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祭典》正文

第六十三章 天罰天賜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天罰天賜

維蒂斯對高炎一擊不中,反手一劍,已架在公主的肩頭。
「你已經完了,是天在罰你!」海莉卻是在故意激怒懷斯滕,她是寧願犧牲也不會任那個秘密被懷斯滕帶走的。「你有沒有聽過勒穆利亞王歷代相傳的古訓?——破壞聖王儀典的人會遭天罰!……」
他就在我的眼前,他已經聽見戰友們呼喊我的名字,但高炎並沒有中斷那至關緊要的彈奏;自維蒂斯刺出那一劍之後,光之射手甚至再沒有朝我們望過一眼……
一道寒光在維蒂斯手中閃動!魔劍,那分明是海莉和我失落在火場里的魔劍。
「你們……霍因老伯,你們是怎麼能趕到這裏的?……」喜出望外的激動,讓海莉的言語略失倫次。
敵人的軍陣里已如炸開鍋一般熙攘,所有人都在議論和爭吵,九頭蛇怪們顯然也失去了戰鬥指令。沒有哪怕一個訓獸師顧的上去指揮驅動它們。已經有很久,這些蠢物擁擠在土山之下的血腥里已經很久,九頭蛇怪們看來很不自在。焦躁不安的它們現在彷彿已不想打仗,而紛紛轉動頭顱回望溿嵐澤清涼舒爽的湖水……
怎麼?
然而痛楚畢竟讓「感覺」重新變得萬分地清晰,我看得見周圍的所有人的表情,狼人戰士、巫女和射手團員……「維蒂斯」用劍牢牢地挾持住了公主,所有人都感到懷疑、憤怒而又不知所措。
現在戰場上的所有戰士,都仰望著那個人,那個騎著飛龍、從天而降的人。
「維蒂斯……」高炎凝視著海莉懷中的女孩,那目光里分明有一種遙遠的憂傷。「沒想到,你留下的琴聲,會用在這裏……」
霍因伍德?那個元老院的使節,昨天來溿嵐澤為懷斯滕送信的長者,那個「斡旋者」霍因伍德!
強大的九頭蛇怪,已經是敵人最後的倚仗,是他們猶豫不去的最重原因。如果當真能擾亂它們,讓它們不能順利發揮戰力,我想敵方的軍心將隨即土崩瓦解——
這些人多勢眾的蜥蜴騎射手,還有他們操縱的大隊九頭蛇。現在他們的主帥和盟友都已失機,但他們還並沒有退卻。
用一生飛折翅膀
「啊!」周圍的穆西亞人才來得及驚叫起來,阮達爾迅速翻滾起身,他手中的精鐵盾已裂開一道深深的豁口,豁口中鮮紅的血正汩汩地溢出。
懷斯滕哼了一聲,用力把海莉拉過身前。他的目光惡狠狠地掃向周圍,戰士們只得緩緩地讓開缺口。
這一劍,是連米蘭達本人也抵禦不住的附魔的神劍!
「不要這樣!」阮達爾用力挽住了公主,他的聲音在盡量壓低:「光之射手在把自己的整個靈魂投入在這音樂里!現在的他,決不能受任何打擾的!……」
難道,這就是高炎的「辦法」,用樂曲來「擾亂」九頭蛇?——可是,這怎麼可能……
瞬間移動,能移動多遠?
太晚了。情急之下,誰還會記得我任性定下的禁忌?其實,剛才海莉也已經叫出了我的名字……
※※※
然而這看似即將致命的一擊陡然在半空里凝住,彷彿有一陣清霜驟然罩住飛龍身畔,把暗影毒刃的蝙蝠翅膀在一瞬息間凍到僵硬!
