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祭典》正文

第八十八章 尼根廢都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尼根廢都

「蘭,你也感覺到了,對不對?」高炎用只讓我聽見的壓低聲音問道。「有人來了!」
「是,是我們。」埃馬有些不自在地答道。「你們不必擔心,我們這裏還有其他秘道通向地面,而原路返回會遇到惡人的——我想你們本來也不打算那樣做吧?」
「進來啊,到了你們就知道了嘛。」小洞穴人說這話的口氣倒是很誠懇,終究不象有惡意的樣子。
「我不該再說話了,來之前首領就叮囑過我不要亂說話!」埃馬稍為有些慌亂起來,「首領說我說話說得多闖的禍就多,其實我來之前首領一句話也不給我說的。但是首領又要我查探消息……不讓說話怎麼查探啊……」
那種水銀般的光線似乎是我們走到近前才點亮的燈光,剛才我們的前方還是一片昏沉,現在那山洞和山坡的輪廓才逐漸清晰。
「魔力漩渦,真地是魔力漩渦!」高炎深深吸了口氣。「格拉切長老,你就在這裏嗎?!」
「於是我只有讓尼根人沿地下暗道接應,」克莉穆絲的語氣忽然有些黯淡,「但這樣一來,我們最後的據點也不得不暴露了……」
可是……那些尼根人呢?這座城市的主人呢?
「我自己也是才發現大敵當前,如果我早發現,一定不會讓你們也牽涉進來——而事情一旦發生,我更沒有機會向你們示警——直到剛才,我一直還在擔心你們的處境……」格拉切解釋道。「那些傢伙非常厲害,攻逼又緊,多虧了尼根人的魔力漩渦,我才從重創中迅速回復。」
尼根怎麼會沒有領主?據我所知,尼根由幾十個領主強權專制的寡頭政治,已經延續了好幾代人……而眼前這個洞穴人,聽到「領主」這個詞卻象是聽到一個外國詞彙那樣新鮮。
這座古怪的城市,外表敗落不堪,城內卻樓舍櫛比。道路的兩側點滿水銀色的街燈,街燈下面是一棟棟如同巨大蘑菇狀的房舍,層層疊疊而錯落有致。他們不象埃拉西亞人那樣用直線和方形規劃街區,但那些曲里拐彎的街巷間卻似乎有一種說不明白的道理。
「這是怎麼說?」格拉切抬起頭望著埃馬,「克莉穆絲,這是你的安排對不對?你的策略也包括這些孩子,讓他們也卷進血淋淋的戰鬥?!」
「什麼奇怪?」埃馬問。
「可惜我沒能及時讓長老的地精們認識那詛咒的元兇,」克莉穆絲的語氣略帶挖苦,似乎另有所指,「等我見到長老的時候,一切已晚……」
不待命令,大家紛紛亮出了武器。
「這些先不要提了罷……」格拉切一臉的沉痛中略帶著說不出的尷尬。
「我的天這不是山洞!」阮達爾驚嘆道,這象是一座城,這難道就是一座城!?
這個教埃馬說話的人究竟是誰?是「她」嗎?那個埃馬所說的「首領」?
「有某個『大人』藏在暗處,這一點並不意外。」高炎輕聲說,「如果這支洞穴人的勢力確實是格拉切的朋友,如果是他們救了格拉切,知道他被強敵追殺……那末他們肯定會有所警戒。」
是啊,埃馬他們是同我們一起入城的,這些燈總要有其他人才能點亮吧?既然他們點燈來迎接我們,為什麼又遲遲不露面呢?
