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二章 死亡通諜
「不是的，蘭若姐姐！」海莉的手掌又按住了我的前額，再一次阻止了我的崩潰。「你要等，再堅持一下！——至少，等阮達爾叔叔回來吧……」
「現在，怎麼辦才好？……」海莉長吸了口氣。
我猶豫著，這些該不該同海莉說？我的猜測絲毫沒有依據，這一切或許只是我的錯覺，一個快要完蛋的人臨終前的胡思亂想罷了……我又怎能讓自己不負責任的話，徒然增加別人的煩惱？……
或許，或許就是因為佔有這樣的絕對優勢，敵人才會放開手腳，同時襲擊射手營吧？……我只是不明白，既然有這樣強的兵力差距，為什麼懷斯滕還遲遲不發起總攻？為什麼他們明明已經突破了結界，還要小心翼翼地把兵力收回去？——
「……是的，維蒂斯。」阿爾維斯點頭道，「——我是想說，這兩天你變得有些不大一樣！或許是因為師父意外受傷，或許是這急轉直下的情勢，總之，你變得不大一樣啊……」
無論如何，我又實在很佩服阿爾維斯。——他這樣做，這樣著想，為的都是別人！他有足夠的智慧成為一個陰謀家，可他卻沒有陰謀。他的思慮縝密，但無論是關於高炎、維蒂斯和艾克斯，他的心胸都是坦蕩蕩的……
我站起身，快步移出了屋門，我想吩咐附近的巫女過來照應……可是，這是怎麼了？……
怎樣都已經過去，怎樣都沒有區別，一切已註定沒有結果……
就這樣草草收場，蘭若的秘密肯定是瞞不過去的……可這個時候把維蒂斯身上的變故公諸全軍，會不會擾亂軍心？——至少，這會不會擾亂到光之射手，讓他不能「心意澄凈」？——這正是阿爾維斯擔心「維蒂斯」會犯的錯誤啊……
阮達爾，現在真的不在溿嵐澤？
「可是，可是……！」阮達爾把手中的魔杖重重地擲在地上。「當我趕到射手營的時候，那裡已經是一片火海！」
阮達爾顯然是十萬火急地趕來的，為了把什麼消息親自帶給公主，他藉助了魔杖的法力，一刻也不願擱延。但這一刻，驀然出現的他卻似乎略略遲疑了一下。或許，他沒有料到，此刻的海莉，會同我在一起？
米蘭達的計劃？米蘭達留下了一個怎樣的計劃？！
阿爾維斯，他是真的發現了那個女孩心底的秘密？還是，還是……
這時的米蘭達，早已經元氣大傷。溪谷的苦戰、公主的傷情、神秘惡魔的入侵、毒蠅的攻擊，再加上為了維護結界說消耗的大量法力，偉大的巫女米蘭達已近強弩之末。而光之射手的狀況，同樣也不能樂觀！——這個時候，米蘭達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哦，先禮後兵？」高炎朝著海莉微笑道。我想，他是擔心小公主感到太大的壓力。「用信使在決戰之前最後探查一下對手的虛實，懷斯滕確實是謹小慎微啊……」
一定正在有什麼重大的變故，發生在整個勒穆利亞，所以無論是光之射手，或是穆西亞人，或是懷斯滕，他們都在加緊著自己的步驟……
夜色已經深了。穆西亞人和射手團的戰士們，則紛紛點起了火把。為了不讓敵人完全看清我們的虛實，我們點起的火把，數目比我們擁有的實際兵力要多好多。敵人們隨時還會打過來的，大家時刻不能懈怠。
「先等等啊！」海莉大聲說，「不是我們撒手不管，一切問題就都不存在的啊！」
「在這個時候，師父需要心意澄凈！」阿爾維斯強調說。「所有人都很顧忌我們的師父，但師父自己卻憂心忡忡——維蒂斯，我想師父也一定對你說過，他這十幾年來，一直想做到『那層境界』……可是他仍然沒有成功……」