※※※
「海莉……」在我行將分崩離析的時刻,是她自己硬把我「拉」回來的么?……現在的我們倆,再度象剛才那樣「合體」……
「噗!」沒有人來得及出聲示警,萬幸阮達爾鬼使神差地搶到了位置。這一劍重重地扎進蜥蜴人的盾牌,強大的衝力竟帶得他飛跌了出去。
再說,懷斯滕怎麼可能聽任事態這樣發展?霍因伍德一直在他的嚴密監控之下,這個老者怎可能在離開溿嵐澤之後,這樣順利地完成情報的傳遞,戰略的協調和軍事的調動?!
這是一個局面微妙的時刻,敵人們的鬥志正在削減,但穆西亞人並不敢掉以輕心。畢竟,那些九頭蛇數量太多。
僅僅在幾個時辰之前,恐怕就連懷斯滕本人也以為米蘭達「已死」,就算未死,巫女米蘭達也無法再影響這一戰……
我再一次試圖凝神作法,但我的念力立即被魔劍上傳來的電流沖亂!懷斯滕已經吃過我和海莉「合體」的虧,現在他雖然狂妄,但對於我和海莉的一舉一動,甚至一個念頭也明察秋毫。
這真是絕妙的諷刺啊,我暗自苦笑著。
「不能停的,現在不能把琴聲停下來的啊!」海莉大喊著,她是那樣著急,竟忘了懼怯頸邊的利刃:「看那些九頭蛇,看啊!」
「為什麼……」海莉的聲音因為驚懼而凝滯,我們的視線里,現在只有那魔劍的寒光。
高炎!高炎在戰士們的簇擁中長身而起!銀琴的弦音很快恢復了明晰,和著米蘭達從容恬美的歌吟,那旋律依然如此流暢,陡然的變故,彷彿並沒有在光之射手的心裏造成一絲緊張……
這個剛剛蘇醒的女孩,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猛然就掙脫了公主的懷抱。
這個狡猾的惡魔……他知道使用怎樣的威脅,對善良的穆西亞人最為有效。
「海莉公主,米蘭達老師是不會聽任你犧牲的啊……」阮達爾解釋道。「為了挽回這一仗,米蘭達一直在做安排……」
高炎……
數以百計瘋狂的九頭蛇會不分敵我地橫衝直撞!那末,這場即將化解的戰鬥就會轉變成全然血腥的殺劫了。
「懷斯滕!你這樣做什麼也得不到的啊!」海莉提起聲音說。「你阻止不了光之射手和米蘭達婆婆的魔樂,這一戰的大勢已經決定!再說,再說……!」
在魅惑泉邊與他共渡的日子里,我並未見過他撫琴彈唱。
菖蒲上的蜻蜓
米蘭達?……
「等一下,維蒂斯!」海莉有些詫異地呼喊那個女孩,她的神態實在有些不同尋常。
這個人,究竟是誰?他現在隱藏下來,是否還會另起波瀾?
「維蒂斯」的眼睛深處流露出一絲徹骨的寒意!被說到痛處的懷斯滕是不是會幹出什麼可怕的事情!?
但是!但是現在敵軍軍心已亂!
「——阻止他!」高炎鐵弓上爆發出的雷霆,隨即向半山腰的黑色騎兵轟去。
「誰曾造不倒的殿堂?
如果我站在他的位置上,一定不會再戀戰下去!主力已經在「光之流沙」里損耗,對次元門的致命攻擊又已經失敗;他在這片戰場上的盟軍,雖然數量眾多,但卻已經失去主帥,立場動搖;而現在他的對手包括高炎、射手團、所有的穆西亞人,還包括軍神和元老院的力量,最終,還包括了巫女米蘭達!
「不是不可能……」阮達爾皺著眉頭說,「我也聽說過,這些可怕的九頭怪,最大的弱點就在聽覺……」
這位老者跨坐的飛龍似乎感應到了危險,它連忙振翼斜飛——可是飛龍的眼睛不可能看見那有靈性的魔法毒刃,那毒刃也緊咬著它改變了方向!飛龍雖快,可哪裡快得過這迅捷的「暗影」呢——
「如果懷斯滕在,這確實根本行不通……」高炎略略沉吟道,「——不,只要敵方的馴獸師和怪物還真地處在戒備狀態,這個辦法就根本不可能行的!……不然,我們何必苦戰到現在呢!?」
這聲音是懷斯滕,是入魔的懷斯滕!
