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002章 郎心
「還什麼？」周承宗和馮氏一起問道。
「不是你？」
昌遠侯夫人鬆了一口氣，她飛快地睃了周懷軒一眼，暗忖神將府的人不會知道趙副將是誰吧？
當初他們不能在一起，一定是造化弄人吧？
馮氏一下子沒主意。喃喃地道：「那怎麼辦？人家姑娘的名聲……」
沒法子，如果趙副將不出動。文宜室幾乎就會死於非命了。
「那是以後的事。」周承宗的臉色也陰了下來：「且看著吧。不過昌遠侯府，還是算了，我不同意。」說著，也跟著周懷軒後面出去了。
「嗯。」周承宗伸臂請鄭素馨進去說話：「鄭大奶奶再坐一坐吧。」
鄭素馨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表姐，你還是跟周大爺商議商議吧。——我告辭了。」說著，起身離去，卻在門口遇到匆匆趕回來的周大將軍周承宗。
趙副將惴惴不安地回了神將府，發現並沒有人在門口阻攔他。
馮氏和周承宗一齊倒吸一口氣，露出驚訝的神情。
鄭素馨道：「我正問表姐呢。那天也是我的錯，我走得太早，後來出了這種事，我完全沒有意料到。」
她設想過無數的情形，為之準備了無數後續，就是沒有一種情形，是對方完全無動於衷……
「大姑娘，您能走嗎？要不還是喚人來將大姑娘背上去吧。」趙副將嘆口氣，探頭往車裡看了看，也看見了那丫鬟的樣子，愣了愣，又問：「這是您的丫鬟？她怎麼了？」
就在這樣一時歡喜，一時痛恨的複雜心情中，文宜室和昌遠侯夫人回到了京城。
周懷軒挑了一邊的眉毛，定定地看了周承宗一眼，像是在說：「饒不了我？就憑你？……」
「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前些天不是去萬仞山禮佛？怎麼又出了這種事？」周承宗的眉頭皺得更緊。
「怎麼會是你？」文宜室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往趙副將身後看，尋找著周懷軒高大軒昂的身軀。——哪怕只是一個背影也好啊……
馮氏低下頭，手指頭摩挲著自己衣襟上的一處綉紋，喃喃地道：「……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文大姑娘拉車的馬驚了，咱們府里的人救了她而已。」
文宜室從馬車裡茫然地抬起頭，發現那馬車終於停下來了，但是翻滾在爛泥里。
趙副將就放開嗓子，往陡坡上叫人。
後面的人趕著馮氏的大車和丫鬟婆子們坐的幾輛馬車，紛紛跟了上去，只留下昌遠侯府的一群女人，還有趙副將一個男人。
文宜室點點頭，攀著車轅，慢慢爬了出來。
周承宗咳嗽一聲，道：「有話好好說，你哭什麼？」
他提心弔膽地過了幾天，見周懷軒沒有任何動靜，神將大人周承宗似乎根本就不知道這回事，才鬆了一口氣。
馮氏走過來，聽見這兩人說話，氣得直哆嗦。冷聲道：「大爺，這青天白日的，您怎麼回內院來了？是老夫人喚您回來，還是老爺有事吩咐？」
「怎會如此？」文宜室喃喃地說道，腦子裡亂鬨哄地，一時心緒很是雜亂。
不僅如此，他還藉機在神將府進行清洗，將夏明帝、太后，還有太子放在神將府的眼線一一剷除。
周承宗心頭突然一陣狂喜，只覺得一輩子的遺憾，都在這一刻得到了彌補。
這兩個孩子又身份特殊，確實不是他們做爹娘的能完全做主的。
