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年年春草綠
第793章 一條心
順哥兒本來也是打著這個主意。如今聽龍香葉一說，跟他想的不謀而合，忙道：「那我就聽祖母的。」頓了頓，又輕聲道：「久哥兒也要跟我們走……」
杜恆霜就把龍香葉的主意說了一遍，問他們有什麼想法。
小楊氏聽了半天，笑道：「依我看，您就別插手了。她走了，還好些。」小楊氏點到即止，並沒有說得太過，然後笑道：「我女兒順娘剛生了兒子，取名賀蘭敏之。您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孩子？」
所謂忠孝不能兩全。
杜恆霜和蕭士及回到房裡，也在商議這件事。
龍香葉忙打斷他們的話：「你們誤會了。我真不是在說你們對兩個孩子不好。他們生得高高大大，又念書，又識字，又懂事，任是誰都不會說你們沒有盡到做大伯父和大伯娘的責任。我是真的想為泰哥兒做點兒事情。你們想想，泰哥兒是我一手帶大的。我還想著要給他帶孩子，結果，我一病這麼多年，等我好了，他竟然都沒了。還有泰哥兒媳婦，本是我的親內侄女。于情于理，我都應該幫你們把兩個孩子接過去。——他們不是你們的責任，他們是我的責任。」說著，就哭了起來。
杜恆霜便住了嘴，不肯再勸。
結果她自己的孩子，一個都沒有輪上她做主。
「你也說得有道理。唉，若是老夫人真是鐵了心要去，也由得她。我就不信順哥兒和久哥兒也願意跟著湊熱鬧。」蕭士及說完就出去了。
誰人敢欺負她？——那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這樣吧，過兩日。若是過兩日，老夫人主意不變，咱們再商量要如何行事。」杜恆霜一看龍香葉的神情，就知道她在轉著什麼主意。
她肯定會大張旗鼓，甚至讓洛陽城的大司馬都曉得，她，龍香葉，是當朝范陽節度使、柱國公蕭士及的親娘！
蕭士及是嫡長子，這族長之位，本就應該由他繼承。
楊氏搖搖頭：「等這件事完了再去。」
就算是泰哥兒，當初也
龍香葉見蕭士及似乎都被杜恆霜說服了，一時著急，道：「哎，你們就讓我們走吧。我們暫時不要綏元縣主的家財，也是可以的。」
杜恆霜在旁邊含笑站了半日，勸道：「老夫人許是想左了，國公爺先等一等。也許過兩天，老夫人就自己想通了，不會想回去了。」
加上平哥兒，柱國公府也只有兩個主子。
一般世家大族的族長，都是族裡的耆宿擔任，為官之人應該自動辭去族長一職。
「綏元縣主正經是蕭銑的女兒，蕭銑可是在江陵稱過帝的。出身蘭陵蕭氏的綏元縣主，有二十萬兩銀子的身家，其實不足為奇。」順哥兒眯眯地笑，略微解釋了幾句，就問道：「怎樣？祖母，我們是不是要帶久哥兒一起去洛陽？」
龍香葉是什麼性子，有什麼本事，他們倆可是一清二楚。
「至少有這個數兒……」順哥兒用手掌比劃了一下：「二十萬兩銀子。」
可是這綏元縣主，居然有二十萬兩銀子！
龍香葉咳嗽一聲，暗道自己就是不想讓你們兩人給兩個孩子娶妻，才想現在就帶這兩個孩子回洛陽的。
不過杜恆霜自問對順哥兒和久哥兒從來就沒有為難過。說她疼愛他們比自己的親生孩兒更甚，那肯定是假的。
而她龍香葉，兒子位高權重，大齊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現在蕭士及官運亨通，蕭家的下一代又成長起來，他的族長之位，是時候要讓出來了。
龍香葉鐵了心思，蕭士及無論怎麼勸都不聽。
曾太夫人楊氏就試探著問道：「你這麼想，是我們蕭家之福。要不這樣，這兩個孩子就交給你管。以後他們有什麼事，都由你做主，行不行？」
蕭士及皺眉道：「老夫人還是好生想幾日，等想通了再說吧。」
