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祭典》正文

第九十二章 狹路龍吟

正文

第九十二章 狹路龍吟

「味道……」我苦笑。我忽然覺察到,自從高炎和凌助我轉生,我自己對死亡的嗅覺,已漸漸薄弱了許多。
※※※
克莉穆絲……緋紅!
「殺死格拉切的部眾的人就是我,」茵迪雅淡然一笑,彷彿談論的不是殺人,而是晴朗的天氣,「是我,還有我的一個朋友。」
亂石飛墜之中,我猛然又看到那一點螢光!
這個顯得胸有成竹的傢伙是誰?……我的心忽然不由自主地狂跳。
「是,就是那戒指!」耳邊傳來那個肥胖石像鬼的叫嚷聲,「剛才害我打敗的一定也是這玩藝!——茵迪雅·流螢,我們要把這東西帶回去向首領報告!太奇怪,這東西的力量很象我們的……」
「你!……」那一瞬間之後,茵迪雅的語氣裡帶出一絲驚慌,「你擋不住我的魔法,卻借用我們鬥法的力量震毀甬道?!」
茵迪雅·流螢……?!
我們幾乎在同時發動法術,那個矜持的黑暗精靈或者根本沒把我的魔法力放在眼中,才給足了我準備的時間。
「夠了。」克莉穆絲冷冷地說,「當她打算『碰』我的時候,我知道她不僅僅是想『放棄』而已。我說得對不對,維蒂斯?!」
在這危急關頭,我即使有懷疑,也無暇深思細想。
「幫我一下,凌。」我默默禱告。
是的,原先的蘭若早已死去,現在的我,全靠朋友們的生命力和魔法力維繫。我不很自在地用手指按住「生命之環」,被茵迪雅的「死亡凝視」衝擊之後,我分明能感受到這枚指環的動靜——一絲絲熱流正從我的指根注入體內,說話之間就流遍了我的軀殼。
「沒錯。」茵迪雅目光平靜地望著我,她深藍色的眼睛里依稀也有那「螢光」閃動。「你已經知道我名字,這樣一來,我更不可能放你逃脫了……既然你很快要死,告訴你多一些事情也無所謂。」
所以我選擇了冒險。如果我的對手只是那些石像鬼,我或許能贏的!但我贏不了那個可怕的茵迪雅·流螢。她似乎不僅僅是一個暗殺者,而且有很強的魔法力。至少她的魔杖能夠釋放具有神秘魔法屬性的攻擊,那種攻擊之下,就連凌附在指環上的力量起作用,也不能保護我周全。
我努力欠起身,但我仍渾然無力。維蒂斯欠缺火候的冰魔法造成了輕微的凍傷,但這無關緊要。可流螢的那猛烈一擊卻讓我無比苦痛,我不知道這傷害是暫時的麻痹,還是已挫傷我的神經和骨髓。
「我們只撤退了幾步,周圍就有動靜。」艾克斯接著說,「然後……維蒂斯忽然決定放棄擔架!……」
「什麼證明,什麼懷疑?!你既然佔了上風,就乾淨利落點下殺手吧!」一邊觀戰的肥胖石像鬼按捺不住說,「對於一個快死的人,你磨磨蹭蹭做什麼!?」
凌的「回憶」是不是又在暗中影響我呢?——我其實並沒有把握引發這樣一場地震,這場坍塌雖小,也足夠讓這個戰場上的一切同歸於盡!
