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寵》第四卷

第037章 拆台

第四卷

第037章 拆台

「不敢當。我們閨女還沒嫁呢,您可別叫早了。」曹大奶奶不買帳,沒好氣地道,又橫了那大著肚子的小婦人一眼。
如意忙道:「四姑娘別動,看碎瓷片傷腳,奴婢這就去拿笤帚過來掃一掃。」說著,起身出去拿笤帚。
蔣四娘知道自己大婚在即,家裡本來就人多事忙,也沒有在意,笑著應了,回到自己房裡,坐到綉架跟前,專心綉著自己的蓋頭。
這邊王毅興和吳三奶奶一起走進蔣家老祖宗住的院子里的上房,後面跟著大著肚子的那個小婦人,低著頭,肩膀一聳一聳,還在不斷抽泣。
結果她剛還沒走出房門,老祖宗那邊的丫鬟姐姐就急匆匆過來說道:「四姑娘,老祖宗那邊有外客,您就暫時不要請安了,在自己院子里待著,今天哪裡都不要去。恐衝撞了四姑娘就不好了。」
「什麼?!」蔣四娘頓時眼前一黑,忙扶了桌子站穩,整個人抖得如同風中柳絮,瑟瑟發抖。
曹大奶奶在人前也不能太給吳三奶奶難堪。只能強笑著道:「誰那麼大胆子,敢來給神將府下套?——吳三奶奶,您是連個像樣的借口都想不出來呢?還是不稀待想?」
就在這時,她聽見窗欞下有小丫鬟在竊竊私語。
吳三奶奶也躬身福了一福:「老祖宗。」又跟曹大奶奶和蔣侯爺打招呼:「親家母、親家公。」
曹大奶奶一時聽住了,怔怔地問:「真的?」
「唉,真是。四姑娘這可怎麼辦啊?」
……
今天這事兒,實在是讓他們蔣家丟盡了臉。
王毅興笑了笑,溫文爾雅地躬身行禮道:「吳三奶奶,我一早就說了,我是以懷禮兄弟的身份來管這檔子事兒。懷禮在北面雷州巡邊,韃子遲遲不肯退兵,兩國戰事很可能一觸即發。這個時候,我不能讓懷禮兄分心。」說得好像他真的是周懷禮拜把子的兄弟一樣!
呲!
這難道不是反話?
吳三奶奶急得顧不得了,只好把話題又轉到那大著肚子的女人身上,道:「老祖宗,我們家懷禮真不是這樣沒成算的人。您別聽這女人胡謅,嘴一張,就把個孩子栽倒別人身上,還有沒有王法了?!」
吳三奶奶窒了窒。也明白今天讓蔣家丟了人,她不做小伏低的話,恐怕他們的這口氣出不來。
吳三奶奶再也忍不住,轉頭瞪了王毅興一眼,咬牙切齒地道:「我們什麼時候差一點跟吳嬋娟要定親了?你不要血口噴人好不好?」
「四姑娘?」如意試探著又問道。
蔣四娘醞釀了許久,才在蓋頭上描了一隻鳳,隱意鳳穿牡丹,富貴吉祥。
蔣侯府的內院里,蔣四娘從早上起身之後,就覺得家裡的情形有些怪怪的。
難道不是「酒後吐真言」的意思?!