就知道給他們蕭家抹黑！
原來是想離開范陽。
到底是她最疼愛的兒子生的孩子，跟她真是一條心啊……
看在龍香葉眼裡，便以為真的是讓她猜中了，杜恆霜不想把那筆銀子吐出來！
她回到洛陽，又不會悄悄地不跟人說她的真實身份？！
「我是說真的！你們別以為我是隨便說說的！」龍香葉著急地道，在她看來，杜恆霜的阻擋，只不過因為她想吞了綏元縣主的家財而已！
這些下人，在她看來，都是被杜恆霜收服了的。帶著這些人去洛陽，就是帶了一群杜恆霜的耳報神回洛陽！
龍香葉緊緊蹙起長眉，很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喃喃地道：「我還道她有多高風亮節，原來也是見錢眼開的貨……」又問順哥兒：「能有多少？很多嗎？你大伯娘家資豪富，能讓她看上眼的，應該不少吧？」
她回洛陽居住，當地的地方官都該捧著她才對。
她這是什麼意思呢？
杜恆霜和曾太夫人楊氏一樣，以為龍香葉這樣說，是在抱怨她對兩個孩子不如她親生的孩兒。
蕭士及和杜恆霜忙不迭地讓開，道：「老夫人客氣了。泰及是我親弟弟，兩個孩子是我侄兒，我養他們，是天經地義的。」
杜恆霜和蕭士及默默行禮退下。
「是啊，還是去洛陽好。」龍香葉想著要說服順哥兒：「洛陽是咱們蕭家的祖籍，咱們是洛陽蕭氏。去洛陽，守在祖祠旁邊，祖母一定想法讓你做蕭家的族長，怎樣？」
可是龍香葉不想去長安。
但是蕭家特殊。
確實，寄人籬下的滋味兒，是不好受的。
「這麼多？！」龍香葉驚呆了。以前她過手一萬兩銀子，就覺得多得不得了了。杜恆霜和杜恆雪當年的嫁妝，也有十萬兩銀子。
再說，她早想過了。她這一次帶著兩個孩子回洛陽，可跟方嫵娘當年不一樣。
順哥兒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人在這裏，才用手掩著半邊臉，
她對順哥兒和久哥兒這兩個孩子，就是正經大伯娘的做法和心態。
杜恆霜便把自己的兩個大兒子叫了來。
她以為龍香葉在埋怨杜恆霜和蕭士及苛待了順哥兒和久哥兒兄弟倆，所以幫著杜恆霜和蕭士及說話。
一來，蕭家人丁單薄，蕭瑞生不成器，到蕭士及這一代，就只有他和蕭泰及兩個人。
她這一輩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當家做主，親自給孩子娶媳婦、嫁夫君。
這一次，只要把兩個孩子帶回洛陽，他們就是她手裡的泥，她想捏成什麼形狀，就捏成什麼形狀。她想給他們娶什麼樣的媳婦，就娶什麼樣的媳婦。——一切都要聽她的！
她自然最疼自己的親生孩兒。
曾太夫人楊氏聽了半日，也道：「泰哥兒不在了，士及作為蕭家的族長，也要養著兩個孩子。這麼些年來，並沒有虧待他們。而且，說句不該的話，他們跟著大伯父，比跟著他們自己的爹娘還要好一些。當初泰哥兒他媳婦還活著的時候，就是把順哥兒送到國公府養活的。你那時候病著，不知道這些事情。」
於是過了幾日，龍香葉等杜恆霜和蕭士及忙消停了，就正式把他們叫過來，也叫了曾太夫人楊氏在旁邊做見證，客客氣氣地道：「老大，老大媳婦，這些年，這個家多虧了你們。自從你們弟弟去了，你們能把他的兩個兒子帶大，我代你弟弟謝謝你們。」說著，作勢要給蕭士及和杜恆霜行禮。
蕭士及也愕然：「綏元縣主的家財？」
「兩日就兩日。兩日之後，你們把全家都叫過來，就知道我不是說著玩兒的。」龍香葉發狠道。
她一想到以前她刁難她兒媳婦杜恆霜的做派，會被人想歪了去，就覺得很難忍受。
還有，她這一次回洛陽定居，蕭士及怎會真的讓她只帶兩個孫子回去？肯定會派精兵跟隨，送她回洛陽。
她沒那麼虛偽。
幸虧那個不要臉的縣主死了，不然她不會饒了她！
