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044章 名聲
可是這時候，又有管事慌慌張張來報。在屋門外打著哭腔道：「不得了，他們開始念咱們府里派出去的那些下人的口供了。一樁樁一件件說得清清楚楚，連賬單子都列出來了！」
誰也沒料到，一向老當益壯，是大家主心骨的昌遠侯，居然就這樣被人剁去雙手！
周懷軒騎著馬，慢悠悠地走過來。對周顯白道：「叫人。」
不久前在西城門發生的事情，知道的人還是不多。
他的親兵立即抬起一隻胳膊，手裡臂弩連放，盡皆射到昌遠侯府的大門上，整整齊齊排在那門子腦袋四周。
這一張口供正好是昌遠侯府派到盛寧松身邊的管事之一招認的，比別人說得都詳細。
昌遠侯的嫡長子文震雄和嫡次子文震海也在軍中，但是職位遠沒有昌遠侯那麼高。
昌遠侯府的大門咣當一聲關上。
屋裡的人越聽面色越沉重，互相看了一眼，覺得不出面不行了。
京城的大街上，大雪稍霽。
一邊走一邊吆喝：「瞧一瞧看一看咧！昌遠侯府的下人是如何跑到盛國公府去咧！欲知後事如何，請去昌遠侯府門口守咧！」
「盛國公府給昌遠侯府送人來了！」
「哼！他們別想討到好！來人！與我更衣！我要進宮去見太皇太后，再去見太子妃！」昌遠侯夫人終於站了起來，威嚴說道。
那門子被這突然而至的臂弩嚇得兩眼往上一翻，整個人暈倒在地上。
文宜室點點頭，匆匆忙忙離開昌遠侯的正院，回自己的院子換大衣裳，準備跟昌遠侯夫人進宮。
但這一次因為下了大雪，而且現在已經是黃昏時分，守街的人都在歇息，沒有人去街市上巡邏。
「咱們的小姑奶奶也行啊，她是太子妃呢……」昌遠侯夫人的婆子輕聲提議道。
圍觀的人群聽得津津有味，對昌遠侯府的無恥行徑痛罵不絕。
一時間，無數圍觀群眾對昌遠侯府充滿鄙夷，要不是礙著這侯府是太皇太后和太子妃的娘家。他們都恨不得拿雞蛋往侯府大門上痛砸一番。
那軍士清了清喉嚨，手捧口供，大聲念了起來。
周顯白聽著人群的議論，想了想，大聲道：「昌遠侯府的人別做縮頭烏龜
這些人剛剛被周顯白收拾過，又懼怕神將府周小神將的威名，一點都不敢反抗，被人捆著手，拴著繩子，老老實實在昌遠侯府門口跪了下來。
她說的大姑太太，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后。
文震雄嘆息一聲，用手拍了拍文震海的肩頭，道：「二弟。想開點吧。我們已經跟盛國公府杠上了，再加一個神將府的話，咱們真的只有等著被滅門了。」
他們要是出面了，那才真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周顯白又道：「怎麼啦？不敢出來對質？你們派人幾乎將人家盛國公府都搬空了。也不給自己積點兒德。盛七爺被你們侯爺送到大理寺的牢里受苦，盛家夫人和姑娘公子被你們逼得倉惶出逃，這就罷了，你們居然還派了這些下人，去盛家偷東西！連人家的衣裳都偷得精光！可憐人家一家三口回家，發現你們把人家的被子都抱走了。真是豈有此理！你們還要不要臉啊！下三濫的混混也比你們強些！」
可能正因為她得不到那一絲甜，反而讓她對那人更加放不下……
「怎麼能說是盛家人？！」文震海暈了，完全想不明白：「當時我可是在場，我清清楚楚看見是周懷軒那個傢伙剁的！」
絕大部分京城的民眾都出來掃雪了。
他們等了一會兒，可是昌遠侯府的大門還是關得緊緊的。
昌遠侯沒了手，他這個輔國大將軍的位置，就註定坐不住了。
周顯白聽得那馬的嘶鳴，知道是大公子不耐煩了，他自己也等得不耐煩了，索性雙掌一闔，大聲道：「還不出來是吧？那好，我就讓人念這些人的口供了！」
文震海也明白過來，點頭道：「也對。周懷軒只是別人手上的一把刀。拿刀的人。還是盛家人。」不過說完他又呲牙咧嘴地道：「這把刀太鋒利了，盛家人不知道能不能掌握得住。」
他身後立刻有昌遠侯府軍士衝過來，將他拽到屋裡。
昌遠侯府的人終於坐不住了。
神將府這一行人一路行來，吸引了無數人的注意。