可是馮氏說話向來慢吞吞的，她一句勸說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聽「咣當」一聲，那往前狂奔的烈馬終於帶著文宜室的馬車衝下了陡坡！
周懷軒一出了內院，就命人將趙副將捆了，利利索索地將人推到昌遠侯府門口，手起刀落，將趙副將砍了腦袋。
昌遠侯夫人一窒，暗罵周懷軒不識好歹，面上還是笑著道：「周小將軍真是謙遜。這人是你們神將府的屬下，屬下都是聽命于將軍的。——當然就是您周小將軍救了我們大姑娘了。」
到時候，她可要一輩子看著這個討厭女人的女兒做自己的兒媳婦，還不慪死？！
這死小子！
「有勞大將軍。」鄭素馨正要跟周承宗說話，便順勢允了。雖然這樣不合規矩，但是她跟周承宗自小相識，兩家也算是世交，如今雖然都長大了，但是周承宗娶了她的遠房表姐，也算是她的表姐夫，是親戚，不用太過避忌。
和文宜室比，趙副將的位置還是沒有那麼重要。
她飛快地看了一眼遠處那正往陡坡處狂奔的馬車，聽見馬車裡漸漸傳出來的文宜室和她丫鬟的驚恐的尖叫聲，唰地一下將車簾拉開，對著周懷軒身旁馮氏的大車大聲道：「周神將夫人，請救救我孫女！我們侯爺和太後娘娘都會感謝夫人的！」
「鄭大奶奶。」周承宗在門口見到鄭素馨。忙給她行禮。
「不救？！」昌遠侯夫人尖叫起來，聲音既高且尖銳，細細的三角眼瞪得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
聽見車外有人叫她的名字，情急之中，她沒有聽清是誰的聲音，只是下意識認為肯定是周懷軒，便往自己臉上拍了兩巴掌。推開了車門，抽泣著叫了一聲：「周小將軍……」
結果過了幾天，宮裡的太后似乎知道了這件事。將昌遠侯夫人和馮氏都叫了進去，問她們是怎麼回事。
趙副將十分尷尬，苦笑著道：「文大姑娘，威烈將軍沒有下來，是末將來救大姑娘了。」
馮氏從車裡探出頭，也對周懷軒道：「軒兒，救人一命如造七級浮屠，你還是……」
小廝得了命令。忙應了聲是，又對趙副將道：「虧你還是副將，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公子說不救，你卻不聽公子的命令，擅自去救人！違抗軍令是什麼下場，你不知道嗎？你是怎麼做上副將的？！難道是拉著女人的裙帶往上爬的嗎？！」
她動了動身子，搖了搖腦袋。發現除了有些擦傷，頭和腿腳、身子都沒事，不由長長吁了一口氣。
因此馮氏一心想將錯就錯。讓周懷軒娶文宜室。
明顯只有趙副將一個人下來救她了。
這一天，散朝之後，昌遠侯索性破釜沉舟，當著眾人的面，叫住了周懷軒，正色問道：「威烈將軍，你跟我說說，我孫女有哪裡不好？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周懷軒淡淡地道：「我不成親，早說過了。」
「府里的人？！」鄭素馨疑惑：「可是傳言說，是軒兒親自救了她，兩人還……還……」她看了周承宗一眼，似乎有些說不出口的樣子。
「嗯。」
文宜室的哭聲停了一停，才緩緩點頭。
那裡卻空無一人。
他急忙下馬，沖了過去，叫了一聲：「文大姑娘？文大姑娘？你沒事吧？」
「哦……」周懷軒長長地「哦」了一聲，臉上浮出笑意，緩緩點頭道：「原來是趙副將……」
……
鄭素馨「嗯」了一聲：「我是想，我女兒……嬋娟，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你覺得……」
可如果護主而死，是不會伸出舌頭，連眼珠子都鼓出來的。
「她配不上我。」周懷軒淡淡說道，然後甩著袖子，大步離去。
