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010章 及笄
台下靜謐了一刻，便有三三兩兩善意的笑聲響起來。
外面的熱浪經過重重綠蔭的過濾，到了內院，已經連影兒都不剩了。
「這可怎麼辦啊？」薏仁有些發愁地換了一塊乾爽的帕子，繼續給盛思顏擦汗。
周承宗也沒有多說什麼，臉上帶著笑容，跟在盛七爺背後拱了拱手。
周顯白跟著走進來，笑呵呵地道：「這是大公子專門去庫房尋來的冰嬋紗料子，是西北特有的冰蠶吐的絲織成的錦緞，有織錦緞的華麗。卻沒有織錦緞的厚重，很適合天熱的時候做禮服。」
「這麼貴重的料子用來做披風，真是暴殄天物。」盛思顏笑著說道。
太皇太后給她梳頭加笈，皇后給她托盤……
梳完之後，太皇太后和皇后穿著杏黃色的大禮服，從屏風後面端莊地走了出來。
薏仁忙拿帕子過來給她擦後背。
盛思顏看著擺在自己面前的妝盒。輕輕地笑了，垂眸「嗯」了一聲。
雖然屋裡很清涼，但是因盛思顏身上的及笄吉服是厚厚的織錦緞料子，不太透氣，再加上她很緊張，很快背後就出了一層薄薄的汗，連中衣都快汗濕了。
盛思顏眼前一亮：「真的？！」
「好孩子，快起來快起來！」王氏忙扶起她。
盛思顏也很激動，恨不得一下子跑過去，到王氏身邊去。
盛思顏這才覺得有些靠譜。
依然是頭梳雙髻，身穿紅底黑邊的吉服，似乎跟剛才沒有兩樣。
「蔣四姑娘，你還沒定親呢，怎
盛思顏鬆了一口氣。
但是一個是織錦緞，一個卻不知是什麼料子，同樣的外觀，卻是天差地別的質地和手感。
鄭玉兒走過來幫盛思顏重新梳頭。
她身上的衣衫柔得像流水一樣，在她舉步投足之間順著她身體的曲線蕩漾來去，比厚重呆板的織錦緞顯得鮮活多了，當然，太鮮活了，就不夠莊重。
從粉刷翻修整個神將府，（其實半年前為了他們大婚，才剛剛粉刷翻修過一次），到給各房各院的下人換新衣裳，到天南地北的訂購各種新奇的菜肴、瓜果，還有擬定請客的名單，忙得不可開交，簡直比得上他們再大婚一次的排場。
她站在屏風前，看著周懷軒笑。
「嘿嘿，這個東西其實是我們大公子那一年去西北打蠻子的時候。從蠻子手上搶來的……」周顯白說著，對盛思顏擠眉弄眼。
盛思顏又驚又喜。
周懷軒這時走了過來，從皇后托著的托盤上，將那支金絲鑽半月簪拿起來，往盛思顏頭上的髮髻上插過去。
當然，這種熱，只是對一般普通民眾來說算是熱，對於家裡有冰窖，有避暑山庄的世家大族來說，實在不值一提。
盛思顏舔了舔嘴角，突然輕聲道：「不如你把我昨兒冰鎮的酸梅湯拿來，我吃一點就不熱了。」
「這東西千金難買，一向有『一寸冰嬋紗
這支金絲鑽半月簪。對她來說有特殊的意義，是她一力要求用這支簪做及笄禮的發簪的。
他高聲對賓客說道：「今日是小女思顏及笄之禮，感謝各位親朋好友的光臨！」
但是就是要這樣慎重，才能顯出神將府對她的看重。
周懷軒卻牢牢握住她的手，將她一直帶到王氏和盛七爺面前，才鬆開手，後退一步。站在盛思顏身後。
幾個月不見。太皇太后就跟老了四十歲一樣，完全回復到她這個年齡應該有的樣子。
她沒想到，居然是周懷軒親自給她插簪！
果然一擦之下，帕子都是汗……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太皇太後作為正賓含笑說道。
這金絲鑽半月簪的樣子，有些太繁雜了。
盛思顏不安地動了動：「給我拿塊帕子來擦擦後背。好像都汗濕了。」
盛思顏嘟了嘴：「為什麼不行？我身上都是汗……你不知道這衣裳有多厚……」
盛思顏失笑，她看了看周懷軒，著實想不出他會搶人東西的樣子……
周懷軒一個人抱著胳臂斜靠在內室的月洞門旁邊，盯著對面的屏風出神。
今日就是她的及笄之禮。
周顯白忙退了出去。
王氏嗔了盛七爺一眼，往後退了一步，免得他再
盛思顏對他們深深鞠了躬，腰身幾乎完成了九十度。
盛七爺一緊張。就搶了周承宗的台詞。
真沒想到，看起來一派淡然的周懷軒，居然也費了這麼多的心思。
