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045章 順勢
她知道，手臂上的某個穴道被拿住了，全身酥麻，會乖乖地任人擺布……
盛思顏訝異地道：「祖母，這樣不好吧？我是不是盛家女，跟您還願沒有關係啊！您知道的，在菩薩面前，心誠則靈。您要不親自還願，如果菩薩怪罪下來，孫媳婦可不忍心讓祖母承受罪過……」
說著，盛思顏又轉頭看向面前的藥王菩薩像。
一進去，她就看見吳三奶奶和蔣家的曹大奶奶並肩站在院子里的榕樹下，兩人臉上的神情特別嚴肅。
那塑像雕塑得跟盛七爺有幾分像，看得盛思顏更是歡喜。
周老夫人見盛思顏走了，才鬆了口氣，但是她年紀大了，剛跪下來，要馬上站倒是站不起，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周老夫人只得順勢磕了幾個頭。
盛思顏搖頭：「這我可真的不知道。」想了想，盛思顏還是委婉地提醒她：「吳二姑娘不是一般人，她的親事，恐怕就連她祖父都做不了主。」
那些人見是神將府的老夫人出言反對，立刻臉紅如血，喃喃地道：「……周老夫人莫怪，我們也是聽別人說的。」
盛思顏沒有做聲，依然端端正正替周老夫人磕頭。
周顯白剛才也見識了盛思顏不聲不響給人挖坑的功力，對她極是信服，笑道：「那我就去找個地方喝點水，剛才逛了半天，被藥王那邊的香火熏得嘴都幹了。」
結果在抄手游廊上碰見了怔怔地扶著欄杆斜坐在那裡的蔣四姑娘。
因此藥王廟在大殿後面穩妥的地方蓋了數十個單獨的院落，高牆嚴門，極是安全。
蔣四娘點點頭：「盛少奶奶也來上香？」
周老夫人也聽見那幾個人的閑話，忍不住嗤笑一聲，回頭道：「這可是奇了，我們大公子若是在外面養個小的，還能生兒子，我把腦袋擰下來給你當凳子坐！」
她大聲道：「藥王老祖。盛家女思顏拜上！」說著又磕了一個頭，才順勢將肩膀一挪，從周老夫人掌
蔣四娘認得周雁麗，忙道：「周三姑娘上來說話吧。」
周老夫人還算是保養得不錯，只是到底年歲大了，眼角密密麻麻的魚尾紋能夾得死蚊子，唇邊深深的法令紋更是顯得這個女人多年心思鬱結，過得很不暢快。
那禪房在藥王廟大殿後面不遠處的院落里。
蔣四娘嘆口氣，躊躇了一會兒，用手撫了撫自己鬢邊的細發，又問盛思顏：「……那她可是定過親？」
蔣四娘看了看盛思顏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站在院子里榕樹下喁喁細談的娘親和吳三奶奶，悠悠地嘆了口氣。
別的人家如果來的人不多，得到四大國公府的允許，也可以跟她們在同一院落。
這些人是看周懷軒不在她身邊，所以就來給她好看了？
盛思顏聽得大奇，眸光斜向上飛快地睃了周老夫人一眼。
真是好也是她，歹也是她。倒是襯得自己裡外不是人！
盛思顏帶著丫鬟婆子來到馮氏歇腳的院落，在門口就被兩個小沙彌攔住了，不許周顯白進去，說裏面都是女眷，周顯白不能進去。
盛思顏只好抬頭，笑著道：「咦？蔣四姑娘也在這裏？」
盛思顏還想低頭繞過去，卻被那蔣四姑娘叫住了。
周顯白忙道：「大少奶奶，我就在這裏候著，您進去歇著吧。」
這件事如果是真的，可比她不時搞些小動作，動不動就敲打為難他們要惡劣多了。
現在她剛剛在眾人面前彎腰按住盛思顏的肩膀，居然被
周雁麗便走上抄手游廊，笑著對她眨眨眼，狡黠地道：「你有什麼想知道，我也可以跟你說哦！特別是有關我四堂哥……」
知客僧喜得雙手合什，又向周老夫人行禮連連，誇讚不停。
