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25章 心事
周承宗擺出長篇大套的架勢，正要給周懷軒擺事實講道理，讓他認清：「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形勢，周懷軒卻已經改了主意。
族規確實沒有說過，但是每個人都認為嫡長子的最重要作用，便是綿延後嗣。
過了許久，才輕聲道：「你要記得。你是神將府的嫡長子，你不成親，如何能承繼爵位？」
周承宗想起自己當年年輕的時候，目光有些恍惚。
那中年婦女就坐在盛寧芳和盛寧柏中間的位置。
這小子，越發得神出鬼沒、神鬼莫測了！
周懷軒坐了下來，漠然地看著周承宗。
前幾天在乾元殿里為神將府所有將士舉行的大宴，他倒是去了，從頭到尾一言不發，只喝得醉醺醺地。回來就醉得不省人事。
想來想去，還是以前的神將大人們太過仁厚慈悲了。
吳嬋娟沒有聽出來鄭素馨語氣中的酸澀之意，她只是滿心激動，悄悄伏在鄭素馨耳邊道：「娘，周小將軍……周小將軍實在是生得太俊了……」
周懷軒「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盛寧芳和盛寧柏叫了聲「瞿大娘」。
此時盛國公府的燕譽堂里，擺了一桌小小的筵席。
神將府從大夏立國以來就掌軍，歷代神將大人幾乎都是葬身沙場，馬革裹屍。
塗氏的女兒盛寧芳，小兒子盛寧柏也過來陪客。
果然小姑娘都抗拒不了一張俊臉。
連翹點點頭，將手放在沉香肩上，安撫她道：「沒事的，公子一大早就起來了，去後面的樹
沉香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手足無措地站在屋子中央，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差一點沒暈過去。
周懷軒因昨日他爹讓他來書房找他，所以一大早就過來了。
吳嬋娟已經十五歲了，但是還沒有定親。
連翹嘟噥道：「沒事穿什麼紅啊……跟狀元爺的衣衫差不多了，幸虧瓊林筵結束了。」要是跟狀元爺撞衫可就糗大了……
「啊？」沉香一下子傻了，轉身看著連翹，臉上露出暈乎乎的笑容。
盛七爺和王氏坐在上首，盛七爺下面便坐著王毅興，盛思顏坐在王氏下首，正好和王毅興面對面。
王氏笑著對瞿大娘使了個眼色，問她覺得怎樣。
他們倆剛剛除了重孝，才出來走動。
「你大舅母？」鄭素馨長眉一挑，又好氣又好笑：「她知道什麼？你娘我嫁人的時候，她還貓在鄉下莊子上呢！」
周懷軒在樹林里練了一回劍，回來吃了早飯，不知怎地，居然挑了身大紅箭袖蟒袍穿上，去外院找他爹周大將軍去了。
王氏笑容滿面地給盛寧芳和盛寧柏介紹：「這是你們姨娘的遠房大嫂，叫她瞿大娘吧。」
……
周承宗一窒。
「沉香，你怎麼啦？」連翹的聲音傳進來，喚醒了沉香。
「啊？」吳嬋娟傻了眼：「她不知道啊？」
周承宗嘆口氣，往後仰靠在高背椅上，道：「還有一件事。明日宮裡還有慶功宴，你一定要去。」
她走了之後，
吳嬋娟的爹吳長閣曾經是京城第一美男呢……
「太後娘娘、太子殿下，還有四大國公府，新科進士，以及六部堂官都去，你怎能不去？！」周承宗怒了：「你別忘了，你已經是三品威烈將軍！朝堂有召，你怎能抗命？！」
……
鄭素馨都看得一陣恍惚，撫著吳嬋娟的面頰，喃喃地道：「我的女兒生得越發好了……」
這一次在西北的大勝，至少能夠保證大夏西北五十年沒有戰事了……
「我去。」他說完轉身就走，留下周承宗在書案後頭一個人發愣。
「……你不該這樣對你娘說話。」周承宗倒是沒有罵他不想成親，只是說他不該這樣跟馮氏說話。
沉香帶著哭音回頭道：「連翹，公子……公子他……」伸手指了指床上。
周懷軒這一次出征，帶回來不少東西，都胡亂堆在庫房。還沒有清理出來。
「四大國公府的人都去？那周家的人是不是也去？」吳嬋娟眨了眨眼，重瞳越發動人。
但是盛寧芳和盛寧柏是她的親生子女，這一聲「瞿大娘」還是擔得起的。
塗氏是妾，她的大嫂，當然不是盛家的親戚。
吳嬋娟被誇得不好意思，扭著頭看向別處道：「娘，我明天穿什麼顏色的衣衫？海棠紅好不好？還是太艷？或者穿雨過天青色？還是太素？」
鄭素馨聽了倒有些好笑。
周懷軒有些意