高炎微微點了點頭：「為首的那個，是霍因伍德吧……多年不見，他還是勒穆利
「啊！」海莉這下子是真地吃驚了。「太快了，可能那麼快么……」她喃喃地說。
「不，阿爾維斯……」現在我居然有興趣，來窮究這個男孩提出的問題了啊——阿爾維斯察覺到維蒂斯喜歡高炎，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是不是——那個女孩她本人真地喜歡師父高炎？……
他們事事把我蒙在鼓裡，令我毫不知情！……不過依現在的情形推想，「那個計劃」顯然沒有成功。
是的，我想高炎不會。我也不禁搖了搖頭。以他的聰明，不會從未覺察到維蒂斯的想法吧？——如果他願意接受她……他不是應該早就接受她了么……
不知覺間，一點火光忽然刺入了我的眼睛。一個狼人戰士提著燭台正走近我們。這麼快……已經是掌燈的時候了啊。
那是艾克斯，是艾克斯的大嗓門吧。
我的身體？！……我吃了一驚。是的，在射手團突圍的激戰中，隱瞞著真實身份的「維蒂斯」怎好讓孩子們冒險運送屍體？我和阮達爾只得把它留在了營地里，安置在了某個隱秘處……
阿爾維斯微微點了點頭。這許久的交談，他那激動地一口氣下來的說解，讓他剛剛恢復過來的元氣又消耗太半。那個惡魔的暗影毒刃實在可怕，這個孩子還需要休息呀……
不，我不是維蒂斯，我當然不知道阿爾維斯說的「那層境界」是什麼，我只是從孩子們口中知道，高炎最近剛剛因為修鍊失當而受傷。似乎有什麼緊要的任務，似乎有什麼重要的時限在催迫著高炎——這是我的直覺……
「不，維蒂斯，我想師父是真地喜歡你的！」阿爾維斯匆忙解釋著，他自然是誤會了我方才的表情。「——只是現在不行，現在不是時候！——現在的師父，還有些放不下的心事……」
「這些話，其實我早就想說了。或許，我幾年前就說，會比較好吧。」阿爾維斯的語氣里略帶著一些沮喪。「我想你的心意，就連艾克斯也早看出來了吧……你喜歡師父，但你自己卻不好意思承認——我想，你是該找個機會告訴師父的……」
海莉正想答我的話，但她的話茬立即被一陣風風火火的腳步聲打斷！
一陣隱約的魔法吟誦聲此刻已傳過我們身側，然後，在那忽閃不已的燭光里，我就望見了阮達爾那張稜角分明的蜥蜴人的面孔。他手扶著一根幽藍色的細長棍子，我想，那就是海莉剛才說過的，米蘭達留下的救命魔杖吧……
那個女孩得救之時，也就是蘭若的末日了。
「是，現在讓光之射手知道真相，他或許會亂方寸的啊！」海莉認真地點了點頭。「雖然我還沒機會問你和他之間的淵源，但我看得出來啊……」
這種壓抑的氣氛似乎會傳染，很快海莉公主的眼睛里也流露出同樣的古怪：「現在怎麼辦？如果米蘭達婆婆在，她會怎麼做！？」海莉彷彿有些舉止失措。
「因為師父不會接受！」阿爾維斯停頓了一下，但他還是說出來了。「至少，師父現在是不會接受的！」
維蒂斯和高炎……
無論如何，現在的他是安然無恙的。我稍稍鬆了口氣。
高炎，他在我心裏有多重？
※※※
「是的，雖然師父從沒把他的秘密完全告訴我們，但我想，現在已經到了秘密即將揭曉的關鍵時候了吧……」阿爾維斯沉吟著，我想，他的這個預感或許是對的，因為我也有類似的預感。
海莉……剛才這個女孩子的言語里，不還是充滿著希望么？剛才她不是還鼓勵我「堅持」下去么？究竟又發生了什麼變故，讓海莉和阮達爾的信心受到這樣大的打擊？米蘭達到底留下了一個怎樣的計劃？……
※※※
而她
