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祭典》正文

第三十九章 溿嵐澤城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溿嵐澤城

我不禁有些好笑:看來這個傢伙確實離開這裏太久了,讓他做我的嚮導恐怕會有些麻煩呢……
「這是到哪裡去?……」我猛地拉住身邊的阮達爾,我無法掩飾自己的惶疑和不安。
「什麼話,為什麼要搞那麼嚴重啊……」我看著她們那個架式,或許我不答應去的話,就要綁著我走了……
「阮達爾隊長,軍營在另一邊啊……」一個狼人輕聲打斷道。
「嗯……不是太遠啊……」阮達爾沉吟著,「勒穆利亞軍馴化的毒蠅,從海邊飛到這裏,所需不到一日……」
溿嵐澤雖然不大,但在這浩瀚沼澤當中,它的資源已顯得相當難得。畢竟,在與王都軍隊十幾年的對抗里,穆西亞人都藉此維持著自給自足。
溿嵐澤?
「是的,米蘭達老師要見你。」巫女們還是這樣語氣說話,這讓我不禁有些惱了。
勃朗希德竟然真地退走了,帶走了他所有兇悍的飛龍。這場戰鬥的末段實在太過戲劇,正如它的開始那樣不期而至。我仍然不明白軍神撤退的真正理由,儘管顯露真容的米蘭達召來了穆西亞人的第二隊援兵,儘管這個巫女的重生表明她獲得了某種神奇的力量……但如果勃朗希德下決心戰鬥下去,穆西亞人真不好說能有幾成勝算——軍神還有餘力,事實上,在戰鬥的很長時間里,他都沒有真正盡全力來對付我們……
更何況,領袖米蘭達還一度傳說被害——她至少因此在穆西亞人當中「失蹤」了一段時間吧——懷斯滕怎麼就沒有趁虛而入,把溿嵐澤一鼓拿下?!
魔咒的吟詠悄然淡沒,籠罩著我們視野的、幽明不定的光華如同滑落的簾帷,沉落在深棕色的土壤里。我望著巫女們的身影,她們的背影正沐浴著血一般絢麗的殘陽……
這一戰里,我們已經好幾次從毀滅的邊緣滑過,事實上,我早已經絕望,只是某種執念在支持著自己做最後的戰鬥。直到片刻之前,我還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活著離開這片溪谷啊。
※※※
那彷彿只是泥土壘起的脆弱防禦,那容納不了多少軍力的袖珍規模。目前駐守在城池裡頭的狼人,有著狼一般的面貌和體魄,他們看起來似乎強悍不在蜥蜴戰士之下。不過,同我曾經指揮過的埃拉西亞正規軍相比,這些狼人戰士的裝備還是太差……我不明白,穆西亞人是憑藉什麼力量,同強大的王國軍隊周旋了十幾年的呢?……
從米蘭達焦慮的神情里,我能感到海莉傷勢的嚴重。這時候我們怎麼還能坐待救援?——除非救援隊能提供更快更便捷的撤退辦法……莫非,象軍神的飛龍那樣?——我的目光不由得注視著天空……天空是明凈的,甚至沒有一絲雲彩。經過了這一整日地殊死廝殺,天色已經變得黯淡下來……不久之後,救援隊即使是埃拉西亞目力最好的獅鷲,也不能在摸黑中發現我們了吧……?
可是,既然敵人知道這個基地,他們又怎麼可能讓它十幾年來一直存在?溿嵐澤,簡直就象一柄懸劍,高掛在懷斯滕的睡榻頂上啊……
「無論如何,擊退它們!」我提起劍,吸了口氣。還好,昨晚那樣的睡覺方式,居然沒有讓我感冒。
「可惡,它們在撤退了!」阮達爾忽然急得大叫,「米蘭達呢……那些巫女們呢?她們現在又在哪裡?!」
比蜥蜴人數量多幾倍的狼人戰士在城頭上下團團亂轉,但他們手中的刀劍、錘棍和戰枷,都不能遠攻。望著那片烏雲逐漸飄遠,他們也惟有怒嚎而已……
「不,不讓它們退過湖面!」我奮然而起。剛才蜥蜴人同毒蠅交火的時候,我已經計算著它們可能退卻的方向,現在,我正在位置上。
「這片『溿嵐澤』離敵人很遠么?」我忽然產生了一個疑問。我是被米蘭達空間傳送的魔法陣帶到這裏的,我自然不了解溿嵐澤與王都之間的相對位置。
可是,那些又是什麼?我看到一抹烏雲正從湖對面飛速飄過,在溿嵐澤藍色的水面上方迅速地飛散成許多的黑點,一股昆蟲般的嗡嗡聲已經傳入了我的耳鼓!
