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祭典》正文

第五十三章 巫師復讎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巫師復讎

漏洞?!高炎聽都沒聽躊躇滿志的霍因伍德有什麼具體的行動步驟,他又怎知道「漏洞」出在哪裡?
霍因伍德大人?他真是什麼大人物么?
「我的祖上,我的父母,還有米蘭達老師,還有很多很多人……」海莉泫然欲淚,「為了這個秘密,已經有太多人付出代價,我不想再有流血,再有犧牲……」
「騙局!」高炎終於發話道。「仁者霍因,你根本不該來的,因為你錯了,一開頭就錯了!」
「不成,還是不成!」阮達爾用力地搖著頭。「雖然我本人並不了解特拉洛斯家傳的什麼秘密,但米蘭達告訴過我,這個秘密關係到整個王國的命運!——海莉,如果你把這個秘密交給懷斯滕,交給那個野心勃勃的傢伙——那會造成什麼後果,是誰都無法逆料的啊!」
阮達爾擺了擺手,戰士和巫女們立即翼護著海莉略略後退。射手團員們也穩穩地向四面散開隊形,為高炎的施展讓開一些空間,同時徹底斷絕膽大妄為的敵人突圍的可能——他們絕對相信,師父會輕鬆拿下敵人的!
「那個人,你永遠見不到了。」死靈陰惻惻地說,「至於蘭若,其實你已經見到!」
「說得對極啦。」阮達爾冷冷地說。「有這樣強的黑魔法,肯定不是懷斯滕這個武夫自己的作用!這樣精專的黑魔法——恐怕只可能來自『那些敵人』吧……」
「我真的沒想到,沒想到會在這種情形下重見霍因伍德。」海莉平靜地說著。但這平靜的聲音,卻好象利劍一般插入了那個老人的背脊。霍因伍德略帶踉蹌地直起身子,他的眼睛里分明有水光閃動。
「光之射手,你的箭射不出來了么?」一個死靈桀桀獰笑道。「你是不是怕破壞這些死人的軀殼?!」
這個結果?她指的是蘭若那逃不過的命運么?……不,她是假的,她這樣說,只是想動搖高炎!……不過,她說錯了么?……
「人各有志吧。」海莉淡然說,「讓他進城,讓他來這裏吧……」
阿爾維斯曾勸止「維蒂斯」,勸她不要流露兒女私情,打擾師父關鍵時刻的修鍊;而現在被塵封已久的回憶驚動的「光之射手」,是否還能實現「心意澄凈」?
「我願意免除你的煩惱!」阮達爾忍不住拔劍叫道,「什麼『仁者』?你這個口是心非的傢伙!」
「不愧是光之射手啊……」那個被霍因伍德一再被稱作本特或哲羅姆的傢伙,竟然露齒一笑。「你畢竟在一舉手間就破壞了我們精心偽裝的軀殼!……可你的光魔法是傷不到我們的!」
「——這一仗真的不可避免的話,溿嵐澤城將不存孑余!」
「光之射手,還有沃荑公主?」霍因伍德等待了一下,然後有些咄咄逼人地問道,「這樣重大的事情?你們為什麼不請睿智的巫女米蘭達來共同參詳?!——」
難道敵人因為這樣便有恃無恐?難道這幾個死靈法師認為,依靠操縱屍體就可以鉗制住高炎?——我是不曾領教過光之射手的威風,但今天的高炎,真地那麼好對付么?……
高炎只是點了點頭。
清凜的夜風飛快地吹散了土坡上濃重的血腥,高炎那鐵塔般的身形,仍然矗立在月光和火光之間。他的腳下,橫稱著那幾具支離破碎的殘骸,而他面前的敵人,似乎只剩下一個了……
「蘭若!」高炎輕輕地重複著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蘭若!」光之射手終於禁不住仰天長嘯!
天!這可能么?!這個傢伙的聲音,這個傢伙的聲音難道是……
至少乍一看,這就只是一個騙局,騙局而已!
