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祭典》正文

第六十九章 凌波微步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凌波微步

「對不起,我遲了……」艾瑞娜的嘴唇在微微顫抖,「那些人沒有放過我,我是靠這『凌波微步』魔法才擺脫他們……」
聽!聽得見么,艾瑞娜?我大聲提醒那個女孩,我自己也在努力屏住呼吸,讓我的聽覺更加清晰……
「要快!不然一切就太晚太晚了啊!」
「太晚!?」望著艾瑞娜凄切切的神情,我心裏一陣驚疑。
我已記不清曾多少次帶領人馬行軍作戰,但我從未體驗過這樣的征程。鐵蹄飛踏,卻沒有哪怕一點塵沙;在這波瀾不驚的海面上,甚至就連浪花也好象被魔法催眠,只是懶洋洋地跳躍一下,就癱軟作一層層白色的泡沫。環顧四際,午後的烈日蒸騰起薄薄一層海霧,視線盡頭逐漸溟迷一遍,惟有浮出水上的島礁,留下些零零星星的輪廓。
「艾瑞娜,現在可以了么?」我小聲地問坐在我身前的女孩。
可是,這些士兵是我親自檢閱挑選的,他們的身份都被認真核對過。我也提防著城門口的刺殺事件再次發生,一個黑魔法師如果匿伏在某個戰士的軀體里,他怎麼可能這麼長時間隱去那「死亡的氣味」?——我和艾瑞娜,我們兩個人都有分辨這氣味的本能的。
艾瑞娜笑了笑,清晰地念頌出後半段口訣。
「艾瑞娜……」她受傷了?!
「艾瑞娜!」此刻明媚的朝陽正映上她輕盈的白衣,在陽光下,艾瑞娜的臉色愈加蒼白了些,但這確實是我昨夜所見的那張清秀的面孔。
河水?——不覺之間,河浪已漫過我的腳邊,一種腥腥甜甜的異味,頓時湧進我口鼻之中。
天啊,日頭已經開始西偏了!而這些毒蠅,看來並不是急著吞沒我們,而是要把我們羈留在這海面之上?!
這些毒蠅,是懷斯滕長年來為騷擾溿嵐澤所豢養的劇毒生物,但指揮它們的辦法,向來只有懷斯滕本人和少數勒穆利亞訓獸師知道。
我咬了咬牙,又一次劃破了我指間的傷口。這傷口是昨天為了救那個年輕信使而留下。
我吩咐戰士們保持戒備,搜索河港內外,並且向上下游派出了偵察兵。無論如何,兵凶戰危,從決定應艾瑞娜之約的那一刻,我就必須隨時提防圈套和埋伏了。
是的,在那些毒蠅傀儡又一次撲上來之前,那含糊不清的咒語又一次被我用「本能」聽見。
艾瑞娜呢?艾瑞娜在哪裡?
「那地方原本只有懷斯滕和『那些人』知道……」艾瑞娜垂首道,「只是在我出事之後,他們才把父親也拉了進去……」
片刻之後,艾瑞娜的臉色略略紅轉,日頭更高,刺眼的陽光,射得我額間微微冒汗。
這裡是勒穆利亞最重要的水路樞紐之一,這裡有白色卵石砌成的平整碼頭和成片的房舍。霍因伍德說這寬闊河道的上游溝通著整個王都三角洲的稠密水系,並且延伸到沼澤的深處,而這條河流的下游不遠,更連接著無垠的海洋。可是,此刻這座本該繁華熙攘的河港,竟然悄無一人,只有一些大大小小的舟艇,橫在河岸上下。
萬一!我抬起頭直望天空,在我們的側前方,正有一道烏雲如高牆般緩緩推移過來,烏雲背後,依稀響起了一種不祥的聲音。
「這是我父親珍藏多年的心愛物……」艾瑞娜凝望著捲軸說,「蘭若,你現在也仔細聽我的口訣,只要記住這簡單的口訣,任何人都可以憑藉這捲軸釋放『凌波微步』……」
「不能再拖下去——!」我下令道:「先不要放箭,讓它們再靠近些!」
「那些人,那些黑魔法師不會讓你順利見到你父親的……」我嘆了口氣。我想起今早初見艾瑞娜的情形。事實上,沒有我幫助的話,艾瑞娜甚至不會有力氣堅持到同軍神見面。
一番漫無目的的奔波,手下的戰士看來都有些神沮情懈。我猶豫了一下,正要下令收隊回城,靠近河岸的那一側,卻傳來了一陣戰馬的嘶鳴!
