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042章 心事
周懷軒一頓，斜睨她一眼：「什麼都答應？」
「那是能還是不能？」周懷軒垂眸看了看她在他胸前動來動去的細巧小手指。
周雁麗看著紅紅的羊肉，微微皺了皺眉頭。——她不喜歡吃肉……
周懷軒看了她一眼，大袖輕拂。將她的手罩在自己袖子底下，順勢握住她的手，一起往前走。
盛思顏忙給她夾了一塊紅燜羊肉，給自己和周懷軒也分別夾了一塊。
周懷軒居然已經先走了，沒有如同往日一樣等她。
噗——！
盛思顏嗔了周懷軒一眼，從他膝蓋上跳下來，遠遠地跑開，笑聲如銀鈴般傳來：「……等你把阿財接回來再說。」
他還記得那一年。盛思顏和身懷六甲的王氏、一歲多的小枸杞被逼到京郊的葯山上躲藏，盛思顏一個人又要照顧大的，又要照顧小的，一雙手在山上造得粗糙無比，指肚上的硬繭、手背上的傷痕，周懷軒一輩子都忘不了……
「怎麼不掌燈？」盛思顏奇道。走到桌邊找點燈的火摺子。
周懷禮比往日沉靜許多。
見她出來，周雁麗忙迎了上來，拉著她的手，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道：「大嫂，去我的院子坐一坐，好不好？」
盛思顏在浴房洗了把臉，重新抹上香膏，才心情平靜下來。
盛思顏眼前一亮，驚喜地道：「你也想阿財了？是不是嘛？是不是嘛？」說著。雙臂纏上周懷軒的脖頸，和他頭抵著頭，討好地道：「懷軒。親親好懷軒，你派人去把阿財接回來，好不好？好不好嘛？」
盛思顏更加莫名其妙，不過還是頷首道：「沒什麼的。你們不知者不為罪，也別這麼客氣，都是一家人。」
「懷軒，好懷軒，親親好懷軒，我最愛最愛的好懷軒……」盛思顏在他懷裡扭股糖似地扭來扭去，不斷撒嬌求肯：「只要你答應把阿財接回來，你說什麼我都答應……」
盛思顏不由氣結，暗罵自己不爭氣……
周老爺子當沒聽見，笑著道：「上菜吧。」
他背著手
吳三奶奶瞪了周懷禮一眼，忿忿地坐下了。
盛思顏便不再點燈。往他跟前走去。
盛思顏目光一轉，又看向二房。
而且阿財確實是太調皮了。總是不怕死地挑釁周懷軒……
周老爺子見人都到齊了，便開口道：「吳國公府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吧？」
盛思顏無語地撇了他一眼。跟他一起來到松濤苑門口，便閉口不談此事。
而現在在他面前的一雙手，卻是細膩白嫩，掌心處微微的櫻粉。如同她的唇瓣一樣。
盛思顏抿了抿唇。她知道周懷軒不喜歡阿財。以前是看在她面上，才對阿財多有忍讓。
周老爺子呵呵笑道：「阿顏啊，你要真的有心謝我，吃完飯跟祖父下盤棋如何？」說著眼巴巴地看著她。
周雁麗醒過神，忙跟著站起來，喃喃地謝了一聲。
紅燜羊肉也是他很愛吃的菜。
他緩緩低下頭，埋入她的掌心，以唇輕吻她掌心處那一抹櫻粉。
「懷軒，懷軒格葛……」盛思顏不嫌肉麻地繼續發動「柔情」攻勢，撲上去抱住他的脖頸，在他面頰上親了一記：「如果你答應把阿財接回來，我一定會好好管教它，不許它再跟你作對！」盛思顏保證道。
這倆孩子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忙站起來老老實實向盛思顏道歉：「……大嫂，是我們不對。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們一般計較……」
周雁麗心不在焉地坐在盛思顏和馮氏中間，吃飯如同一顆一顆地數著米粒。
盛思顏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白膩的雙頰上飛起兩道嫣粉，如同傍晚天邊的晚霞。
來到松濤苑擺晚飯的地方坐下，盛思顏忍不住看了三房那邊一眼。
盛思顏抬眸看了周懷軒一眼，突然問道：「你有心事？」
周懷軒見盛思顏只問了一句，確認吳嬋娟真的身死之後就不再多問了。這份態度很是對他的胃口，微微頷首道：「早死早了。」
