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龍息
第三十章 殘影
我最後呼吸了三次，用手電筒照相頭頂的水域。讓我稍感欣慰的是，那裡沒有大魚的影子，一條都沒有。
龜息術，我的命交給你了。關上手電筒，我讓身體平躺下來，緩緩的閉上眼睛。
而那高大黑暗的殘影究竟是什麼？我的頭痛欲裂，靈魂似乎脫離了身體，朝著那水中的金色光帶，追尋而去。飄蕩，迷失，漸行漸遠。
七八條手臂伸了出來，我被拉上夾板。身體好像鉛塊一樣沉重，我貪婪的呼吸，任憑空氣中的重力將我死死的釘在甲板上。我望向天空，生死之間，原來只是距離一場夢。
時間流逝，日影西斜，我們的船就像孤單的落葉，飄蕩在碩大廣闊的湖面上。魏楠，再也沒有回來，也永遠不會回來了。
而那隻用來投放線纜的升降機，卻不見了。
而從昏迷到清醒的過程中，我的身體始終被一雙冰涼的手托著。
水中漆黑幽暗，魏楠好像一條人魚，一下子就離開了視線。他游水的動作很快，因為他專業。他的身影在我視線中消失，我的心猛然一抖，下意識的用手電筒去照。
水面有輕薄的霧氣，十分朦朧。我在她的牽引下，不斷呼吸，不斷遊動。
她的臉頰很標緻，卻很蒼白；她的眼睛很漂亮，眼神卻堅定。
「天野，你去吧。」邱連虎朝我苦澀的笑
一道修長的人影，坐在桌邊。
這是一道狹長的光帶，扭曲著，在前方水中某個角落漂浮著。
我，究竟還有沒足夠的時間回到水面？
此刻，我完全辨不清方向，剛才和魏楠約好的一左一右根本沒有意義。
來不及悲傷，求生的慾望，讓我決定拼上性命，博得一次生機。我開始移動，朝著剛才魚群的反方向，一隻手划水，一隻手置於身下，摸索淤泥和岩石的邊緣。
這本是很古老，甚至殘破。正是那本被他始終帶在身上的《山海經》。
我不在多說什麼，心中的情緒卻難以平復。是他，用極其兇險的方法拼來了一絲生機。但現在活下來的人卻是我。
這條光帶看似沒有方向，漫無目的，但在隨波逐流之餘，始終朝著前方。
但如果不這麼做，我一定會死。
雖然我不再清楚她在水下經歷了什麼，但我明確的知道，是她將我找到，從水底帶出來，並用人工呼吸的方式，幫助我恢復神智意識。
……
「咕嚕……」身邊捲起了一陣水流，將我卷向了前方深邃的黑暗。
五十米還是一百米，我不知道。我的呼吸越來越沉重，我的身體越來越笨重。我的意識開始模
我立刻關上手電筒，緊貼湖底的淤泥。這一刻，我的眼角很痛。曾給我們帶來無數幫助，而且熱心誠懇的魏楠，在游向那一張張長滿了鋒利牙齒的巨口之後，絕不會有生還的可能。
不多時，我終於看到了屬於自己的那艘改裝船，此刻正停在水面上。
回到村中，我們和平時一樣，開小型會議，將今天發生的事情細節，詳細的分析通告。我們集體決定，明天將會是這次行動的最後一天。
再也沒有可以供我和那些食肉猛獸周旋的空間，再也沒有可以讓我拖延的時間。或許在下一分鐘，我就會死。
周中華研製的潛水艙，明天會正式下水，徹底搜查湖底的蛛絲馬跡。
「這，是什麼……」心中來不及動任何念頭，我徹底失去了意識。
我只盼能夠看到他離去的軌跡，好從相反的方向上浮。
我緊隨魏楠身後，水壓和精神上的壓力已經讓我喘不上氣。但我知道，真正讓我喘不上氣的原因，是氧氣瓶裏面殘留的微薄希望。
這隻手，帶著我盤旋上升，帶著我脫離黑暗，帶著我，朝著遠方天際的光明靠攏。
「再等等！」邱連虎重重的哼了一聲：「太陽下去的時候，魏楠再不回來，我們就返航！」
掙扎著在水
一道道的氣息，通過這片柔軟，灌進了我的喉嚨。
散會後，我在邱連虎的房間逗留了很久，我兩個人相對無語，桌上只有一瓶伊利老窖。他和我，均分。