那丫鬟一動不動，只有腦袋滴溜溜轉個圈兒，正好跟她打了個照面。
趙副將被罵得滿臉通紅，細細一想，他確實莽撞了，但是救人要緊，沒有那麼多功夫糾結，低了頭道：「末將救人心切，請公子寬容一次……」
「怎會如此？」周承宗看著馮氏問道：「到底是不是如此？你快說句話啊！」
等文宜室進了車裡面，昌遠侯夫人才轉頭對周懷軒滿面笑容地道：「多謝周小將軍援手。大恩不言謝，等我們回去，對侯爺和太後娘娘說了，一定重謝！」
「管什麼管？！」周承宗卻對兒子的做法很是贊同，他橫了馮氏一眼：「沒見過你這樣做娘的，跟著外人算計自己的兒子……」
「真是個忠心護主的好丫鬟。」趙副將誇了一句，又道：「您還是先下來吧。這裏面有屍體呢……」
昌遠侯府可以得罪，但是太後娘娘得罪不起。
她嚇了一跳。忙放開那丫鬟，推了推她的身子。
可是她沒有在趙副將身後看見任何人。
鄭素馨微微含笑，又叫了一聲「周大哥」。
頭一次，文宜室在苦中，嘗到了那一閃即逝的酸甜。
轉身回到他和馮氏的院子，果不其然，看見周懷軒已經坐在那裡，面無表情地聽著他娘親馮氏哭哭啼啼地說話。
他對這個兒子，是越來越滿意了……
鄭素馨斜睨皺周承宗一眼。含笑道：「小點兒聲，讓別人聽見，有什麼意思？」
就在這時，一個軍士突然從周懷軒身後的隊伍里衝出來，打馬狂奔，衝下陡坡，往那輛馬車消失的地方跑下去。
鄭素馨挑了挑眉，只好站起來，含笑道：「表姐，表姐夫，你們慢聊。我先回去了。若是有信，我再讓我的丫鬟給你們送來。」說著，站了起來。
趙副將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裏發虛，硬著頭皮道：「大公子……請問末將犯了什麼錯？為何要自裁？」
文宜室回過神，咳嗽一聲，哀哀戚戚地道：「她是我的大丫鬟，為了救我，她……」說著就哭了出來。
鄭素馨忙道：「原來是這事，真是太巧了。我也是剛來跟表姐說這件事的。——大將軍，你也聽說了？」
鄭素馨趁機道：「周大哥，我還能叫你周大哥嗎？」
「好……好……」周承宗的喉頭有些哽咽，目不轉睛地看著鄭素馨，輕聲道：「你好嗎？」
本來馮氏也不是一定要周懷軒娶文宜室。但是今日見了鄭素馨，又看見自己的丈夫一見到鄭素馨，一雙眼睛就擱在她身上移不開了，心裏酸苦無比，一心想報復鄭素馨。
「他怎麼能這樣說話？！」馮氏瞠目結舌，拉著周承宗的袖子道：「你也不管管！」
周承宗聽得心裏一暖，點頭道：「當然可以。你永遠可以叫我『周大哥』。」
可是越哭，周懷軒的身影在她心裏越發清晰，越發放不下，竟是像前世的冤家一樣……
周承宗回過神，笑了笑：「你有話直說。」
趙副將忙進去將丫鬟滿臉的黑血擦乾淨，將她的舌頭塞回去，然後將她拖出來，塞到車底，被爛泥一塞，大車一壓，頓時看不出剛才那明顯被掐死的樣子了。
鄭素馨嫣然一笑，用手捋捋額發。眸光流轉：「我很好，大將軍看著倒是瘦了。」
周懷軒聽見昌遠侯的問話，笑了笑，剛要說話，卻看見自己的爹周承宗從後面趕來，用威嚴的眼神瞪著他，不許他當眾說什麼「一輩子不成親」的話。
周承宗一直站在那裡，直到他看不見鄭素馨的背影了，才往周懷軒剛才站的地方看過去。
趙副將。是太後放在神將府的暗棋，已經有十幾年的時間了。
所以現在，她和他一樣，也想在孩子身上得到補償……
周承宗看向馮氏。
只要周懷軒說一句「我配不上她」，昌遠侯就能立刻拿話套住他，逼得周懷軒不得不
「不行。」這一次，周懷軒和周承宗異口同聲地反對。
周承宗和鄭素馨一起往外走去。
「宜室——！」昌遠侯夫人看得心膽俱裂，撕心裂肺地嚎哭起來。
