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章 天狼一怒
「——不對！」我和阿爾維斯卻幾乎同時叫了起來。
「所以，阿爾維斯，不要輕易耗散我們的火力。」我解釋著我的計劃。「下一輪攻擊，我們的力量要集中起來；我們給敵人的挫傷，必須是決定性的！……」
「停止射擊！」我大喊著沖入陣去。「阿爾維斯，不要再發動齊射！——」
我猛然驚覺，連忙從艾克斯的懷裡掙脫出來。現在我是在佔用維蒂斯的身體啊，如果我讓這個女孩的身體有什麼傷害的話，那真是罪上加罪，萬死不贖。
根本沒有什麼力量可以正面突破「天狼擊」的光幕，除非——
祝福術更加倍了光箭無匹的威力，那些來自死界的怪物，恐怕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被粉碎在了浩瀚的光輝中！在出其不意的「天狼擊」之下，幽靈龍詭異的詛咒毫無用武之地。
「嗨，……是阮達爾！」扶持著我的艾克斯忽然歡呼起來，「維蒂斯，再堅持一下——是阮達爾和穆西亞人！」
光之射手團歡聲雷動！
它幾乎是悄無聲息的！若不是「天狼擊」的殘光把射手團的陣地前後映得透亮，這股幽暗的射線我們根本不可能察覺……
不，不止是艾克斯，敵我雙方好象都因為這一聲斷喝而放慢了動作？！
可是我們現在沒多的選擇了！
中路的孩子們忽然一片驚聲！
我已經打開了暴風盾，可這一回魔法的風暴並沒能把暗影搗散！我感到胸前一悶，一股怪力隨即把我從馬背上掀落下來。
維蒂斯不會有事情的，只要米蘭達和高炎在！我心裏默默許著願。
這並不是一個複雜的軍陣，但配合著「天狼擊」那厲害的殺傷力，這個攻擊型隊列就幾乎是無懈可擊的了。
所以我才感到這樣難以形容的慵懶，彷彿移動一個指頭也萬分沉重。那個傢伙，那個可怕的傢伙，他的毒刃打擊的目標確實是我，我已經感到這個軀殼在離我而去，就算我想「賴著不走」，恐怕我也耽擱不了多久啦……
——暗影！我深深吸了口氣，一躍馬把艾克斯讓到自己身前！
我們來到了阿爾維斯陣前，「天狼擊」那勢不可當的光潮正再度湧起。
「艾克斯！」我來不及作其他動作，只有一揚鞭抽在他坐下馬的臀上。
我看到那些九頭蛇在銀白色的光海中結結實實地栽倒，有的甚至一頭扎進了沒頂的淤泥里。
阿爾維斯終究利用這個時機，用「天狼擊」齊射與擋路的白骨飛龍傾力一搏了！
「現在，艾克斯，我協助你指揮！」我拍了拍他的臂膀說，「快！調動全軍，全力衝破正面的殘敵！」
好險……我后怕得冒汗：「艾克斯，是天狼擊的光！強光暴露著我們的整個行進隊列，那個傢伙竟然依此觀察出我們指揮核心的位置……我們現在不能再用天狼擊了！……」
可就在這時，半空里忽然傳來一聲斷喝！我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發現剛才還一副輕鬆的艾克斯微微變了臉色。
我費力地抬了抬眼
是的，如果高炎在！……在千軍萬馬中狙擊敵人首領，本來恰恰是高炎的拿手好戲啊！
既然敵人的後援都已經趕到，現在已經得到訊息的穆西亞人，有什麼理由不來接應我們？阮達爾應該已經見到米蘭達的，她應該很清楚現在射手團的處境，她應該知道這些孩子需要怎樣的幫助啊！
……我望見射手團中路縱隊在歡呼中緩緩前移！阿爾維斯是不是已經成功重創了敵人？！
「阿爾維斯還沒有死！」但願我的魔法多少起些作用吧……我抬起頭，對周圍那些急得直跳的孩子們說。「不過，要解毒傷，我們只有儘快退回溿嵐澤！」
「可惡，那傢伙是誰？」艾克斯悄悄地問我，這莫名詭異的聲音，竟然讓這個不乏勇氣的男孩語調里也帶了顫抖。
※※※
可是艾克斯和阿爾維斯的分兵部署，也並未能擺脫敵人的糾纏；射手團目前不如合力一擊！這才能保證我們能夠從容地退入結界……
「師父教過我『回射』！」艾克斯想了想說，「我可以試著用『回射』反擊他，如果他還敢針對我攻擊的話！」