「……那些惡人是怎樣的我不能說,」這個洞穴人老老實實地開口道,「他們傷了首領的朋友,那個朋友叫格切拉……」
「她是我的朋友蘭若。」高炎替我答道。光之射手似乎並不擔心暗中的「她」聽說過蘭若。
「為什麼剛才你說,我們『不該找來』?」
「沒錯啊。」埃馬很愉快地接受了高炎的恭維,「等你見到首領,你當面同她……」
「無論如何,我相信你們也是我的朋友。」高炎對埃馬說,「你很有本領,我可真不希望你是我們的對頭。」
但此刻埃馬的身邊並沒有人。高炎的眼光不經意地掃向周圍,周圍的其他洞穴人也似乎毫無異動。如果有人在當場指導埃馬的話,他,或者「她」,要有雪兒·伊莎貝那樣的潛形術,才可能逃過高炎的目光。
有人來了,那個人或許就藏在洞穴人的隊伍當中,那個人甚至可能就是埃馬說的「首領」,至少,同埃馬的首領有莫大的關係?
連我也暗自啞然了。這些洞穴人的作風,實在同我在尼根王國的所見所感相差太遠。
也難怪蜥蜴人這樣詰問。從我們走出甬道,直到這「魔力漩渦」跟前,見到的新鮮活人就只有格拉切長老一個,而他並不是這裏的主人,聽他口氣,他似乎是在危急中被尼根人中的某箇舊相識搭救,然後送到這裏。
「十歲!」我嚇了一跳,左顧右盼重新打量著周圍的洞穴人,「莫非,莫非你們都……?!」
現在埃馬說話的方式全變了,這不是他在說話,這簡直就象是有個人附在洞穴人退化的耳輪邊,在他的腦後一字一句要他原樣照著說似的。
泰澤·斯理普斯!
「什麼枝節,怎麼會另生枝節?」阮達爾更加一頭霧水。
一場詛咒,來自一群神秘的敵人。格拉切的調查行動漫無頭緒,一籌莫展,但這個地下城的首領克莉穆絲,卻在無意中發現了敵人的「真實底細」……她和格拉切當然來不及向我們解釋那些底細,但她簡捷地告訴了大家眼下的危機:她和尼根人在地穴的混戰中救長老孤身突圍,那些猝不及防的強敵沒能截住他們,但敵人隨時都可能再找到這裏。
※※※
這一句話埃馬卻沒有說完,他好象自己意識到說錯了什麼,硬生生把後半截子話吞了回去。
這後面半句話,顯然已經不是說給埃馬聽。這個潛藏在暗處的「她」這樣高明,如果她是敵非友,恐怕早有一萬個機會狙擊我們了……
「我們是長老的朋友,」高炎簡明地說,「我想知道格拉切現在怎麼樣?」
※※※
「我差點忘了!」這個洞穴人恍然大悟地說,「現在應該是我先問你們,你們是誰啊?」
「也就是說,這裏或許不久就將成為決戰的戰場!」格拉切嚴肅地說,「我沒時間詳細解釋,但我希望你們離開!你們不該捲入一場自己毫無心理準備的戰爭。」
「這個我們稍後再說!」自從那個聲音飄來,格拉切的表情開始變得一反常態地緊張,「克莉穆絲,你怎麼還沒走?不是說好了,你帶孩子們先走的嗎?!」
「領主?什麼領主?!」對方陣中忽然傳來一個嗡聲嗡氣的聲音,「我們是尼根人,但尼根人沒有什麼領主。」
「不要喧嘩,敵人可能就在附近!」真沒辦法……那些來自勒穆利亞的水手們,陡然見到這奇迹般的地下空間,一個個情不自禁地唏噓著。
「嗯呵……」艾克斯也咕噥道,「他們天真得好驚人啊……幸好我們的確不是惡人!」
看起來,克莉穆絲同格拉切早就相識,她曾經試圖把敵情及早通知地精部落,卻不知何故造成了誤會……然後克莉穆絲星夜馳救已經出發的長老,但她來不及阻止災難發生!
「然後我等到了你們,」他接著說,「但你們同首領描述的惡人全然不同。」
我也已經發現,進城之後,這是最驚人的變化!