「當然是真的!這還有假!我自己的兒子,我一直盯著長大的,他有什麼事,我會不知道?」吳三奶奶見曹大奶奶似乎被她說動了,忙又大包大攬打了包票。
「老祖宗安好。」王毅興笑著躬身行禮。
抬頭看蔣四娘,如意嚇了一跳。
吳三奶奶抿了抿唇,訕笑著道:「王相說笑了,我們懷禮從來不喝花酒。」
「外面發生了什麼事?你不說,我自己馬上出門去看。」蔣四娘利利索索地道,兩眼如寒霜,看得如意戰戰兢兢跪了下來。
蔣四娘手一抖,將桌上的茶盞推落到地上,砸得粉碎,瓷片飛得到處都是。
「啊?原來是您不同意啊!難怪呢!」王毅興嘖嘖搖頭,又對座上面色黑沉的蔣家老祖宗道:「老祖宗莫怪,懷禮兄就是跟我這麼醉后一說,當不得真的,當不得真的。哈哈哈哈……」
外面的人一窒。
如意一聽急了,脫口而出道:「四姑娘,不是奴婢不告訴您,實在是那女人在外面太過份了!說什麼讓您給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條活路……」
兩個小丫鬟嚇白了臉。撲通一聲就在窗外跪下了,磕頭磕得咚咚響。
她揉了揉脖子,低頭看著面前的綉品,然後去旁邊的笸籮里找了幾根線出來,迎著光細細地比較,琢磨要如何分線配色。
「曹大奶奶,您別生氣。這件事,擺明了是有人故意給咱們兩家添堵,您要是真的生氣,就上了他們的套兒了。」吳三奶奶放軟了聲音。苦口婆心地勸。
「話不能這麼說。有女人是一回事,這嫡妻還沒進門。外頭的女人就有了身孕。這是另一回事。難怪大奶奶這樣生氣,恨不得要取消婚事……」
吳三奶奶被噎得胸口疼,使勁兒給自己順了順氣,才別開眼,換上笑臉,對坐在上首的蔣家老祖宗道:「老祖宗,我們懷禮一向眼光很高,尋常女子入不了他的眼。當初就因為他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所以拖到二十多了還沒有定親。我急得頭髮都白了!——好不容易他終於有了看上的人,您說,他怎麼可能將就別人呢?」
按大夏皇朝的規矩,民間女子婚嫁,是允許穿戴鳳冠霞帔,因此蔣四娘的鳳穿牡丹蓋頭不算僭越。
王毅興連連點頭:「沒錯!懷禮兄的眼光確實很高,當初曾經差一點跟吳國公府他表妹重瞳女吳嬋娟定親,您看,這份眼光,是實打實地高吧?!」
蔣四娘臉色白得嚇人,但是一雙眸子又亮得嚇人,黑黢黢的,如同白水銀里養著兩丸通透的黑水銀。只是直勾勾地看著她,一眨不眨的樣子有些嚇人。
如意狠狠瞪了那兩個惹禍的小丫鬟一眼。轉身先了帘子,穿過紫檀木落地隔罩。來到蔣四娘的繡房前,屈膝行了禮:「四姑娘。」
蔣四娘趁她離開的當口,飛快地走了出去,往院門口行去。
蔣四娘面色一沉,緩緩回過神來。放下手中的針線,戀戀不捨地撫了撫面前綉架上的鳳穿牡丹蓋頭,站了起來,對著窗外平靜地叫道:「如意。」
這訓斥的聲音。是蔣四娘身邊的大丫鬟如意。
吳三奶奶聽了王毅興前面一句話,正鬆了一口氣,但是王毅興接下來就是一句「去蘅梧院喝花酒」,這到底是搭台還是拆台啊?!
「還有什麼?你全給我說出來!」蔣四娘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這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是爺們兒!如何能負擔她肚子里孩子的生死!」
砰!