現在我能看到她了,看到她適才隱藏在黑袍後邊的「真容」!——我看到的,竟彷彿一面鏡子,那死靈,便彷彿是我昔日的身影!……
「他們早已經死了。」高炎肅然道,「至少,從你開始設定整個行動計劃的時候,他們恐怕就已經死了……!」
在此感謝在我最困難時給我幫助的朋友凌,如果各處書管大人仍有興趣轉載末日,請記得保留以上這段文字。
「迪米爾!巫師迪米爾!」高炎失聲叫道。
「是的,那些敵人!懷斯滕顯然已經同他們勾結——那些幾十年前就不斷為禍沼澤的死靈敵人!」高炎的手中已張開了鐵弓。「能化解我的光刃,你們當中一定有死靈法師!」
是這樣么……我不禁皺起眉頭。海莉現在或許是了解「那個秘密」的最後一人!而這個秘密,懷斯滕覬覦已久——懷斯滕或許也曾想害死公主,但在已經穩操勝券的時候,他並不希望沃荑公主連同那最後的秘密玉石俱焚?
……不過,迪米爾本人也瘋了么?——在這樣近的距離,發動流星火雨?!釋放這巨大的魔法,畢竟需要一段前奏。流星雨用來打擊大隊敵人是很有效,但要打擊一個單獨的目標,身形敏捷的對手完全可以相機避開……而且,施法距離這樣近,那可怕的隕石打擊,將不可避免地把他自己也卷進去的啊!……
高炎現在已不僅僅是在質問敵人了!他環顧著周圍,失明的眸子竟隱約閃爍著火光——海莉剛才失口呼出我的名字,已經讓高炎心下生疑。「你們!你們所有人都有事瞞著我嗎?!」
我的心情忽地一緊。有一股衝動幾乎想讓我喊出聲來。為什麼,我要以這種身份,面對此情此景?所有尚值得我關心和珍惜的朋友,都被越來越沉重的危機壓迫著——可我又能為他們做到什麼?……
她活脫脫便是「蘭若」,那個披堅持銳,引領千軍的蘭若將軍……
可是現在,那些可惡的傢伙,卻踐踏了我最後的尊嚴!神秘的「那個人」,竟然知曉我和高炎發生在另外一個世界的舊事,「蘭若」的出現,已經深深地擾亂了高炎的心。
現在敵人是在求見「米蘭達和光之射手」!這說明敵人對米蘭達和高炎的聯手還多少有顧忌——他們並不能確定米蘭達已出意外。
※※※
可惡,霍因伍德現在使用的語言,我竟然一字一句也不能分辨!本來我就一直感到詫異,為什麼在這個陌生的沼澤世界里,人們的語言竟然會與埃拉西亞相通?……我一直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因,最後竟也習以為常了——可是現在,這種陌生的、顯然更為古老的語言卻忽然出現!措手不及的我,看到海莉、阮達爾甚至高炎的神情都愈發地變得莊重,而我卻彷彿獨自墜進了一團雲霧當中。
「你不願想象,我象控制一匹坐騎那樣控制那女人的屍體吧?」「蘭若」得意洋洋地說,「你的眼睛瞎得真是時候,可惜這裏的其他人,還有眼睛啊!」
海莉身上的秘密?特拉洛斯王族的秘密?
無論敵人有什麼企圖,他們總要先問過高炎的精靈鐵弓吧。
霍因伍德已經來到公主面前,他半跪下身,深深地一禮。作為信使的他,一時間竟然無話。
蜥蜴人的動作,堪堪阻止了那幾個死靈隨從向霍因靠近!這幾個傢伙!……高炎的光刃突襲,竟然對他們沒什麼影響么?!
