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068章 意圖
夏亮忙道：「聖上真是愛說笑。若是能成，我們一定倒履相迎，請聖上去王府主婚！」
夏亮正好低頭拿茶蓋刮著茶盞的邊沿，沒有看見周懷禮眼底的血紅色。
果然半個月前還瘦瘦小小的阿貝，已經跟吹氣一樣胖了起來，胖得五官都擠成一團。
夏亮默默地笑了笑。起身拱手道：「那我就多謝聖上了。若是這門親事能成。聖上一定要來喝喜酒。」
夏亮點了點頭。「坐。」
「主上叫卑職前來，有何貴幹？」
「你不是跟王相交好？他就沒有幫你美言幾句？」夏亮悄悄問道。
但是反省過後，她也覺得委屈。——為什麼周懷禮不能關心關心她的心情呢？她等了他一整天，想要安慰他，甚至都打算把祖母周老夫人臨終前跟她說的話告訴周懷禮，讓他開心一些，結果卻鬧成這樣……
蔣四娘忍不住哭了一夜。
夏昭帝笑嘻嘻地道：「蘇定方可不是將門出身。他出身貧苦，跟他妻子是真正的貧賤夫妻。他外甥女倒是他發達之後出生的，不是貧賤人家的姑娘，聽說也是養在深閨，知書達理。不是這樣的好姑娘，朕也不會讓她嫁到皇室，你說是吧？」
周懷禮站起來，走了幾步，道：「最近好多了，不受控制的情形越來越少。」
蔣四娘紅著眼圈啐了他一口：「誰讓你陪？」但是站起身又道：「有空多去陪陪阿貝。他最近不吐奶了，越長越胖呢！」
蔣四娘默默地放下帳簾，睡在床外面，周懷禮睡在床裏面。
明知道周懷禮不開心，她還是一直提他的傷心事。
「……呵呵，這你就不懂了。捧得越高，摔得越重。我看，聖上說不定是在……捧殺神將府。」
「那吳國公府呢？」夏止忍不住問道：「吳國公號稱『財神爺』……」
「……太晚了，你去睡吧。我有些累，很快就出來了。」周懷禮在浴房胡亂洗了一把，便推門出來，看見蔣四娘還站在門邊，一臉委屈地看著他。
「當
一直到大車走出了皇城的範圍。夏止才長吁一口氣，道：「真是渴睡就有人送枕頭。——父王。您的運氣真是無與倫比……」
「……我聽說，鎮國大將軍的位置，給了蘇定方。」蔣四娘沉默了一會兒，聽出來周懷禮還沒有睡覺，便有意跟他嘮嗑。
她的丫鬟見了，忙去扒了煮雞蛋，給她敷眼睛。
他長嘆一聲，對夏亮道：「主上，若是大事能成的一天，您還會把神將府給我嗎？」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兩隻眼睛腫的如同桃兒一般。
夏亮也很感慨地眯著眼睛道：「聖上這個樣子，不知道是真心呢，還是試探我們……」
「那就好，吃上三年，就不用再吃了。」夏亮笑呵呵地道：「我先回去了。」
夏止聽了越發好笑，搖頭道：「父王，我看您想多了。依我說，不管怎樣，先娶回來再說。以後的事誰知道呢？就算是試探，又不是我們主動求娶。最後成不成，還是看聖上。聖上如果只是試探，是斷斷不會讓蘇定方的外甥女嫁到我們家的，我們就不用煩惱了。如果不是試探，那我們豈不是正好求仁得仁？」
「試探我們？」夏止不解：「為何要試探我們？」
「神將府？這你就別想了。」夏亮打斷夏止的思緒：「就算娶了他們家姑娘都沒用。他們對大夏的忠誠。沒有人能撼動。」
「朕一直惦記著小堂弟的親事，但是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後來挑選鎮國大將軍人選的時候，兵部和王相議了幾個人，蘇定方是其中之一，然後還是王相跟朕說了蘇定方家的情況，說蘇定方有個堂妹。這堂妹生了個女兒，去年及笄，還沒有定親。他們兩家走得很近，蘇定方爹娘早喪，這個堂妹家