圍觀的群眾頓時沸騰了。
昌遠
過了半晌，文宜室回過神。微微笑道：「二叔，祖父是被人借刀殺人剁的手。您這麼想，您跟人爭鬥的時候，被人砍傷了手，您會恨那把刀嗎？不會吧？您只會恨拿刀的人……」
為了能讓這件事鬧得街知巷聞，周顯白下了一番功夫。
本來昌遠侯是打算得到盛國公的國公爵位之後。再將昌遠侯傳給嫡次子，自己的國公爵位，會順理成章傳給嫡長子，這樣也方便他在軍中為兩個兒子謀得高位。
最後面是神將府的數十軍士壓陣。
他們也是太著急了，以為這家人必死無疑，又加上有皇帝、太皇太后和太子妃三重保障，所以行事肆無忌憚了一些。
周懷軒騎在馬上，走在最後頭。
昌遠侯夫人看了文宜室一眼，欣慰地點點頭，道：「你祖父多次說過，可惜宜室你是個女兒家。若是個男兒家，咱們昌遠侯府絕對不比四大國公府差。」
文震海瞪著眼睛看著這一對父女，吃驚地道：「那爹的手，不是白被剁了？！」
周顯白一看樂了。
外院的管事大汗淋漓，一趟趟往二門上跑，向內院的主子回話，詢問該怎麼辦。
「偷東西？！」
周顯白應了，對那兩個敲銅鑼的人說道：「大聲點兒，就說，我們給昌遠侯府送人來了。」
走了近半個時辰的功夫，他們來到了昌遠侯府的門口。
連他們自己都不敢這麼想。
文宜室整個人歪倒在太師椅上，含淚道：「……盛家人太下作了，這種事也做得出來！他們這樣做，我們文家的名聲何在？太皇太后和太子妃的名聲何在？！簡直是不給我們留活路了！」
文震雄和文震海商議之後，便一起來到外院，問管事外面的情形如何。
人頭攢動，將僅有的那幾條剛剛掃過的街道擠得水泄不通。
除了主幹道上的雪被清掃乾淨了，別的地方都還是堆山填谷一般，滿滿地到處都是雪。
下雪之後的凍土有多堅硬，這些鏟過
圍觀的群眾聽了一片嘩然。
而他們昌遠侯府呢？難道要以前的皇後娘家，也就是如今的太後娘家給他們撐腰？！
「連衣裳被子都偷！昌遠侯府該是多缺錢啊！」
他找了兩個京城裡打梆子的人拎著大銅鑼，走在最前面。
屋裡的人齊齊打個寒戰，噤然無聲。
「什麼？！」
斷了雙手的昌遠侯人事不省地睡在床上，兩隻胳膊前端包裹得像兩個大粽子。
文宜室挑了挑眉：「二叔，您別急。祖父的手，是被盛家人剁的。不能怪神將府。」
在神將府的有意引導下，現在又有人將在西城門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什麼？！昌遠侯府真的去盛家偷東西？」
此時昌遠侯府的內院里，也是一片混亂。
文宜室挑了挑眉：「他們何德何能？能夠一直蒙蔽神將府？周小將軍英明神武，一定能看穿他們的把戲。到時候知道他是被利用了，盛家肯定更慘。咱們拭目以待吧。」
「我要去陛下那裡告御狀！神將府欺人太甚！」昌遠侯的嫡次子文震海一拳頭砸在門上，臉上滿是淚痕說道。
再加上神將府一行人在前面開路，自然沒有人敢阻攔。
周顯白嗤笑一聲。「可別這麼說。我要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信的。但是事實就是！」他頓了一下，一字一句地道：「昌遠侯府不僅明偷，而且暗搶！他們的的確確派了這些下人混到沒有了主子的盛國公府，偷摸拐騙，將偌大的盛國公府里千年以來的積累，一搶而空！不信的話，你們敢不敢打開府門，讓我們神將府進去查抄一番！看看是你們霸佔盛國公府的東西，還是我們看走眼了！」
她有些心慌意亂，想到自己是文家嫡孫女裏面唯一一個還沒有定親的。如果昌遠侯府真的擔上這種不堪的名聲，她還如何嫁得出去？！
「……那這些人又是怎麼回事？怎地是盛國公府給昌遠侯府送人來了？」
說著，周顯白叫了一個軍士過來，將一張口供遞給他。「大聲念！」
從昌遠侯文賢昌暈迷不醒地被人送進來開始。這裏就是一團糟。
哪怕他傷了她最尊敬的祖父，哪
管事急忙把外面的事情又說了一遍。
文宜室忙道：「祖母，我陪您去！」