「那麼,我們別無選擇了?」海莉終於打破沉寂說道,「朝著信上說的做,是溿嵐澤獲得和平解決的唯一辦法了?」
我猜,他現在一定同我想法一樣……
「……停止!」直到那一個聲音再次響起!那一聲響起,哄亂的人群隨即重歸寧靜。
一個老王時代的重臣,德高望重的禮儀官,懷斯滕派來的信使,難道真有些想「談判」的意思么?……
我依稀記起初遇海莉時的情形。身陷囹圄的她寧死也要捍衛的,是不是就是這個秘密?……為了逼海莉屈從,懷斯滕在她面前處死一個又一個穆西亞人,這曾經給善良的海莉帶來了怎樣的痛苦啊……
※※※
高炎只是略略側了側頭,他是在用他的耳朵和心來審視著那些信使么?他沒有說話,但我清楚地看得見他眉宇間的烏雲。
「呵呵呵呵……」那傢伙竟然笑了起來,笑得怪異而略帶凄楚。忽然之間,我感到那笑聲在發生變化,一種不可思議的變化?!……
這才是敵人真正的來意么?在遞交最後通牒之時,也瓦解掉他們最後的威脅「光之射手」——他們知道用什麼辦法可能擾亂高炎,幕後的「那個人」,似乎對高炎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那個人」了解他的過去,他的現在,他的修鍊目標和弱點,還有他記憶深處的那個蘭若……
面對抵到咽喉的鋒刃,那個老人卻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你大可以殺死我——在吾王被弒的那一刻,我本來就該被殺死了。等我把話說完,這把劍我自己也會使用!……」
「高炎,高炎!」我在群情鼎沸的人叢中大喊著,我不相信光之射手會這樣輕易就著了敵人的道——這個傻瓜,這個傻瓜!……他剛才明明佔盡優勢,更何必冒險接近敵人?他完全可以單憑光魔法遠遠就把敵人全部燒為齏粉的!那樣的話,敵人邪惡的屍體爆炸術根本派不上用場的啊……
「沃荑公主,我了解您的顧慮!」打破僵局的,仍然是斡旋者霍因自己。「我來到這裏,便是希望,這個衝突,能最公平合理地解決……」
「流星火雨!」我猛地想起那場精靈、矮人與尼根大軍的惡戰,想起了烏蘭德和迪米爾之間那場讓人窒息的魔法對決……
那個死靈,我的天啊……驚得海莉失口叫喊我名字的,竟然是高炎跟前的那個死靈?!
瞬息之間,那光芒飛越過驚疑中的霍因伍德,老人身後的人叢里,頓時傳來數聲撕裂般的哀嚎聲!
「高炎,閃開啊!大家都閃開啊!」由巫師迪米爾本人發動的流星雨,有足夠摧毀整個城池的威力!這可怕的魔法打擊若落在這人群密集的山頭,那將造成一場可怕的毀滅……
「讓他們進!」海莉說,「無論如何,懷斯滕都會打進來的。我們的『虛』或『實』,對於他其實並沒太大區別的!」
「不錯——」高炎聲音裡帶著些驚疑。「維蒂斯,是誰告訴你這些?!」
「二十年前?神箭手高炎,你難道還記得二十年以前的事情么?……」那個僅存的敵人,此刻正隱身在一小片逆光的暗影里,剛才那光魔法波濤洶湧的衝擊,將他的同伴都打得七零八落,但這個傢伙,這個傢伙一直狡猾地隱藏在最後邊吧……他看來仍安然無恙,甚至就連身上的黑袍也纖塵不染。
「是的,讓他們來吧。」光之射手將海莉拉到了身邊。
可如果放這些「信使」進來照會的話,他們帶走的,就不僅僅是我們對「最後通牒」的答覆了啊……
是啊……我為什麼知道這些?!這些知識突如其來地湧上我的心頭,儘管我從來不曾「學習」過它們……
高炎?他驟然出手,竟是攻擊隨霍因伍德而來的那幾個黑袍隨從?
高炎把鐵弓握得很緊,但他面前的敵人,卻不再有絲毫畏懼:「射吧,偉大的光之射手,你是否還瞄得不夠准?!——你捨不得那個女人的軀殼么?儘管她同其他屍體一般,同樣在腐爛發臭!?」
高炎沒有發箭,但那越來越耀眼的光焰,已經把那幾個死靈牢牢地罩住!那些腐朽的屍肉,又怎能持續抵禦光魔法潮水般地衝擊?