盛思顏專註的眼神在他眉間停留了一
周懷禮看了他們一眼，又看了周懷軒一眼，他的視線輕飄飄從盛思顏身上移過，最後落在周雁麗身上。
不過今日似乎感覺到席間的氣氛不一樣，往日很愛笑愛鬧的幾個小孩子也都乖乖地坐在爹娘身邊，好奇地看著席上的人不說話。
周懷軒拉拉她的手，讓她坐下，然後漫不經心地掃了周懷智和周懷信一眼。
連自己都不敢做的事，阿財卻敢做出來，幾次三番「羞辱」周懷軒，難怪周懷軒不想阿財回來。
周懷軒垂眸，任她的小手在他眉間逡巡，感受到她頸邊的甜香，深深吸了一口氣，迷醉的神情從他面上一閃而過。
周懷軒伸出手，按到自己的額邊。將盛思顏的手罩在他的大手之下。
走在去松濤苑的路上，盛思顏才想起她今天要問周懷軒的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惱道：「真是，這麼重要的事，現在才想起來問你。」
「你怎麼啦？」盛思顏滿是好奇和關心，纏著周懷軒問個不停。
見他臉上有股隱忍的神色，盛思顏索性兩隻手按在周懷軒的兩邊額頭，用上了她從醫書上學的按摩之法。
周懷軒平視著前方，淡淡地「嗯」了一聲。「死了。」
「不用了。」周懷軒淡淡地道，兩手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眼前細看。
周家三爺周嗣宗低頭還在看書。
她走出浴房。看見屋裡還沒有掌燈，周懷軒抱著胳膊靠在月洞門邊上，高大的身影如同剪影一般靜默如山。
周雁麗神情恍惚，竟沒有聽見周老爺子的話。
吃完晚飯，盛思顏乖乖地去陪周老爺子下了一盤棋，才被放走。
這個孫媳婦，真是越看越合他心意！
盛思顏的身子弱，力氣更小，連七八歲的孩子都打不過，更別說用力給他揉按穴道了。
「啊？真死了？她好像才十六歲吧？只比我大一歲。」盛思顏有些惋惜地道。
吳三奶奶忙站了起來，頷首道：「謝謝娘。有空我會回去看看的。」說著，又對周老爺子道：「
「懷軒，我聽說，吳二姑娘死了，是真的嗎？」盛思顏早上聽見這個消息，著實大吃一驚，又不好出去找人問，只得一個人悶悶地在屋裡瞎琢磨。
兩人一起離開清遠堂，往松濤苑行去。
吳嬋娟雖然有些小性子，脾氣也不太好，但是並沒有什麼大奸大惡的地方，也沒有做過特別錯的事，年紀輕輕就這樣死了，確實挺可惜。
今天還是受傷之後第一次出來跟大家一起吃飯。
盛思顏暗暗看了她一眼，忙悄悄在桌子底下輕輕踹了她一腳，自己站起來道：「多謝祖父。——雁麗，還不快謝謝祖父？」
周老爺子見了，指著兩盤菜道：「把這個紅燜羊肉和珍珠糯米丸子給三姑娘擺過去。」
席上的人都應了一聲。
周懷軒唇邊淡淡的笑意未減，目光幽深，看向前面的路。
周懷禮咳嗽一聲，打斷他娘的話：「娘，先吃晚飯吧。別讓大家等著。」
吳三奶奶沒有什麼變化，就是有些累的樣子，臉上抹得粉有些多。本來撲粉是為了氣色好，但是撲得太多，太白了，反而憔悴蒼老，特別是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觸目驚心。
三房兩個小的兒子周懷智和周懷信也變了很多，沒有往日飛揚跳脫的模樣兒，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沒精打采地坐在那裡。
「唉，吳國公府最近真是不順。」周老夫人跟著嘆了口氣，對吳三奶奶道：「雲姬，你要有空，可以回娘家去看看你爹娘。出了這麼多事，你爹娘也不好受。」
這樣一想，盛思顏又有些心虛。
周懷軒雖然貪戀她指尖的一抹溫暖，但是也知道這樣的揉按很費力氣。
她跟吳嬋娟雖然有著不為人知的親戚關係，但是因吳嬋娟的娘鄭素馨實在是太過份了，盛思顏對她深惡痛絕，對吳嬋娟也是「恨屋及烏」。無法揮灑太多的同情之心。
盛思顏嫣然一笑，頷首道：「好啊。不過，祖父您棋藝比我高太多
周懷智和周懷信對視一眼，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坐下繼續默默喝湯。