※※※
「下來!」一聲輕呼,從我腳下傳來。
「請您原諒克莉穆絲首領,」阿爾維斯為維蒂斯解釋道,「當時的情況是我們在明,敵人在暗……」
「你的疑問,帶到地獄好了。」茵迪雅·流螢搖了搖頭,「差點忘記了——死過一次的不死怪物,是不是去的地獄也會同常人不一樣呢……」
「就算是面對死人,你的話也太多了。」流螢不高興地說,「我可不想為了滅口,哪一天連你也殺掉!」
倉皇之中我的肩頭似乎被什麼人推了一下,我身不由己地向後退開幾步,然後我才看到阮達爾,螢光一閃,讓我正好望見他背朝著我倒下去時的情形。
說話之間,茵迪雅手中的魔杖再次發生變化,當那一點螢光再次炸開,這一次我清清楚楚地感受得到,彷彿有千百雙無形的手向我們身畔探出,「不好!」大家知道不好,但卻不知如何是好。身邊的人一個個哼都不哼就倒了下去。
「你根本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活人,你其實就同那肥石像一樣,只是用魔法維繫的肉傀儡罷!?」茵迪雅·流螢冷冷地對我說,「所以我的『死亡凝視』殺得了其他所有人,卻對你無效!——我說得對不對,蘭若?」
窒息,窒息讓我的意識逐漸變淡。我的劍垂下來,我的手按住心口。
「這裏安全嗎?你們是怎樣脫險的呢?」忍受住那「葯」讓人作嘔的怪味道,我緩了口氣繼續追問。
然後整個地穴都在劇烈地震蕩!儘管四際黑暗,我也無暇細看周圍怎樣地翻天覆地。但我看得見一幕幕塵沙在兩道藍光之間揚起。無數濺到藍光之中的石礫,忽地一下就被絢麗的魔法光焰燒化,變作青煙逆向飛散開來。
「冰,用冰魔法!」另外一個聲音傳來——彷彿是阿爾維斯!
龍!克莉穆絲,把我們帶到的究竟是什麼地方?
「肥石像,肉傀儡!」流螢的話放出來老半天了,那個缺乏聰明勁的石像鬼才回味過來。「你罵我,你詆毀首領的得力幹將,誣衊魔翔軍的大隊長,哼——!」
明亮的螢光再一次如燈一般懸在我眼前,我知道這一次不是攻擊,而是那些敵人想把我觀察真切。
茵迪雅·流螢?……是這個隱藏者的名字?!
我看不到克莉穆絲的臉,我在猜……現在的她,大約比我的視覺更敏銳清晰些。
我自己的整個身體,此刻也象那些石像鬼那樣藍得發亮!?
話音未落,黑暗之中忽然響起一陣凄厲的風嘯,這個洞!這個洞或者比我原先估計得要深,在那黑暗的深處,到底藏著什麼……
所以那個色厲內荏的石像鬼立即噤聲,在那可怕的綠光籠罩之下,周圍頓時死一般寧寂。
※※※
「閃啊,閃啊!」石像鬼失措地怪叫著,他們尖厲的呼號聲有如鋒利的鐵器在花崗岩石上劇烈地削刮著。包圍我們的不僅僅是一塊塊碎裂的巨石,還有那綠色或藍色的致命魔焰。我的雙眼已經被流螢的魔法刺傷,一時間我看不到她的位置,周圍一片混亂,所有敵人都在瘋狂地尋路奔逃。沒人顧得上追擊我,可我也只能攤倒在地,動彈不得。
他們都還活著!剛才留在洞口的他們幾個,是怎麼躲開敵人的……
然而克莉穆絲現在卻言語如常了?——真是不可思議——是她及時醒來,她熟悉地形更有類似黑暗精靈的「潛形本領」,她引領著維蒂斯他們幾個躲過一劫,迅速轉移到這個隱蔽所?
那天崩地陷的聲音,那石像鬼的怪叫,還有那螢火一般的魔杖,那個叫茵迪雅·流螢的「暗殺者」——這一切都被這忽然的變故隔斷了。
「你和你的雜牌軍都到一邊去!」茵迪雅·流螢略帶輕蔑地呵斥著那個石像鬼。
「怎麼?!……」我一陣惶惑。
「你也有機會救海莉和阮達爾叔叔的,」維蒂斯有些不滿地說,「但你沒有。」
維蒂斯到底做了什麼?
我原本一直以為,這些「暗殺者」很可能同德加的死靈法師一路。高炎說過,除了暗殺術的「技藝」,黑暗精靈本不該有太深的魔法造詣,所以我一直在猜測,是因為同死靈法師的聯合,才讓這些傢伙變本加利地厲害起來的。
然後我才真正恢復了思考,才真正有面對敵人說話的氣力。
「這是紅龍的鱗甲研磨的粉末,配上艾里的紅松樹的葉汁。」克莉穆絲靜悄悄地把一些什麼東西送到了我的唇邊。「這東西味道很壞,不過能提神鎮痛。」
※※※
這時候那微弱的螢光忽然變亮,如同一枚綠色的星星——如同一輪綠色的月亮!