「……難道!難道真是那樣么?!……」霍因伍德似乎已經猜到米蘭達出了狀況。他也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長嘆了口氣:「既然如此,你們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嗎……?」
「懷斯滕……想要我身上的秘密。」海莉深深地吸了口氣。「他想要我們家族世傳的秘密啊……」
「霍因伍德!他仍然聽命懷斯滕?!」阮達爾咬牙道。「他明知道弒王的事情的!」
※※※
「不對,高炎!這些傢伙你救不了的!」我脫口而出,我隨即因為自己的話而暗暗吃驚。高炎救不了這些人,因為這些人在被死靈操縱之前,就已經徹底死去——他們的情形同海莉和阮達爾當時的情形是不盡相同的!——死靈可以在那徹底死去的屍身里隱藏得完美無瑕,就連霍因伍德也看不出自己同伴在形容舉止上有什麼破綻;擁有屍身的死靈法師甚至可以抵禦一些光明魔法的威力……這是一種比單純的傀儡控制術更恐怖、更邪惡的法術啊……
我只是臆測著,我並不知道,是一個怎樣的秘密,會讓海莉和懷斯滕他們都看得如此嚴重——不過我知道,懷斯滕的「保證」對於心軟的公主一定是有誘惑力的,就象在溪谷之戰,「軍神」的保證一樣……如果夥伴們能夠得救,海莉是會毫不猶豫犧牲自己一切的……
信上究竟在說的什麼?懷斯滕究竟用怎樣的保證,讓我這些視死如歸的朋友全都悚然動容?
「呵呵!」「蘭若」再次發出了那懾人心魄的凄笑。「光之射手,你已經完了!……沒想到真是這樣,沒想到這個女人真的是你的弱點啊……『那個人』說得沒錯,光之射手只是靠自欺欺人的希望才支持到現在的!——只要他知道真相,他的『光箭』就一落千丈啦!」
「天啊……」霍因伍德哀嘆著,「懷斯滕為了打贏內戰,不正當地藉助黑魔法的力量,這我們早有疑慮……可我們萬沒想到這傢伙已經這樣明目張胆、慘無人道!」
利用霍因伍德誘騙公主的蹩腳計劃已經破產,我實在不明白,這幾個死靈法師為什麼仍然那麼囂張……在溿嵐澤城中,我們的敵人只是這五個死靈法師,就算他們個個法力通天,難道還能把城池掀翻過來么!?
說什麼「知道斡旋沒用」?那末霍因伍德現在還要說些什麼,這還不是想斡旋么?——這個巧言令色的傢伙,怎可能被沼澤的族人擁之為「仁者」?
「蘭若!……」海莉已經失口呼出!我被公主的叫聲驚得背脊一寒,但我隨即發現,海莉並不是向著我呼喊?!
可惡的本能啊,你既然要來佔據我,為什麼不來早一點?為什麼,我不能找一瞬間,提醒高炎那迫在眉睫的兇險?!
「他再膽大妄為,也不敢用聖王契約的形式來背信棄義吧……如果懷斯滕在這樣的場合出爾反爾,」霍因伍德沒有象阮達爾那樣判斷懷斯滕的人品:「那末即使他整個推倒了特拉洛斯家族,自己也成不了勒穆利亞王了。」
高炎……這一刻,我的目光才重新找回清晰,如釋重負的我不由跪倒在地。
天……我想起了曾經加諸海莉公主、還有阮達爾身上的邪惡傀儡術!那可怕的黑魔法只有用高炎體內那不朽的鮮血才能夠解除——難道現在高炎,又萌生了不忍的念頭?!
「我們這樣可以嗎?」阮達爾轉頭望著高炎,彷彿帶著些疑慮。「放他們進來,讓他們看透我們的虛實?!」
「不!我相信你有一個周密的計劃!」高炎打斷了他,他顯然根本不想聽完這個計劃。「但要破壞這個計劃,一個漏洞就夠了!」
「閑話少說!」面對高炎的鐵弓,那幾個死靈竟然毫無懼色。「霍因伍德只是我們的一個幌子,我們原本也不指望這騎牆的老傢伙能有什麼用!——光之射手,你既然看破了那點障眼法,那末,你就欣賞欣賞接下來的好戲吧!」
這傢伙是誰,究竟是誰!?我的回憶也在飛速地旋轉著,它恍惚中飄回了另外那個世界,飄回到那不堪回首的腥風血雨之中……
可是,霍因伍德的這個保證是可靠的么?公主被他們帶走,他們會不會突然變卦?——就算「仁者」霍因滿懷誠意,可懷斯滕一定知道他的動向,而溿嵐澤外圍都是懷斯滕的部下!他和他的幾個隨從,真能護送公主去見什麼「元老」?——就算公主能見到那些元老,手握重兵的懷斯滕,又怎會當真買帳?!