我和高炎又對望了一眼。剛才我們的估計沒有錯。我們身邊的小洞穴人並沒有另外的動作,是他們的同伴,或者,就是那些「大人」出手炸塌的甬道。
水手們一陣騷動。在埃馬的引領下,現在我們已經離開甬道口一段距離。回頭望去,甬道口位於一座巍峨的地下山嶺的半坡上,幽深的洞眼中正騰出一陣灰白的煙霧。
「這就是尼根……尼根人的城市?」我初見高炎的前後,見到的只是尼根領主凶神惡煞的軍隊。現在看了這樣一座城,「尼根人」這個詞彙給我的印象正漸漸改變。
「……這真地是『舊世界』!……原來那些傳說每一處都是真的啊……」維蒂斯好容易才克制住自己,他們好歹沒有呼出「聖王」的名號。
他們沒問我們的來歷,或許「她」早知道我們的來歷。或許剛才高炎一承認是格拉切的朋友,「她」就暗中趕了過來,把我們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我們跟隨著埃馬,順著一路的水銀燈越走越深。而在那路的上方,水銀的光輝也越來越強。
光之射手卓越的洞察力,即使在暗夜之中,在千軍萬馬的戰地,他也能一眼看穿敵人「首領」的位置……可現在那個「首領」,那個忽然讓埃馬噤若寒蟬的人,我們卻無法發現他……
——先前在詛咒之地被無形束縛著的魔法力,在這裏已經被解開了!我和海莉的精神力在迅速地恢復,我們的魔咒是不是也重新起效了?
「真不敢相信。」高炎目睹格拉切的變化,顯然同我一樣受震動。「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暗中念了一個最簡單的咒語,把一片彩霞般明媚的祝福之水灑在高炎肩頭。
「哦,魔法?」我驚覺過來。
「你們毀掉了甬道?」高炎盯著埃馬問。
「不可思議,真是不可思議啊……」
「我啊……我叫埃馬·埃德。」他毫不猶豫地答道,「我今年十歲啊!」
我和高炎可沒有這樣的好心情,我們都親歷過地下尼根王國的戰爭和冒險逃亡,那些兇猛的黑龍、牛頭怪,還有那些頭腦簡單但卻悍不畏死的成千上萬的洞穴人大軍……我真不希望在眼下這糾葛不清的局面下,再同尼根的勢力遭遇。
「還是我來解釋吧。」一個聲音彷彿從半空里傳來,美麗但略略冰冷。聽到這個聲音,剛才還有些竊竊私語的小洞穴人全部肅然。
高炎似乎想起了什麼。他目光堅定地緊跟著埃馬第一個走進了門洞。
此時此刻,主人為什麼不出現?幫助了格拉切的那個人,或者,也就是那個「首領」,那個「她」,為什麼到現在還不出現?
「你這是怎麼?」洞穴人沒有人類那樣的眼睛,但埃馬大約還是察覺到了我的表情,他終於顯出一些不樂意地說:「知道了我們的真實年紀,你們有些瞧不起我們尼根人對不對?」
※※※
克莉穆絲用她冷漠而清晰的聲音向我們簡單地介紹了目前的局面。
不,眼前的這個格拉切又似乎變得少許陌生。他的身子似乎比我們初見時更加虛弱,彷彿那強烈旋轉的渦流隨時都會被他捲走。可他那暗黃的眼珠里卻煥發出一種異樣的光澤,此刻他的每一舉手投足之間,都能讓我感受到那種「氣質」,那種我早已熟悉的氣質,那種只屬於雷、露娜、烏蘭德和米蘭達他們的氣質。
「這裏,曾經是尼根王國的首都!」格拉切在魔法漩渦中打開了「魔力神眼」,他用「神眼」確定周圍暫時還沒有敵情后,這時才繼續同我們解釋道,「但在多年以前,一場大戰讓地下王國的核心遭遇翻天覆地的破壞,它的故都被深埋在地下,外部世界再沒人知道它依然存在,而且有居民生存至今……」