「神將府的神將一職，重在保家衛國，我倒是不曉得，承繼這個位置。需要用個女人來證明……」周懷軒往前欠了欠身，然後站了起來：「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走了。」
沉香忙應了，自去忙碌。
「嫁人呢，不是好看就嫁的。你嫁的可是一家人。」鄭素馨隨口說了一句，就改口道：「明天是宮裡的慶功宴，咱們四大國公府的人都能去的。你的衣衫首飾都準備好了嗎？」
雖然馮氏還是她的遠房表妹，但是，她們倆的誤會和梁子結得太深了，這樣的婆母可不好伺候。
吳嬋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過還是纏著鄭素馨。「可是娘，我也要嫁人了，您想為我找個什麼樣的夫婿呢？」
吳嬋娟羞澀地點點頭：「那我就靠娘了。」
「胡鬧！」鄭素馨低低地訓斥她：「婚姻大事，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個姑娘家自己去挑夫婿，羞也不羞！」
怎麼說改就改了主意？！
宴是家宴，只多了兩個人，一個是新科狀元王毅興，另一個看上去是個四十多歲的農婦，一臉精明的樣子。
「誰說的？」鄭素馨沉下臉，她一向行得正、坐得直，才沒有同那些沒有廉恥的女子一樣去給自己尋夫婿。——她的夫婿，都是自己尋到她家的……
雖然比不上如今的周懷軒。
「你不靠我靠誰呢？——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鄭素馨有些傷感地撫著吳嬋娟的面頰。想起吳嬋娟剛出
「你娘昨天對我說了你不想成親的事。」周承宗咳嗽一聲說道。
周承宗在書房裡靜靜地想著，為這個兒子充滿了驕傲。
她吃了一驚，忙慌慌張張叫醒另外兩個小丫鬟，道：「趕緊去預備洗臉水，再去喚公子起來。」
可是等她進到屋裡，看見窗戶大暢，屋子裡透亮，床上並沒有公子。
「娘——？！」吳嬋娟跺了跺腳。腰一擰，捂著臉跑開了。
「不知。」周懷軒淡然說道，又問周承宗：「何事？」
「可是……可是……我聽說，娘年輕的時候，不也是自己挑的夫婿……」吳嬋娟不滿地嘟噥道。
「大舅母說的……」吳嬋娟撅起嘴：「娘，憑什麼您能自己挑？我不能自己挑？」
周承宗走到書案后坐下，指著書案前面的凳子道：「你也坐。」
是啊，她也是該考慮娟兒的終身大事了。
沉香和連翹兩個人帶了幾個婆子去庫房重新登記，一件件分門別類地放好。
可是一想到周懷軒是馮秋嫻的兒子。鄭素馨又皺了皺眉頭。
「公子真的這麼關心我們？」從無限擔心，到無比幸福，只有一個轉身的距離。
「是是是！你家公子最好看，舉世無雙！」連翹笑著推了她一把，兩人回去聽雨堂收拾東西。
沉香看著公子的身影消失在林間小路上，滿足地嘆息道：「公子穿紅真好看……」
鄭素馨正色道：「娘都是怎麼教你的？作為女子，只要謹言慎行。自然有好姻緣上門，你
剛才還斷然拒絕，一轉身就變了。
當初的自己不也是這樣？
「你放心，你的婚事，不僅是咱們家最重要的事，也是宮裡頭很關心的事。」鄭素馨笑眯眯地對吳嬋娟眨了眨眼：「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結果在書房等到中午，周承宗才過來。一進門就皺著眉頭道：「白婉公主居然要走了，你可知道是怎麼回事？」
塗氏的娘家人其實都不在了，這個瞿大娘，是塗氏父親那邊遠房堂兄弟的兒子的妻子。
「不成親，為何不能承繼？」周懷軒反問：「哪一條族規說過。承爵之人，必得成親？」
但是，也正是因為這種出其不意的特性，周懷軒在戰場成了西北蠻子最頭疼的對手。
吳國公府的明瑟院里，吳嬋娟抱著她娘親鄭素馨，扭股糖似地扭，不斷哀求：「娘……娘……您就允了我吧……」
沉香「啊」了一聲：「是啊，這身衣裳確實跟狀元袍挺像呢。」頓了頓，又道：「狀元爺哪有我們公子好看！」
沉香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
鄭素馨笑道：「挑家常的衣衫穿吧。穿得爭奇鬥豔有什麼趣兒？又不是要去選花魁？」
一晃眼。十五年過去了，她都要嫁女兒了……
若是都像軒兒這樣對敵人毫不容情，大夏的國土不知道拓寬多少倍了。
連翹啐了她一口：「不過隨便說說，看你美的！——還不快去收拾屋子，等公子回來就要吃早飯了。」
「不去。」周懷軒斷然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