「那個秘密……那個秘密!」海莉彷彿欲言又止。「……無論如何,我願意在國民面前解釋,告訴大家保守這個秘密的原因……」
「是!」那個死靈竟然直認不諱!「就是因為你和那個女人!……石城之外的慘敗,逼我不得不放棄一個凡夫俗子的肉體!……我只有祈求黑暗重賦我力量,我不惜穿越異度空間……最後我終於得到了這個機會!……」
錯覺,是我的錯覺么?我抬起頭,我看到的是高炎已經全然改變了的表情……
「不,你不是她。」未等我開口說破,高炎已經斬釘截鐵地擲下話來。「……就算我看不見,我的心仍然看得見的!——你不是她,決計不是!」
「我可能認識你。」高炎認真地說道,「讓我看看你的真容吧,在我毀掉你以前!」
……不然,懷斯滕遲遲不戰,顧得偷空營派信使小打小鬧——他就不怕夜長夢多,貽誤戰機么?
「二十年了,很多事情早就變了。」她分明在使用著我蘭若的聲音。「這個結果你早該猜到的……可笑的是你一直不敢承認罷……?」
射手營現在仍在熊熊燃燒!我原以為,我的軀殼已經在那毀滅一切的火焰之中。
海莉示意讓阮達爾收回了劍,高炎仍然一言不發,但我知道,霍因伍德現在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監控。那個老人從身後的那幾個黑袍隨從手裡接過一份信札,然後就不緊不慢地念了起來……
高炎?高炎?!
「當心,屍體爆炸!……」可我已經來不及了,一剎那間,那詭異的爆裂聲已經轟入我的心底……!
※※※
「這是懷斯滕在王國元老面前公示的保證!」霍因伍德說,「這是我們勒穆利亞國家第一王朝『聖王』與國民訂約立法才使用的文字!我想懷斯滕再膽大妄為,也不敢在那樣場合,用這種方式來出爾反爾……」
「本特?哲羅姆?你們怎會……」方才一直端嚴冷靜的霍因伍德,此時已經大驚失色。他現在所面對的,看來並不是他朝夕相處的隨從——那幾張分明的死臉,那裸露出筋肉和白骨的恐怖軀殼,正從碎裂的衣袍底下浮現出來。
他的復讎的怒火,首先集中在「蘭若」的身上,而其他來不及逃開或不願逃開的人,也將包括在尼根最強巫師那可怕的復讎怒火中……
「你們該現形了吧?」高炎冷冷地說,「從一開始,我就能聞到你們身上那股腐爛的氣味!——仁者霍因,什麼時候開始找死靈作隨從官了?!」
「霍因伍德大人,你的意思是?……」阮達爾也沉吟起來。
「屍體爆炸!」高炎淡淡一笑,「二十年前,你們就用這種伎倆對付過我了!」
海莉的臉上已經因為這突如其來地緊張而一片紅潮。她的心頭,一定正有如千軍萬馬交相踐踏。無論是否妥協,這其中都有太多患得患失……這個決定,真的要由公主一個人來承擔么?
「……我終於得到了機會,同時向你和那個可恨的女人復讎了啊!」迪米爾咬牙說道。
「仁者霍因,這不是你的主意吧?」阮達爾立即搶到霍因伍德跟前,將老人一把推過一邊!「勒穆利亞的元老院,再無恥也不至於同我們的宿敵勾結吧?!」
「一個已經動搖了的射手,再不是我的對手!」迪米爾的手指已經捻起了魔訣!「我可不耐煩觀看懷斯滕和你們這些蝦兵蟹將的鬥雞遊戲啦!——今天我臨走之前,就順手超度你吧,高炎!」
他現在為什麼不說話?從剛才開始,他的神情便沉默而古怪。
「你懷疑我的誠意?」霍因伍德面色嚴峻地說,「還是你覺得我的想法不現實?!——不,我已經有整套的計劃,從這裏到元老會,以及元老們該怎麼應對懷斯滕,我們都已經計劃好了!……」
「不過,不過!」高炎的語氣已經燃燒了起來。「你怎麼可能知道她!你們怎麼都知道她的名字!?……」
高炎沒有發箭,看來他畢竟還有些顧忌。就算不是顧忌死者的無辜屍身,他也要顧忌周圍的其他人吧……高炎神箭的破壞太強,在這片戰士聚集的土坡頂上,貿然放箭難免會有誤傷吧?