「我是埃馬他們所謂的首領,」那個聲音淡然說道,「我暫時不想露面,因為你們一旦同我照面,只怕會另生枝節……」
魔力漩渦?如果我沒有記錯,早在石城之戰里高炎就提到過尼根人所專有的這種魔法設施。據說巫師迪米爾正是憑藉魔力漩渦的力量才可以讓「流星火雨」倍加威力——若不是對面有大德魯伊烏蘭德,那時候迪米爾幾乎用一個人的魔法打敗了我們整支守城部隊。
「首領正在照顧他。」洞穴人說,「既然你是首領朋友的朋友,那末請隨我來……」
回味起來,剛才他那段羅羅嗦嗦的話,不可能是對我們說的,倒象是向暗中的某人「辯解」……
「揚·凡·高炎……」銀色的漩渦當中,逐漸凸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很高興知道你們安然無恙,可你們不該找過來,根本不該來。」
「哈……我倒不怕沒有心理準備的戰爭!在老家那邊,每一次黑騎兵發起的戰爭都不會給我們什麼心理準備。」阮達爾摳著字眼說道。「但我最怕摸不著頭腦!自從進了你們這處土坑,你們這所有的主人全都半吞不吐!尼根人,你們的頭兒呢?既然形勢緊急,你們能不能簡短點把這事情前後說清楚了?!」
「那一仗的力量讓整個尼根王國的地下世界塌陷!」克莉穆絲接著說,「據說這些洞穴人,他們的先輩是用最後的力氣才挖開城池周遭的空間,然後一輩輩勉強存活下來……至今,尼根人提到那一仗,提到那個叫泰澤·斯理普斯的傢伙,仍然心有餘悸……」
「對了,能問你的名字嗎?」海莉對那個引路的洞穴人說,「還有,你現在多大年紀啊?」
「是啦,」埃馬·埃德輕輕鬆鬆地應聲道,「他們都是我的夥伴,我的兄弟姐妹。」
「並非我不想走,」那個聲音依然冷冰冰地說,「你自己問問埃馬他們吧……」
「甬道那邊!」阮達爾驚呼道。
經過魔力漩渦的洗禮,格拉切長老已不再是一個隱世多年的蠻族部落領袖,而儼然是一個脫胎換骨的高級魔法師——或許,這才是格拉切本來的面貌么……
「哎,說起來真是奇怪啊?……」我想來想,忍不住詰問埃馬。儘管我知道這個洞穴人孩子現在多半只是個「傀儡」,但我說給他聽,他背後的那個人應該也聽得到。
但我卻隱隱感到,剛才那個天真爛漫的埃馬已經換了態度。就象一個正在無拘無束玩耍的孩子,說笑間忽然感到嚴厲的大人來到面前。
埃馬好象暗中受到了提醒,於是他才收斂起毛躁,改變了說話的語氣。
「你直到現在也沒盤問我們的姓名來歷,」我笑了笑說,「你只是問過我們是不是『惡人』……」這樣的盤問可真是少見。
這個傢伙好奇心這樣大,一上來那股殺氣騰騰的派勢已經悄然變淡。這些洞穴人高舉著長矛,難道不是來同我們作戰,而是來同我們聊天?!
「簡單地說,這確實是我的想法。」這個克莉穆絲並不因為長老的激動而改變態度。「這些敵人是要把我們所有人都趕盡殺絕的!如果在這裏不能集中所有力量粉碎他們,以後我們不管逃到任何地方,也沒有了自衛能力!」
尼根人怎麼會放心用埃馬·埃德這一撥孩子來做崗哨?看來這些小洞穴人只是迷惑對手的幌子,他們一定另有人手監視可能出現的情況……
這裏,尼根人最後的據點?!我心中一怔。
看見這傢伙很不老練的盤問法,就連艾克斯和阿爾維斯他們也相視而笑。很顯然,這個洞穴人雖然受到過什麼人的指導,但他自己卻決不是這支紀律森嚴的隊伍的指揮官。
尼根的領主們被卡特琳和烏蘭德的聯軍逼得疲於奔命,怎麼卻把這樣一支精銳遠遠藏在了這裏?!
