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118章 抹去
昭王很快找到機會進宮看太皇太后。
牛小葉嚇得渾身發抖：「不要！不要！」她大叫著，在公堂上說道：「我要見王毅興！我是他的人！他一定會幫我！他是昭王的小舅子！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你說什麼？什麼白日夢？」牛小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能這樣說？你不是……心裏有我？你明明要了我……」
牛小葉這才有些動容：「什麼？這麼多？」她皺了皺眉：「不賠！我去找王二哥！讓昭王幫我們擺平這件事！」
太皇太后目光一凝，盯著那茶杯雪白繚繞的茶煙凝神半晌，輕聲道：「……牛家，不能留了。」
牛小葉的臉色一下子很不好看，她悶悶地搖搖頭：「……不會。」因為她的小日子剛過去不久。
「出了什麼事？」她跌跌撞撞跑過去，推開人群。
從那一晚之後，也過了有半個月了。
如果有了孩子就好了。
看著王毅興離去的背影，牛小葉失神地癱在地上。——這個男人，什麼時候變得鐵石心腸了？
昭王點點頭：「先等等，我進宮去跟太皇太后通個氣。」
那樣開闊的地方，宮人們站得遠遠地伺候，沒有人能聽見他們的談話。
「嗯，以後有事多跟毅興商議。他如果有這個才幹，又是你的小舅子，以後的前途不可限量。」太皇太後放下手裡的茶盞：「事不宜遲，你趕快去布置。」
原來牛家一百多口人，昨晚居然被一場大火全燒死在家裡了！
這一天，他回到自己家。馬上來到牛小葉房裡，低聲問她：「你跟毅興，是真的好上了？」
牛小葉被衙官判了賣入軍中紅帳，成了營妓，從此開始了她迎來送往的生涯。
牛大朋揉了揉額角，瞥了牛小葉的肚子一眼：「你……身
有了孩子，他才敢跟王毅興說插手軍需的事。不然他真不敢說。因為後果太嚴重了，他不能承受……
牛大朋打了個寒戰。
牛小葉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早說了？大哥怎麼還問？」
牛家人一片嘩然，牛家老爺子老太太一聽他們連以前的一些家底都賠進去了，馬上就暈了過去。
本來他只要按時交貨，這筆豐厚的利潤就要入袋平安了。
可是去了吳國公府才知道，做軍需供應，守時是第一要訣。
「王爺，這件事宜早不宜遲。」王毅興忙道：「不能耽擱太久。牛家跟我們的牽絆太深。一旦他們走投無路，投靠了陛下，對王爺是大大的麻煩！」
牛小葉口說無憑，是不能當做證據的。
可是誰能想到，就在他要交貨的前一天，幾個貨倉突然被人一把火燒了，讓他延誤了期限。
交完罰金的當天晚上，牛大朋將牛家所有人召集到一起，吃最後一頓飯。
只有牛小葉不在席上。
這頓飯對於牛家人來說，就跟散夥飯一樣，吃得沒滋沒味，凄凄慘慘。
商人逐利，他尋求利潤高的買賣沒什麼不妥。他這樣說服自己。
因為他知道，陛下不喜歡昭王插手軍隊的事，而他作為昭王的人，雖然是暗地裡的。也應該避嫌。
誤了交貨期限。一律要受重罰，而且只能在一定期限內可以交罰金，過了期限，那就是軍法處置，是要掉腦袋的！
他敏銳的嗅覺近來感覺到一股越來越濃的氣息。
但是牛家敢瞞著他們把手伸到軍需供應這一塊，確實膽兒太肥了。
最後他終於從吳國公那裡簽了合同。開始調集家裡的銀子做軍需供應。
在太皇太后的安和宮裡，祖孫倆摒開宮人，在四面
那股氣息，跟當初他在墮民的神殿里聞到過的氣息一模一樣。
那人私下裡給他介紹這筆生意的時候，他也猶豫過。
昭王趁著給太皇太后斟茶的機會，很快把這件事言簡意賅說了一遍。
牛小葉呆住了。這是怎麼回事？銀子沒了，家裡人都死了，現在連債務都要自己償還？！
最後依照大夏的律例，不能還錢，只好賣身還債。
所以這一天她發了狠，去王毅興新家的宅子門口等著，結果等了一夜，她既沒有看見有人出來，也沒有看見人進去。
沒法子了，為了活命。牛大朋一咬牙，瞞著牛家別的人，自己做主。在短時期內賤賣了牛家所有的產業，最後還借了高利貸，將車水衚衕的房子也抵押上了，才弄到所有的銀子，給吳國公府交了上去。
「多少？賠就賠唄，我們家又不是賠不起。」牛小葉輕描淡寫地道。從小到大，他們家是越來越有錢。
「王爺，上次我跟您提過的牛家的事。您打算怎麼處置？」王毅興從半個月前撤換所有牛家的掌柜開始，就把這些事開始向昭王通氣了，包括牛家插手軍需的事。
「咦？這不是牛大姑娘？——她回來了！大人，抓她！趕快抓住她！牛家人死光了，就剩她一個人，那些債務，要她償還！」一群人打著牛大朋打的欠條氣勢洶洶地趕了過來，將她扭著胳膊，送到官府。
牛大朋在外面奔走了幾天，實在有些扛不住了。還是想找王毅興去求求情。
但是牛大朋這麼多年都是牛家的當家人，他說一不二，底下的那些人雖然對他不滿，但是他已經把事情做出來了，他們不滿又有什麼用？
「大哥！你說什麼呢？！咱
「王大人，這女子說她……她……她與你有染，說你會救她，牛家欠下的這些債務，請問你是不是扛下來？」那衙官笑著問道。