「誰?!誰在這個時候還能擋住我的法術!?」黑魔法師群中又傳出那個傢伙的聲音。
「可是,可是!」海莉也禁不住問,「這是千軍萬馬的戰場啊……」
而此時此刻,領悟「第三重生命」的米蘭達終於出手!
「都給我別動,包括你!」懷斯滕的語氣,分明已覺察到我正努力凝聚的意念和咒語!一股電流從魔劍上傳入女孩的軀殼,海莉沒有感到痛,但我只感到一陣翻天覆地。
悅耳的銀琴略微變得猶豫而遲緩,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只是我的錯覺?高炎早已知道我的到來,知道我的「結局」——只是,他還未了解我和維蒂斯之間的「靈魂附體」。我也不希望自己最後的殘影打破他或許已經習慣的寧靜……在迪米爾的流星雨隕落之後,我原以為屬於我和他之間的一切已經結束了……
可就在那光明之箭破風綻開的瞬間,一縷幽藍色已經從敵陣中飄起,我知道,那是那個魔法師在發動類似「瞬間漂移」的法術。
公主的自我犧牲和暗自打通的次元門,恰恰也給敵人造成了穆西亞人全面潰退的假象。敵人沒有注意到米蘭達的變陣,由於高炎和光之射手團的頑強抵抗,魔法陣支撐了下來,支撐到米蘭達成功地發動「光之流沙」,支撐到飛龍軍團被傳送過來——現在溿嵐澤的戰況,正在被整個扭轉!
無論如何,要趕緊解決這個惡棍的!現在兩軍對峙,形勢未明。如果勒穆利亞大軍發覺土山頂上發生騷動的真相,他們會怎麼想?他們是否仍會全力支持懷斯滕,儘管他已經放棄軀殼,成為與王國水火不容的死靈法師……?
是維蒂斯。
沒有人看到巫女的現身,但她的聲音,正如同溿嵐澤湖心倒映的白雲,漂搖在明媚的日光里。
誰曾見不朽的國王?
「光之射手,你竟然裝看不見嗎?!」懷斯滕桀桀地發笑起來:「沒有用的——在這情形下,我不信你還能心意澄澈、毫無雜念!」
可現在,還有維蒂斯!現在的懷斯滕躲在維蒂斯的軀殼裡,用維蒂斯的身體來挾持海莉。這情形與在魔法公會的密室內發生的那一幕差相彷彿。有雙重人質的懷斯滕是「無敵」的,沒有人能夠在傷他之前,不傷到維蒂斯和海莉……
天罰?我忽然感到一些莫名的悵然。難道,天意獎懲,真能行在這世上么……
「你們一代又一代腐朽在這片爛泥地里,你們根本不知道那個秘密背後是一個怎樣的奇迹!」懷斯滕幽然道。「天什麼都不會給我們,除非我們用自己的力量去奪取!……」
高炎正全神貫注地用魔法之琴對付九頭蛇怪,他現在怎可能提防來自背後的偷襲!?
永遠沐浴陽光?」
「仁者霍因……軍神的命令……」失去統帥的勒穆利亞近衛軍紛紛在交頭接耳。
「難道是……米蘭達,巫女米蘭達本人!?——」那個敵人果然也已經料到。
不……他已經死了,但軀殼早已對他不甚重要。霜環沒能徹底擊垮他,因為他屬於「死亡」的那一部分「本能」,早已經生根發芽……懷斯滕早已是一個死靈么?可誰在幫助他,讓他一直偽裝了下來?……
米蘭達尚未現身,但她的名字已經讓黑魔法師們悚然。
「讓開!」懷斯滕冷颼颼地發話道。
高炎和阮達爾顯然都已經意識到了這般態勢,他們正指揮全軍收攏陣勢,嚴陣以待地觀察著土山四周的敵人。很多的敵軍在剛才的那一輪衝鋒里已經登上山腰,但射手團和巫女卻偃旗息鼓,克制著我們手中最後的攻擊火力。戰況正如滾燙的熱油在慢慢冷卻,但這時哪怕有一點點火星,一切就會被重新點燃!