埃馬現在才想問我的名字,至於高炎,他卻「毫不關心」。
「好啦,大家沒必要站在塵土飛揚的空地上說話。」埃馬轉移話題道。「我知道你們有很多疑問,這些你們隨我來,見到格拉切長老你們自然明白。」
在那路的終端,埃馬終於停住,我們猛地抬起頭,在我們的頭頂上,那海洋般寬闊的水銀色光芒正如同漩渦一般旋轉。
昏暗之中我看不清對方陣中是誰發出號令,「嗬!」洞穴人頓時齊聲響應。他們手持的竟然是清一色的長矛。長矛一挺,齊整如林。這架勢竟然同我帶過的埃拉西亞重步兵一樣紀律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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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傢夥……我不禁又看了這些洞穴人幾眼,這個種族的年齡特徵似乎並不明顯,如果埃馬·埃德不開口,如臨大敵的我們做夢也夢不到,這些荷槍持矛的洞穴人,年齡比高炎的射手團還小些!?
海莉的問話傳入「山洞」,洞腹里傳來一連串的回聲。埃馬卻欲言又止,他似乎本想說些什麼,卻再一次被人暗中阻止。
奇怪的是,周圍好象是被專門「清理」過一樣,我們沒有再見到一處人跡。
如果克莉穆絲所說的惡戰確實迫在眉睫,那末確實是不能為「聖王」的傳說「另生枝節」呢……
滿腹狐疑之中,我們繼續跟著埃馬他們一步又一步深入地下世界。我們趟過了一條暗河,又翻過了兩道長嶺。我們穿越過一片鋪得厚厚的黴菌植物,那是只有尼根才有的作物。
我們一行人僵在了洞口,大家畢竟只是初次見面,那些洞穴人和他們的首領又神秘得讓人摸不著頭腦——我們如果貿然進去,不會被人打埋伏吧?……
洞穴人!我永遠忘不了那些佝僂的批鱗掛甲的身影,我們這一小隊人剛剛走出甬道,這些身影就從幽暗的角落裡快速而無聲地湧出,隨即匯聚成一個圓弧般的包圍圈,把我們攏在了中間。
自始至終,那個控制埃馬說話的人都不願現身。現在埃馬說帶我們去見格拉切長老,事實上,他已經偷偷地改了口。這傢伙原來是說要帶我們見「首領」的啊……
正疑惑間,身後忽然傳來一聲炸響!水手們盡數扭回頭去,而我們的後方,已經是一片砂土塵煙。
這座城市安靜得象在冬眠,我們見到的,仍然只有先前的那些小洞穴人。
「高炎……」我微微感到有些奇怪,「這些傢伙象是同我們打過仗的尼根軍嗎?……」
「很多事情……」格拉切凝神想了想說,「我只怕一言難盡。」
「你們究竟是不是惡人一夥?」他用一種很愚蠢的方式追問道。
「看來這些傢伙訓練有素嘛!」阮達爾脫口叫道。
「我們只是受命警衛這個入口,」那個洞穴人說,「首領告訴我們或許會有惡人從這裏進來。」
※※※
我們所有人隨即集合起來,穿過那血腥的地穴,通過這條被我的戒指的魔力轟開的甬道,進入了寬闊的地下世界。
「她?」我卻已經注意到埃馬剛才的最後一個字眼。
海莉他們幾個全都禁不住驚呼出來。
「格切拉!?」高炎一皺眉道,「你說的難道是格拉切長老,地精長老格拉切對嗎?!」
「我們不走,這裡是我們的家,我們沒有別的家。」埃馬提高聲音道,「首領說長老要用魔力漩渦的力量迎擊惡人,而我們可以讓長老的計劃更有力量!」
阮達爾說它「象是」一座城,因為這山坡上每一處嶙峋的壁面,都不象天然形成。幾處異峰突起的巨岩,象是城堡的哨塔,而哨塔之間平緩的山樑飛架過露出燈光的山洞,更象是有瓮城的城牆……