昭王明白王毅興的意思，但是他還有些躊躇。
……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她終於垂頭喪氣離開了那所宅子，回自己家去。
牛大朋這時幾乎渾身顫抖。
牛家這麼多年為他打理產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何況其實打理得很不錯。這十年裡，他的財富翻了不少倍。才能為以後的大事做準備。
盛思顏知道了這個消息，很是唏噓了一番。
「各位，這房子已經抵押出去。我們家所有的銀子、產業，都沒有了。還有一些債務，暫時無力償還。明日有人要來收房子。大家吃完這頓飯。回去之後，就打包行李。咱們回鄉下的祖屋去住吧。」牛大朋舉著酒杯說道。
而昭王那邊，先等一等，不能讓他們知道他做了什麼事。
周懷軒「嗯」了一聲，目光卻緊緊盯著正蹲在盛思顏腳邊「裝傻」的小刺蝟阿財。
一切都很正常，也很順利。昭王和王毅興那邊都一無所知。
牛大朋頓時失望極了，知道沒法找王毅興了。
她被那群人扭送到了官衙，先驗明她的身份，又讓她去認領牛家人的屍體。
但是那筆利潤太豐厚了，豐厚到他無法控制自己。
他要趕緊去變賣家產，籌錢把罰金交了。
他把王毅興叫來，也是走個程序。
「你給我站住！」牛大朋將她拽了回來，揚手一巴掌打在她臉上：「蠢女人！你知不知道，如果這件事讓昭王他們知道了，我們死得
「我是說……」牛大朋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你……會不會有毅興的孩子？」
昭王知道太皇太后一向比他有決斷，因此順從地點點頭：「我聽皇祖母的。」
「不適？沒有啊，我身子很好，吃得下，睡得著。」牛小葉有些莫名其妙。
但是她哪裡有錢還？
本來他還想著拿錢再去買一批，大不了這一次不掙錢了。
王毅興微微一笑，搖頭道：「大人，這種話，我其實不想說，說出來，總是對她名節有損。——她做白日夢，大人也信么？」
曾經顯赫一時的大夏第一皇商牛家，在不到一個月的日子里，就乾乾淨淨被從大夏抹去了。
不行，錢財再重要，也沒有腦袋重要。
牛大朋慢慢站了起來，臉上淚痕狼藉，定定地看了牛小葉一眼，沉聲道：「嫁妝？你還要嫁妝？你知道我們家要賠多少錢嗎？」
昭王微笑：「他近年來是歷練出來了，對我忠心耿耿。以前有些迂腐，近來倒是放得開了，確實能當大用。」
等她跑回自己在車水衚衕家的時候，突然發現家門口圍了一大群人，還有沒有散去的濃煙和焦糊的氣味。
就在牛大朋千方百計籌措罰金的時候。一直在冷眼旁觀的王毅興見時候到了，也去昭王府見昭王。
「依你說。要怎麼做？」昭王沉吟問道。
那衙官當然不能留他。
太皇太後點頭：「也是因為這件事實在是事關重大。一不小心讓那邊的人抓住了小辮子，咱們多年的綢繆就要毀於一旦了。——所以牛家，絕對不能留！」
王毅興淡笑著搖頭，有些疲憊地道：「牛大姑娘，我確實對你沒意思。我說過很多遍了，你怎麼總聽不懂呢？」說著，他對衙官一拱手：「如果大人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
堂上的
昭王起身。對太皇太后躬身行禮，離開了安和宮。
王毅興嘆口氣：「雖然我與大朋多年好友，但是他如果威脅到王爺的利益，我無話可說，自然是要王爺著想。跟他沒法再做朋友了。」
他終於明白過來，他大概是……被人坑了……
席間頓時一片混亂。
「懷軒！」盛思顏欣喜地站了起來。
牛小葉興沖沖而來，卻被牛大朋的話生生一盆冷水潑下來，頓時不願意了。
「……他們在準備罰金。但問題是，他們只要賠銀子就可以了嗎？」王毅興輕聲問道。
牛大朋怔忡一瞬，猛地拉住她的胳膊，怒道：「不行！你不能去！」
「賠？！你知道要賠多少？！」牛大朋突然狂吼一聲：「五倍罰金啊！你知不知道五倍罰金是多少？！我們牛家這十年來掙的所有的錢！」
這些天，她也千方百計要去見王毅興，但是從來就見不到他的人。
「為什麼？這錢我們不能賠！賠了就成窮光蛋了！」牛小葉握著拳頭怒吼回去：「我已經是王二哥的人了，他一定不會坐視不理！」說著，她就要往外沖。
牛家知道的事情太多，如果有了貳心，絕對留不得。
那些被打了欠條的人怒不可遏，逼著要她還錢。
昭王聽說牛家的倉庫居然被人一把火燒了，現在面臨巨額罰金，不由冷哼道：「自作自受！活該！」
那衙官無法，只好命人請了王毅興過來。
「哦？」太皇太后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王毅興？那個優柔寡斷的狀元郎，終於也有了殺伐決斷的時候了？」
昭王靜默，過了許久才道：「毅興也是這麼說。」
掌燈的時候，周懷軒回來了。
但是她跟牛小葉是早就友盡了，因此也沒有很難過。
昭王的眸色沉了沉：「知道了，我馬上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