「我想，這算最後通牒吧……」海莉也淡淡一笑，用一種出乎我意料的平靜。這個富於感情的女孩子，為什麼總能在最緊要的關頭平靜下來呢……這種平靜，一點都不像她的年齡。
我忽然覺得，自己不但對阿爾維斯沒有把握，其實我對身邊的任何人都沒有把握，包括高炎在內……
不，海莉！大敵當前，沃荑公主不是有好多更重要的事情么？——我不敢問、不敢想米蘭達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但現在米蘭達老師不在，整個溿嵐澤都在看著海莉啊……
海莉……她幽蘭般的氣息又吹到了我的耳際：「蘭若，你沒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
可我又能怎麼做，只是這樣繼續瞞下去，等下去么？繼續等，繼續擔心，也繼續讓別人替我擔心？！海莉，在沒有指望的等待里苟延殘喘，那種滋味，那種滋味……
「……所以我才必須現在同你說，維蒂斯！」阿爾維斯象是鼓足了勇氣。「大家都了解你的心情，但你現在不能同師父說，現在絕對不可以！……」
哦？為什麼呢？阿爾維斯的緊張勁頭讓我疑惑不解，這看來決不是因為擔心高炎師父「搶走」維蒂斯啊——為什麼不可以？為什麼是「現在」不可以呢？
不，我沒有心情仔細聽下去。身為「維蒂斯」的我，根本沒有什麼辦法影響目前的戰局。不論現在我們有四千人、五千人，對大局而言都少有區別。照阮達爾的描述，還有我親眼所觀察，敵人的圍城部隊應該多我們不啻十倍，加上恐怖的幽靈龍、九頭蛇和白骨飛龍助陣，早已是眾寡懸殊的形勢。
在此感謝在我最困難時給我幫助的朋友凌，如果各處書管大人仍有興趣轉載末日，請記得保留以上這段文字。
「阮達爾，海莉，我們還是朋友么？」我輕聲問道。
暗影毒刃的打擊，幾乎把我逼入絕路。只是因為海莉使用了什麼違反常規的法門，才把我暫時「留下」，留在了維蒂斯的軀殼之內……
我原以為，在溿嵐澤惡鬥正酣的時候，敵人該不會有心覬覦一座空營的。更何況，那個已經枯朽的軀殼，戀戀不捨又有什麼用嗎？……
是朋友，就不該在這個時候再隱瞞我。是朋友，就該分擔彼此的憂愁和歡樂。
海莉霍然而起！她象是收到了什麼信號一般。「去看看，看看阮達爾大人有沒有發回消息？！」她這是向那個戰士下令。
「這是權宜之計啊，蘭若……」海莉顰眉說道，「如果我們現在不管你的處境，自然有辦法把維蒂斯救醒——可那樣的話，你怎麼辦？」
敵人正把溿嵐澤封鎖得象鐵桶一樣啊，難道海莉這時候還讓阮達爾出去硬闖？！先前敵人主力還沒全部集結的時候，阮達爾帶領全部蜥蜴射手的精銳向高炎求救——即使那樣子他也沖不出去啊！……現在有什麼重大緣故，還要他再度冒險？！這不是想害死阮達爾么！？
「是霍因伍德，那個年高德劭的老大臣！」城門邊上的戰士迅速飛報上來，「他要求見米蘭達和光之射手！」
阿爾維斯後面還絮絮叨叨了些什麼我多半沒聽進去，他一定不會了解，他的那些表白給我造成了怎樣的影響。我只勉強搞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這個男孩力勸維蒂斯「暫時」同師父保持距離的原因。
「不，我們成功地避過了所有敵人，可是……」阮達爾抬了抬頭，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望著我，欲言又止。
那末高炎呢，精明的高炎本人會看不出么？