「不好!」阮達爾叫道。「這琴聲不能停止!受到媚惑的九頭蛇,如果不能催眠,就勢必會瘋狂!」
阮達爾!……你忘記你答應過我什麼了么……
※※※
霍因伍德昨夜才離開這裏的!他本人當然可以立即折回溿嵐澤,但他根本不可能有時間把溿嵐澤的情形這麼快就通知到元老院和勃朗希德;更不要說,元老院和飛龍軍團再在得到消息之後這麼快就做出回應,用一致的行動來支援我們……這在時間上,是根本不可能的啊……
「米蘭達,幫助我合奏這一曲!」高炎轉頭仰望虛空,他的手指已觸動第一串和音。
海莉和我,還有維蒂斯,已完全落在他掌握之中。
※※※
懷斯滕全然無視戰士們遞到眼前的武器。光之射手和米蘭達無暇他顧,現在的他看來已無所忌憚:「所有人讓開!如果你們不想沃荑公主血濺當場!」
再過片刻,再等待片刻,它們或許會不戰而潰的!……可是,若是有什麼意外,萬一有誰發出什麼不恰當的信號,萬一敵陣里忽然有人振臂一呼,萬一有哪條戰線不合時宜地引發火拚——敵人也隨時可能放下猶豫,選擇魚死網破。
「次元門?——不!原來你們剛才已經變陣了啊……」半山腰間,那個黑魔法師的聲音里透出不可掩飾的疑懼。「你們原來並非想通過次元門逃跑,而是用這個陣法搬來了整隊的援軍!……」
她,是不是也因為這神奇的樂曲而被喚醒的?
「勒穆利亞同胞!」霍因繼續向勒穆利亞近衛軍呼告,他的語氣並沒有因為甫遇風險而有絲毫動搖:「你們還看不出來嗎?現在想繼續殺戮的,不是我們勒穆利亞人!——是懷斯滕,只是懷斯滕,還有他那些來歷不明的『盟友』要我們國民自相殘殺!」
他現在也應該注意到了維蒂斯。那個女孩的英勇表現終究是救了穆西亞人,而她也因此戰至脫力昏迷。
霍因伍德!
我不知道這個傢伙是誰,不知道他是否就是那個一直幫助敵軍的大魔法師……但我至少能確定,他是眼下這隊黑魔法師殘部的首領。
我想,我望見了高炎眼底里掠過的一絲憂急。
那竟然不是弓弦……而是琴弦。高炎已放下了鐵弓,現在他的手中,是一把銀色的六弦琴。
「還是你,高炎?!」
光之射手還在,次元門剛剛遭到那樣可怕的衝擊,但光之射手雄風仍在!
可是,擾亂這些傢伙談何容易?
※※※
現在霞光散盡,山頭上的一切重現清晰。光之射手高炎,正率領著大隊的射手團員和巫女,散開魔法陣向我們靠攏而來。
維蒂斯……海莉和我忽然感到一絲愕然。
當他使用黑魔法之時,他便會一反勒穆利亞指揮官的矜持形象,流露出這近乎歇斯底里的醜態。
假若如此,即使有漫天飛龍和巫女米蘭達的力量,這一戰仍將是一場殊死苦戰。
這些力大無窮的凶神惡煞,卻很容易被某種節律所控制和蠱惑……傳說,僅僅是傳說,在這個沼澤世界里,最出色的賞金獵手當中,曾有人用音樂催眠、誘殺落單的九頭蛇。
「維蒂斯,你想做什麼?」可是,維蒂斯好象完全沒聽見我們的說話,她只是提起了劍,她手中的劍霍然刺出,這一劍竟如毒蛇吐信一般地哧哧聲響!