「難道他就在那裡?!」艾瑞娜害怕地望著天空,望著那些嗡嗡作響的飛蟲聚成的「雲團」。「難道……難道他能夠化身毒蠅!?」艾瑞娜的聲音顫抖不已。
※※※
艾瑞娜的眼神里掠過一絲哀怨,她一定已經察覺到我稍有猶豫:「……或許,我根本不該帶你們來的……我父親的事情,我自己去同他說便夠了……」
「經過訓練的毒蠅,在戰場上是有自發的戰略戰術的……」一名老戰士說,「這是因為它們天性就好勇善斗——不過我們眼前的這些飛蟲,好象沒有這股狠勁了……而且它們似乎不是在自主作戰,每一次集體衝擊都要待好久——簡直象是被人遙控,事事都完全依靠指令……」
※※※
但我感覺得到那種死亡的氣息!儘管在陽光之下,艾瑞娜身上的那股陰鬱的死氣,卻遠比昨夜更重……
我望了望手中的「生命之環」,在得到它之後的短短兩天,我已經兩次揮霍它的能量。這戒指的魔力,還能為我和艾瑞娜支持多久呢?
「大家聽著!」我衝著身後的戰士們大喊。「我們兵分三隊——!」
「不!你已經來找我了,艾瑞娜。」我忙扶住女孩的肩頭說,「如果這事情沒有困難,你不會來找我的,既然你已經來了,我就不會放任你不管!」
這裏不是海港,沙灘上也沒有拖曳船隻的任何痕迹?要想運載騎兵,是需要不少大船的。
「別怕,艾瑞娜……」我馬上檢查了一下她的傷勢,可她沒有傷痕,她究竟傷在哪裡?
極目四望,惟有海天相連,漸漸濃郁的暮色里,除了遠近幾塊光禿禿的礁石,再無可以藏身的所在。
就在那奔流的大河中,現在浮現出一個白色的影子。這人影正逆著河流,向我們的方向漂游過來……
間不容髮之際,我再度撥轉馬頭!已經好久好久,我沒有機會施展得自牧場童年的精湛騎術,現在只要展開馬蹄,我仍是無所畏懼。
話音剛落,這數以千計的大過鳥雀的毒蟲,就穿破烏雲俯衝下來!
「難道是父親……」艾瑞娜已潸然淚下。
「蘭若將軍,你的士兵里會有問題嗎?」想到這裏,艾瑞娜的身子猛然一震,她的眼光飛快地在我們身邊的蜥蜴人射手當中掃過……「可是,可是……」
「黑,黑魔法!」艾瑞娜也聽見了,她的臉色頓時變得愈發地蒼白。
是的,溿嵐澤一戰,黑魔法師的力量已經被我們重重挫傷,不然,他們現在同哈德的黑騎兵裡外呼應的話,勒穆利亞只怕再無遺類……
「時間不多,已經不多啦……」艾瑞娜輕輕走近,忽然往我身側一靠,她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她整個人終究軟倒在我的懷裡。
不,那決不是「漂游」啊……這個人是行走在水面之上!那垂到腳面的白袍不斷地拂過洶湧的浪尖,但衣袍上卻幾乎不見濕痕。這個人竟然從滾滾波濤之上款款而來,從容得彷彿穿越的是冰封的水面。
日落之前,我們要快馬加鞭才可能趕上軍神啊,但在這些可惡的昆蟲環伺之下,我們怎能在缺乏遮蔽的大海上繼續凌波前行?