夏亮忙道：「聖上言重了。我們願意是願意，就擔心蘇大將軍……」
周懷禮聽了更加煩悶，翻身坐起來，一言不發地從蔣四娘身上掠過去，扯開帳簾，下床出去了。
回去之後，夏亮換了衣著，從後門悄悄溜了出去。去南城自己的小宅子見人。
但是沒想到現在連她也不讓進去了……
「看來宗人府乳娘的奶水確實不錯。那些藥材的功效也是不得了。」
「何止喝喜酒，如果能成，朕怎麼說。也該算是小堂弟的大媒吧？！一杯水酒就打發朕了？不包個紅包什麼的？」夏昭帝莞爾，看著夏止越來越紅的臉打趣說道。
「回來了？怎麼這麼晚。」蔣四娘走到浴房門口，剛要推門進去，就聽裏面傳來周懷禮的大喝聲：「別進來！」
「你沒聽聖上說，這條祖訓已經不適用了嗎？他連女兒都生了，公主也封了，怎麼可能還有理由攔著我們不許娶四大國公府的姑娘？」夏亮眼裡帶著一絲輕嘲：「不過，蘇定方的外甥女更合適，比四大國公府的姑娘強。」
夏亮先離開了南城的小宅子，周懷禮則半夜之後，才悄然離開。
他的身影快如鬼魅，在夜晚的屋脊上如履平地，很快避開了宵禁巡邏的官兵，回到自己的驃騎將軍府。
周懷禮也是很潔身自好的，一直不讓別的女人近身，蔣四娘對他這一點非常滿意。
夏亮笑了笑，沒有對夏止說實話，只是道：「我們家一直是閑散王府，並不掌實權，跟兵權更是隔了十萬八千里。突然一下子讓我們跟鎮國大將軍的外甥女結親家，真是幸福來得太快，有些不適應了。」
「……聖上做什麼？」周懷禮沒有聽明白夏亮的話：
「主上。」周懷禮躬身行禮。
小王爺夏止跟著笑了笑，道：「聖上出家那麼多年。哪裡享受過這種樂趣呢？如今正好找補回來……」
周懷禮出去了一晚上，回來消氣了，看見蔣四娘紅腫未消的雙眼，也有些內疚，笑著沒話找話：「……我昨天突然想起來有事沒做，就出去了忙公務去了。今兒做完了，沒事，我陪你一天。」
「有道理！」夏亮拍案叫絕：「這才是我兒子！有魄力！有膽量！又知道輕重！——不過……」夏亮話鋒一轉：「若是真的能成，你房裡那些通房妾室，就要都處置了，聽見沒有？你不會對那些幾兩銀子買來的女子有情意吧？」
兩人一路漫談，一直回到叔王府。
「人之常情，不怪他們。」夏亮冷笑，轉了話題問夏止：「你和鄭家還是要走得近一些。真是可惜，我本來一直想給你聘鄭家的姑娘，只可惜聖上居然搶先一步，斷了我們的念想。」
「八九不離十。要對付神將府，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要是硬碰硬，最好的結果，也是兩敗俱傷。而最壞的結果，很可能是打神將府不成，反而葬送了大夏的江山。所以我猜，聖上是要消除神將府的戒心，然後再徐徐圖之。」夏亮端起茶盞吹了口氣：「若我是聖上，我也會這麼做。」
周懷禮心裏正煩這事兒，沒想到蔣四娘又提了出來，很是不悅地抿了抿唇，沉聲道：「還讓不讓人睡覺了？」說著，翻了個身，背對著蔣四娘。
「好了，別做這幅小樣子。我真的很累，咱們去睡吧。」周懷禮摟著蔣四娘的肩膀回到床前。
夏昭帝滿意地點點頭。「這就對了。你們下去吧。朕要去聽戲去了。」說著，起身先離開了御書房。
生完氣后肯下工夫哄她，說明他心裏還是有她的。
「怎麼還沒睡？」周懷
叔王夏亮心裏那根弦也是猛地一跳，略靜了靜，才皺著眉頭道：「……聖上，這樣好嗎？我們家止兒性情溫順，又洗好舞文弄墨。蘇大將軍是將門出身，他的外甥女，會不會跟我們家止兒合不來啊？」