我胡亂應了一聲，這個挺憨直的孩子不會懷疑太多的。何況，就算他有再多懷疑，現在又能如何？……
敵人還沒有進入我們的視野，可沼地的晨風已經送來了那淡淡的血腥！
在亂軍之中搜索出唯一的目標！——那是高炎無與倫比的特殊能力，這樣的能力，是否可以傳授？！
艾克斯和阿爾維斯的射手團主力已經完全匯合！團員們在迅速地調整著陣型，一個寬展的橫陣在按部就班地拉開。阿爾維斯的部下原本已經略顯疲態，但現在艾克斯的生力軍加入了他們之間。兩支部隊均勻地穿插在一起，他們相互傳遞口令，彼此勉勵，同時仍秩序井然——在苦心經營「光之射手團」的日子里，高炎那個傢伙付出的是怎樣的艱辛啊……這些孩子不僅僅擁有非凡的射術和魔法，還擁有第一流的團隊精神！我自己也剛從孩提時代走過，我知道，要讓那些貪玩淘氣的童心學會鐵的紀律，恐怕要比讓他們習得高深的魔法更難呢……
「師父的射術可不好學啊……」艾克斯局促不安地說，「阿爾維斯自己也沒掌握回射啊……」
※※※
「維蒂斯……你新學會好多魔法啊……」現在只有艾克斯離我較近，從剛才開始，我就一直在用「暴風盾」抵禦流矢，這一招恐怕超出了高炎的「課程」吧……
原來那些九頭蛇只是吸引我們火力的散兵！原來這一次敵人也做了悉心安排！
「成功！」身邊的艾克斯也不禁脫口而出。
可惜我們並不能一切順利。
「不能讓它們靠近！」一想起那可怕的「衰老」詛咒，我真是不寒而慄。
射手團的橫陣轉向即成行軍縱列！阿爾維斯隨即傳令
幽靈龍！不下數十頭的幽靈龍，以閃電般的速度，向射手團的陣腳撲來！
那是一道「百發百中」的魔法，在方才那一小段間歇里，我已經把我所能想到的所有祝福咒語，加在了艾克斯的身上和弓箭上！
「艾克斯，如果那個傢伙再發射暗影毒刃，你能不能看清他的位置？」
「我們向中路靠攏吧！」艾克斯鬆了口氣說，「要快啊，九頭蛇軍團又該攻過來了吧……」
「可恨！如果師父在，敵人怎能這麼囂張！」艾克斯氣惱地說。
難道，難道阮達爾和高炎他們竟出了意外！？——不，決不可能的！……我急得幾乎要流出淚來。
天狼擊不僅僅是一種強力的射術，更是一種光魔法能量的爆炸性釋放！使用這種戰術，射手團員也要象魔法師運用魔法那樣，必須有精神力的支持。而要積聚起大家的精神力，作戰術意義上的打擊，是需要相當時間的……
那一箭的威風，恍惚那昔日的精靈射手高炎浮現目前！
我望著那些在箭雨中匆忙後撤的敵人，卻不禁皺了眉頭。
我默算著敵人的意圖，我想，現在的他一定也在默算著……
看來，在射手團裡邊，艾克斯的「回射」應該已經算很難得了，可即便如此他都不是很有信心……一個沒有信心的射手，可能做到命中目標么？
「艾克斯，現在你是指揮官！」我硬聲道，「繼續下命令！繼續前進！……」
……是的，又是那些九頭蛇……當上一輪天狼擊的光焰散盡之後，敵人又在我們射程的邊緣開始了蠢動。
「預備——天狼擊！」阿爾維斯大呼下令！
那是飛龍的屍臭，攪和著爛在泥漿里的草葉味兒，這氣息我永遠也不會忘懷的……白骨飛龍，它們正趁著清曉的薄霧，從石陣邊緣兩側迂迴過來，擋在了射手團前方。
「阿爾維斯！……」我連忙引領艾克斯，向團員們發生混亂的地方馳去。
這將是一次致命的衝鋒啊。
※※※
在短短的時間里，「天狼擊」出乎意料地再度發動！
敵人還來不及意識到，我們是怎麼克服「天狼擊」間歇的么……
是誰……我的心裏也只感到一陣茫然的寒意。
因為就在此刻，一叢叢白晃晃的影子正從九頭蛇的屍體背後飛躍而起！
九頭蛇怪確實是被光魔法的威力逼退，可敵人的陣腳其實並沒有亂！那些笨重的大傢伙仍然進退有序，隊型不紊。它們的慌張彷彿是佯裝的！……敵人一定是在等待，他們在等待射手團的懈怠，他們在尋找天狼擊的破綻……
「高炎師父現在應當已經進入溿嵐澤！」我帶來的消息讓這些作戰已久的孩子重新感到了振奮。「米蘭達很快就會來接應我們的！」
……我在艾克斯的幫助下重新爬上馬背，可我忽然感到身子一沉，便再坐不直了……
無論如何，敵人的重心力量是在溿