我不禁略略吃驚。在這樣的距離上，即使藉助湖面反射的星光和火光，我們也不可能看清來者的面目吧……何況，高炎的眼睛不是已經失明的么？
「海莉，快說
和阿爾維斯相比，難道我就更了解高炎了？是的，我同高炎，在那血腥的地穴里遭遇，在兵荒馬亂的石城下並肩戰鬥，同生共死過。可那一段日子，並不足夠長久。在媚惑泉邊，我們的相處是愉快的，但猜忌和懷疑，很快也接踵而來了……然後，我們逃竄，我們失散。然後，我們彼此迷失在異度陷阱之中，二十年的光陰已經莫名地橫亘在我和高炎之間，在這一段時間里，難道那個精靈真地不會有分毫變化么？……
不是因為高炎不喜歡維蒂斯，而只是因為他現在「另有心事」？……在戰局的緊要關頭，高炎的念頭一定早被他的那些什麼「神秘任務」佔據著吧……
說話之間，我不禁情緒激切。
我凝神地注視著，周圍的火把上晃動著的光和熱，不覺間已經灼痛了我的眼睛。我感到自己的目光已經濕潤，目光中高炎那高大的背影已逐漸模糊。我忽然覺得自己的眼睛再也分辨不清任何東西，除了高炎背上那黝黑的鐵弓，再沒有任何東西能喚起我，喚起那段越來越模糊的記憶……
現在的海莉，應該正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在她年輕輕的生命里，恐怕從未面臨過這樣重的責任，這樣險惡的挑戰吧？
阿爾維斯一臉的愕然，他一定不能理解我此刻的笑容。是的，我竟然還能夠微笑？我笑了，笑得自己都有些莫名。我只知道，我已不再為自己操心。太久地患得患失之後，在希望終於消逝的時候，那滋味竟然如釋重負一般呵……
「是這樣的，維蒂斯。但我這也是在為你想啊……」阿爾維斯繼續辯解著。「師父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他不輕易表態，但他說的話也決不會反悔！……而維蒂斯，我也了解你，你如果決心把事情說出來，也是不會再收回來的……」
因為高炎真的喜歡維蒂斯吧……因為他喜歡她，所以阿爾維斯才擔心維蒂斯的反常，會攪得高炎心煩意亂……
※※※
我萬沒有料到，自己會在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里重新遇見他的，我更料不到，我們會在這樣的情境里重遇。我或許連自己也不知道，「維蒂斯」是怎樣看待高炎的……
當然，或許最終只是證實，我又一個縹緲的希望幻滅罷了。
先別想這些吧。我皺了皺眉頭。在圍困溿嵐澤的同時，敵人竟有心去摧毀射手團的空營，這意味著什麼？他們是真的覺察到了米蘭達的某種「深意」？——還是，僅僅是，耀武揚威？
是的，維蒂斯「回來」，那我又到「哪裡」去？
「不是消息……」狼人戰士喘了口氣說，「是阮達爾大人，他本人已經回來了！」
「不會的，我們有把握的！」海莉急忙解釋說。「巫女們雖然維護不住結界，但我們還掌握一些空間傳遞的秘密通路！阮達爾叔叔他們手裡還有米蘭達婆婆留下的魔法杖，在危急時候可以使用魔法杖瞬間逃遁！……這是米蘭達婆婆留下來的計劃……」
「阮達爾……你沒有成功么？」海莉搶到了蜥蜴人的面前，她的語氣里，流露出濃濃的失望。
當我的意志重新恢復的時候，首先感到的，還是海莉公主那溫潤的手掌。
我微微一怔。是的，現在問題已經存在。蘭若已經用維蒂斯的身份深深卷進了矛盾重重的漩渦里；現在我離開，把那個懵然無知的女孩就這樣留在這個困局中，會出什麼意外的狀況么？……