蔣家老祖宗坐在上首點點頭。命人給吳三奶奶和王毅興看座,上茶,也使人給那大著肚子的小婦人搬了張杌子過來讓她坐下。
「嗯,是我說錯了,只是在蘅梧院喝酒,不是喝花酒。哈哈哈哈……」王毅興呵呵笑道,臉上的神情就是一幅「你懂得」的意思。
「四姑娘,大奶奶吩咐,不要讓您知道。若是奴婢說了,大奶奶饒不了奴婢的!」說完,也給蔣四娘磕頭。
外面的小丫鬟還在繼續嘮嗑。
不過就是繡起來特別麻煩。
「你也知道懷禮在北面巡邊,兵凶戰危,你這個做兄弟,不說好好幫襯他,卻管這些雞毛蒜皮的破事兒!」吳三奶奶嗤之以鼻,就差說王毅興今天一直在拖周懷禮的後腿了。
王毅興嚴肅說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吳三奶奶,雖然您兒子多,不單靠懷禮一個人傳宗接代,但是對於懷禮來說,他在北面那樣的情況下,萬一有個好歹,這可能是他唯一的遺腹子。」
蔣四娘如今日夜趕工,才綉了一半。
院門口的婆子剛想攔她,被她冷冷一眼,看得縮回了手,訕訕地放她出去。
那蓋頭的料子,是上好的大紅牡丹錦,紋理細密,牡丹花紋是密織在錦緞的經緯裏面,乍一看看不出來,但是迎著光線的時候,卻能看見那些妖嬈綻放的牡丹暗紋,巧奪天工。
而跟重瞳女吳嬋娟的事,曾經是蔣家人心頭最大的膈應!
「你現在不說,我馬上就饒不了你!」蔣四娘冷冷地道:「素日里我待你們太寬泛了,你們都不把我的話放在眼裡。我也用不了你們這樣的丫鬟,趁早去回了老祖宗,請你們另謀高就為好。」
蘅梧院是京城裡出了名的青樓,大家當然懂了!
王毅興在旁邊閑閑笑道:「嗯,這我也可以證明。懷禮兄確實不近女色,我們一起去蘅梧院喝花酒,他從來不要那些女伎相陪。——確實難得。」
蔣四娘的聲音比平時高亢幾分:「如意!」
王毅興這話一出,蔣家從老祖宗到曹大奶奶都黑了臉,怒視著吳三奶奶。
「是啊,鬧得可大了。聽說大門外頭擠得水泄不通,都在看熱鬧呢。」
吳三奶奶聽得心頭火起,但是礙著王毅興的身份,也不敢對他發火,只是惱道:「王相,這是我們兩家的家事,您雖然貴為宰相,也不能管得太寬吧?
她梳洗之後本來是打算如同往常一樣,去給老祖宗請安,然後去給娘親請安。
王毅興嘆了口氣,微笑著道:「也對。這孩子確實礙你們的眼,可憐見的,就讓我把他們娘兒倆領回去吧。橫豎等生下來了,我也對懷禮兄有個交代。」
「住嘴!你們兩個小蹄子,吃飽撐的不去幹活。非要在這裏胡說八道。上頭怎麼交代的,你們在這裏胡噤,不怕被大奶奶曉得了,扒了你們的皮!」
如意結結巴巴地道:「那女人說……說……說孩子是周四公子的!」
「四姑娘饒命!四姑娘饒命!我們嘴碎!胡說八道!四姑娘不要當真!」
「依我說,有什麼的?大家子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到處都是嗎?咱們四姑娘的姑爺是神將府出身,這麼大年紀,在外頭有個把女人太尋常了吧?」
「……外面還在鬧嗎?」
蔣四娘一針扎在自己的大拇指上,她趕緊把大拇指放到嘴裏含著,將那剛剛冒出來的血珠吮了下去。
「天地菩薩!曹大奶奶,您可不能這麼說!我們家懷禮我是知道的。打小兒就跟著他大伯父在軍中歷練,從來不近女色。說實話。我曾經還給他安排過通房丫鬟,他自己不要,硬是給我退回去了。後來他大哥病好了,沒他什麼事了。他也沒有把他跟他大伯父學的東西放下,依然靠自己琢磨鑽研。他的心思,從來就不在女人身上。所以後來他為了蔣四姑娘。做了那麼多事,我才知道他是真的動心了。才不顧這張老臉,天天上門來求娶四娘。」吳三奶奶格外誠懇地說道。
那小婦人嚇得往後連退幾步,蹭到柱子旁站著,低頭捂著肚子,不發一言。
在這種錦緞上繡花,不僅考綉工,而且考構圖和畫工的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