盛思顏點點頭：「你去找個地方歇一歇，我和娘在一起，不會有事的。」
「聽別人說的你們就信？有沒有腦子？還是你們的腦子裡也可以養魚了？！」周顯白聽得大怒，對那些人怒目相向，還揮了揮拳頭。
從藥王廟的大殿里出去，周老夫人額頭上都是汗珠，臉色發白，累得氣喘吁吁地，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剛才做苦力活兒去了。
周顯白維護周懷軒不奇怪，周老夫人也維護，這卻是有些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
盛思顏回頭看了看周老夫人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視線慢慢上移，從周老夫人的手臂，移到她的面龐。
蔣四娘咬了咬唇，看了看左右，見盛思顏的丫鬟婆子離得遠遠的，便低聲道：「盛少奶奶，您知道吳二姑娘前些日子突然過世了吧？」
盛思顏在心頭一曬。眨了眨眼，臉上綻開一個歡喜的笑顏，拊掌脆生生地道：「祖母，您能彎下腰了？！——真是太好了！孫媳婦一直覺得您因為不能彎腰，就不能在藥王面前親自償還您的心愿，實在是太可惜了。現在好了，您可以彎腰磕頭，藥王菩薩必不會怪罪您先前讓孫媳婦替您還願的！」
盛思顏那小妮子莫不是真是狐狸精變的？！
盛思顏帶著丫鬟婆子去馮氏的禪房。
藥王廟裡來上香的人很多，上到皇室中人，下到平民百姓，女眷尤其多。
她的聲音說得又低又快又含糊，就連她身邊的婆子都沒有聽清楚。
一句話，居然把周老夫人的後路都堵死了。
冷靜，一定要冷靜。
周老夫人瞪了
唯獨盛思顏腦子特別好使，而且耳聰目明，又是專註在周老夫人身上，因此聽得清清楚楚。
周老夫人一聽只要兩千五百兩銀子就可以不用再磕二百五十個頭了。忙扶著婆子的手站了起來，道：「那就依這位小師傅所言，給藥王廟布施兩千五百兩銀子吧。」
盛思顏雖然沒什麼力氣，但是她熟讀醫書，深諳四兩撥千斤的道理。
盛思顏忙低頭，從旁邊的抄手游廊走過去，避開對面的吳三奶奶和曹大奶奶。
而且盛思顏話裡有話，竟然把周老爺子也說進去了。
周老夫人不親自磕頭還願，就是她不心誠。
「慢著。」周老夫人卻彎腰穩穩地按住她的肩頭，笑著道：「才磕三個頭，這樣可不夠。我以前在藥王面前許下大心愿。一旦得償，須要磕三百個響頭……」
周老夫人磕得渾身酸痛。早就支持不住了，此時聽那知客僧說有別的法子，忙問道：「要如何上供？還請小師傅指明。」
盛思顏「嗯」了一聲，轉身進去了。
「蔣四姑娘為何嘆氣呢？」周雁麗從院子的另一處走了過來，站在抄手游廊外，笑著看著蔣四娘。
「老夫人，要不要去那邊的禪房坐一坐？」周老夫人的婆子扶著她問道。
居然一口氣反駁了那些人的閑話，維護周懷軒的名譽！
盛思顏見她跪下了，才直起腰放開周老夫人的胳膊，對周老夫人身邊的婆子道：「你來扶著老夫人，看著老夫人磕頭吧。我要去服侍婆母。」說著，對著那婆子點點頭，轉身帶著自己的丫鬟婆子和周顯白離去。
盛思顏的腦海里不斷迴響著這句話，心裏頓時一沉，手心裏漸漸冒出汗來。
如何能既讓她吃了暗虧。還能在別人面前博得個好名聲！
「盛少奶奶……」蔣四娘站了起來，輕輕叫了她一聲。
如四大國公府這樣人家的女眷來了，都
「是。」那婆子忙應了，自去安排。
盛思顏雖然對吳嬋娟沒有特別壞的印象，但是也沒有特別好的印象，也不想關注這件事，便道：「這我倒是不知。想來大理寺的王大人一定會秉公辦案，緝拿真兇。」
