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勾心鬥角
我一直沒離開過魅惑之泉，我確實對石城到你們大本營之間的路況一無所知。但照料我的精靈女孩曾經告訴我，這段路用飛馬往返，也需要一整天。
「高炎！」絕望中，我漫無目的地喊道。四際無人，我以為沒有任何人會回應我的。我只是感到無窮的鬱悶，想在這不長眼睛的天地之間最後傾瀉一下罷了……
「可是高炎，這些事情你早幾天為什麼不同我說呢……」我不明白。
雷生前從沒有向我提起過「天使聯盟」，但除了露娜，他或許是這個大陸上最了解聖杯的人了……如果他終究發現了天使聯盟的秘密，並把他透露給尼根和德加的敵人，這並不是很難想象的。只是，雷應該知道的，我在他面前沒有秘密。他應該很清楚，我對「天使聯盟」了解多少的……
從一開始，從你們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之後，你們真的只是因為「朋友」的緣故來維護我么……
「知道了。謝謝你。」我盡量有禮貌地打斷了高炎。然後，我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高炎，獨自在魅惑泉畔徘徊著。我發現我自己手中兀自提著弓箭，可我想，我不會再對那些獵物有興趣了。不管是真的興趣，還是假的興趣。
「艾俄里斯！」我有些意外……好彩，沒有表錯情……
高炎？！這怎麼可能？！我想，這是幻覺，這隻能是幻覺……
「我帶你走吧，我也正想先行趕去呢。」艾俄里斯點頭道。
「哦，我差點忘了！」我憤懣地摘下戒指，向艾俄里斯擲了過去。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一下子接受那麼多事情。」我感到這個精靈簡直是在閃爍其辭了，「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正面臨的狀況。」
可我卻分明地看到，這個提著鐵弓的半精靈，正朝著我飛奔過來。
「蘭，有一種危機正在迫近，」高炎憂慮地說，「德加、尼根和埃拉西亞方面好象現在都已經了解到天使聯盟的傳說了……我恐怕，他們都比以往更迫切地想爭奪你，他們並不知道你對聖物其實並不知情……」
原來，他沒在軍營對我下手，只是有所顧忌……我錯了，我把精靈們對我的態度看作是相互一致的，我甚至因為多疑而誤會高炎，可卻沒想到艾俄里斯——身為一個德魯伊，他怎能這樣不顧身份，膽大妄為？
我不知道石城的方向，艾俄里斯。我淡淡一笑。但你一開始就是騙我的，這我很明白。
我把我手中的劍握得很穩，即使在半空之中，即使馬背顛簸搖晃，我相信，我的劍不至於動搖。
我跨坐在艾俄里斯的
也許，就是現在，我自己也是別人瞄準的獵物——多加小心……我靠什麼來多加小心啊……有些事情，該發生的就一定會發生，我能夠躲得開么？我感到莫名的悲哀。
有敵人偷襲石城，與高炎剛剛帶去巡哨的弓箭手部隊遭遇，現在他已經被包圍了。艾俄里斯說，這回敵人的兵力，比古納上一回的進攻，實力只有更強……
「要擒住我交給別人沒這麼費事的把？」我苦笑道，「我身陷你們軍營里的時候，你們隨時不是都可以這樣做么？今天你又何必捨近求遠，弄巧成拙？？」
「因為，我也是一位王者的後裔。」高炎的眼神這時變得遙遠了，「我的祖父，本來也有資格繼承精靈王國大統的……但他為了我的祖母放棄了繼承權，並且把世代相傳的聖物，交給了替代他的繼承人……」
我鼓起勇氣勉強自己重新站起，而艾俄里斯已經不敢回頭查看我的情形。他不知道我其實已經沒有能力再次發動魔法了嗎？我看見天空中那個越來越小的猥瑣黑點，笑了起來。
「現在你相信，我確實什麼都不知道？」我淡然道。
我知道，高炎正站在我的身後。我看不到，他此刻究竟是……怎樣一副表情。
「怎麼，還有什麼吩咐，艾俄里斯先生？」我停下了腳步。
飛馬終究降落在了一片曠野里。我查看了一下四周的狀況，然後趕忙跳下了馬背。
※※※
放開我，高炎。我猛然醒悟。離開了活力神戒，我的生命看來很快就要到頭了。剛才最後一擊的魔法，已經損耗了我的元氣……讓我一個人待著，我不想再連累任何人了……
然而這時候，我忽然感到一股痛楚刺入我的脊柱，麻痹迅速瀰漫了我的全身。
「這是在戰爭時期啊，你們平時的戒備也太鬆弛了！」我氣得搖頭，這半天時間，會害死高炎的啊……
「什麼？怎麼回事？」我儘力抑制著自己心頭的感情。
高炎，你們不願意把我交與他人，是不是只為著「天使聯盟」的秘密？我感到，我從心底里發出的戰慄……