「六個人，六匹馬？」阮達爾叫了起來。
那是來自死亡的通牒，「死亡通牒」？！……望著已經來到城門下的人馬，我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阮達
光之射手高炎……
敵人僅僅是在顧忌他一個人么？可他一個人，即使他的箭法多麼凌厲，又怎能扭轉整個被動的局勢呢？……
我嘆了口氣，扶阿爾維斯慢慢平卧。我想，我現在還是離開一會為好。我繼續待在這裏，這個男孩的眼睛實在是不願閉上……
不論高炎緊張的是維蒂斯……還是蘭若，如果他現在猝然知道這樣的真相，那麼——
被火光和星光映得通透的溿嵐澤上，一小隊黑色的影子正在不緊不慢地向我們移動過來。他們，這些不速之客，正沿著穿越湖面的狹長泥路，向溿嵐澤的城門靠近。
不。我強行打斷了自己。我強迫自己不再去想。我忽然覺得，面對自己的想法，甚至比面對死亡本身更加讓我苦痛。
……不知為什麼，我總有那樣一種感覺。儘管阮達爾他們神情嚴峻，可話里話外卻吞吞吐吐……儘管海莉本人似乎也相信米蘭達的死訊……儘管米蘭達一直不現身，肯定是因為一些很嚴重的原因——但我總有那樣一種直覺：米蘭達還活著，她就算不能親自把持局面，現在所發生的一切，也仍然在她本人的關注之中……
如果發回了什麼消息的話，那可定然不是什麼好消息啊……我心頭一緊。
「難道這一次敵人又能覺察到我們的行動么？！難道你們被他們擋住了？難道米蘭達婆婆的魔杖也不管用么……」海莉急切地追問著。
「蘭若，我們是怕你擔心……」阮達爾嘆了口氣說道，「我帶高炎一回到溿嵐澤，米蘭達老師便已經感到事態不妙了……」
那樣，維蒂斯是不是就沒事了？——一切就如同我不曾出現過一樣……
「不，米蘭達老師做的每一件事情，其中必有深意。」海莉強自收住了眼淚。「我想蘭若姐姐你和高炎之間的事情……米蘭達婆婆一定在你們的事情當中，發現了一些其他人看不到的東西……如果她在，如果她現在還在該多好啊……」
海莉和阮達爾帶著我找到了忙碌中的高炎。光之射手正在以極大的毅力整肅城防。現在我們站在溿嵐澤城的最高處，魔法公會的廢墟上正重新搭建起臨時的指揮所。狼人們用泥土和枝條圍起護牆，巫女們的冰魔法則迅速把牆體夯實加固。「現在，我們的兵力，」高炎指著燈火通明的城牆對海莉公主說，「二千五百名射手團的主力布置在城頭上下，他們還需要輪換休息警戒。穆西亞人戰士巡城救應，加上敵人合圍以前趕來的義軍，人數也有三四千人了……再加上巫女的力量，那末……」
※※※
如果溿嵐澤城破，必然玉石俱焚，現在我有救無救，又有什麼區別？！
「蘭若，不要這麼悲觀！」海莉用力挽住我的手臂。「會有辦法的，總會有辦法的！」
這情形，就彷彿剛被暗影毒刃擊中時一模一樣……
可我們這樣做，對那個女孩公平么？
那眼神是什麼意思？似乎是憂傷、是痛惜、是焦慮？可是，好象又不僅僅是這些啊……猶猶豫豫的阮達爾顯得有些古怪，他一直隱瞞著一些什麼，他為什麼不能說出來？！
我猛地感到身子一沉，我發現自己的手腳再度地不聽使喚！我的力氣在飛速的消失，我急忙想大聲呼喊，但我已經連發聲的力氣都融化在了空氣里？
海莉和阮達爾對望了一眼，她和他彼此點了點頭。
那個狼人戰士一副狂狂忙忙地樣子趕了過來。
「維蒂斯，你怪我多話了是嗎？……」阿爾維斯惴惴不安地問。「是的，在這個時候，我原不該提這些的……」
還能有辦法么？海莉沒有辦法，高炎看來也沒什麼辦