周懷軒身邊明明帶著至少四五十驕兵悍將，還是數十個神將府的下人，結果只有趙副將一個人下來了。
一邊在心裏罵著周懷軒，一邊又憧憬著如果這樣郎心似鐵的男子，有一天對她綻開笑顏，心裏眼裡都只有她的時候，該是怎樣的幸運和幸福！
馮氏一手攀著門框，看著周承宗的背影消失在院子的影壁後頭，心下無比悲苦，但是又不敢跟任何人說，一個人悶悶地做針線去了。
鄭素馨微微躬身，還了一禮，道：「大將軍近來可好。」
滑若絲絨的聲音，聽得周承宗心裏一盪，忙按下心頭的異樣，抬頭看向別處，背著手緩緩地走。感慨地道：「你多少年沒有這樣對我說過話了……」
馮氏忙止了淚，站了起來。
原來是為了兒子的事，不是特別為了鄭素馨才進來的。馮氏的臉色舒展了一些。
就算不是英雄，男人看見一個弱女子遇險，就算是不相干的路人，也應該拔刀相助吧！
他訕訕地笑道：「娟兒自然是個好孩子。若是兩個孩子願意，倒也是一門門當戶對的好親事。不過，素馨，你也曉得的，娟兒的親事，你做不了主。軒兒的親事，我也做不了主。」
沒過多久，一個身強力壯的婆子背著文宜室從坡底爬了上來，旁邊一個婆子，一個丫鬟護著文宜室。
趙副將嘆口氣，道：「文大姑娘自然是好心人，但是這車從山上翻滾下來，她整個人都被甩了出來，也是沒法子的事兒。至於她救了姑娘的事，是她的本份，不算是了不得的事。」暗示文宜室。不要再說這丫鬟是「護主」而死，免得橫生波折。
「那是誰？」他回身看了一眼自己的屬下。
馮氏眼神閃爍著，想和稀泥：「不是你，也是你的手下。跟你有什麼差別？再說，連太后都知道了，人家文大姑娘的名聲都快沒了，你還不如……不如……娶了她算了……」
這是要把她女兒，說給自己的兒子？
「這周懷軒怎麼是這種人？！」昌遠侯夫人見他們走遠了，才忿忿不平地道：「見死不救！真不是個男人！」
馮氏擰著衣角，眼神閃爍地看了看周承宗，又看了對面的鄭素馨一眼，然後低下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擺明了鄭素馨在這裏，她有些話不好說。
本來是打算到了最後的時刻才用上的，結果一開始就不得不暴露。
「是啊，什麼樣的兒媳婦，有什麼條件嗎？」鄭素馨滿懷希翼地問道。
周承宗的眉頭擰了起來，他看了馮氏一眼：「太后給軒兒頒下賞賜，說是他救文大姑娘的事，才趕回來問問你。」
趙副將愣了愣，忙在馬上拱手道：「當然！大公子是神將府的世子。也是威烈將軍，末將是朝廷命官，而是神將府屬官，當然聽命于大公子。」
「胡說！」周承宗跳了起來，往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道：「這個念頭就算是你心裏想的，也別再給我說出來！聽見沒有！——若是再讓別人曉得，我饒不了你！」
這股寒氣讓周承宗清醒過來。
周懷軒眯了眯眼，臉上頓時陰雲密布，一股冰寒的氣息從他身周散發開來，凍得身旁的人都抖了一抖。
「表姐，您是那時候在場的人，怎麼反問起我來了？」鄭素馨好笑：「我也是聽宮裡人說的。」頓了頓，又道：「聽說懷軒為了救文大姑娘，還……還……一起滾到泥地里。松竹庵的主持師太也這樣說，說懷軒在松竹庵
周承宗想罵他，卻情不自禁翹起嘴角。
「哦？屬下都是聽命于將軍的。」周懷軒重複了一句，抬頭看著那騎著馬走回來的趙副將，問他：「你有聽命於我嗎？」
「將軍的命令，哪有你質疑的份兒！」周懷軒的小廝厲聲叱責趙副將。
