章 修理
因范陽太遠，又因蕭士及他們一家大小都來了秦州，因此就把杜恆霜當年在秦州買的一所宅子當了娘家，好讓安姐兒三日回門所用。
蕭士及的態度這樣強硬，龍香葉只好縮了縮脖子，訕訕地道：「我就是隨便說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麼打緊？」說著，又親親熱熱要來拉蕭士及的胳膊。
順哥兒也頭疼，道：「想是因為大伯父不在城裡，所以這些突厥蠻子想試一試吧。」
那婆子忙上前將龍香葉肩膀上的一個穴道一按，龍香葉立刻兩眼翻白，暈了過去。
杜恆雪對蕭家的內務，當然是不能，也不想插手。
只龍香葉在范陽節度使府聽說了突厥人來犯，卻是嚇破膽子。
誰知龍香葉被關了兩天，就日日在屋裡哭，要去祠堂哭蕭祥生去。
兩人在屋裡說話的時候，屋裡屋外都是丫鬟婆子，當然沒法說體己話。
順哥兒就抓緊機會道：「……祖母，您是不喜歡久哥兒嗎？」
蕭士及聽得皺眉，將龍香葉扶到椅子上坐下，道：「娘，您說這些做什麼？」又問：「娘，您可是好了？要不要柔嘉縣主再來給您診診脈？」
「來人！——老夫人又犯病了！」蕭士及也不再跟龍香葉說話，轉身厲喝一聲。
快馬加鞭，五六日也盡夠了。
順哥兒聽了高興，左右看了看，就輕聲對龍香葉道：「祖母，有件事我要告訴您。」
這一天下午，順哥兒來見龍香葉，龍香葉就讓他帶她出去走走。
楊氏點點頭：「是該早報與他們知曉。」
「祖母！您可千萬別這麼說！」順哥兒忙要捂龍香葉的嘴：「要是讓御史知道大伯父不孝，一道奏章參到陛下那裡，大伯父會丟官的！」
「啊？這麼嚴重！？」龍香葉也嚇了一跳，忙不再提此事，低聲道：「這范陽總讓我住的心驚肉跳，生怕那些突厥蠻子什麼時候就打過來了……」
當然，蕭士及雖然走了，但是他的兵並沒有走，還留在范陽守城
龍香葉好不容易跟順哥兒和久哥兒見了面，當然是抓緊時間，跟兩個孩子說話。
蕭士及把信也給杜恆霜看過了，問她：「是趕緊回去，還是等安姐兒三日回門后再走？」
一群五大三粗的婆子趕緊跑進來，行禮道：「國公爺，您有何吩咐？」
現在出去走走，那些丫鬟婆子縱然跟著，卻不能跟得太近，也好讓兩人說些平日里不能說的話了。
跟她講道理，講情義，都是沒有用的。
龍香葉聽說蕭士及回來了，而且擊退了突厥蠻子，這才高高興興地整裝梳頭，要擺出老夫人的架子，見自己的大兒子。
在突厥突然南下圍城的時候，他們不慌不忙，帶著各自的軍隊，按照當初蕭士及在這裏的時候定下的計策，一邊守城，一邊不時出城迎戰突厥人，整場戰役打得有條不紊，就當平日里練兵了。
「柔嘉縣主？」龍香葉不明白：「是誰？」
好在蕭士及因接到許言邦、呂二郎他們的信，早就決定要提前回來了，因此回來的時候，正好趕上突厥人圍城。
范陽城的百姓也習慣了。他們平時是民，戰時是兵，同仇敵愾，一起上城樓幫著殺敵。
「老夫人又犯病了，剛才說了那麼多瘋話，你們可聽見了？」
龍香葉倒抽一口涼氣，怒道：「她敢？！你別怕，我找你大伯父說話去！若是她真的敢折磨我蕭家子嗣，我開祠堂休了她！」
龍香葉卻覺得這話正中下懷，豎著眉毛道：「你說的是實話，何罪之有？我就知道，你大伯父不是個孝順的！」
對龍香葉這種人，只能以毒攻毒。
這種話怎麼當兩個孩子面前說呢？
蕭士及聽不下去了，站起身淡淡地道：「娘，您說我沒關係，但是別說霜兒和雪兒。雪兒這些年行醫救人，還從來沒有害過人。您這樣說，我是無論如何不能答應的。再說，雪兒若是真的要下手，您以為您還能活著？——有時候，說話做人不