被冰魔法凍住的毒刃早已一頭栽入塵埃,三五頭飛龍立即搶到了霍因伍德身前,一擊不中,那個陰險的敵人已不會再有機會。
軍神勃朗希德!?……是的,隨同霍因伍德出現的這些雙足飛龍,顯然來自勃朗希德威名赫赫的「飛龍軍團」!
可這並非幻覺!無數的飛龍正在溿嵐澤上空盤旋,這支有生力量居高臨下,它們的聲勢令勒穆利亞軍的九頭蛇陣列也有些相形見絀。……真是不可思議!在先前的戰鬥里,當我目睹那些「白骨飛龍」被黑魔法師操縱之時,我們還一度擔憂過軍神和他的「飛龍軍團」的命運——沒想到,那支強大的飛龍軍團,現在卻以友軍的姿態,在穆西亞人眼前橫空出現!
「它們睡了!它們睡著了!」海莉興奮得有些不能自禁,這樂曲太過神妙,我們都好想再湊近高炎一些,聽個真切,問個究竟……
「不,光之射手,剛才那並不是你的魔法!」那個聲音愈發地不安起來。「剛才那是誰,究竟是誰?!」
※※※
奇迹或許真地正在出現!九頭蛇們高昂著的頭顱,先是停止了騷動,然後慢慢地、慢慢地,一個個輕輕地垂落下來。垂落到它們粗壯的項頸之間,連同它們逐漸鬆弛的身體,垂落在那魔幻般的琴歌里。
「都給我別動!」維蒂斯發話,這陰惻惻的語氣,我早已領略過這讓人戰慄的聲音!
「什麼!」阮達爾的神情因為羞辱而恨怒:「你想我們會放你走!?你想連同海莉一起劫走!?」
「還是……還是讓他逃掉了?」海莉有些失望。
「不對!」我猛然讀懂了維蒂斯的神情,她的神情里,分明帶著那一股氣息。
可這一劍!——在我們醒悟過來之時,這毒蛇般的一劍,已猝然刺向高炎!
「仁者霍因!」戰場上的所有勒穆利亞人都已經認出了他,近衛軍騎兵紛紛勒馬凝步,就連九頭蛇怪也按住了陣腳,這些無所畏懼的龐然大物顯然也收到了某種指令。
就算他現在斬下海莉的頭顱,然後以「維蒂斯」的身體揚長而去,戰士們又怎麼奈何得了他!?
事實上,儘管對手仍未解除武裝,但他們的心理防線已經疏鬆。他們正在作「斡旋者霍因」的聽眾,他們當然也可能同樣「欣賞」我們接下來的「節目」。
「蘭若姐姐!……別傷害蘭若姐姐!」海莉叫出聲來,雖然,她方才已經感應不到我的存在,但懷斯滕在做什麼,聰穎的她還是猜得到。
一絲刀割的辣痛隨即襲來。雖然,這一點疼比起我正在經受的痛楚,已實在不算什麼。但那晶瑩的血珠卻瀰漫了我的視線,那芳香的血腥讓我被軀殼碾壓著的「影子」差一點不能自已……
「維蒂斯沒有事!」海莉把女孩抱在懷裡,她現在比光之射手更適合照料她。「一切都會好的,只要再過片刻,只要米蘭達婆婆……」海莉壓低著聲音,幾乎是在喃喃自語。
暗影毒刃!有我在她的軀殼之內,海莉彷彿也能看得到那肉眼難辨的暗影……
他或許並非走遠,但他或許已經改頭換面,重新隱蔽在了土山周圍密密層層的勒穆利亞軍人當中。
「都不要輕舉妄動!」飛龍背上的霍因伍德大喝道,「軍神勃朗希德和元老院的命令:所有勒穆利亞人停止衝突!」
「好痛……」我猛然又感到疼痛,我竟然又在用海莉的神經來感受痛楚,用她的身體在呻吟在呼吸!