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和太子妃的娘家，也要去別人家偷東西？！
昌遠侯府的門子本來不想理會。但是聽得神將府的人在外面說得越來越厲害，忍不住將大門拉開一條縫，惱道：「你們不要逼人太甚！你們的大公子將我們侯爺的一雙手都剁了，我們還沒有找你們算賬呢！居然敢找上門來，真當大夏皇朝是你家的？！」
嘖嘖，這個名聲傳出去可不好聽，比什麼「兇狠殘暴」之類的壞名聲簡直差了不止一個檔次，掉價啊掉價啊太掉價了！！
想忘忘不掉，想恨更是恨不起來。
沒想到他的盤算被周懷軒兩劍砍得粉碎……
「什麼口供？」文震雄面色一沉，拉開門問道。
昌遠侯夫人點點頭：「正要叫你與我同去。你快去換衣裳。」
「跪下。」周顯白對他們押過來的男僕女婢厲聲喝道。
一聽到「周懷軒」這個名字。文宜室就陷入一陣恍惚之中，無數酸的、苦的、辣的、鹹的滋味兒湧上心頭，就是沒有她最盼望的那一絲甜。
周懷軒面色一沉。哼了一聲：「教訓他。」
他們不由自主，跟在這些人後面，往昌遠侯府行去。
「昌遠侯府出來領人！」
昌遠侯府的主事人都聚在昌遠侯的內室里商議。
一樁樁、一件件，有人物、有時間、有地點、有贓物，攤開了擺在眾人面前，由不得大家不信。
周顯白則押著這些從昌遠侯府派到盛國公府去的男女下人走在中間。
周懷軒有些不耐煩了，緊了緊手上的韁繩，那馬噗嗤一聲打了個響鼻，前蹄不斷地在地上亂蹶，將那冰凍的地上砸出一個一個小坑，黑土飛濺，看得大家十分駭然。
那敲銅鑼的人便咣當一聲敲了一下大銅鑼。然後扯開嗓子喊起來。
文震雄嘆息道：「唉，實在是沒想到，這母女三人還有回來的一天……」
因此往昌遠侯府那邊去的人越來越多。
屋裡的人不由自主點了點頭，同意了她的話。
昌遠侯府的下人真是給力，居然把自家侯府門
想想看如今沒落的盛國公府，就知道他們的下場了。
昌遠侯夫人顯得更加蒼老，她守在昌遠侯床邊，六神無主地道：「告御狀有用嗎？要不要先去找咱們家的大姑太太？」
「說得好！」文震雄讚許地拍手道：「宜室這個比喻真是恰到好處。」
反正他們不出面。這事就是死無對證。
而軍中的職位，除了神將大人一職外，別的都不是世襲的。
文宜室跟在昌遠侯夫人身邊，哭得眼睛都腫了，聞言忙勸道：「祖母，這件事先緩一緩。神將府來勢洶洶，咱們要避其鋒芒。」頓了頓，她又道：「再說，咱們也得罪不起神將府。況且周小將軍本是個熱心腸的人，他這樣做，一定是聽信讒言，為奸人所騙。咱們只要向他解釋清楚，他就不會再護著那狡詐姦猾的盛家人了。」
而且盛國公府好歹是開國的四大世襲罔替的國公府之一。還有另外三大國公府不會坐視不理。如今周懷軒出來給盛家撐腰，就是明證。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可是這馬一蹶子下去就是一個坑，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當初夏明帝還在位的時候，太后和皇后可是斗得死去活來……
他老老實實交代了昌遠侯府的人讓他來到盛國公府。如何去查探人家的庫房，將庫房單子傳回昌遠侯府，然後由昌遠侯府的主子發話，將哪些東西打包裝箱，趁夜運到昌遠侯府。
比如神將府里的大公子周懷軒。他爹周承宗承襲了神將大人的位置，他自己的威烈將軍，卻是實打實從西北戰場上用赫赫戰功掙來的。
周小將軍這匹馬看著其貌不揚，原來是神力無比的神駒啊！
眼看神將府的人已經念到第三張口供了。
昌遠侯府沒了輔國大將軍這個實權職位，以後的勢力就要大不如前了。
所以文宜室對外面那件事的看法是，裝不知道。那些人鬧一陣子就會無趣地走了。
人群中有人驚嘆，表示不信：「不可能。昌遠侯府也是多年的后族，昌遠侯本人也是大將軍，怎地會這樣眼皮子淺？」
昌遠侯府所在的街巷，其實一般人不能進去。
至於那些下人的死活，完全與他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