毒蠅的數量並不多,行動看起來也缺乏很明確的目的性,在阮達爾和其他蜥蜴射手不顧一切的密集火力中,「烏雲」正在被一層層地剝落下來……
「蘭若,你是叫蘭若是么?……」米蘭達的聲音把我從昏昏沉沉的思緒里喚醒了過來,「你不是穆西亞人吧,你說你來自另一個世界是么?」這位穆西亞人的領袖正把海莉抱進懷裡。
「不是擊退,是要消滅……」阮達爾沉聲道。
半空里忽然再度響起冰球魔法爆炸的轟鳴!我在錯愕中仰起頭,幾粒細碎的冰屑飛濺到我的臉上。噢,有些疼呢……我連忙抬手護住自己的眼睛。
在埃拉西亞、艾里和尼根三族陣地的夾縫之間,那個讓我不能自拔的禁區……那些巨石,那可怕的迷宮和異次元深淵……難道,在溿嵐澤的外圍,就是這樣的魔法結界么……這個結界,會同那個「禁區」有關聯么……在這兩個世界之間,莫非真有什麼隱秘的聯繫么……
「毒蠅!它們怎麼可能闖進來的?!」蜥蜴人怪聲叫道。
「青魚?!」我望見狼人端上來的晚餐,有些啞然。這也是我墜入沼澤世界之後,找到的第一種食物吧……
「怎麼?」我忽然感到有些不安,「你們要帶我去哪裡?去見米蘭達么?」
「好罷!」阮達爾微笑著為我引路,「隨我來……溿嵐澤邊有許多美景的,但我們不急在一時吧……」
何況……我忽然感到有些過意不去,我從房間的某個角落裡翻出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野獸毛皮,把其中的一張丟到阮達爾的肚子上……我有些不敢接近他,他的睡相實在不好……
「蘭若,再堅持一下罷……」阮達爾扶住了我的肩膀,「軍神是真的退了,我們馬上就可以離開這裏了……」他的話音里仍然存有餘悸。巫女們剛剛把他的皮肉傷治好,但一道道觸目的血痕還存留在這個蜥蜴人的身上。
所以,毒蠅能闖進來。如果我們任由這些敵人飛走,哪怕逃走一隻,不久之後所有敵人都會覺察到這個忽然出現的機會……
在米蘭達指點的方向上,在這片美麗的湖泊後面,我看到了一片地勢逐漸高起的棕色坡地。在那土坡字上面,是一座同樣棕色的小小城壘。離開勒穆利亞的都城之後,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沼澤當中的城池。此刻在那城壘高處,已經依稀地看得到人影閃動。
何況,離開了她們,我又能到哪裡去?周圍只有危機四伏的無盡沼澤,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其他人把我當作朋友。
「事實上,懷斯滕沒有做到。」阮達爾說到他昔日的「上司」,語氣里略帶些挖苦。「我秘密離開溿嵐澤,跟隨他已有十年!這十年裡,元帥可沒少打這個注意……」
※※※
我還能躲到哪裡?還能躲到幾時?!
這便是溿嵐澤城,穆西亞人對抗整個勒穆利亞的傳奇據點么……終於步入這個城池的時候,我真的有些不能相信。
「真想有一個機會同你好好聊聊,蘭若,」米蘭達凝視著我,「可我又拿不定主意是否該邀你與我們同行——要知道,穆西亞人現在處境並不樂觀,你隨同我們一道,會比你獨自一人需要面對更多的麻煩……」
溿嵐澤城可以俯瞰周圍的整個湖沼,阮達爾房間的窗外,就是一片最好的風景。蜥蜴人把我引到窗前,漫天星光下的溿嵐澤明亮有如銀鏡。阮達爾指引我的目光穿越那片湖面和沼澤,在更遠處,在視平線消失之處……天,那些是什麼……
我這副失魂落魄,狂狂忙忙的樣子,顯然已經被米蘭達看在了眼裡。她衝著我微微一笑:「我們就要到了!讓我們先到家再說啊……」
「對,你不行也要去!」年長的巫女強調道,「米蘭達老師有話必須問你!」
家?……我忽然感到自己的鼻子里略略有些酸楚。
空間傳送么?一個念頭閃過。我記得烏蘭德在石城大戰中使用過類似的魔法。但米蘭達的魔法陣需要帶動整支部隊、穿梭更遠得多的距離——這竟然是魔法能夠做到的么……
那個巫女抬高頭望著我,用著一種異樣的眼神:「你——不知道么……公主死了,沃荑公主已經死了……」
「嚯!蘭若,你在你來的那個世界,一定是一個出色的指揮官!」阮達爾端詳著我,他眼中的那股勁頭看得我都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有些情況你還並不了解罷……」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會離開么?