「這是哪裡?」我低聲問,「……那些傢伙沒追過來?」
「為什麼?」茵迪雅似笑非笑地重複了一句,「這樣的問題回答起來太麻煩,我怕你是沒有機會知道啦……」
綠光閃過的同一瞬間,我對著戒指也在念動某條咒語。我不知是否有效,我只希望它會奏效。
是啊,誰給我這種力量?我暗暗納悶著。我料想這自然是凌留在戒指上的法力,那個高深莫測的燈神總在出乎我意料的時候指引我手中的戒指。
「糟糕……」我想是艾克斯方才那情急的喊聲,把敵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那末,她本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在暗地裡研究這些恐怖的殺人手段,組織秘密軍事力量的這派勢力,究竟來自哪裡?……
是的,我只是要震毀甬道。
「維蒂斯也覺得,留在原地必敗,我們若敗,必全軍覆沒。」阿爾維斯繼續解釋說,「所以她想給敵人一個出其不意,她想只有我們也在暗裡,才有機會生存……」
「蘭!」身邊的阮達爾忽然大驚失聲。
克莉穆絲剛才那一番話,似乎是針對著維蒂斯所說。
「蘭若姐姐!」在絕望和驚恐中,忽然有人伏在了我的身上。然後我的身體被推著在碎石礫中翻滾,那已經燒痛了我的火蛇卻不能熄滅。
就在剛才那一瞬間,我身邊的所有夥伴都失去了聲息。
隔著黑暗,我根本看不到這兩個女孩彼此的表情。克莉穆絲那冷冰冰的語氣,維蒂斯那若有所指的說辭,讓我的思維也跟著四肢一起有些「麻痹」起來。
茵迪雅·流螢?!
「這裏?!」克莉穆絲乾笑了一聲,「你們很快就不用問我了……」
凌的回憶在我身上若有若無,我可不敢說能一直駕馭這奇怪的戒指法術。如果我不立即打倒石像鬼,逼另外這個神秘的傢伙走到前台;如果我磨蹭到戒指上的法力失靈,我們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我曾經在石城附近的地穴中使用過「地震術」,我的力量本不足夠造成太厲害的地震。但剛才同那個石像鬼交手的時候,我已經察覺到這個年久失修的召喚之門遠不如地下世界的其他部分堅固結實。
既然他們倖存下來,我只盼望他們快點逃脫,幹嗎又回頭來救我?——
「怎麼回事?!」對面的敵人彷彿比我更加詫異。
於是在我們向洞外示警的時候,維蒂斯他們已經在轉移。
螢光散去,我的眼前又只剩下無盡黑暗。
我不明白維蒂斯他們幾個怎麼能從那樣強的敵人眼皮底下全身而退,而那時候克莉穆絲還昏迷在擔架上。
現在看來,把幾千地精一舉殘殺的敵人,就是我們面前這個人了!
「他們要花一些時間才能突破到這裏吧……」黑暗之中,我又聽到她那獨特的漠然語調。
但我的魔法並不是為抵抗她而準備。
「茵迪雅·流螢!」那個石像鬼在地面上繼續翻滾著,他的翅膀上還燃燒著藍色的火焰,他肥胖的身子如同磨盤一般在地面上滾來滾去,幾個和他一起落到地上的倒霉石像鬼竟然被他壓得粉碎。「茵迪雅快救我!」這個剛剛痛失威武形象的石像鬼大聲地呼救著。
「我們一直待在這裏嗎,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阿爾維斯大概想用轉移話題來打破這個讓人不愉快的僵局。
「這裏……」維蒂斯的語氣,卻不知為什麼帶著猶豫。
然後周圍奇迹般地變得寧靜。
至少我聞不到自己的味道?……可就算流螢不說,我也能回味起來格拉切長老說我「特殊」時候的表情。
我對不起和我在一起,聽憑我調遣的夥伴。我們當中好象一個人也沒有脫險,連一個回去給高炎報信的人都沒有?……
我倒了下去,不過我還是清醒的,我清醒地感受到天地旋轉。是的,那不是我的暈眩,那確確實實是天地在旋轉,在崩陷。
維蒂斯!……我認清了他們的聲音,現在抱我起來的人是正是維蒂斯啊。
腳底一空,等我回過神來,我和那幾個孩子似乎已下降到另一個地穴中。
這個情形我當然清楚,但當時的我卻選擇了自己入洞,留維蒂斯他們在外接應。我這樣選擇,因為當時隊伍中已經沒有人熟悉周圍的地形,我們的撤退毫無成算——更重要的是,我們的隊伍中有昏迷不醒的克莉穆絲。我們可以退,但我們很難在敵人的埋伏和追擊中保護她。
「可惡!你竟然在敵人面前報我名字!?」那個隱藏者這下發火了。
「因為我沒有這個義務。」克莉穆絲有些生氣地說,「因為我曾經想善待你們,你卻有心害我!」
※※※
綠色的光線照亮了整個甬道。現在我看清楚了那「螢光」的來源。茵迪雅·流螢手握著魔杖,那形制古怪的魔杖上鑲嵌著一顆珍珠般大小的寶石。這細小的石頭卻如同螢火一般閃爍異彩。……不!這不是螢火,這光芒如呼吸般一張一翕,彷彿是一隻神獸的靈眼被安放在魔杖之上,而整枝魔杖的杖頭,就宛若游蛇一般活動起來。
「大敵當前,我不想多說了。」克莉穆絲語氣黯淡得如同這裏的光線,「如果我們過得了這一關,我會同你計較的,無知的女孩。」
報信,至少,給高炎一個訊息,讓他覺察後方的危險!