在我閉上眼睛，意識即將淡去的時候，我看到了一道光。
如果再無斬獲，這次行動就放棄。當然所謂的放棄，並不是永遠放棄。日後如果還有機會，條件更加成熟，我們還會來。
忽然之間，我心中劃過了一道閃電。不錯，我不是學了嶺南一族的龜息術嗎？在這個時候，如果我用龜息術閉氣，是不是還可以由一線生機？
而我的嘴唇，卻被柔軟之物緊緊的貼著。
「是……你……」我嘗試著開口說話，卻有更多的水被灌進喉嚨。
我獨自回到房間。腳步沉重。
水聲流淌，在耳邊嗡鳴。我的身體在水中漂浮，我的臉上卻沒有了面罩，光線直刺進眼中，生疼。
「早點休息吧，將軍。」我的聲音透著疲憊和傷感。
當我在水下遇到哲羅鮭襲擊的時候，船上同樣發生了的動蕩。魚王早咬斷線纜的時候，傳來的巨大力量，讓升降機從甲板上脫離，直接墜入了水中。
我的面前，有一個女人，穿著潛水服，卻同樣脫去了
所有人都陷入了混亂之中，眾人猜想到鐵籠子出事了。
我的身體稍稍適應了空氣中的重力，想要和她道謝。她卻縮在遠遠的角落，手裡面把玩著冥滅劍。根本就不曾看我一眼。
光影，金色的光影，水中蕩漾。
卻不料，開門的一剎那，屋裡面亮著燈。
金色光帶好像游曳的衛士，守護著遠處那神秘的水域。或者說，守護著那高大的殘影。
「他，到現在還沒回來。」邱連虎眼神閃爍，沉聲回答道。
他是我的朋友，但現在已經死了。即使我還活著卻沒有辦法給他送終，因為他的身體，留在了水中猛獸的腹中。
「你怎麼在這裏？」我大感意外。
「看來，凶多吉少了。」商芷羽遺憾的嘆了口氣，用修長的手指撫在了我的臉上：「張天野，遇到了這樣的事情，活下去算是命大。魏楠沒有你那麼好的命。不過你放心，來之前我已經了解到，他是個孤兒，而且至今單身，么有什麼牽挂……」
等我真正能夠看清周圍的景象，很快便找到了這雙手的主人。
在我求生的過程中，或許龜息術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但如果沒有明魅，我一定會死。
這門奇術能夠助我閉氣，讓我的身體處於假死的狀態之中。但是，一旦運行起來，我就會處於昏迷狀態，會有一段時間失去意識。或
至於已經遺失的鐵籠，所有人無能為力。我們的最終計劃只能提前。
「天野哥，接下來怎麼辦？」在眾人沉默許久之後，順子走到我跟前，悄聲問道。
龜息術，龜息術！我心中默念口訣，氣息開始收攏。
「我有話要對你說。」明魅用劍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坐下來！」
成敗，在此一舉。
在那裡，在金色光帶掠過無盡黑暗的時候，我隱約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輪廓。這輪廓高大寂靜，透著滄桑和威嚴。
這裡是天堂？還是我水中的墓地？幾秒鐘后我的意識回歸身體，我竟然沒有死。
「你還活著，那就好！」明魅和以往一樣，只是說了一句簡單的話語，就帶著我划水。
不知道過去多久，身邊依然一片黑暗。卻有一隻冰涼的手，握住了我的。
「對了，魏楠教練呢？他回來了沒有？」我環顧四周，發現人數並沒有達到我所期待的。
「嗚！」我猛然睜開眼睛，發現周圍是光。還有水。
那個時候，是明魅不顧一切的鑽進水中，找尋我的下落。
然而，我沒有看到魏楠，手電筒的光線，只掃過了一道巨大的暗影。緊接著，是兩道，三道！就在他消失的方向，出現了幾尾無聲的哲羅鮭，緩緩游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