「嗯，好吃……」盛思顏喃喃地道，很快將自己碗里的那塊紅燜羊肉吃了，又去夾了一塊。
「沒事？沒事你皺什麼眉頭？」盛思顏撇了撇嘴，回頭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撫在周懷軒雙眉之間，心疼地道：「看，這裏都皺起來了。」
但是盛思顏也只嘆了兩聲而已。
周懷軒慢慢起身，看著盛思顏的背影消失在浴房，臉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周懷軒沒有跟她擊掌，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了兩句話。
盛思顏吃了一口，卻發現那口味難得對她的胃口，而且入口即化，羊肉特有的淡淡的膻味被一點點孜然和魚腥草烘得香嫩無比。
周懷軒淡淡地道：「不用了，要去吃飯了。」
三房的周懷智和周懷信正喝湯呢，聞言一齊噴了出來。
下人便魚貫而入，將熱菜擺到桌上。
周懷軒雖然並不頭疼，但是感覺到兩隻溫暖柔軟、嫩得不可思議的指肚在他額邊揉按，一股酥麻從兩手相貼的地方擴散開來，漸漸往四肢百骸流去……
盛思顏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們一眼，有些不快地道：「什麼真的假的？我跟祖父說話，能說假話嗎？」
周懷軒懶洋洋地搖搖頭：「不行。」
盛思顏柔嫩的小手被他鐵鉗般的大手緊緊握住，動彈不得，忍不住嗔道：「你松一松啊。我還要給你按摩呢……」
盛思顏滿掌都是周懷軒熾熱的氣息，忍不住咯咯笑出聲，嬌俏地嗔道：「……你怎麼跟阿財一樣，舔得人發癢……」
盛思顏習慣了被他握著手走路，當下反手緊緊握住他的手。
周懷軒唇邊淺淺的笑意稍縱即逝。
盛思顏垂眸，一隻手撥弄著周懷軒胸前的衣襟，吞吞吐吐地道：「嗯……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能把阿財接回來……我也不是不能……」
他們驚訝地看著盛
周雁麗坐下之後，依然是心不在焉扒著飯，周老爺子特意給她的兩盤菜，她根本動都沒有動。
盛思顏來到浴房裡面照了照鏡子，看著自己面上紅得跟塗了大紅胭脂一樣，不由吐了吐舌頭，暗道幸虧到浴房照鏡子，不然這個樣子出去，可是要羞死了……
「……嗯？」周懷軒淡淡地追問一聲，尾音略微有些拉長，斜斜往上挑起，聽得盛思顏心裏一跳，全身的血液都爭先恐後往臉上涌，紅得似乎要滴下血來。
周懷軒將她帶到腿上坐下，懶洋洋地將下頜擱在她肩上，淡淡地道：「……沒事。」
他沒有回頭看著盛思顏，只是握了握她的手，帶著她一起走到裡屋坐下。
好不容易等到周懷軒回來了。還被他拿阿財忽悠了半天。
自從那次燈街遇襲之後，周雁麗受了重傷，一直在自己房裡休養。
周懷軒本來就要帶她去西北墮民聚居地轉一轉，但是見盛思顏這樣討好他，他又不著急告訴她了，只是直起身，將盛思顏的胳膊從自己脖頸上拉開，跟她的俏臉隔開一段距離，垂眸看了她一眼。就把視線移開，看著別處。淡淡地道：「不好。」
盛思顏心情頓時大好，越發用力地揉按他額頭的穴道，替他解乏。
周懷軒淡淡地「吁」了一聲，臉上的表情變得愜意而享受。
吃晚飯的時候，帶著妻子兒子女兒一起過來，熱鬧得很。
周懷軒頓了頓，若無其事抬起頭，看著盛思顏俏麗的笑顏，輕聲道：「也不知道阿財怎樣了。」
盛思顏猛地點頭：「一定一定！」說著，著急地舉起手掌，要和周懷軒三擊掌：「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盛思顏微覺詫異，帶著丫鬟婆子走到松濤苑門口，看見周雁麗還在門口轉來轉去。
二房的人丁最是興旺，和周懷軒平輩的幾個兄弟都已經娶妻生子。
以前他看人的時候總是帶著笑，現在卻一絲笑顏也無。
周老爺子看著盛思顏竟然愛吃，頓時老懷大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