「……我們離開這裏。」米蘭達說。
此刻巫女們已經將倖存者和傷員安置在一起,可在米蘭達照料下的海莉仍然沒能回復知覺,米蘭達的臉上,不禁也浮現出一片憂容。
米蘭達搖了搖頭:「好吧……蘭若你先隨我們走,我會找機會向你解釋清楚目前的形勢——可無論如何,我們現在要趕快離開這裏,把沃荑公主救醒!」
離開這裏……我好象才聽明白了這句話的涵義。是的,這片沃血的溪谷,這片帶給我們恐懼和死亡的該詛咒的地方,我們真的可以離開了……
很多毒蠅雨點般地從烏雲中墜落下來,更多的毒蠅則被凍得振不開翅膀,而在半空里一歪一斜地滑翔、掙扎著。然而仍然有不少黑色的影子飄過了我的頭頂!我的背後,便是溿嵐澤城的外牆了,城牆背後,就是那寬闊的湖面了——不行啊,這樣短的時間,不夠我第二次凝聚起魔法力!只有眼睜睜看著敵人把情報帶走了么?……
我苦笑著。我忽然想起,自己這漫無目的的漂泊實在已經很久。自從離開埃拉西亞,我早已失去了方向。我只想著讓自己活下去,苟延下去,但我並不知道,自己怎樣才能真正得救……現在,我已經迷失在另外一個世界,我還要繼續躲避下去么……
「那就是溿嵐澤,我們的溿嵐澤……」阮達爾的聲音顯然激蕩不已。
「蘭若?!」我渾渾噩噩的表情一定是把他們嚇到了,阮達爾用力地把住我的手臂。噢,他的力氣已經弄痛我了……「來,一起來!——米蘭達並不是要趕你走的意思啊,——是不是?」
那一夜肚子里塞滿了烤魚和某種烈酒的阮達爾入睡得很快,但滿肚子塞滿狐疑的我卻很難睡著。生活簡陋的蜥蜴人恐怕真不知道、也沒有條件學習什麼是待客之道,現在阮達爾粗魯的呼嚕聲干擾的不是我的睡眠,而是我的思考。這個可惡的傢伙,他畢竟在王國的頭面人物身邊待了十年,他不知道應該為一個女孩提供一個安靜點的私人空間么……
不,不僅僅是如此,這些石頭組成的奇怪的序列,似乎本身也在煥發著光芒。那種光芒或許身臨其境者反而會忽略掉,但這樣遠遠望去,我似乎能察覺到一片幽藍的光華正籠罩著整個石林——不,似乎整個溿嵐澤的夜空,也隱隱籠罩著這樣一層幽幽的藍色……
可是,海莉現在的狀況可以顛簸趕路么……望著她蒼白的面孔上隱隱泛起的青灰色,我擔憂不已。——更糟糕的是,在方才的兇險戰鬥中,穆西亞人已經喪失了所有的馬匹,難道這些巫女和受傷的蜥蜴勇士們,就這樣抬著公主徒步涉入沼澤么?……我不知道米蘭達讓我們離開之後到哪裡去,但那地方一定很不近——如果穆西亞人的秘密根據地就在這片溪谷附近,它一定早就包括在勃朗希德的軍事行動計劃中了……
「結界失效了?」一個巫女低聲道。她的聲音雖然低,但顯然也充滿了惶惑和驚恐。
一定有什麼事情困惑著勃朗希德,才讓他站在懷斯滕那邊的……可一個象他那樣的人物,怎麼會這樣輕易地被懷斯滕蒙蔽、甚至挾持呢……
「那是我們留守的狼人弟兄!」阮達爾的眼中泛動著光彩,「他們馬上會打開城門出來招待我們了。」
潮濕的夜氣逐漸變得濃重了。爐火將阮達爾的面孔映得通紅,我這才意識到,這是我在沼澤世界里第一次安然過夜。不用擔心風雨、擔心自己的性命。
「不,我們會找他的,不過,你現在先同我們走吧。」一個聲音顯得年長些的巫女肅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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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靂寒冰在烏雲的核心裏炸開,我消滅不了所有的毒蠅,但冰魔法會延緩它們的速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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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周遭的環境已經變化了?!在一片瞑色蒼茫中,我辨認著那些鑲著金光的輪廓:古樹的枝幹宛若虯龍遊動,灌木的草葉有如劍刺戟張。在古樹和灌木叢里,仍然到處星散著黑乎乎的泥沼,當黃昏的急風吹亂樹叢的投影的時候,這些泥沼彷彿也在緩慢地一翕一張著,一串串褐色的泡沫便是它深長的呼吸。
毒蠅團成的烏雲在方才那一瞬息間已經消散了。狼人和蜥蜴人長在城頭上下到處搜斬漏網的毒蠅。幾個灰袍的巫女不知何時已經悄然出現在我的身邊,方才那威力強大的冰球爆炸,自然是她們的傑作了……
溿嵐澤……就是這裏么?