現在蕭士及是蕭家族長，不過按理說，他是做官之人，是不能做族長的。
杜恆霜抿緊唇，再不說話。
「去洛陽？」順哥兒有些失望。在他想來，當然是要去長安最好，住在柱國公府，多方便……
蕭士及和杜恆霜忍不住對看一眼，又各自別過頭去。
蕭士及想了想，道：「順哥兒和久哥兒還不大，娘就算想帶著他們自立門戶，還是等他們長大成人，成親生子以後……」
龍香葉忙道：「這我自然知道的。老大和老大媳婦都是厚道人，絕對不會虧待他們兄弟倆。只是我想著，既然分了家，就要早早讓他們學會獨立自主。老是依附著別人過日子，其實是害他們，不是對他們好。」
杜恆霜笑了笑，取過果盤上的橙子，拿小銀刀慢慢剖著，道：「其實，以你今時今日的權勢地位，你娘帶著你侄兒回洛陽祖籍，有哪個不長眼睛的人敢欺負他們？再說，二叔也過世了，老夫人在洛陽，真的是老封君似的。她不欺侮別人就算好的了，還怕別人欺侮她？」
曾太夫人看了看龍香葉，到底欲言又止，轉身走了。
而且她也不想再看見她大兒子蕭士及了。
陽哥兒撓著頭問：「若是順哥兒在洛陽藉著爹的名頭亂來怎麼辦？」
「老夫人，等他們長大了……」蕭士及想了想，字斟句酌地想勸告龍香葉。
杜恆霜和蕭士及居然被龍香葉這番冠冕堂皇的話擠兌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話不能這麼說。你們雖然是親兄弟，可是早就分了家，已經不是一家人了。親戚之間，幫他們是情份，不幫也沒人說你們閑話。你們放心，如今我好了，不再犯病了，自然要把這幅擔子肩過去。」龍香葉一本正經地道。
到這個時候，她要還攔著她，龍香葉越發會認為她「貪」了綏元縣主的「家財」了。
如果有人連這一點都看不慣，對不起，她不會為了讓某些
平哥兒請了假回來給妹妹送嫁的，如今假期還沒有過。
龍香葉就抹了抹淚，含笑道：「我是他們的親祖母，自然會為他們做主。不過，我是想著，全家都在范陽，未免忘了祖宗。咱們蕭家的根，在洛陽。不如這樣，我帶著順哥兒和久哥兒回洛陽蕭家老宅居住。一來老家的祖祠有人照應，二來在洛陽再多置些族產，為以後的族人留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也免得人說我們洛陽蕭氏忘了根本。」
這樣當然行，但是還不夠。
而且他做官是後來的事兒，先前可沒有做這麼大官。
這也是她對於這兩個孩子的真正身份。——她本來就是他們的大伯娘，不是親娘，當然也不是后媽。
杜恆霜忙輕輕搖頭。
現在只有平哥兒在長安，不過他一直住在安國公府，好像最近才搬回柱國公府。
龍香葉的眉梢跳了跳：「他又不是蕭家的種，帶著他做什麼？」一想到自己最疼的兒子被戴了綠帽子，龍香葉就難受得緊。
她才不會這麼傻！
這話說得何其光明正大，若不是對龍香葉了解太深，杜恆霜都忍不住要拊掌叫好。
不過，洛陽宅子里的管事、婆子和丫鬟、小廝，還是等回到洛陽，現買為好。她可不想要這節度使府里的任何一個下人。
而蕭泰及又死了，他們的叔叔蕭瑞生前些年也死了，所以這個族長，蕭士及就一直兼任下去。
因為只要這兩孩子跟著龍香葉離開范陽節度使府，杜恆霜就不得不把那份家財吐出來！
方嫵娘當年是死了男人，又沒兒子，沒有倚靠了才回洛陽，所以起初被杜家族人欺負得緊。
蕭士及長吁短嘆：「他們去洛陽？沒人照應，在洛陽被人欺負怎麼辦？」
「那是自然。不管怎樣，他在族譜上，還是你爹的兒子，是你的弟弟。他的東西，就是你們二房的東西，也是你的東西。」龍香葉笑著看了順哥兒一眼，對這個孫兒越發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