周懷禮道：「幫我說了，但是聖上和兵部都忌諱我是神將府出身，不肯再給我更大的兵權了。」一邊說。一邊很是不甘心地道：「神將府神將府，其實神將府跟我有什麼關係？如今我是一點神將府的好處沒撈著，倒是惹了一身騷……」
蔣四娘聽出來周懷禮不高興聽見這事兒，笑了笑，道：「我那天說我不想聽見大堂嫂封公主的事兒，你還說我心眼小，你自己呢……」
「鄭家？他們是四大國公府啊！」夏止不解地問道：「怎麼能跟我們皇室結親呢？」
夏止立刻明白了他爹的意思，也覺得剛才自己有些失態，忙閉了嘴，默默地坐在一旁再不說話。
「這不一樣。你對我效忠，我完全相信你，神將府肯定給你。」夏亮抬頭，看著周懷禮微微一笑：「去吃藥吧。你最近覺得身子如何？」
兩人坐到王府的大車裡，開始都沒有說話。
蔣四娘怔怔地住了手，訕訕地扶著浴房的門框，道：「怎麼了？我都不能進來嗎？」
小王爺夏止到底年輕，頓時眼前一亮，笑著道：「蘇大將軍還有外甥女？我們從來沒有聽說過呢……聖上從哪裡知道的？」
夏亮橫了他一眼：「那是他的事，與我們什麼相干？」用眼神警告夏止不要亂說話。
「你不要心急。神將府。遲早是你的。聖上忌憚神將府，也是正常的。」夏亮心裏一動。微眯了眼，喃喃地道：「聖上到底想做什麼呢？」
「聖上怎麼會不知道呢？」夏亮笑呵呵地道：「因為你父王我一直給宮裡塞消息呢。從太皇太后在的時候就是這樣，我們府里的事情，宮裡頭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您難道不忌憚嗎？」周懷禮也不是傻子，似笑非笑地問道，眼裡泛起一片血紅的光澤。
「當然。」夏亮眼睛都不眨，馬上答道：「這是我對你的承諾。我答應過的事，從來不反悔。」
「……其實神將府的姑娘也不錯，只是他們沒有嫡女。」夏止悠悠說道：「神將府三個姑娘，兩個庶出，一個是庶出的嫡女，都不太合適。」
周懷禮已經等在那裡了。
蔣四娘見周懷禮真的生氣了，才有些懊悔地拍了拍自己的嘴。——真是的，她就是沒有管住自己的嘴！
叔王夏亮看著夏昭帝離去的背影。似笑非笑地道：「……看來，新進的那個戲班子，倒是很對聖上的胃口。」
蘇定方的外甥女？！
「真是憋屈。」夏止捶了捶桌子，輕聲抱怨：「我們已經都恨不得躲在家裡不出來了，他們還是不放過我們！」
「捧殺神將府？」周懷禮若有所思，眼睛一亮：「您是說，聖上如今對神將府的優柔，是為了讓他們盲目自大、自作自受？！」
周懷禮這才覺得憋在胸口一天的氣終於吐了出來。
「是嗎？」周懷禮也很高興，跟她一起去看阿貝。
「擔心他做什麼？」夏昭帝不以為然地道：「難道他還敢看不起我們夏家不成？！——哼！真是笑話！我們不挑他們，他們就該當撿到寶了，還敢挑三揀四……」
夏亮連連點頭：「聖上的眼光自然是好的。不過，這姑娘到底人品如何，聖上可知曉么？」
蔣四娘沒有睡覺，一直坐在燈下看書，等著他回來。
周懷禮一整天都在為這件事不高興，如今聽夏亮又提起來。心裏更不是滋味兒，悶悶地低了頭。道：「這件事，我也很意外。」
夏亮看了他一眼，暫時沒有把聖上做媒。要把蘇定方的外甥女許配給小王爺夏止的事說出來，只是道：「今日聖上將鎮國大將軍的位置給了蘇定方，實在是出人意料。」
父子倆相視而笑，一起出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