我忽然感到一陣眩暈。不,不是因為傷,我的傷已經被米蘭達的魔法治愈……可這一戰,早已經超過了我們的極限。
毒蠅已經飄到溿嵐澤城上空,所有蜥蜴射手也湧向城頭!溿嵐澤低矮的泥城牆上瞬間紛飛起稠密的箭雨。那些毒蠅這樣輕易地越過巨石陣,不但讓穆西亞人措手不及,好象就連它們自己也有些措手不及。
怎麼?我發現在我們的周圍,巫女們已經結成某種奇怪的陣列,把其他穆西亞人都圈在了她們當間。一陣隱隱約約地唱詩聲從四際飄起,米蘭達的雙唇之間,也在顫動著某種玄奧的音節。不,那不僅僅是咒語聲,幽明變幻的光線逐漸在這個神秘的魔法陣中迴旋而起,溪谷中的一切逐漸變得模糊、遙遠而不可捉摸——彷彿有一種力量正在牽動著我們,以一種不可思議地方式在牽動著我們周圍的整個空間……我忽然感到自己心跳不已……
米蘭達輕輕挽住了我的手,她的目光堅定而溫和,化解了我方才的所有猜疑。「讓我們一道,不僅人一道,心也必須一道……」阮達爾在一旁提醒我,「米蘭達要作法啦,讓我們的心念盡量保持一致,不要相互干擾啊!」他的聲音壓得很低。
他說,在這個沼澤世界里,四處都是貧瘠。除了王都所在的河流三角洲和沿海一帶可以耕作,內陸的廣大居民只能依靠那些零星散布的河湖水源,依靠漁獵勉強維持著。從有史以來,沼澤居民就只是這樣地生活,人類、蜥蜴人和狼人,之所以不分彼此地團結在一起,正是因為他們必須共同應對那惡劣的環境。
讓我更感到疑惑的是,口口聲聲說要「馬上離開」的穆西亞人,體現了過份地從容不迫——事實上,在把人員不緊不慢地整頓好之後,米蘭達仍然沒有下達向谷口退卻的指令——難道她是在等待下一隊救援的到來么?
這一日的劇戰讓他太累了罷?累得他握著酒杯就睡了過去。我有些尷尬,打不定主意是否該叫喚在門外打瞌睡的狼人進來收拾一下局面。——算了,長期的軍旅生活中我實在也講究不了這些,何況,他只是一個蜥蜴人嘛……
我心頭不由一凜。是的,沒錯,必須消滅。
那一夜我是靠在窗台上睡著的,沼澤地濕冷的露氣讓我醒得很早。我睜開眼睛,眼前仍然是溿嵐澤幽藍的湖面。不過,破曉的白光正在讓天空中的幽藍色逐漸淡落;沒有詭秘的夜幕隔膜,湖沼對面的那一圈巨石陣,現在看上去也尋常了許多……
毒蠅們竟然若無其事地穿過了結界,而這個結界的無懈可擊,據說是穆西亞人十幾年來立於不敗的根本保障呵……可如今,巨石陣竟然出了狀況,不論是什麼原因,它一定剛剛出現了狀況……
「或者,問問阮達爾?他應該已經有派人到周圍了解情況了吧?」我勉強笑了笑,這幾個巫女的莊重勁讓我有些不自在。嗯,阮達爾,不過他現在在哪裡?我回頭張望了一下,溿嵐澤城由於這突然其來的襲擊而顯得有些混亂,我一時找不到阮達爾……
是的,方才我與勃朗希德針鋒相對之時,米蘭達就在左近,有的事情,她已經看在眼裡,不需要我再多作解釋了。
「哦,她要見我……」意思是我不去也不行,我不行也要去,對不對?
