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91章 彆扭
有這樣的爹娘撐腰，小柳兒在海棠那個院子當差，才會不被海棠的小恩小惠收買。
小柳兒站起來道：「這院子里還有別的丫鬟婆子，怎麼會沒人知道？再說。就算沒有別人知道，也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這個樣子，怎麼對得起夫人和大姑娘待你的一片心！」
確實。夫人對她真是無可挑剔了。
那看門的婆子忙進去通傳。
「怎麼做不了主？你放我偷偷回去一趟，完事了我再偷偷回來，神不知鬼不覺，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你就是翅膀硬了，不想幫我這個忙！」海棠憤怒指責小柳兒。
盛思顏微笑著看著阿財吃饅頭，輕聲道：「海棠如今也是良家子了，又在養傷，不出來也沒什麼。再說，我去探望她，只要知道她身子恢復了就好了，又何必要進去呢？」
盛思顏點點頭，又問了她幾句閑話，才道：「海棠那邊，多虧你照應了。她是病人，如果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你多擔待。等她出門子了，你就輕閑了。」
阿財這個冬天不時地要冬眠，但是又會經常醒過來要吃東西。
小柳兒又急得忙擺手，逗得盛思顏莞爾。
羊肉性熱，王氏是孕婦，最好別吃羊肉鍋子這種東西。
盛思顏笑道：「這芋頭甜糕廚房裡多得是，你等下回去的時候再帶幾碟子回去吧。」
豆蔻漲紅了臉。訕訕地道：「木槿姐姐當然是好的，大姑娘更好。奴婢先學了木槿姐姐，再學大姑娘。」
當然，她不會跟任何人說，那一天她沒有「救」盛思顏，她是裝作是「盛思顏」，被牛小葉救了。
小柳兒就沒有進去，只在堂屋候著。
盛思顏來了又走了，海棠沒有花功夫琢磨。
她更想讓他們看看她今日的富貴。她不再是那
盛思顏將它抱到炕桌上放著，面前放了一碟水，還有一碟碎餅屑，給阿財吃。她自己手裡本來拿著一個小小的外皮裹著奶皮子炸得香脆的金銀饅頭吃。
小柳兒狐疑地看她一眼：「不是早就好了嗎？昨兒你還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呢。」
這話沒什麼不對。
盛思顏還沒有發話，木槿已經回頭嚴厲地瞪了豆蔻一眼。
在這個天寒地凍到某些世家大族都缺少食物的時節，這些東西。可是比黃金還貴重。
小柳兒沒有仗勢欺人，也沒有和別人同流合污，行得正坐得直，而且天真爛漫，不像豆蔻，時時刻刻在揣摩她的心意，揣摩木槿、甘草、桔香這些大丫鬟的心意，太過刻意，盛思顏看著都替她累。
盛思顏才回來不久，剛將大氅和觀音兜換下來，穿著粉荷色緊身對襟銀鼠皮小襖，系著同色錦緞面子狐狸皮裡子的皮裙，斜坐在炕上拿著一塊小饅頭喂她的小刺蝟阿財。
「你是奴婢，是大姑娘的貼身大丫鬟，你救大姑娘不是天經地義的份內之事？大姑娘什麼時候欠你的？就算她欠你的，這屋子，你身上穿的戴的，還有夫人賞的，你以後脫籍嫁人，這麼多事。還不夠還你的？」小柳兒頗為伶牙俐齒，對海棠的話不為所動。
木槿自去小廚房看羊肉鍋子準備得怎樣了，就豆蔻在屋裡站著伺候，陪盛思顏說話。
豆蔻張大嘴：「大姑娘，您對海棠可真好！」
一家三口一邊吃著晚飯，一邊閑聊。
而且因為王氏沒有罰她，反而將她高高地供起來，更加讓她相信這一切是她應得的。是盛家，特別是盛思顏欠她的……
「大姑娘，那海棠也太大模大樣了，看
她記得小柳兒是外院大管事柳成的嫡出幼女。柳成的妻子是王氏身邊跟著出門的媳婦子。
小柳兒捧著一碟子芋頭甜糕吃得津津有味，吃完連手指頭都要唆拉幾下。
海棠有些心虛地垂下頭，用手將從髮髻上掉下來的髮絲綰到耳後，低聲道：「……我在養傷嘛，怎麼能出去呢？」
盛思顏命小廚房給王氏準備了爽口的蝦油拌角瓜，筍片炒小鱔魚絲，還有一碗奶白鯽魚湯。她和盛七爺一起吃熱乎乎的羊肉鍋子。
小柳兒想起豆蔻臨走的時候嘀咕地那句話，遲疑著道：「海棠姐姐，剛才大姑娘來了，你是不是應該出去見她啊？」
小柳兒瞠目結舌地看著盛思顏她們遠去的背影，很是納悶地放下帘子，走進來向海棠回報道：「海棠姐姐，大姑娘她們已經走了。」
盛思顏自己吃了兩口就不想吃了，正好掰開喂阿財。
小柳兒拗不過她，又想著是直接求盛思顏開恩，不是讓自己偷偷將她的家人帶進來，便同意去求盛思顏。
「豆蔻。你幫著問問大姑娘吧。小柳兒還在外面等著呢，可別凍壞了。」看院門的婆子著急地道。
海棠越想越激動，從裡屋出來求小柳兒：「你去跟大姑娘說說，就說大過年的，我想家裡人了。求大姑娘看在往日的情份上，讓我爹娘和兄弟姐妹進來看看我吧。」
這些日子，她沒事閑著，在家裡把內院丫鬟婆子的名冊拿過來看。