馬蹄一觸實地,射手們立即猱身翻下坐騎,搭箭開弓。仍然緊咬我們不放的毒蠅,這時遙遙盤旋在礁石高空。幾隻冒險欺近的傢伙,立即被射到了水裡。
「周圍沒有敵情!」偵察兵不斷回報,「而我們也仔細搜過了港口,沒有發現任何人……」
「怎麼?」艾瑞娜還在遲疑,我已經示意她把「凌波微步」的捲軸再度打開!將士們還未來得及回應我的指令,我同艾瑞娜已經連人帶馬躍下礁石!
「讓士兵們跟著我們的馬,讓他們別距離這捲軸太遠……」艾瑞娜的手仍高舉著捲軸,那神奇的紙卷上,仍隱隱有青光泛動。
「父親……」艾瑞娜輕輕嘆了口氣,「我們還是沒能在陸上追回他!現在的他,應該已帶著軍隊出海……」
可我實在,實在無法看著這個與我同病相憐的女孩無助地死去……
一隊一百人,立即帶著我和艾瑞娜的消息回王都,高炎和霍因伍德自會運籌接應。
「看!」幾個戰士同時大叫,然後更多的人轉過頭去,然後更多的人叫了起來!
我抱著艾瑞娜重新上馬,我們幾百騎依照她的指點向河港下游疾馳。不久之後,我已看見那躍動著的燦燦金光,「海!」那是蔚藍色的海面在太陽下和緩地起伏著。
在此感謝在我最困難時給我幫助的朋友凌,如果各處書管大人仍有興趣轉載末日,請記得保留以上這段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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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升起之前,王都西面的河港!」我已經如約而來,但現在日頭漸高,我仍然沒見到艾瑞娜。
是的,我已經聽說勃朗希德多年來駐軍在濱海要塞,從昨天開始,我們派出的偵察兵早已經留意過那邊的動靜,只是,那裡並沒有發現大隊的近衛軍,更未見片帆下海……
在日落的方向,有一串礁石正被太陽照得一片青紫。這一串礁石,已足夠我的人馬立足容身。
米蘭達幫助了我,她一定也能幫艾瑞娜。而且,我有一種感覺,只要讓軍神和巫女米蘭達好好地見上一面,只要他們之間可以開誠布公地好好談談,這沼澤的內亂,就可能迎刃而解……
現在一百名蜥蜴射手全在島礁上,平曠的海面只有我和艾瑞娜同乘一匹戰馬。
河水!現在我們腳下的河水,竟然象昨日溿嵐澤拂曉時的天色:那詭譎的殷紅色,血泊一般觸目。
事態緊迫,有很多事情我本該細細問她,但我還沒有問。只是,我已清楚了解艾瑞娜現在的危險處境。她的身體很快還會被黑魔法的力量壓倒!除非我繼續給她延續生命的活力。我不知道她是怎樣逃出那些黑魔法師的魔掌的,但我知道,感同身受地知道,在這樣的狀況下,想保持心智、壓抑住「那個本能」——這是一件多麼折磨人的痛苦啊……
「人們都已經聽說死靈要打來了!」隨行的一個蜥蜴人戰士向我解釋道,「傳說上一次死靈入侵,就是從海路打來的……」
現在的河港邊,靜得彷彿墓園。唯一發出聲音動靜的,只是我自己帶來的這三百名狼人戰士和蜥蜴射手。
「我要到父親身邊,也許我們還來得及阻止這預兆成真……」艾瑞娜喘息著說。「不要,不要帶我回城,蘭若將軍,你應該很清楚,我的狀況並不是一般的醫術能救……」
這一百名蜥蜴人戰士,都是精選的射手。帶上他們,原本就是為了應付這種突髮狀況。
「不管怎麼說,只有保持警戒了。」我仍是憂心忡忡地說。現在我們這支渡水部隊畢竟是很容易被襲擊的——我們無法向前方派出斥候偵察動靜,後邊那些乘船跟進的戰士,顯然也不能跟上我們騎馬的速度。在高炎他們收到我傳回的消息並採取可能的措施之前,我們這一百人幾乎是完全孤立的。是的,敵人也很難在這種情況下接近我們,但是萬一……萬一呢……