「說來真是遺憾啊……這裏實在沒有什麼好東西可以招待我們的貴賓!」阮達爾聳了聳肩。
我不明白,這在軍事上幾乎是不可能的——即使穆西亞人給養能夠自給……僅僅靠這樣的城防,少數的戰士和巫女么……
巨石陣!……我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此情此景,在我的逃亡路程上似曾相識……
沒有巫女的遠程魔法協助,單憑藉蜥蜴人的射擊可以打退敵人,但還不夠殲滅敵人啊……
我忽然感到一種灰心。在生死之間激發出來的鬥志,總會在這樣一種陰鬱的情緒里再次消失。不管有多少奇迹,那個「本能」仍然在從容不迫地慢慢逼近著我。我不知道,當死亡魔法下一次在我身上應驗的時候,會不會終究把我的靈魂整個吞沒……
「那是巨石陣!」阮達爾解釋里透著一些得意,「這十幾年來,溿嵐澤一直有巨石陣提供的結界保護,外敵根本闖不進這個迷宮,就連天上的毒蠅也無法越過溿嵐澤環抱的湖面,飛到我們城邊來的!」
那是些林立的怪石么,青色的、蒼黑的和白色的石頭組成的「樹林」?儘管在濃重的夜幕之下,星光和湖光仍然把這片遙遙相望的石林映得透亮……
這麼說,這個基地對於懷斯滕而言應該不是秘密吧?……擁有空中偵察能力的對手,絕不可能忽略一個近在咫尺的水源邊上的敵人。
我們重歸沼澤了……雖然對我而言,這片爛泥地實在也不比那見鬼的溪谷可愛多少。然而身邊的穆西亞人已經不約而同地歡呼了起來,那確實是一種死裡逃生的雀躍吧?跟隨著他們火熱的目光,我驀然發現了那一片湛藍色——在某一叢林木的背後,正煥發出藍寶石一般悅目的光華,那光華離我們並不遙遠——那絕不是千篇一律的泥沼,是的,那是一片湖水,那是最明凈的湛藍色湖面,那是意味著生命與安寧的湛藍色水源啊……
「能贏。」我略略鬆了口氣。
毒蠅!?
哦?這是問我么?可是,我又去問誰?我不由得苦笑,什麼「結界」,我才是剛剛知道的啊……
「溿嵐澤。」阮達爾握緊了我的手。
蜥蜴人的泥牆的房屋,雖然看起來有些簡陋,但畢竟整潔、乾爽而溫暖。
是的,在與他這一路的歷險中,我已經多少了解到阮達爾現在那特殊的心情。作為一個穆西亞人,潛伏在老謀深算的懷斯滕身邊,並不是一件輕鬆如意的事情,他離開這個地方,這個他心目中聖地一般的地方,恐怕已經很久很久了……
「倉促之間,我們的魔法陣有些偏離位置了啊……」米蘭達憂切地望著懷中的海莉,「還好,無論如何,我們救回了公主,這一次冒險也終於有了結果……」
我們在歡呼聲里接近那片湛藍色,在落日最後的餘暉里,我們仍然可以從清澈的水面上分辨自己的身影。我跪坐在湖水邊,這才意識到那場劇戰已經讓我的形象無比狼狽。我連忙掬起一捧湖水,澆濕自己的面額。那股愜意的清涼讓我精神一振,但那已經乾結的泥污和血痕,可要仔細地清理才行的啊……
「你竟然會使用死亡魔法,真難以置信……」米蘭達嘆了口氣,「我在光明魔法與黑魔法之間徘徊了許久,我一直在抵禦來自黑魔法的邪惡的影響……可沒想到,今天我們所有穆西亞人,會因為你的黑魔法而得救……」
溿嵐澤城頭已經鳴響了刺耳的呼哨,我感到身後的阮達爾已經從酣夢中一驚而起。
「阮達爾,你先帶蘭若回軍營休整吧……」米蘭達轉頭吩咐著穆西亞人,「公主的傷病有些古怪,我要趕緊到魔法公會那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