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049章 追討
只是昨天還在家裡偷偷嘲笑昌遠侯府偷雞不成蝕把米，今日就輪到自己了。
盛思顏莫名其妙，她知道周懷軒是出去了的，也沒有在意，低聲道：「爹，您這裏冷不冷？平時吃得好嗎？我能不能每日給您送吃的過來？」
她的手一顫，那梅瓶嗖地一下往下掉。
恩威並施，給對方也留有餘地。又能追回了自己丟失的東西，確實不失為一個好計。
周顯白見這兩人大眼瞪小眼，看著著急，跳過來道：「我們大公子的意思是，到大理寺這種地方，要有我們大公子陪著才行。不然你一個姑娘家來這種地方。吃了虧都不知道。」
「你閉嘴。」周懷軒輕輕踹了他一腳，將他趕到一旁。
「嗯嗯，去吧去吧。這孩子，恁地婆婆媽媽，讓人都等急了。還不快去！」盛七爺心情大好，笑眯眯地道。
風一吹，那鐵馬就叮噹作響。
盛思顏的身子僵了一僵。
甚至也不乏人趁著這個機會，去故意舉報跟自己有仇的人。
兩人一起往盛國公府的大車行去。
原來還有別家也這麼下作么？！
盛思顏只覺得眼前目迷五色，神光離合。
雖然是她自己的家，周懷軒卻先指了一個位置，對她道：「坐。」
周懷軒先前還鄭重在聽，可是後來和盛思顏坐在一起的時間越長，那股甜香就更加明顯，要命地誘惑著周懷軒，他根本就心不在焉了。
盛思顏有種自己是到別人家上門做客的囧囧感覺。
明明是他們家的東西，那些人算計他們還有理了！
院子四周還堆著皚皚白雪，那雪映在他的白狐氅衣上，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去吧去吧。」王氏揮了揮手。
回到她的卧梅軒，一進門，薏仁就上前悄聲道：「大姑娘，周小將軍傳話進來，說有事情，要跟大姑娘商議。」
這樣突兀的起身，硬邦邦的聲調，和剛才的態度實在是大相徑庭。
她離去時的步子，明顯變得輕盈多了。
周懷軒和盛思顏一齊瞪著他。
盛思顏咬了咬下唇：「爹，那我先回去了。我會跟娘說，您一切都好好的。」
盛思顏睜開眼，仰頭靜靜地看著周懷軒，五彩的陽光映照在她黑亮的鳳眸里，迷離動人。
「這樣做。我們也不用向朝廷列出失物單子，免得讓人看了單子，又生覬覦之心。」盛思顏含蓄說道。
盛思顏的臉色一下子白了，惋惜地道：「……可惜了。」
經過這幾個月的事，盛思顏覺得自己的心腸狠多了，同情心也沒有以
「那是自然！我們神將府抄家小分隊一出動，那肯定是所向無敵！」周顯白捋起袖子，一副要大幹一場的樣子。
客院裏面是一座兩層高的木質小樓。
周懷軒點點頭：「進來說話。」說著，轉身進去。
盛思顏笑著離去。
周懷軒點點頭：「不錯。不過，還要加一條。」
周懷軒辦事確實是雷厲風行。
為了他們家，周懷軒已經把太皇太后那邊得罪了個遍！
盛思顏「哦」了一聲，眨了眨眼，小聲道：「我帶了神將府的兵士隨行。」
這種從天堂到地獄的轉換確實是很痛苦。
「假的？」他伸出手，細長的手指搭在梅瓶上，指尖的邊緣正好搭在盛思顏的右手邊側。
當鋪和銀樓就算了，反正當鋪和銀樓大多黑心，但是有幾家平日里看起來很不錯的侯府、伯爵府以及侍郎府。居然也都被貼了告示！
「加什麼？」
周顯白轉頭又向周懷軒解釋。「盛大姑娘的意思是，她不會有事，因為她帶了我們神將府的兵士隨行。自然做了萬全的準備。」
「我倒有一個法子。不過需要周大哥配合一下。」盛思顏笑著眨了眨眼，一雙剪水雙瞳盪起漣漪，一直看到周懷軒心裏。