「高炎,你應該忘不掉的吧……」那傢伙戛然止住了笑聲。「高炎,就算你已經看不見,也還聽得見吧……」
此時此刻,那死靈身上的一席黑袍,已經滑落到高炎腳邊。
所以仁者霍因的計劃根本一錢不值。懷斯滕仍然讓他來,肯定是將計就計,另有陰謀了!
「不,高炎,要當心啊!」又一個念頭從我心底浮出,我感到戰慄不已!……
一隻大手忽然壓住了我正微微顫抖的肩膀。「稍安勿躁。」高炎的話語裡帶著寬慰和勉勵。
※※※
「哦?公平合理?」海莉感到有些意外。
高炎!?……
在我心慌意亂間,高炎和死靈敵人已經針鋒相對!
「斡旋者霍因?!」海莉微微一哂。「聽我父親曾經說起,你單憑口才和孤身犯險的決心,從勾結死靈敵人的海盜手裡救出上千婦孺——霍因沒有軍神的武力,沒有米蘭達婆婆的魔法,但霍因一直是大家最敬重的『仁者』……」
是「本能」,又是那來自死亡的「本能」么……
「什麼?」我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詫異,我看到高炎執弓的肩臂竟然也微微發顫著。
不僅僅是最後通牒,不僅僅是打探虛實而已吧……單是想打敗我們,以懷斯滕現在的優勢兵力,這樣做幾乎是多餘的!就算米蘭達在,若沒有結界作屏障,硬碰硬我們仍然凶多吉少。懷斯滕這樣大費周章,應該是有其他企圖的!
「你是誰?你究竟是誰?!」高炎的情緒竟有些不能自已。
※※※
海莉重新抬起頭,凝望著霍因伍德:「『仁者』霍因,你,還有那些王國元老,都相信懷斯滕的保證么?」
這個蘭若,就這樣出人意表地現身在我的眼前,看著她,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懷疑「我」此時此刻是否依然存在!……難道我還存在么?我的軀殼站在我的對面,我的對面只是一個陌生的死靈,而我自己又是誰呢?……
死靈?!眾人都不禁惶然而起。剛才一直尾隨霍因伍德身後,默不則聲的那幾個傢伙,那覆蓋著他們全身上下的厚大黑袍,正被高炎的光刃切得粉碎……
「其實我知道,在這個時候,任何斡旋都不會有用。」霍因伍德終究開口應道。「如果可以,我倒寧願被免去這個差使,請相信,沃荑公主,這個使命也同樣讓我煩惱……」
※※※
我心裏不禁有些不以為然。
「懷斯滕在保證書里一直聲稱,特拉洛斯家對國民隱瞞的這個秘密,侵害了整個王國的利益!所以他想把這個秘密『接管』過來——這當然是外交辭令……」霍因伍德分析說,「不過,他也因此留下了話柄……」
高炎決不是一個膽小的人,面對敵人的鬼蜮伎倆,他看來比我更加好奇。
「不,公主殿下!」阮達爾看來也對海莉會作什麼決定擔心起來。「我們沒可能相信懷斯滕——他是弒君的罪犯,殺你父母的仇人啊!——這個陰險刻毒的傢伙,他的任何『保證』都一錢不值啊!」
霍因的想法根本瞞不過懷斯滕的,因為他的幾個親信部屬,身體早已被同懷斯滕一夥的惡魔控制……
「真的……果然是霍因伍德大人啊……」我聽得到周圍傳來的竊竊私語,看來除了射手團的孩子,溿嵐澤城的其他穆西亞人都因為這個老人的出現而微微聳動。
我的心狂跳著。我的眼前霎時只剩下白熾一片!