「不,是『她』……」我暗地糾正了一下,真見鬼,這個首領真的是「她」么?一個女洞穴人?——或者,只是埃馬慌亂中的語誤?要知道,以洞穴人的發音來演繹的恩洛斯語言,第三人稱代詞總被他們用得稀里糊塗……
「事實上,我們還不知道你所說的惡人是怎樣的?」高炎聳了聳肩道,「你不妨描述一下這些惡人的樣子?這樣我才好告訴你,我們是敵人還是朋友?」
「我知道有人在監視,可我竟然無法發現這個人藏身何處!」高炎的神色絕不輕鬆。
那些洞穴人垂下了長矛讓開一條通路。先前說話的那傢伙引著我們走了出去。
然而我們又不敢肯定這的確是一座人工的城市,如果它確實是一座城的話,又實在太過荒涼。灰色的菌類和淡紫色的地衣覆蓋了大片的石面,儘管深在地下,歲月的剝蝕也毫不留情。這是一座不知在多久之前就被遺棄的廢城么?它的每一處稜角都被磨去,每一處平整之處都在崩陷……大自然彷彿曾經把這座城池丟在高溫的鐵水中煉過,然後在放在陰風口裡慢慢吹乾,於是這座嚴重變形的城池,才會幻化成荒山一般。
於是我們都跟了進去,更加明亮的水銀色光線立刻籠罩住了我們,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一陣驚嘆。
難道,克莉穆絲說的「那一仗」,就是聖王泰澤分裂兩個世界的「那一仗」?!
「好傢夥……」維蒂斯忍不住低聲說,「如果我們這樣守營盤,不被高炎師父責備死才怪——」
「我們哪裡敢瞧不起尼根人啊,」高炎吸了口氣說,「你們的孩子都把長矛排得是模是樣,我在想你們的大人、你們的軍隊、還有你們的首領就更了不起了。」
「到了。」憋了好久沒說話的埃馬忽然透了口氣。
「你們不是尼根領主的人?」高炎和我對望了一眼,然後問道,「那末,你是誰?」
是「她」了,那個首領!我搜尋聲音的來源,但這個地下城中回蕩著重重的迴音,「高炎?」高炎也只是微微搖頭。這個神秘的「她」仍然沒有現身。
「不,這些燈是用魔法點燃的啊……」海莉一直觀察著那些璀璨的水銀燈,每一盞水銀燈的上方,都似乎盤旋著一團神秘的魔法氣流——「真有趣,這是尼根人的魔法嗎?」
「不好的預感卻總是應驗得特別快啊……」高炎無奈地一笑,「果然是他們……他們已經來了!」
埃馬一面說「不能再說話」,可他卻自言自語地又說了老長一串。海莉在一邊向我偷偷做了個鬼臉,埃馬出的洋相似乎讓這個從未見過洞穴人的女孩十分感興趣。
「對啊……」洞穴人驚道,「原來你們認得格拉切長老,這麼說,這麼說……?」
「埃馬,這是哪裡?」海莉有些猶豫,「其他人呢,除了你們,這裏難道就沒有其他人了?」
格拉切!模糊的身影從漩渦的光波中褪出,他的音容笑貌逐漸變得清晰。這確實就是那個地精長老格拉切。
「這些燈……」阮達爾則在留意著其他細節。
「已經到這個地步,我總要探個究竟。」高炎決然說道。「地精、尼根人、格拉切長老、暗殺術,還有那詭異的詛咒……不把這些理個頭緒,我們在這裏就寸步難行。」
眼前是一座高大的山洞,這寬闊的洞口甚至大過斯代威克的城門。一通雪亮的青光從洞口內飄出來,灑落在我們腳邊的黴菌上,幻化成一片水銀式的薄光。
「啊……我忘記了,」埃馬有些尷尬地說,「那麼,請問你的名字?」
「我從不覺得他們有這麼好的紀律。」高炎也搖了搖頭。
只怕,我早就已經捲入一場「毫無心理準備的戰爭」了呢……我暗地苦笑。這次重新回來,我早預想到步步危機。我只是遺憾,不該把勒穆利亞的朋友也牽扯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