「大姑娘，咱們回去吧。」薏仁過來說道。
王氏聽了，一顆心放下一半，而且有意外之喜。——她沒料到，周懷軒居然追到大理寺的牢房裡去……
盛思顏繼續說道：「我正在讓管事整理出一個財物缺失的單子。等這單子弄出來，我想周大哥幫我再貼一張告示，讓各府邸商家主動歸還從盛家擄劫的財物。就說我們手裡有證據。如果自動歸還，我們既往不咎。如果被人舉報，咳咳，咱們就公堂上見。」
周懷軒面無表情地看著盛思顏離去的背影，緩緩抬起那隻剛剛握過盛思顏小手的手掌，放在唇邊，輕輕嗅了一下。——就是那股甜香，已經沾染到他的手上了……
特別是盛思顏告訴他的那些跟接收盛家財物有關的府邸和當鋪、銀樓，以及店鋪，他都特意命人專門把告示貼在這些人家的大門上。
周懷軒從書案背後起身，走過來低頭看了看盛思顏手裡的梅瓶。
盛思顏雀躍起來。
「這樣啊……是誰還回來的？」
盛思顏這樣想著，禁不住又往周懷軒那邊挪了挪，小聲道：「不過這個告示還是要通過大理寺吧？抄家什麼的……」沒有
盛思顏氣性上來，問周懷軒道：「周大哥，你是不是真的想幫我們拿回盛家的東西？」
周懷軒看她過來了，才轉身大步離去。
盛思顏有些不知所措。
簡直有異曲同工之妙。
周懷軒已經有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溫暖火熱的感覺，他的眸色變得更深，極淡的唇色慢慢變得紅潤，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也有了淡淡的血色。
盛思顏愣了愣，繼而微笑，點頭道：「這個主意真不錯。這可是先禮後兵了。晾他們也不敢再偷藏我家的東西……」
見大公子已經走到門口的腳步頓了頓，小廝周顯白馬上跟了上去，笑嘻嘻地問：「大公子，怎麼不走了？」
周懷軒挑了挑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盛思顏勉強笑了笑，轉身離去。
「……已經是死無對證了。」盛思顏有些遲疑地道，不想再給周懷軒添麻煩。
念告示的人擠眉弄眼說道，都覺得十分歡暢。
她跟著站起來，看著周懷軒大步離去的背影，有些疑惑，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他挺了挺胸脯，得意地道：「那是自然！我們神將府出馬，您就在家等著吧！」
「所以需要周大哥給我們撐腰了。不然光靠我們，也是有心無力。」盛思顏感慨說道。
周懷軒也點頭：「如果還有藏著不還的，都是要錢不要命的。那就只好成全他們了。」
不退東西就抄家！
居然還催她……
她默默地跟在周懷軒身後進了屋子。
周顯白還等在門口，見她出來，行禮道：「盛大姑娘，您別介意。我們大公子就是這樣雷厲風行的性子……」
兩人一路無話，都很沉默。
但是看這告示說的內容，還有貼的地方，不止昌遠侯府啊！
周懷軒皺了皺眉頭：「你到底在怕什麼？」
凡是送東西回來的人，一定要簽字畫押，寫明送回的東西名稱、樣數，不然以後說不清楚。
盛思顏失笑：「娘，您就別瞎想了。我會好好陪著周小將軍的。」
「是真的嗎？」
梅瓶碎了，她還拿什麼去索回自己家真的梅瓶呢？
「……以後要等我。」周懷軒眯了眼看著她，嚴肅說道。
盛思顏低頭笑了笑。
黑色的屋頂，漆了桐油的廊柱，廊下掛著幾塊鐵馬。
聲音里不由自主帶了絲嬌軟。
沒事都要整出事來，更別說本來手上就不幹凈的人了。