這些死靈敵人,這些幾十年來肆虐沼澤的死靈——他們同我那逝去的噩夢有關么,他們,難道會同哈德一樣,同雷一樣……他們會不會也屬於那一個世界,屬於同一個部族?
「『仁者霍因』會成為懷斯滕的走狗么?不,決計不是!」霍因伍德微笑道。「……懷斯滕向元老們提出的保證,而我霍因伍德也只是為元老們負責!——既然懷斯滕想做得漂亮,那末公主你也大可堂堂正正……」
提到「聖王」,海莉她們的眼裡都閃過一線崇敬,這彷彿就象卡特琳和雷當初在我面前談論「神意」的口吻一樣……
可現在仁者的「仁」在哪裡?霍因伍德,好象就連「斡旋者」的口才,也忘記了么?
在這個時候,在這個時候他還能留意到「維蒂斯」?留意到我情緒上的起伏波動么?……
高炎?!……我只看到一片血肉橫飛,屍體的腐臭頓時瀰漫整個山頭。大家都不約而同搶上前去,我根本已經看不到……什麼都看不到……
我搖了搖頭,我說不出是因為哪裡感覺不對。
「公主只要答應『交出秘密』,隨我離開溿嵐澤,做出過『保證』的懷斯滕就沒有繼續戰鬥的理由!」霍因伍德說。「但我不會把公主直接交給他,而是交給元老會!公主大可以在元老面前同懷斯滕開誠布公地談談!——到時候眾心難違,特拉洛斯的秘密,就決不會被一個居心叵測的人專有了……」
「你不信她已經死了吧?你不明白她的屍體為什麼會在你自己營中吧?你有很多問題想知道真相,卻又不敢知道真相吧?你還想繼續自欺欺人下去,好維繫你的力量吧?」死靈愜意地大笑起來。「二十年來,我還沒有象今天這般愉快過!」
高炎認識這傢伙,在二十年前?!不知為何,我的心中不禁又敲起了鼓點……高炎,高炎剛才是因為察覺到什麼,才不惜冒承受屍爆的風險,也要接近這最後的一個敵人么……?
「如果,如果我交出秘密……」公主的情緒,顯然正受到極大地衝擊。「懷斯滕保證!——他確實能保證,不再追究這裏的所有人么?!……」
「本特……哲羅姆……」驚呆了的霍因伍德已在射手團員的翼護之下。可他仍然喃喃地呼喊著他那幾個同伴的名字。「……本特、哲羅姆!……你們幾個已經……你們是在什麼時候?……」
說話之間,那一行信使已經漸漸接近了高坡。他們收韁下馬,在穆西亞人和射手團員的簇擁下,朝魔法公會的這片廢墟緩緩移來。這時為首的信使已經卸下了淺灰色的斗篷,一個矍鑠清峻的老者就出現在我們眼中。
「霍因伍德,在老王在位的時候,就已經被成為『仁者霍因』了……」看到我徵詢的目光,阮達爾壓低聲音簡短地解釋道。「他另外有個綽號,叫『斡旋者霍因』——懷斯滕選他來傳遞消息,倒是很耐人尋味啊……」
不,卷進去的,只是『蘭若』而已……操縱屍體的迪米爾,或許早有退路。他的流星雨,目標就是「蘭若」自己……
「漏洞就是——你選錯了隨從!」高炎驀地提高了語調。還沒等大家從愕然中回味過來,一道耀眼的光芒已經從高炎的手中射出!
頃刻之間,優劣立判。我暗暗抒了口氣……
我掙扎著重新站起,我用力推開過來扶我的艾克斯,我想分開人叢,我只想搶上前去……可高炎的背影這時恰恰擋住了我的視線,我只看到光之射手整個身軀猛然一震,然後再慢慢凝住。
「停止吧!」高炎大喝一聲。他兩個大步已經邁到第一個死靈跟前,被光魔法摧殘了的敵人根本無力相抗,就被高炎的鐵弓掃倒在地。射手團員登時一片歡呼!
海莉似乎有些不信,她看了看高炎和阮達爾,然後她陷入了深深的思緒。
「想安然離開的話,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高炎霍地重新張開了鐵弓。「誰告訴你蘭若的事情?蘭若現在在哪?『那個人』又是何許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