周老夫人不由在心裏暗暗叫苦，面色不善地盯著盛思顏，想了想，還是嘴硬地道：「你既然是盛家女，你代祖母磕頭，不是更好？藥王菩薩必會願意的。」
周顯白其實心裏正打著小算盤，要去想法整一整剛才那些長舌婦們……
知客僧笑得見牙不見眼，暗道可是要大大敲一筆了：「很簡單，一個頭十兩銀子，您還差二百五十個頭，就兩千五百兩銀子，布施給藥王廟就可以了。藥王廟和盛家的天下藥房本是一體，為天下百姓尋醫問葯。您布施給藥王廟，就是給天下百姓做一份好事，比您單單隻磕頭的功德可是大多了！」
那知客僧雖然在門口，但是對門內這一對祖孫耍的花槍心知肚明。見盛思顏讓他去打圓場，會意地雙掌合什謝了盛思顏。笑著走過去看了一看。
知客僧忙道：「您那位孫媳婦真是水晶心肝玲瓏人兒。她知道您年歲大了，不想您磕頭磕壞了身子，所以囑咐小僧過來幫老夫人解難。這般孝順的孫媳婦，真是天下少有呢！」
等周老夫人咬牙磕頭五十個頭，磕得頭暈眼花的時候，知客僧這才開口，裝模作樣地道：「老夫人心誠，藥王菩薩是知道的。其實您年歲大了，若是不能磕滿三百個響頭也行，只要多多上供，藥王菩薩必不會怪罪的。」
盛思顏走到一旁，看見在門口的知客僧，笑著對他道：「我祖母今日還願，要磕頭。你幫著照應一下吧。」說著，對他眨了眨眼。
周老夫人死死盯了她一眼，卻被盛思顏拿住了胳膊上的一個穴道。
如果懷軒能生得出來……
周老夫人只覺得自己半邊身子都不聽使喚了，只得順著盛
先前她說自己年紀大了，不能彎腰，所以讓盛思顏替她磕頭。
周老夫人頓時騎虎難下，全身都哆嗦起來，一雙眼睛看著盛思顏歡快的笑顏，真是越看越刺眼，嘴唇翕合著，想說什麼，卻一時想不出要怎樣說，才能反駁盛思顏的話！
而在菩薩面前，不心誠，就是最大的罪過。
「是啊。」盛思顏微笑著道：「剛剛上完呢。」一副不想多談的樣子。
「那……您知道她是被何人所害嗎？」蔣四娘似乎對這件事很是關注。
「祖母，您別謝我，我也是為祖父和您著想。」盛思顏甜甜笑著，扶著周老夫人緩緩跪在蒲團之上。
可是當著這些被盛思顏糊弄的人的面，周老夫人還發作不得。只好硬生生把這股氣給按下去了，只想到那兩口子終究討不了好，心裏才能好受些。
盛思顏點點頭：「聽說了。」
「呵呵，如果懷軒能生得出來……不管是外室還是內室，我給她們磕頭……」果然周老夫人喉嚨里咕地一聲，輕輕嘀咕了一句。
如今被盛思顏一語道破他的小心思，周顯白只好撓了撓頭，訕訕地道：「知道了。大少奶奶放心，我不去找她們麻煩……」
周老夫人聽得只覺得一口血湧上心頭！
周老夫人聽得心裏舒服了一些，頷首道：「能為藥王分憂解難是應該的。」
盛思顏笑著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去吧。」又囑咐他：「不要去找剛才那些人的麻煩。你是男人，那些人是女子，也是有身份的，不要貿貿然惹她們。」
盛思顏一邊在心裏告誡自己，一邊恭恭敬敬磕完三個頭。才要從蒲團上起身。
周老夫人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她的聲音清脆，又伶牙俐齒，將大殿里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蔣四娘聽了盛思顏的話，眼前不由一亮，暗忖難道吳嬋娟說的「親上加親」的話，原來是做不得準的？不過她待要再問詳細的時候，盛思顏卻已經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