蕭士及也是這麼想的，便應了，再等一日，等安姐兒三日回門之後，再啟程回范陽。
杜恆霜沉吟道：「明日就是三日回門了，也不在乎多待這一天吧。」
因是為了安姐兒送嫁，才引得突厥人圍城，因此龍香葉就把安姐兒又罵了一通，誰勸都不管用，竟是只要自己高興就行，旁人是怎麼想的，她全不理會。
還有許言邦、呂二郎，都是蕭士及親手帶出來的大將。
蕭士及收到信的時候，安姐兒才剛剛在柴家正式拜堂不久，馬上就是三天回門的日子。
龍香葉馬上信了順哥兒的話，斥道：「好個縣主，不守婦道，偷人養漢，還給我兒栽贓，真是死得活該！」又對順哥兒道：「既然久哥兒不是你親弟弟，你為何對他這麼好？」
久哥兒是個敏感的孩子，他察覺到了，後來就不想跟著順哥兒去見龍香葉了。
就只有蕭嫣然是蕭家女兒，雖然出了嫁，但到底比杜恆雪要名正言順一些。
龍香葉確確實實瘋了這麼多年，而且她剛才說的話，確實不堪入耳。說她瘋了，對大家都好。
「是啊，太夫人，求您通融通融……」龍香葉也跟著懇求，也要下跪的樣子。
結果他這話說了沒有一天，第二天深夜，突厥人想是知道了蕭士及和杜恆霜帶著家人離開范陽城，一時半會不會回來，便帶著精兵南下，突襲范陽城！
「我聽大伯父和大伯娘私下裡說過，說久哥兒……不是我爹的種……」順哥兒偷偷說道。
「沒有瞎說。我後來也留意打聽過。貌似大概是真的。」順哥兒臉色陰沉地道：「……他是縣主娘娘生的，而那時候，縣主娘娘跟我爹……根本就不好。而且，我以前在家也恍惚記得我娘說過，說縣主不知羞恥偷男人……那時候我還小，不知道『偷男人』是什麼意思，如今回想起來，一樁樁都應了
杜恆霜不敢怠慢，回去也只換了身衣裳，就趕過來。
只聽裏面屋裡，龍香葉抱著蕭士及又哭又笑，道：「及哥兒，你生得跟你爹一模一樣！當初你爹去的時候，還沒你這麼大年紀，這麼些年，娘又當爹，又當媽，將你們辛辛苦苦養大，你可不能不管你娘啊！」
蕭嫣然瞥見順哥兒和久哥兒瞪大的眼睛，忙笑道：「娘說什麼話呢？咱們家裡，最孝順就是大嫂……」
「祖母，雖然他不是我親弟弟，但是我待他如同親弟弟一樣。再說，我們始終是依附在伯父這裏，雖然這家裡上下不敢不尊敬我們，可是寄人籬下的感覺，真是不好受。」順哥兒耷拉著腦袋，一幅垂頭喪氣的樣子：「祖母，我都十四了，可是大伯娘好像忘了我一樣，不肯給我說親。」
龍香葉大吃一驚：「真的？這可不能瞎說！」
順哥兒也帶著久哥兒在門外哭，哭祖母可憐，哭自己爹娘早喪，哭得不可開交。
蕭士及不為所動，看了一個婆子一眼。
龍香葉不敢違拗楊氏，委委屈屈地去了。
但是她沒有進屋子，就候在屋門外的迴廊底下。
「什麼事？」
「太祖母，這件事，還是趕快報與我哥嫂知曉吧。」蕭嫣然灰心喪氣，不想再周旋下去了。
龍香葉臉上的笑容支撐不下去了，她立著眼睛惱道：「你這是什麼態度？為了那小賤人姐妹倆，你連娘的話都不聽？連娘都要關起來？！」
「祥生啊祥生啊，你快來看看啊！你兒子要關著我啊！就為了那賤人姐妹倆……」
「就是霜兒的妹妹，雪兒。」蕭士及低聲道。
曾太夫人楊氏咬了咬牙，搖頭道：「不成，還是等士及他們回來再處理。」說著，便命婆子過來，逼著龍香葉去裡屋歇息。
蕭士及回府之後，匆匆洗漱，換了身衣裳，就來龍香葉的院子見
龍香葉窒了窒，輕聲道：「也不是不喜歡。只是看他跟你爹生得一點都不像……祖母更疼你。」
好心被當驢肝肺。她再有熱忱，也被龍香葉的架勢給嚇怕了。
順哥兒聽了，眼前一亮，道：「大伯父的柱國公府還空著呢，祖母，我陪您回長安啊？」
蕭嫣然苦笑著跟楊氏、小楊氏一起往外走。