周承宗立刻想點頭，可是突然間，一股寒氣不知從何處傳來，饒是周承宗七尺大漢，也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這邊周承宗和鄭素馨一起往二門上走。
她一低頭，卻看見一直被她緊緊抱住，壓在身下當墊子的貼身大丫鬟的腦袋卻歪在一旁。
馮氏見這父子倆又扛上了。忙道：「好了好了，軒兒你不要頂撞你爹。這件事，就這麼定了，行不行？」
周懷軒吐出嘴裏的草棍兒。淡淡地道：「我可沒救。」
周懷軒還是坐在馬上一動不動，眯著眼看著遠處的陡坡處。
這個丫鬟，明顯是被人抱得太緊，被掐死了……
「周大哥，我……我想問你，你打算給你兒子，找一房什麼樣的媳婦……」鄭素馨吞吞吐吐地道，微低了頭。露出雪白的一段頸子。
只可恨郎心似鐵，竟然不解風情，更不懂憐香惜玉……
這是他們小時候的稱呼。
昌遠侯夫人見了，忙道：「把大姑娘送到我車上！」
只要周承宗同意，吳嬋娟就一定能嫁過來。
她知道鄭素馨想把她女兒嫁給自己的兒子，自己雖然不同意，但是鄭素馨一定會說服自己的丈夫周承宗。
周承宗瞪了馮氏一眼，也跟著站起來。「我送你出去。」
鄭素馨跟著回頭，進屋子裡坐下。
「好。你自裁吧。」周懷軒淡淡說了一句。
周懷軒沒有說話，往自己的馬上抽了一鞭子，先沖了出去。
這就是心裏有人的滋味兒嗎？
周懷軒皺了皺眉頭。並不解釋，只是看著趙副將。
周承宗愕然：「都說是你啊！」
鄭素馨從宮裡聽說周懷軒救了文宜室，訝異不已，來神將府拜訪，問馮氏：「表姐，聽說那一次咱們去萬仞山松竹庵禮佛，回來的時候。文大姑娘遇險，是懷軒救了她？」
趙副將騎著馬衝下陡坡，看見不遠處一輛馬車歪倒在坡底的爛泥處。
剛剛還站在那裡，一轉眼就不見了。
「啊？」趙副將和昌遠侯夫人一起出聲，瞪著周懷軒，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這是他們的最後一招棋。
文宜室的眼淚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淌，對趙副將哭哭啼啼道：「趙大人，您這是要做什麼？她是我的丫鬟，她為了救我而死，您不能這樣對她的屍身……」
馮氏本來想推辭，但是在轉而一想，自己的兒子一直口口聲聲說永不成親，她可不希望他真的一輩子不成親。因此順勢應了下來，並沒有及時分辨。
「關我屁事。」周懷軒突然說了句髒話，轉身就走。
「坐吧。還是剛才的話。」周承宗又問周懷軒：「你們那天去萬仞山禮佛，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救了文大姑娘？」又埋怨他：「怎地這樣不知分寸？你救就救吧，怎地跟人家姑娘滾到泥地里去了？」
這種場合，一般男子都會謙遜地表示自己配不上女子，來給對方台階下，也給自己台階下。
山路上的人就聽見趙副將的聲音從坡底傳來。「來人！快把文大姑娘接回去！」
趙副將不動聲色地將文宜室勸出來。
趙副將在他們昌遠侯府門口被周懷軒砍了腦袋，這樣赤裸裸的威脅和羞辱，實在是讓他們暴跳如雷。
「我……我……我不是沒法子嗎！太後娘娘都這樣說。」馮氏有些心虛，慌亂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這次不行，軒兒……軒
「這我當然曉得。但是如果周大哥你不反對，以後娟兒如果嫁過來，日子也好過一些。」鄭素馨嫣然一笑，對他福了一福：「我走了，周大哥保重。」轉身的時候，又忍不住回頭看了周承宗一眼，才裊裊離去。