第二天我沒有去獵區，高炎也沒有出現。這好象是這段日子里高炎第一次在我身邊消失。我回味著他昨天對我說過的話，重新收拾起自己的佩劍和鎧甲。不論面臨怎樣的危機，我總不願
或許，一處小破綻可以不被情緒波動的我察覺。但是，艾俄里斯，你編的謊話疑點實在太多了……
「你是一個是非纏身的危險人物！」艾俄里斯哼了一聲，「我不希望艾里的復國大計被你影響。既然我們回護不了你，你還是自己離開，各安天命吧……」
艾俄里斯在我跟前俯下了身……不！他還沒有徹底制服我！他也錯了，他以為我無力揮劍，就沒有了任何戰鬥力。
不知哪裡來的一股力量，讓我不由分說地擺脫了高炎。我只想，一個人走完剩下的路。
「其實你只要直接同我這樣說，我就會走的。」我只感到心中有些哀傷。朋友？信賴？其實，在利害面前，這些至多只是幌子罷了……
「冷靜點啊，蘭若！」艾俄里斯皺了皺眉頭，「自然有人在向軍隊傳令，但烏蘭德集合部隊多少需要一些時間，所以我先來通知你！」
高炎？你對我做了什麼？！我真覺得難以置信……
這麼說來，高炎最近同我「說故事」，其實一直是在套我的辭啊……我心中一陣發苦。我能怪他們對我的信任有所保留嗎？我原來就有一個「複雜的故事」一度不願對他們說。是我先拒絕開誠布公的。
我倒是分不清艾俄里斯這句話是真話還是假話了。也許他是對的？不然他大可以在軍營中對付我。可他卻與我同乘一匹飛馬，冒著謊言被戳破的危險……
我真是需要好好揣摩一下目前自己的處境了。
「烏蘭德和卡特琳正在斯卡爾城談判！卡特琳已經再次要求我們把你交出來！」艾俄里斯坦言道，「但烏蘭德一直猶豫不決，我只是想幫他下個決心罷了！」
我不知道現在的我自己究竟該安身何處……埃拉西亞容不下一個接近死靈的人，而德加的亡靈和尼根的領
高炎激動了起來。我的問題讓他不高興了么？我期待著他的辯解，可他……竟然沒有辯解。
我飛快地抽出了劍，抵住了正在御馬的艾俄里斯：「降落，請你立刻找一個僻靜的地方降落！」
我邁開了腿，我感到我頭腦眩暈，腳步虛浮。我這個樣子，能走多遠呢？
「你是怎麼知道的？」艾俄里斯嘆了口氣，「把你從石城送到魅惑泉的路上，你一直昏迷，然後，你就沒有離開過我們的大本營……你是怎麼知道石城的方向，知道我另有意圖的呢？」
高炎，原來你不是道地的精靈啊。我不由得暗自哂笑。他比我原本印象中的精靈，確實要遲鈍得多……
「好！很好！」艾俄里斯叫了起來，「你不但識破了我的意圖，還將計就計！不愧是鳳凰城戰役的勝利者，你值得驕傲！」
我也曾經是一位指揮官，你怎能當我完全沒有軍事常識？——艾里軍隊曾經與彪悍的死靈大軍長期苦戰，你們的軍隊素質不可能那麼鬆弛的。警報來得快，援兵動員又那樣慢，是不合情理的。
「你根本不是帶我去石城。」我冷冷說道，「石城沒有敵情，高炎也沒有危險吧……」
高炎忽然變得有些局促不安：「因為……這是個天大的秘密。我想，就算你知道，你可能也有不願說出的苦衷的……」
不想了，不願意去想了。思考這些陰謀政治，真讓我不勝其煩。只是，高炎，現在我只有一個問題，我真的想知道：
「蘭，怎麼會這樣？你怎麼會弄成這樣？」不是幻覺，這分明是高炎的聲音，關切而沉痛。我感到自己象是倒在了他的懷裡，他已經離我那樣近……在他的眼眸里，我彷彿，依稀看見了自己憔悴、可怕的影子。
而且，在你們的稱呼里，只有「揚·凡·高炎」，不管情形多麼危急，即使在烏蘭德和迪米爾鬥法最兇險的時候，你們也並不習慣「高炎」這個簡稱……所以，艾俄里斯，你對我說的那些話，不是急匆匆地通報，而是事先編派好專門說給我聽的……
※※※
德加、尼根和埃拉西亞又是怎麼得知這個傳說的呢，難道……我感到自己的心好亂，頭好痛。我不知道在這次勾心鬥角之中，已經淪為死靈法師的雷，又正在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呢？
現在我已經成功離開了魅惑之泉，趁著精靈們沒有改變念頭把我當作談判的交易品，我還是趕快
我這才想起，眼下除了精靈和矮人，沒有其他人承認我。不論是我的靈魂、還是我的生命……被朋友疑忌和迫害，已經夠讓我難過的了……現在，關於「天使聯盟」的那個不知來由的傳說，又要把我包裹在漩渦的中心么……
與高炎一起聊故事的日子，我曾經一度忘懷了這一切。在魅惑之泉風景秀麗的獵區里，我可以在裝模作樣地追逐鳥獸的時候，感受我體力奔騰著的生命活力，這感覺真的很好……我不想這感覺消失啊，為什麼，總有一種力量，要把我拉回那讓人窒息的現實中來呢？