看見她走過來，王氏和盛七爺眼圈都紅了。
盛思顏皺眉：「又做了一件吉服？」
很快外面就有人來請他們過去，因為人都到齊了。
盛思顏跪了下來，太皇太后給她加上羅帕，然後退後一步。
盛思顏一下子囧了。
薏仁也低頭跟著周顯白退了出去。
一進去，她就看見滿屋子的人，將偌大的正廳擠得滿滿當當。
盛思顏忙收回目光，含笑走在周懷軒身邊。
薏仁在她背後給她梳頭。
盛思顏看見太皇太后的樣子。心裏打個突，但是面上絲毫不顯。含笑著福了一福：「太皇太后、皇後娘娘。」
周懷軒淡淡地點頭：「包袱里還有一件披風，你披上吧。」
以前那二八佳人一樣白膩嫩滑的皮膚已經不復舊觀了。
正賓是給她梳頭加笈的人，有司是給她托盤的人。
周懷軒看著她瞪得越來越大的雙眸，俯身下去在她額間親了一記：「贊者是鄭玉兒。」
她的及笄之禮，居然是周懷軒給她完成的……
盛思顏往後一甩，給自己披上，對著鏡子照了照，走了幾步，才覺得好些。
為了這一天，神將府已經整整準備了半個多月。
盛思顏忙看那包裹，果然裏面還有一件摺疊得巴掌大
窗戶上罩著雪白的窗紗，輕紗飄拂，涼風夾著清遠堂後院臨湖的水汽，穿林越戶而來，帶來自然而清爽的涼意。
周懷軒淡然地走在她身邊。拉起了她的手，緩緩向前面行禮的地方走去。
這料子跟她身上這件從外表上看幾乎是一模一樣。
「冰蠶？」盛思顏訝異。「沒有聽說過。」
盛思顏也走過來摸了摸，驚喜地道：「真的耶！」
京城的五月，終於在一陣接一陣的喧囂之中過去了，迎來了烈日炎炎的六月。
台下觀禮的人群中，一個十六七歲的明媚少女托著腮，滿臉憧憬地道：「唉，若是我那次及笄禮，也有我夫君給我插簪該有多好！」
「不行。」周懷軒手裡拎著一個玉色包裹走了進來，徑直拒絕了盛思顏想吃冰的念頭。
她腫么有種自己是「公主」的錯覺……
但是她一拔腳走路，立刻就跟剛才不一樣了。
盛思顏穿著大紅黑邊的裙服，看著鏡子里束著雙髻，突然像是變成小小孩童的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好，這樣好的東西，就我們自己知道就行了。」盛思顏笑著點頭，從薏仁手裡拿起包裹，往屏風後走去。
盛七爺和王氏，還有周承宗和馮氏並肩站在一起。
神將府的內院掩藏在一片鬱鬱蔥蔥的大樹中，陰涼又靜謐。
伸手一拿出來，薏仁就好奇地道：「咦，這衣衫料子滑滑地。好涼快好輕巧啊！」
周懷軒帶著
盛思顏有些緊張地坐在妝台前。
周懷軒微微一笑。——他就是要給她驚喜，一次次，每一次……
周懷軒撫了撫她的面頰：「岳父岳母會和我爹娘一起及笄禮的主家。」
清遠堂內，門前懸著青絲竹簾，細密柔軟，既能透氣，又能擋住外面人的視線。
皇后托著托盤，托盤上放著羅帕和發簪，跟在太皇太後身后。
「啊？！」盛思顏吃了一驚：「太皇太后做正賓？這……這……這是不是太隆重了？」
薏仁走過去將那包裹打開。見裏面有一件跟盛思顏身上這件紅底黑邊的吉服一模一樣的衣衫。
「應該的。」周懷軒淡淡地道。「有司是皇后。」
薏仁正要說話，從門口傳來一道淡淡的聲音。
周懷軒負手站在一旁看著她，沒有說話。
天氣越來越熱，街道兩旁的大樹底下經常坐滿了搖著蒲扇，敞著懷的閑人，一邊喝著自己熬煮的綠豆湯，一邊搖頭：「今年怎麼這麼熱？這才進六月，就已經熱得人喘不過氣來了。」
過了一會兒，盛思顏才從屏風後走出來。
鄭玉兒才是跟她同一國的人。
「大少奶奶，今日要用這金絲鑽半月簪做發笈嗎？」薏仁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一般及笄禮的發簪，會是比較簡單一些的樣子。
周懷軒將玉色包裹扔到榻上：「換這件。」
「正賓是太皇太后。」周懷軒頓了頓。「應該已經到了。」
這真是一個大大的驚喜。之前居然一點風聲都沒有透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