「是這樣……這些黑騎兵現在還沒有完全擺脫禁咒!」艾瑞娜補充道,「他們現在仍然被困在島上,除非我父親幫他們離開!——不然他們恐怕還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有辦法穿越魘島外圍布有魔咒的寬闊水域……」
背後的戰士們響起了一陣嗡嗡地訝異聲。
但在此之前,我們要趕快!趕在軍神徹底墮落之前……
「出海?」我不解地搖了搖頭。
據傳「厭煩魔法」的勃朗希德,自己卻在暗中修習這樣高超的法術!?……無論出於什麼目的,軍神肯定早有密謀……
毒蠅立即從高空飛降下來,我們的動作太突然,它們來不及包圍攻擊,卻瘋狂地趕過兩翼,要截我們的去路……
「所有人堅守位置!」我揮劍大喊,「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移動,更不許放箭!」
「難道!」我叫了起來,「難道那裡就是異界之門的出口?難道,那些黑騎兵現在也在魘之島?」
「然後怎麼辦?蘭若將軍……」艾瑞娜緩緩放下捲軸,我倆的額頭已滿是腥鹹的海水和汗水。畢竟,依靠魔法口訣引領上百人長時間跋涉,是勞心費神的。或許正常地施法還不至於感到累,但在身邊不斷有敵人騷擾,更不容有絲毫閃失的情況下,這責任就會讓人百倍地疲勞了。
「天啊……」又是那本能引起的幻覺?在與軍神第一次遭遇戰時,我就曾經預先收到過這樣的凶兆。今時今日,難道又將有什麼驚人的事件在等待我們?
「你說得對!……」艾瑞娜也疑惑了起來,因為她也感得到!——我們僅僅以百人的火力,竟然就可以壓制它們,我們在它們的翅膀底下穿越了數百碼的海面,這些毒蠅卻只是零星地亂飛,不能象在溿嵐澤戰役中那樣,組織起烏雲壓城的攻勢!?
「只是……在這開闊的海面上,不懂得『凌波微步』這樣渡水魔法的敵人,會怎樣來『找麻煩』呢?」艾瑞娜問。「蘭若將軍,我也害怕他們追上來,但他們已經沒有能飛的怪物……」艾瑞娜停了一下說,「那些恐怖的幽靈龍,沒有一隻能從溿嵐澤飛回來……」
「不,他們的確是出海了啊!……」艾瑞娜堅持地說,「蘭若將軍,我知道父親想去哪裡——他的目標是『魘之島』!」
「只怕,我們只能略微喘口氣,艾瑞娜……」我讓自己微笑著對那個女孩說,「不要有顧慮,我想好對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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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為避禍,早已經退入王都,或者四下疏散。
用這個陣型,這些毒蠅還奈何不了我們……我稍稍舒了口氣,緩出手揉了揉被陽光刺痛的眼睛,那金色的太陽,現在正迎著我頭臉射來……
是有人在暗中控制那些毒蠅,而且,用的不是正常的訓獸師們的技巧,而是用黑魔法!或許他本人不是死靈,但這屬於死亡的法術,我和艾瑞娜就算「不懂」,卻也可以本能地「聽見」。
「如果我沒估計錯的話!」我確信無疑地說,「軍神並沒有把訓獸師的指揮術賣給死靈敵人……」
「艾瑞娜?」我們眼前已沒有路,你的父親現在究竟在哪裡啊……
難道艾瑞娜真地有詐?……還是她發生了什麼意外么?
「是!」艾瑞娜驚得臉色蒼白,「可是,蘭若將軍,這個人能夠藏在哪裡?!」
我催馬踏上沙灘,無數深深淺淺的蹄印仍依稀可辨,從我們馬前,一直延伸入彭湃的海潮中……顯然有大隊人馬先我們而來,只是,他們怎麼離開的呢?
凌波微步——難道使用這種魔法,竟可以調動整支軍隊橫渡大洋、如履平地?!