周懷軒回頭，默默地看向盛思顏和盛七爺的方向。
她明明看見對方出去了啊？
告示是早上貼出去
盛思顏眯了眯眼，緩緩走近前，屈膝行禮：「周大哥。」
周懷軒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周顯白在旁邊也十分著急，搶著道：「盛大姑娘，話不能這麼說。那些人強佔盛國公府的東西還有理了！有我們神將府出面，如果還白白便宜他們。實在是打我們神將府的臉啊！」
「周大哥。」盛思顏輕輕敲了敲門。
「便宜他們了……」盛思顏悻悻地道，又看了看周懷軒，嗔道：「都是你……」
盛思顏在心裏暗暗好笑。她想起了前世里，有人就會買了正品的名牌包，然後再退回去一個假貨……
雖然同為國公府，他們盛家是遠遠不能跟神將府周家比的。
從大理寺的牢房裡出來，站在陽光底下，盛思顏吁了一口氣，閉了閉眼，享受著陽光親吻皮膚的溫暖感覺。
周懷軒從書本里抬起頭，徵詢地看著她。
周懷軒點點頭，和她一起坐下。
盛思顏點點頭。跟著出去。
周懷軒是去了盛國公府的外院，盛思顏正好要去外院跟管事對賬，忙道：「我這就過去。」
輕輕一搭上去，立刻有股觸電般的感覺在兩人的手指間輕顫。
盛思顏也不含糊，命管事在門口登記。
這話周顯白愛聽。
沒多久，就到了盛國公府門口。
嘖嘖嘖嘖，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盛思顏從沉思中回過神。脫口而出：「這麼快就到了……」
盛思顏在婆子的攙扶下上了車，周懷軒上了馬，跟在車旁。
怎麼還在這裏！
但是時光似乎過得很快。
看也不看盛思顏，便快步離開這間屋子，往院外走去。
她能感覺到，周懷軒的手掌冰冷如寒冰，但是卻在越來越緊的緊握中漸漸變得溫暖，又從溫暖變得滾燙，手心裏都要沁出汗來。
昌遠侯府從盛國公府偷東西的事。大家都已經知道了。
而告示中說舉報有獎，會打消絕大部分人的僥倖心理。
周懷軒也不喝那茶，只是打開瞧了瞧，便放在桌上，問盛思顏：「你想如何拿回你們盛家的東西？」
「逾期不還者。神將府軍士上門查抄。」
這是盛國公府外院最好的一處客院。
這間客院里伺候的婆子送上來兩杯熱茶。
一行人回到盛國公府，盛思顏先去給王氏回話，讓她放心，說盛七爺在牢里一切都好，暫時還要在大理寺那邊住幾天，因為王大人和
盛思顏微笑：「我曉得的。我還要多謝你們神將府呢。沒有你們幫忙。我們家這次可是難逃生天了。」
盛思顏和周懷軒各捧了一杯在手裡。
周懷軒的手極涼，像是嚴冬里的寒冰，但是他碰到她右手邊側的指尖處，卻是一下子變得燙如煙火。
告示一出。就陸續有人往盛國公府送還東西了。
盛思顏皺了皺眉頭，想起那些下人都被昌遠侯府的人殺了，只有他們的筆錄口供，不知道管不管用，有心想說算了，但是看周懷軒這樣關切的樣子，她又有些說不出口。
這個法子倒是不錯。
盛思顏想了想，道：「我仔細查過。從這些人的口供來看，我們家的東西。大部分是流向昌遠侯府。但是也有小部分，被塗大郎和塗大丫揮霍和倒騰出去了。這城裡的當鋪、銀樓和商鋪，有好些都收過從這兩人手裡過來的古董，還有其他庫房裡的東西。」
盛思顏沒有要走的意思，正攀著木柵欄，還想跟盛七爺說話，盛七爺卻不斷給她使眼色，讓她看她身後。
神將府的軍士一出馬，立刻在京城引起了轟動。
周懷軒正在客院待著，順便看一些從神將府帶來的書本。
周懷軒懷念指尖那一抹溫暖，不假思索伸出手，大手蓋住盛思顏的小手，重重一握，那小手竟是軟若無骨，像要化在他手裡一樣。