阿財慢慢爬過去，用兩隻前爪捧起一片金銀饅頭，舒服地往後一坐，喂到嘴裏小口小口地吃起來。
外面的婆子進來通傳，才打斷了豆蔻的話。
小柳兒見盛思顏這樣說，忙笑道：「那奴婢
海棠娘看見那塊金子立時兩眼放光，欣喜問道：「你哪裡來的金子？」
海棠哼了一聲：「夫人也就罷了，但是大姑娘……這是大姑娘欠我的！」
盛思顏笑道：「你學我做什麼？我什麼都不懂，木槿姐姐是個妥當人，你學她還強點兒。」
這是太后說的話。沒人可以更改。
小柳兒從卧梅軒走的時候，拎著一個食盒先回了自己家一趟，將芋頭甜糕給弟弟送回去，然後才急急忙忙趕回來。
小柳兒忙閉了嘴，不敢再說話。
「哎！」小柳兒脆生生地應了，說完又很不好意思。「都讓奴婢帶走了，那大姑娘吃啥？」
小柳兒搖搖頭：「不行的。我只是個看門的小丫鬟，做不了這個主。」
海棠想了想：「大姑娘偷偷賞我的。娘可別對別人說……」
對她來說。她自己已經是脫籍的良家子了，不再是伺候人的丫鬟。她要做的事情，是跟自己的娘家人好好合計合計，找一戶好的人家聘出去做正頭娘子。
豆蔻的聲音不算大，但是絕對能讓她前面的盛思顏和木槿聽見。
不過豆蔻沒有說什麼。她笑著道：「大姑娘寬宏大量，奴婢要向大姑娘多學著點兒。」
海棠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又求她：「小柳兒，正是過年呢，你能不能讓我回家一趟？我回去看看我爹娘就回來……」
海棠被小柳兒說得有些惱羞成怒，抬頭怒道：「我說沒好就是沒好，你有完沒完？！」
「不會的……不會的……」海棠娘將那金子緊緊握在手裡，又跟海棠說了幾句體己話，才起身去了。
內室里，海棠娘抹著眼淚道：「你真是上
盛七爺苦笑搖頭：「沒有，太後娘娘不同意呢。」
阿財聞到炸奶皮子的香味，一個勁兒地往她手邊湊，要吃那炸饅頭。
豆蔻低下頭，乖乖地跟著她們出去了。
她回去的時候，海棠的娘已經進來了。
「我不愛吃甜食，這些東西放久了也不能吃了。你喜歡就都帶回去吧。——你家裡還有一個三歲的弟弟吧？」盛思顏微微笑道。
盛七爺和王氏到了晚上快掌燈的時候才從大理寺丞府上回來。
這一下子打開了豆蔻的話匣子，頓時滔滔不絕起來。
盛思顏想起來過年前盛七爺好像找到一種可以替代過山風毒液的藥材，就問道：「爹，那葯給陛下吃過沒有？」
說不定她還能嫁個官兒，以後做官夫人呢！
豆蔻出去吩咐。盛思顏卻命人叫了小柳兒進來說話，先與她點心吃。
「……海棠想見她爹娘？可是這是內院，不相干的男人怎麼能進來？」豆蔻出去見了那婆子，很是訝異說道。
今天難得盛思顏有面子，阿財居然大白天地不冬眠了，從它的小窩裡爬出來，拱著盛思顏的腳跟她玩耍。
盛思顏回頭，嫣然一笑，道：「她救了我，我們一家大小都感激她。」
盛思顏笑了笑，將玉白的手掌心攤開，幾片金黃色炸奶皮子金銀饅頭出現在她的掌心。
來到盛思顏的卧梅軒，小柳兒央了卧梅軒看院門的婆子給她進去通傳，說是海棠使她來有要緊話跟大姑娘說。
「走了？」海棠愕然地坐起身，用手整了整髮髻：「怎麼就走了？不是才剛來嗎？」
海棠在裡屋等了一會兒，見還沒有人進來，從榻上撐起頭
但是大姑娘……
母女倆在內室說體己話。
大模大樣躺在屋裡，難怪大姑娘不進來吧？
盛思顏托腮側坐在炕沿上，一面看著阿財大嚼金銀饅頭，一面漫不經心地道：「既然是過年。想見家人也是應該的。就讓她娘進來一趟吧。」說著，又吩咐豆蔻：「使人給海棠家裡送半扇豬，一腔羊，還有前些日子冰窖里藏得凍魚，也砸兩條出來送過去。」
小柳兒感嘆道：「大姑娘，你確實是太好性兒了……」
在她看來。盛思顏確實欠她的。因為若不是盛思顏使她去牛家粥棚，她就不會被那倒塌的粥棚傷到，完全忘了是她自己一時起了貪心，想要牛小葉給她的金角子，才大著膽子裝做是大姑娘受了池魚之殃的。
盛思顏見豆蔻局促，一笑把話題岔開了，問豆蔻是哪裡人，家裡都有誰。
不得不說，做小姐的滋味兒，比做丫鬟強多了。
事實證明，這樣的安排確實是恰到好處。
海棠彎了彎嘴角：「我這也是拿命換來的。」想了想，拿了一個金角子出來給她娘親：「娘，這塊金子，您拿去換了，給我置辦一些嫁妝。夫人說等我傷好了就給我脫籍，要聘到外頭做正頭娘子。」
豆蔻應了一聲，進來對盛思顏說了那婆子給小柳兒傳的話。
盛思顏愕然，但是看著七八歲的小柳兒一本正經的樣子又覺得好笑。只是怕小柳兒不好意思，才忍住笑，淡淡地道：「好性兒不好嗎？難道你想要我嚴苛一些？」
海棠把這一點想通之後，就心安理得地享用王氏給她的種種特殊待遇。
但是豆蔻怎麼聽怎麼覺得彆扭。
海棠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無法反駁小柳兒的話，只好哼了一聲，轉頭看向窗外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