我對高炎已經陌生！至少，我不會比他身邊的那些孩子，那些同他共處十幾年的射手團的孩子更了解他。
「師父！湖的對岸，結界那邊！——」
不用啦，不用再管我啦……我的聲音有些哽咽，但我清楚，我的內心是安靜的。至少，我寧願它保持安靜，無欲無望。海莉，別在為我分心，不久之後，我應該就可以安靜地離開吧……
蜥蜴人的全身都在悲憤中顫抖著。我一時說不出話，只有默默扶住他的手臂。但阮達爾始終沒有再抬頭看我一眼。
我默默地望著高炎，他仍然只是專註于指揮，專註于同海莉和阮達爾商討著什麼。
「阮達爾叔叔潛回光之射手營，要取回你的身體……」海莉接著說。
「放心吧，阿爾維斯……」我輕聲說道。如果我是維蒂斯，會不會為他的這一番說辭打動呢……
不，高炎分明已經變了，變得很厲害。他已經不再是一個單憑血氣之勇的游擊隊長，而是在整個沼澤世界深孚重望的「光之射手」。在他的身上，總有一些讓人看不穿的諱莫如深。他有著神秘的使命，還有，那神秘的心事。
※※※
不。現在的我卻只剩下一絲無奈。這樣不是辦法，海莉——你不能用這種辦法來「救」我的……
「為了讓光之射手迅速恢復，米蘭達選擇了犧牲！」阮達爾神色黯淡地說。「……此外，米蘭達也聽我說起蘭若你的情形，所以她留下這個計劃，只有依照這個計劃，你和維蒂斯才可能雙雙得救……」
——這個算無遺策的偉大巫女，她本人真的已經離開我們了么？
「就連」艾克斯也看出來了——我暗暗重複了一句，想著那個孩子憨直的模樣——嗯，「就連」艾克斯也看出來了……
阿爾維斯是在暗示吧……在這個大戰在即的特殊時刻，高炎即使不拒絕維蒂斯，恐怕也會反應冷淡。維蒂斯的熱情如果在這時表白，既不利高炎的修鍊完成，也不利於她和高炎的未來……
我重新地打量著阿爾維斯，這個少年老成的孩子。或許，他是對的。雖然，我並不欣賞他的這種老練……
這樣的陣容，不可能是來作攻擊先鋒的啦。
我多麼羡慕那些男孩女孩，羡慕他們之間，還有他們同高炎師父之間相濡以沫的感情呵。而我的那一段往事，早已成為不能修復的泡影，在光之射手今後精彩而漫長的生涯里，那一段短暫的、隔絕在異空間外的過去，根本不足掛齒的吧……
我已經依稀能猜到海莉的做法了，雖然我對那些黑魔法和光魔法知識甚淺。
我明白阿爾維斯的意思了。因為他發現「維蒂斯」在高炎面前態度的變化！——我想，他或許是擔心，高炎察覺到這些變化，就不能「心意澄凈」去面對難題！
海莉，你們都錯了啊……我自己該是個什麼下場，我並不是今天才知道——或許這些是註定的吧……大家何必徒增煩惱？難道現在我們沒有更值得煩惱的事情么？！……
「我們知道，但我們可以合力試一下……」海莉噙著眼淚說，「我們本可以合力試一下的啊……」
※※※
「你慌什麼啊！」海莉公主略感意外地說，「阮達爾大人發回了什麼消息？！」
我的心裏有一些混亂。事實上，從認識高炎，直到現在，是不是我一直忘記了這樣一個問題？……
「呵，阮達爾叔叔去取一樣很重要的東西啊！……放心，他今夜一定回來！」海莉眨了眨眼睛。看得出，她滿懷期待；也看得出，她有些擔憂——她並不擅長躲躲閃閃說話的，她這樣子顯然是在故作輕鬆。
……我心不在焉地聽著想著，說真的，我完全沒有把握來判斷，阿爾維斯說的話，究竟那些是真的事實，哪些是這個半大孩子的誤覺，哪些是他對維蒂斯的恭維和討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