一道幽暗的黑線忽然從我們馬前不遠劃過！
我怎麼樣？我並沒感到痛，我只是覺得渾身懶洋洋沒有氣力。
所以，「天狼擊」並不是一種可以隨意發動的戰技！每一次威力強大的「天狼擊」，都需要有一段施展的間歇期。如果我們浪費了「天狼擊」的打擊效率，那末在下一次發動進攻之前，那段不可避免的間歇就會讓人煩惱了……
敵人這樣做不僅僅是攻襲，更是挑釁！如果我們不立刻做有效回擊，他們就會確信，光之射手根本不在我們當中，他們的下一步動作就將無所顧忌！
這又是暗影毒刃！敵人竟然能在這樣遠的距離下毒手？穿越整個戰場命中我們的指揮官？！
阿爾維斯已經倒在了同伴們的懷裡！我切住他的脈搏，卻依稀想起了昏迷的高炎。
無論如何，現在三路敵人橫在我們面前，如果沒有掩護部隊，單靠射手團的孩子，我們不但很難突破敵人，甚至還有全軍覆沒的危險啊！
阿爾維斯點了點頭。情形緊急，已不容你推我讓。
必須象高炎那樣回擊那傢伙！如果高炎在這裏，會怎樣教訓那傢伙呢……我望著艾克斯手裡的鐵弓，心裏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
「是勒穆利亞正規軍！」阿爾維斯怒道，「這些趁隙而入的蜥蜴人騎射手！」
回射？！可是艾克斯的語氣好象並沒什麼把握嘛。
九頭蛇怪們終究還是搖搖擺擺地向我們逼近！這些龐然大物顯然改變了先前行進的姿勢，它們紛紛採取不規則的衝擊路線，是想盡量地避開光箭的打擊吧……
那雨點般稠密的箭簇，那無所不至的光焰，頓時噴薄而出！
它彷彿發自蜥蜴騎射手的方向，飛速投射進射手團中路密集的縱隊中！
這一聲竟不知來自何方，這一聲喝也說不上多麼嘹亮，可那幽幽惻惻的聲音竟然象直接打進了我的心底——那竟然是一種近乎窒息的感覺……
「維蒂斯……」艾克斯的聲音，已近乎啜泣。
「維蒂斯，你怎麼樣啊？！」艾克斯把我從淤泥中抱起，我看得到他急得通紅的臉色。
「怎麼回事！」那個男孩縱馬迎了上來，我和艾克斯部眾的出現，大出他的意料。
「維蒂斯！——」艾克斯怒吼著，我可沒料到男孩生氣的樣子會這樣望而生畏。隨即我聽到了那雷鳴般的響動，激蕩的風聲傳入我的耳鼓，我被泥水打濕的衣袂也被震得略略揚起……那竟然是艾克斯一怒激發的回射？！
可是「天狼擊」剛剛發動過，敵人鑽的一定就是這個空子！利用我們再次開火所必須的間歇么……
毒刃果然沒有攻擊男孩！它只是在空中略
不過，天狼擊出乎意料的威力打亂了敵人的步驟，現在他們最強大的右翼反而離戰場最遠！要想阻止射手團正面突破，那個隱藏著的神秘敵人，一定還會使用什麼非常手段的！
「還等什麼，回射敵人！」我顧不上爬起，先掙扎著把凝在指上的魔訣射入艾克斯的長弓。
這個縱深十幾列的橫陣，將最大限度地發揮天狼擊的火力！九頭蛇們的移動終究不是太快，如果敵人還想象剛才那樣推進，那末就真的是不知死活了！……看到孩子們方才那樣出色的表現，我對射手團的信心實在增強了許多。
「維蒂斯！」艾克斯驚得失色。
天狼擊！……又是天狼擊……
難道那個下毒的傢伙已經看清了我們的全盤部署，他是不是已經知道光之射手不在我們當中？
這不過是我們早就預備下的「連環槍」陣！射手團的橫陣決不是象看上去那樣簡單的齊射行列。孩子們同時也自成縱隊，兩兩成雙。在每雙縱深的組合中，他們輪換髮箭，剛剛發動過天狼擊的團員會迅速左右分開撤入后列調整，由他身後的同伴遞補火力！
「他們不會再有機會試探下去了！」阿爾維斯哼了一聲，「這一輪交火，我們要讓這些九頭怪物全部變成肉碎！」
……暗影毒刃這樣惡毒的魔法，每一次發動當然也需要一些聚法的時間。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下一次打擊的大約時機和目標，艾克斯，集中注意！自己當心……