縱然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她卻再也放不下他了。
大夏皇朝的男子，再怎麼心裏不滿，也不會當眾說女人的不是。如果說了，會被人看不起，一輩子抬不起頭。
事實上，太後主動出面，坐實這件事，就知道太后的意思了。
太后聽了滿臉欣喜，當場給周懷軒頒下賞賜。似乎要坐實了這件事。
他不是英雄嗎？！
周懷軒點點頭，對小廝道：「你告訴他！」
大夏皇朝的規矩，男人一般大白天不回內院，不進閨房。
鄭素馨知道，兩個人上面都還有老爺子。
昌遠侯府想逼他就範，這，就是他的態度。
不然在京城太沒面子了。
「啊——救命啊！」文宜室被那丫鬟的樣兒嚇得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地往車門出奔去。
讓周承宗這個做爹的十分沒面子。
趙副將正好來到車門前。
「文家大姑娘是太後娘娘最疼的娘家侄孫女，又生得美貌，進退有度，大方端凝，更難得跟咱們家門當戶對。你去外面打聽一下。哪裡有這樣好的姑娘能配得上你？」馮氏滿口說著文宜室的好話。
文宜室獲救了！
文宜室腦袋上蓋著那丫鬟帶過去的一件披風，從頭到腳捂得嚴嚴實實，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見文宜室狼狽的樣兒。
只見丫鬟臉上滿是黑血，長長的舌頭伸在外頭，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鼓了出來，露出大量的眼白。死死地看著她。
這些念頭在昌遠侯夫人腦子裡閃現，只有一瞬間。
馮氏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夫君頭也不回地跟鄭素馨走了，氣得說不出話來。走到屋裡坐在床頭，用帕子捂著嘴，低低地又哭了一場。
周懷軒嗤笑一聲：「不是我。」
他抬頭，看見他兒子周懷軒抱著雙臂，靠在不遠處抄手游廊的廊柱上，面無表情地看著遠方。
那婆子背著文宜室來到昌遠侯夫人的車前，轉過身。將她放了上去。
英雄不是應該難過美人關？！
周懷軒無奈，只得反問昌遠侯：「你真想知道？」
周承宗回眸，從他的角度，正好看見鄭素馨秀美如天鵝般的脖頸，一時呆了一呆，下意識重複鄭素馨的話。「什麼樣的媳婦？」
領頭的屬下驅馬過來，低聲道：「是趙副將……」
昌遠侯夫人鬆了一口氣，她忙派了自己的兩個心腹婆子，還有一個大丫鬟往山坡那邊飛快地跑過去。
文宜室在車裡聽得清清楚楚，才明白周懷軒剛才下令不許救她！——不由捂了臉，哭得更加悲戚。
本來想把文家的姑娘嫁給他，只是一個意向，但是現在卻被周懷軒逼得他們非嫁不可了。
馮氏笑了笑，本想說「不是」，但是看見鄭素馨一臉慎重的樣子，她將嘴裏的話又咽了下去。顧左右而言他：「你那天回來沒事吧？我還說過幾天請你來做客呢……」就是不肯說是還是不是。
昌遠侯夫人就趁機道：「周小將軍仁義，救了我們家大姑娘。」
昌遠侯哼了一聲：「願聞其詳。」
馮氏一言不發地坐在周承宗身邊，鄭素馨坐在他們夫婦對面的位置上。
怎麼可能呢？！
昌遠侯文賢昌被周懷軒氣得大發雷霆，在家裡發誓要他好看！
文宜室一打開車門，剛叫了一聲「周小將軍」，就看見一張長著大鬍子。滿臉橫肉的男人站在車前，嚇得又尖叫一聲，哆哆嗦嗦地問：「你是誰？你怎麼在這裏？周小將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