「我瞧瞧。」那老管事拿起冊子看了看：「東城的祥雲閣，是個當鋪。」
「大姑娘，您看這個梅瓶。」一個在查驗送回的失物的老管事板起臉，給盛思顏看：「這裏。這裏，還有這裏，明顯是造假。我們家裡的梅瓶，是五六百年前的秘窯出品。這樣的千峰翠色秘窯瓷，早就絕跡了。可是您看這個還回來的所謂千峰翠色秘窯瓷，根本就是二三十年的新貨，而且這哪裡是翠色，明明是鴨屎綠！」
盛思顏笑道：「周大哥也坐。」
盛思顏走了進來，將那梅瓶捧在手上，對周懷軒道：「周大哥，有人用假貨糊弄我們……」
成全那些要錢不要命的人……
盛思顏微笑，讓下人拿著梅瓶，跟著自己去外院找周懷軒。
盛思顏心裏一顫，忙低下頭。——周懷軒好敏銳的直覺……
盛七爺忙道：「不用不用！我在這裏住得很好。王大人看得嚴，你就不要節外生枝，再送東西了。」一邊說，一邊使勁兒沖她擠眉弄眼。
周懷軒披著一件白狐氅衣，立在廊下看她。
圍觀的
這些人家大部分都是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
車廂外面的周懷軒聽見這話，唇角微勾，寒氣盡斂，看得周顯白的嘴角直抽抽，暗道大公子你完了。不要再負隅頑抗了，趕緊回神將府找老爺子來提親是正經……
眼看他就要忍不住了，周懷軒唰地一下站起來：「我這就去讓人貼告示，你回去吧。」
看誰還敢私藏盛家的東西？！
沒外人的時候，盛思顏都是叫他「周大哥」。
「還不走？」周懷軒不悅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當然。」周懷軒淡淡地道，不過又說：「你想怎麼做？」
當然。更重要的是，她不能讓周大哥丟臉！
像是蟄伏已久的謫仙終於醒來，他垂眸，朝盛思顏微微一笑。
盛思顏心裏一跳，雙頰如火燒般紅，恢復了蘋果般白裡透紅的色澤。
凡是窩藏盛家財物的人，都會擔心被人舉報。
「他去幹嘛？」盛思顏往外看了看，不動聲色地抽出自己的手，也不回頭：「周大哥你繼續看書吧，我走了……」說著，快步離開了周懷軒待的院子。
周顯白撲在地上，將那碎了的梅瓶拾起來，兜在一個包袱里，一邊大叫道：「差一點點啊……你們繼續……繼續……小的這就帶抄家小分隊，去索回真梅瓶！」一邊說，一邊站起來，包著包袱飛一般跑出去。
「當然。人家告示上說了，手裡有證據。讓他們速速歸還。逾期不還，神將府軍士抄家小分隊上門造訪，會跟家主好好談一談……」
「嗯——？」周懷軒側頭看著她，眼裡只有她的倒影。
他離開盛國公府，又回到大理寺，找大理寺丞王之全說了幾句話，便拿到一沓蓋了大理寺大印的告示，命人在京城的街頭巷尾貼了起來。
「思顏，代我多謝周小將軍。人家上門是客。你可別怠慢人家。家裡的事，你可以交給木槿和玉桂打理，多抽時間陪陪周小將軍，說說話，問問他平時都喜歡做什麼。吃什麼菜，穿什麼顏色樣式的衣裳……」王氏笑眯眯地說道，還對盛思顏眨了眨眼。
盛思顏笑了笑，自自然然地轉過身，跟周懷軒並肩走在一起。
盛思顏一轉念，覺得也對，何必要便宜那些人呢？
在旁瞪著眼睛的周顯白搶奪不及，任憑那梅瓶啪地一聲摔在堅硬無比的青玉石方磚上，砸得粉碎。
他專註地盯著她櫻花粉的唇瓣一開一闔。喉嚨緊了緊……
她來不及換衣裳，就匆匆坐了小轎，來到外院周懷軒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