可是好痛,真的好痛!……一種莫名的撕裂搬的痛。懷斯滕的魔劍仍貼住肩頭,但這痛楚,顯然已不是拜它所賜。
在此感謝在我最困難時給我幫助的朋友凌,如果各處書管大人仍有興趣轉載末日,請記得保留以上這段文字。
戰士們的刀劍隨時可以攻到懷斯滕身上,射手團員也紛紛彎弓搭箭。若懷斯滕僅僅是脅迫公主一人,他現在早已粉身碎骨。
海莉的懷裡,昏迷了好一陣子的維蒂斯,現在睜開了她的眼睛。
只是,在溪谷一戰之中,軍神明明還站在穆西亞人敵對一面——儘管已經覺察到懷斯滕的不軌行跡,但勃朗希德和霍因伍德離開我們的時候,畢竟都還沒有明確表達過自己的態度……現在,在我們戰局最危險的時刻,軍神和元老院竟然會這樣堅決地轉向我們這邊!?
懷斯滕!這個惡棍微微側了側手中的劍,海莉嬌嫩的肌膚頃刻被鮮血染紅一片。
狼人戰士的盾牌正密密層層地把我們和懷斯滕擋在垓心,但那些九頭蛇龐大的身影,在這土山高處仍依稀可辨。現在隨著琴聲的淡落,不少剛剛睡去的九頭蛇,重又惺忪抬頭!
更有誰的臉龐
「是懷斯滕!」阮達爾大聲喝呼,整頓騷動的隊伍,「這惡棍竟然用黑魔法控制了昏迷的維蒂斯!」
我感到海莉的身子緊張得有些發冷,直到那隻溫暖的手撫住她的肩頭。
那種我早已熟悉的恐怖的氣息!
惡棍……是的,這個惡棍……可他現在做的事情,我不是也曾經做過么?
那個端嚴持重的「斡旋者」,竟如天神般馭龍而來!雙足飛龍偉岸的雄軀之上,霍因伍德此時的神情氣度卻從容自若,絲毫不見老態。
冰魔法是巫女們擅長的本領,可巫女們剛剛才完成魔法陣,即又遭到敵人的攻擊——她們在自保之餘,還能對這個黑魔法師志在必得的狙擊做反應么?
「天罰?天會罰我嗎?那個什麼聖王會從墳墓里跳出來罰我嗎?」懷斯滕果然有些按捺不住。「讓你們的古訓見鬼!——勒穆利亞歷代君臣冥頑不靈地恪守古訓,天又賜給過你們什麼?!」
我們有些愕然地望著高炎,高炎的手裡,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張閃亮的絲弦。
「當心!」這時海莉卻猛然驚呼起來。
那些黑色的敵人發出毀滅前的哀號。那些黑袍底下的亡靈,根本禁受不住高炎那一箭的輝煌。但那些哀號聲裡頭,我們再找不到剛才那個人了……
「不管他是誰,我想他那一伙人已經影響不了這一戰了吧……」是的,這個人代表的是與懷斯滕結盟的那派勢力,現在這派勢力在這一仗中投入的力量已幾乎被我們消滅殆盡。然而,阮達爾的表情仍然不十分輕鬆:「現在的問題是,這些近衛軍……」
「只是這樣等下去嗎?」阮達爾仍是那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望著敵陣。「我倒是有些擔心,事情不會那樣順利結束的罷?」
「再說現在的你已不再是勒穆利亞的元帥,不再是那個王國第一勇士了!」海莉鼓著勇氣說,「你的身份經此一戰已經泄露,你以為戰士們還會聽從一個邪惡的死靈法師么?你以為勒穆利亞國民會立一個死者為王么?!」
「高舉盾牌,防止山下敵人窺探!」阮達爾下令道,「圍死他,別讓他傷到公主和蘭若!」
撫琴的高炎,與我印象里的那個高炎,那個睥睨千軍的「光之射手」,實在不盡和諧——他為什麼放棄自己揚威已久的弓箭,在這詭譎變幻的戰局裡,忽然莫名其妙地提什麼「琴聲」呢……