兩個人便在府里日夜祈禱蕭士及早日回來。
到了這個地步，大家也只能遠著她了。
她本來就覺得這裏不安全，現在眼睜睜看見那些人說絕對不會來的突厥蠻子說來就來，整日里恨不得躲到床底下吃齋念佛，讓菩薩保佑她平平安安。
杜恆霜在門口死死握緊拳頭，勸告自己不能進去，不要跟龍香葉一般見識。
順哥兒對祖母很是貼心，再說，他一直盤算得計策，還要個人幫忙才能實行。他想了這麼久，都想不出有誰能幫他，直到龍香葉突然蘇醒，他才知道，這是上天來幫他的……
順哥兒嚇了一跳，知道自己慫恿過頭了，忙撓了撓頭，開始轉圜：「祖母，您可千萬別這樣。大伯父那個人您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寧願不要親娘，也不會不要他媳婦的。」說完又忙打嘴：「是我多嘴多舌，說錯話了。其實不是，我真的不是說您……」
這兩個孩子，因順哥兒更像蕭泰及，龍香葉格外疼他。而久哥兒跟蕭泰及一點都不像，龍香葉對他就不如對順哥兒好。
她忍了兩天，到底忍不住了，跟曾太夫人楊氏商議過後，還是讓順哥兒和久哥兒進去見龍香葉了。
順哥兒抿了抿唇，拉著久哥兒默默地走了。
這一戰報上去，永徽帝龍顏大悅，又給范陽節度使的許可權大了一些。
那些婆子不敢說沒聽見，忙點頭道：「聽見了，聽見了。確實還沒好，還瘋著呢……」
「嫣然，你就別替你大嫂說話了。她是什麼人，我比你清楚。我知道，你要巴著你大哥，不敢得罪你大嫂，這麼多年，真是委屈你了。」龍香葉
許言邦和呂二郎商量之後，也同意了蕭嫣然的做法，特意用了軍隊裏面傳遞消息的渠道，給遠在秦州的蕭士及送去急信。
再加上他的講武堂里培養出來的一批新冒頭的將領，都很有本事。
龍香葉盤算了一番，覺得蕭士及不會不答應的，忙點點頭，道：「等你大伯父回來咱們就說話。」
順哥兒還在安慰龍香葉：「祖母，不會的。那些突厥蠻子怕死了我大伯父，一定不敢來的。」
順哥兒來尋她，龍香葉惱道：「你不是說那突厥蠻子絕對不會來嗎？」
這些日子，龍香葉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順哥兒待久哥兒極親熱，親兄弟也不過如此。比當初蕭士及對蕭泰及還要親熱。
蕭士及笑了笑，往旁邊讓了一步，道：「娘，我看您的病，還沒有大好，還是在院子里再住一陣子，不要出來見人了。等病好了再說。」
蕭士及帶著精兵從後面衝過來，和從城裡衝出來的兵士前後夾擊，一舉擊潰來犯的突厥強敵！
龍香葉低聲道：「若是這一次咱們死裡逃生，咱們一定要想法子離開范陽城。這窮鄉僻壤有什麼好待的？——你還是跟祖母回長安吧。」
順哥兒忙哀求道：「太祖母，讓我們跟祖母多說說話吧。祖母病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恢復了……」
「哼，你還信她們姐妹倆？你難道沒有想過，你娘我病這麼久，就是她們姐倆兒使得壞？若不是如此，我怎會瘋癲這麼久？想一想就丟死人了。」龍香葉忍不住埋怨道。
曾太夫人楊氏也忙道：「龍氏！你這話說得太過了！——你孫女安姐兒剛剛出嫁，士及兩口子帶著四個兒子給安姐兒送嫁去了。這些話不要說了，等他們回來再說吧。」又對順哥兒和久哥兒道：「你們先回去，等你們大伯父、大伯娘回來后再說吧。」
不過想到蕭士及不在城裡，順哥兒也心裏打鼓，不知道這一關能不能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