「現在,我想現在你才有力氣上馬。」我向艾瑞娜笑了笑,「我們這就去找你父親!然後我帶著你們,回溿嵐澤,找米蘭達……」
這些毒蠅剛剛易主,不論是誰來控制,都不會十分得心應手。經過剛才一下重創,這些受驚的生物想重新擺開攻擊的架勢,總要花些功夫的……
「艾瑞娜,這些毒蠅如果只是會飛的屍體……」我壓低聲音說,「如果那樣的話,控制這些傀儡的傢伙,是否不會離我們太遠!」
「凌波微步!」我不由得蹬緊馬鐙,有些不安地注視著我們戰馬的馬蹄。
勃朗希德雖然先我們入海,但他要帶動的是大隊近衛軍,他們在「凌波微步」中的速度,趕不上我們這一百名蜥蜴射手快馬輕騎。
「看,看這河水!」艾瑞娜眼裡閃著淚光喊道,「……蘭若將軍,你看得見么?你應該也象我一樣能夠感到的,對么?!」
我扶穩坐在我身前的艾瑞娜,雙腿夾緊馬腹,一手抽出海莉的魔劍!
毒蠅被冰倒一片,其他的被凍得贊不開翅膀,又被戰士們后發的羽箭射落不少。碎裂的冰塊和蠅屍紛紛墜入海中,四濺的水花濺得我們衣甲盡濕。
「蘭若將軍,這裡是不是有陰謀啊……」一個狼人戰士小心翼翼地說道,「或許我們的敵人只是想把你賺出城,然後目標卻是在都中作亂也說不定啊……」
只可惜我們火力有限!這一擊還不足夠消滅所有敵人,我瞟見這些可惡的昆蟲倉皇散開,我期待的就是這個時機——「沖!朝落日的方向!」
那些無智的昆蟲再一次被我從容甩開,艾瑞娜驚得死死地抱住我,但對我而言,這些只是看起來兇險。我的心思,多半專註著那個暗中催動黑魔法的傢伙。
會是這樣么?我不由皺起了眉頭。
坐騎陡然變輕,輕得彷彿是漂浮在沙灘之上。我提起韁繩更向前兩步,馬掌踏上海水,發出的竟是輕微的簌簌聲。
「不會那麼順利的……」我想,那些黑魔法師既然在追殺艾瑞娜,恐怕也已經知道了我們這隊人馬的動向。就算軍神的部屬沒阻擋我們,這些傢伙也隨時可能出現來找麻煩的吧……
「所以,我們是可以騙過這些毒蠅的。」我冷靜下來說,「艾瑞娜,還要靠你的凌波微步,我們的計劃才能成功!」
照在脊背上的太陽已開始有些發燙,我牽著戰馬的韁繩,在河港的淺灘上躑躅,我放眼四下觀望,偶爾屏息靜聽。可我的周圍,只有陰翳的林木和浩蕩的水聲。
這一百名戰士當中,有半數以上參加過溿嵐澤那殊死一戰,其他則是歸順公主的王國老兵,他們都早已熟知毒蠅的習性和戰鬥方式。所以儘管驟然遭遇風險,這些騎射手卻依然澹定自若,陣腳不動。那些毒蠅圍著我們射手圈成的圓陣,幾次衝擊都被羽箭射退,艾瑞娜也止住了害怕,她的手臂斜靠著我的肩,凌波微步的魔法捲軸,被我們兩人穩穩地持住。
然後,艾瑞娜和我,就連人帶馬立在了海水面上!