現在他不用開口,但每一個戰士都已經意識到了這樣的困境:眼下的懷斯滕,是可以毫無顧忌對海莉下手的!這個惡魔不僅僅是虛聲恫嚇,因為他真地有本錢這樣做……
「我即使失去了這一戰,失去所有部下——即使這樣,也沒有關係……因為我已經得到『那個秘密』!」懷斯滕自得地說。「現在我才知道,『那個秘密』恐怕不止與公主一人有關……無論如何,所有同這個秘密有關的鑰匙,都已經在我手上……!」
「你們說,這難道不是天賜?!」懷斯滕惡意地笑了笑。我忽然瞥見那一縷翡翠色,高炎託付給維蒂斯的翡翠戒指,現在還戴在那個倒霉女孩的手上啊……
高炎?……
高炎……!真的,這時我們又看到了高炎。
高炎已來到我們身邊,穆西亞軍的陣型已經整合完畢。「別擔心,海莉——」這個精靈的聲音里,總有一種給人帶來安全的沉穩。
「大家……大家都安然無恙啊……」海莉長噓了口氣。
就算琴曲中帶有魔力,就算世界上真有可以媚惑九頭蛇怪的琴曲——但在這人馬喧囂的戰場上,樂曲的聲音會盡數被雜音吞沒——高炎,高炎提到的「琴聲」再神奇,也不可能擾亂這結成軍團的九頭怪物的啊……
「那個傢伙,他想要逃!」我忽然升起這樣的念頭。
所以這個不畏烈火,勇武難當的強敵,這個兼通不少陰毒黑魔法的可怕對手,才會在火場里被我和海莉擊倒,用一種難以置信的方式擊倒!
這怎麼可能!懷斯滕分明已經被我和海莉合力凍結在致命的霜環里了!現在他的屍體應該還在我們身邊不遠,在那火葬堆已被踐踏零亂的柴草間,在那尚未消融的冰的丘陵底下!
如果那琴聲里真有魔力,如果那柔軟的弦音也可以象飛龍的呼嘯那樣穿越整個戰場……!
「所以……你投靠了黑暗的勢力?」海莉失聲道。「你修習黑魔法,就是為了獲得『自己的力量』?!」
一個軀殼怎能當真容下兩個靈魂?這種反常的態勢是不能持久的吧。或許巫女米蘭達能夠控制住這種「反常」,但海莉呢……善良的海莉,現在是不是正承受著更甚我百倍的苦痛?
其實,我想高炎也早就知道。
就算高炎現在可以放下銀琴,拿起鐵弓,他又能做什麼呢?
「是霍因伍德!」阮達爾叫了起來。
「不是等,我們再不能空等!」光之射手從短暫的失神中醒悟過來,他的語調仍然是那般沉穩堅定:「先想辦法擾亂那些九頭蛇!」
誰都不曾想到,這偉大巫女的歌聲會如此曼妙,和著高炎的銀琴,那略帶感傷的古老歌謠,低回有若耳語。但這微弱如風的歌,卻是怎樣的嘈雜也不能掩蓋。它彷彿已不是一種聲音,而是直滲入心靈的天籟。它如陽光般無縫無隙,洋洋洒洒地穿透了每一個聆聽者的靈魂。在那片刻,這沃血的戰場竟然如田園般靜謐,所有人都早已忘記戰鬥,甚至於,象是忘記掉呼吸……
午後的陽光,直照著飛龍們撲動的翅膀。它們從次元門的萬道霞光里飛出,它們的呼嘯聲繚繞整個戰場,它們的翱翔帶起了一股橫穿溿嵐澤的陣風,平靜碧藍的湖水在風聲里微微震蕩。
「不能受任何打擾……」一個女孩這時嚶嚀作聲。
那片暗影趁著土山上下一片兵荒馬亂,正悄無聲息地向馭龍的霍因伍德撲去!
何況,這一擊來自維蒂斯!……敏銳的高炎,還是憑本能發現了危險,他的目光朝維蒂斯匆匆一瞥,帶著一萬分地難以置信——但他甚至來不及中斷琴聲,作最簡單地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