我沒有氣力回駁艾俄里斯，我只感到自己的五臟六腑彷彿都在翻騰。我感到噁心，深深地噁心。
我感到一陣寒意，我發現自己已經頹然倒地。艾俄里斯重新湊了過來，冰涼的刀背輕輕地拍在我的脖頸上。
「我說過我要擒下你嗎？」艾俄里斯正色道，「我只是想把你送走，越遠越好。」
劍離開了艾俄里斯的身子，他似乎也抒了口氣：「你這是怎麼啦——難道……女人的麻煩事情就是多哈……」
這裏可是精靈軍隊的大本營啊，是怎樣的急事，會讓他連人帶馬地闖過來呢？不暇細想，我快步走出了屋門。
等一下，高炎，等一下。一個疑惑忽然在我心底升起。
怎麼回事？我忽然有一種靈魂被抽掉的感覺……我覺得自己呼吸困難，腳下綿軟，我覺得自己在瞬息之間似乎就喪失掉了所有的力量……這狀況，甚至比我在石城戰鬥重傷之前還要糟糕……
艾俄里斯，少同我打哼哈。我感到腳下是踏踏實實的土地，我感到我握劍的手仍然有力量。
「呵呵，我以為女人『關心則亂』，不會注意到這些呢。」艾俄里斯笑了起來。
「霜環！」艾俄里斯根本沒有防備到那突如其來的凍氣，他顯然受了重創，我看到他連滾帶爬地離開了我，掙扎著上了飛馬。
這個傳說，就連曾接觸過聖杯秘密的我，也懵然不知……你不是說，知道這個傳說的，只有一些王國的首腦和英雄後人么……
「高炎出事了！」艾俄里斯直截了當地一句話，又讓我失去了冷靜。
高炎，你自己是怎麼知道「天使聯盟」這個傳說的呢？
是啊——原本你們以為可以利用我找回聖物的，現在我已經承認自己沒有什麼價值了……我飛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我想，艾里人大概是想把握住這機會，做一筆盡量不賠本的買賣了吧？
「在魅惑之泉，
我看著四際一片蒼涼的曠野，我怎麼才能離開這裏？
「我的祖母，是同你一樣的人類。」高炎說。「我的血管中，也流著人類的血……」
「無論如何，多加小心……」高炎似乎欲言又止，「既然我已經知道你『沒有價值』，可我還是把這一切向你說明了……我這樣做，只是希望你小心在意啊……」
「蠢女人，徹底的傻瓜！」艾俄里斯獰笑著，「你以為你這條命算是什麼回事？如果不是我們用自然的魔力來維持它，你早就垮了！你又憑什麼同我們談條件，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多加小心，蘭！」高炎忽然握住了我的手，「這幾天，卡特琳又在與烏蘭德重提結盟的事情，這場戰爭本來已經波及了艾里，我們不可能一直置身事外的……」
而高炎昨天還同我在一起，如果他帶著弓箭手到石城行動，從遇敵到艾俄里斯你得到信息，一切都太快了，快得讓人懷疑啊……
笑了兩聲，我忽然又很想哭。我不知道，我這是怎麼了……
「我相信，今天我就是要同你徹底澄清這一切的。」高炎盡量做出誠懇的樣子，「我想，你有權知道真相，你有必要知道自己目前真實的處境。」
「那麼，多謝了。」我吐了口氣，「發救兵還需要多長時間？」
「援軍呢，艾俄里斯？既然這樣，你站在這裏同我說話做什麼？」我幾乎喊了起來，「高炎需要救兵啊……」
木屋門外忽然傳來銀飛馬的嘶鳴，誰，高炎？！我心中一跳。
「那枚戒指，活力神戒！」艾俄里斯笑得很卑鄙，「那枚戒指不是你的吧，你要連它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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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那樣，尼根領主和德加的死靈英雄是不應該對我感到那麼緊張的呀……
「敵人兵勢兇猛，我們不能太草率啊……」艾俄里斯琢磨著說道，「半天，還需要半天，烏蘭德才能把主力集結起來啊……」
「怎麼，你這是做什麼，蘭若？」艾俄里斯吃了一驚。
「對不起了，蘭。」
「艾里國破，聖物失蹤，這是一件大事。」高炎一定沒察覺我竊笑的緣由，「在石城同烏蘭德會師之後，我把這個秘密也告訴了他，還有艾俄里斯。在我們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之後，我原以為你會知道關於聖物的一些線索的……」
「艾俄里斯，我要先去石城！」
「那麼，你要把我誘去哪裡？」沒想到，他承認得倒很痛快。
「等一下，你這就要離開嗎？」艾俄里斯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