「在日落以前,一定要追上父親。」艾瑞娜看了看天色說。「至少在日落以前,父親還趕不到魘之島。」
一轉念間,艾瑞娜已經把一隻銀灰色的捲軸在我眼前慢慢展開。那有些發脆的羊皮紙上,密密麻麻的魔法符文忽然象一層波浪般躍動起來……
「你要做什麼,蘭若將軍?!」礁石上的戰士們沖我呼喊,艾瑞娜不敢停念那要命的口訣,不然只怕她也在問同樣的問題。
「不,是『凌波微步』。」艾瑞娜低聲說,「我已經從父親手裡拿走了這魔法的捲軸……可我不該沒想到,這麼多年,他自己早已記熟這個魔法了啊……」
一隊一百人,到附近搜集船隻,乘船隨後跟進。
「別猶豫,艾瑞娜!」我揚聲道,「現在我們就衝出去找軍神!——這裏離魘之島不會太遠,你父親有可能也已察覺這裏的動靜!」
我心念一動,想起那些早在埃拉西亞就學會的祝福魔法。
「我們立即回城!」艾瑞娜的身子有些發沉,我用了些力氣才能把她扶起。
我一來到這個沼澤世界,就同毒蠅打過交道的。我曾經被它咬傷,曾經同它們戰鬥過不止一次。「艾瑞娜,你有沒有發現?……」我向這個女孩求證道,「我們眼前的這些昆蟲,雖然還是很厲害——但它們決沒有那些經過訓練的軍用生物那樣兇猛靈活啊……!」
然而我並沒有真地策馬直撞過去,我略略作勢,立即兜轉馬頭,向斜次里飛奔。
這數百碼的海路,我們還算幸運。
現在敵人控制毒蠅,用的或許是類似「傀儡術」、「催眠術」之類的驅役肉體的把戲,這些魔法是邪惡的,但它所控制的士兵,決不會太過機靈。
※※※
這些毒蟲再次沖入我們的射程,這一下沒有羽箭阻擋,它們呼地一聲已卷到我們面前。
「霹靂寒冰」!這一擊的力量我已經積聚很久。在溿嵐澤城,我也親見過巫女們用冰魔法對付毒蠅的辦法的。
「毒蠅?!」艾瑞娜驚得叫起,「他們竟然控制了毒蠅?!」
戰士們紛紛呼喝著,我們的戰馬頓時踏著波光深入蔚藍的海洋中。
「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我大呼道,「艾瑞娜,拿穩捲軸——大家靠攏,背靠背!——決不能讓毒蠅飛近!」
「不,不要浪費時間!」艾瑞娜一把抓住我說,「大家上馬,我帶你們去見父親!……」
「對!」艾瑞娜眼睛一亮,魔法捲軸再度完全發動:「我們一匹馬,用『凌波微步』會更快些——」
難道是勃朗希德,已經把控制毒蠅的技巧,出賣給了黑魔法師們?
但是毒蠅呢?毒蠅會全追過來。沒有弓箭手保護,我們怎能沖得過去?
我們突然變換方向的瞬間,那些毒蠅竟不能靈活改向,它們竟然撞成一團,有的甚至被同伴直接撞進海中,一蹶不起——但就在那一瞬息間,有一個模模糊糊的聲音碰進我的心裏,因為這一聲,那些毒蠅才重整隊列,轉頭撲來……是的,這一聲不是我用耳朵聽見,而是直接用心聽見——不,不是心,而是本能,我是用本能聽見它的!
「百發百中!」那些受到祝福的羽箭離弦飛起,將成團撞過來的毒蠅射掉了整整一塊!其餘毒蠅立即驚散,重新振翅拔向半空。
「艾瑞娜……」她這樣說,多少還是在擔心我懷疑她吧……可是,對我而言,這畢竟是太匪夷所思的事情。我希望艾瑞娜是可信的,但我不能輕率地把這一整隊戰士的性命,交託給一個不熟悉的女孩,交託給一種我自己絲毫沒有概念的魔法吧……
剩下的百人一隊,唯我馬首是瞻。
「不論他是誰!」我輕輕哼了一聲,「我們這就誘他現形!」
凌波微步,這種走水如履平地的水系魔法,在埃拉西亞我只見露娜使用過……怎麼,軍神的女兒,這個看來並沒有受過專門魔法師訓練的女孩子,怎麼她也會用的?
「魘之島?」我從來沒聽過這個地名,無論是米蘭達、高炎還是霍因伍德,都從未提醒過我,應該注意這個地名啊……
※※※
「保持隊型,當心落水啊……」艾瑞娜握緊捲軸,有些擔憂地瞥向天空。
是的,我清楚。因為艾瑞娜正在承受的痛苦,曾幾何時也發生在我的身上,如果沒有這「生命之環」,此刻我的處境只會比她更加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