「趁著敵人還沒合圍，趁著那些九頭蛇和幽靈龍沒緩過勁……」我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對阿爾維斯說，「我和艾克斯帶一小隊人馬擋住左翼，你全力用『天狼擊』打破那些骨頭飛龍！」
那一線黑影恰在此時穿過！艾克斯在危急中翻身落馬躲閃著，而那匹駿馬已經哀鳴著倒在泥地中。可這道黑影仍在我們身邊繼續迴旋，直到一頭撞進在我匆忙打開的暴風神盾里！黑影終於被魔法氣流碾得碎開，可我也連人帶馬被震得後退了幾步……
整個行進中的射手團再度歡呼雀躍！
……那一箭是否真的傷得到那個敵人？我們並不能十分肯定。可在這一戰中，那令人膽寒的暗影毒刃，終究沒再出現。那一刻，所有敵人想必都在為艾克斯的一箭而震驚，他們一定已經相信，光之射手就在我們當中……
現在，蜥蜴射手的羽箭正在威脅我們的左翼，白骨飛龍的隊伍則擋住了我們正前方去路。右翼的敵人雖然剛剛被我們重挫，但如果我們一旦被其他兩面的敵人纏住，一旦我們不能有效發動連環式的「天狼擊」，在那些訓練有素的戰士、窮凶極惡的怪物們面前，射手團的孩子還能是對手么？
在幽靈龍的白影即將撞上橫陣的時候，那「祝福」之光，也如一層鑲著綵線的薄紗，輕輕地罩住了射手團全軍。我的唇角掛起了笑：可惡的敵人，你們也別把射手團看得太簡單了啊……
「給
原本並不熟悉射手團的冒牌維蒂斯，既然也能發現「天狼擊」的這個弱點——那末，狡猾的敵人會不會也正在察覺它呢……
射手團左翼的騎兵小隊，在我和艾克斯的引領下迅速重新展開！我們在游擊中與勒穆利亞騎射手對射！射手團的戰技雖然更強，無奈敵人騎兵實在太多——為了避免箭雨，更為了避免被敵人包抄，我們的散兵線只有越拉越長。我知道，我們可以稍微牽制住敵人一下，可一旦敵大隊騎兵停止用弓箭試探性打擊，決定對我們這一側發起短兵相接衝鋒的話，我們拉得太開的陣型會被很快突破……
傻孩子，維蒂斯沒事的吧……我暗暗苦笑：「艾克斯，我會好的，快下命令，退回溿嵐澤……」這時我就連說話也有些口齒不靈了……
「這裏地勢太開闊，優勢數量的敵兵很容易包抄我們！」我提醒阿爾維斯，「不能久留！趁著敵人這一輪衝擊受挫，我們一齊向石陣退吧……」
這真的很奇怪。我的狀況看來並不好，可我身上不象中毒，甚至沒有帶傷！暗影毒刃剛才明明擊中了我！……但它攻擊的彷彿並不是維蒂斯的軀殼，而是直接地攻擊軀殼中的我……
「米蘭達，米蘭達她們在哪？！」阿爾維斯著急地向我喊道。我「維蒂斯」不是已經把高炎師父護送進溿嵐澤了么，不是應該已經溝通好米蘭達的巫女了么？
我想，暗影毒刃似乎有嗜血追襲的邪惡靈性，只要尋找到對手大概的位置，它就可以自作判斷，實施精確打擊……
「維蒂斯說得對。」艾克斯在一旁搭腔道。「等我們見到師父安好，再齊心對付敵人！」
想到這裏，我不禁脊椎一冷。阿爾維斯已經倒下，敵人的下一個目標會是誰？
是的，我們要隨時留意側翼和後方……
「真是做夢啊……」阿爾維斯嘲笑著那些頭腦簡單的怪物。「預備——天狼擊！」
※※※
我奮然拔劍，為我的戰友們施加魔法「祝福」。這個魔法……自從我被末日「詛咒」之後，我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動用。
……我儘力了……兩翼的敵人懾于光之射手的威名，顯然不敢立即進逼。而正面的白骨飛龍，在先前的幾輪天狼擊后已經潰散。沒有暗影毒刃的干擾，射手團的孩子面前已沒有多少障礙了……
艾克斯也沒有機會再問下去，因為我們已經注視到中路陣前升起的耀眼白光！
不，不僅僅是白骨飛龍！在我們的左翼，不絕於耳的馬蹄聲正漫過泥沼！艾克斯向那個方向縱馬而出，試探著望空一箭射去，回應他的，竟然是一整片錚錚作響的弓弦，無數的羽箭霎時飛落到我軍陣前！「不好！」我連忙趕上去，用「暴風神盾」魔法掩護艾克斯。突然襲來的箭雨，使射手團的左翼不得不向中路收縮，原本嚴整的隊型不免微微散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