「我的力量是偉大的首領給我!」兩股法力對峙片刻,那個石像鬼已經有些喘息,「這個人類女孩的力量又是誰給的?為什麼,為什麼……」
「是!我是得罪你!」維蒂斯應道。「當時我這樣做是不得已!……我以為這樣做可以救其他人……」
「你現在就去印證一下吧!」
但那個石像鬼的力量又從哪裡來?我從未聽說過這種生物懂得學習魔法,可就在此刻,它卻分明在使用同凌一樣的魔法向我進攻?……
「我的天,那不是風嘯!」我回味著剛才那陣若曾聽過的「風聲」,「那是龍,那是龍吟的聲音啊!?」
「凌?……」我下意識地揚起戒指,然後我聽見如同山洪般的聲音,閃亮的藍色如同波濤般涌過我的眼睛。
再加上凌留在戒指上的力量!——聖王泰澤利用天使聯盟的碰撞,完成過割裂世界的魔法壯舉。而我只是借用敵人對我和戒指的衝擊,引導出一場小小的坍塌。
無論如何,這裏應該還是在召喚之門附近啊,以敵人的本領,找過來或者並不需要多長時間的。
「夠了,我沒興趣同傀儡說話。」茵迪雅·流螢的秀麗臉龐上籠罩著一片寒意。「傀儡有好多種,行屍走肉也有好多種,但同死靈法師有關聯的不死怪物,恰恰是我最討厭的一種。」
「誰再多說一句,我讓他比蘭若先死!」
現在我究竟是誰?我往往不願去想,除了偶然從戒指上傳來異動,我覺得我可以正常的生活,我不願去想這個狀態能不能一直維持下去——可是,仍然有很多「有識之士」能看出我的「身份」。
「我的心還在跳!」溫熱的心口讓我手掌一暖,窒息竟消失了!?「怎麼搞的?」一度要昏厥過去的我飛速地恢復著清醒。
隨即綠色的月光瀰漫四處,這光線淹沒了石像鬼們的翅膀上藍色的火焰,片刻之間,魔翔軍的慘叫聲就平伏下去。
「我可用不好冰魔法。我的魔法沒傷到蘭若姐姐吧?……」
兩個人,僅僅是兩個黑暗精靈,他們的魔法和所謂「暗殺術」,卻在一眨眼間就殺害無數生靈!?……
我見過這神秘飄忽的「螢光」,就在不遠處的海岸邊,在格拉切的地精戰士覆滅的那一夜!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那個聲音終於不再偽裝,現在說話的人,的確像是一個聲音婉轉的女孩了。
「呀!?」流螢竟然也驚呼一聲。「你的手掌竟然擋住了這一下!?——你的手指上戴的到底什麼東西!?」
一小片火苗點燃了我的衣角,然後蛇一般竄到我的身上。
綠色的光牆把我的身體嚴嚴實實地罩住!彷彿有無形的繩索束縛了我的行動,我聽到我的劍墜地的聲音,但我已看不見,現在我就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也失去了。
沒有痛楚,我的左臂完全麻痹了,我甚至不能肯定,我的左臂是不是還連著身體。
「艾克斯,先到艾克斯那邊!」阿爾維斯和維蒂斯合力把我架起來。
這或許不全是虛言恫嚇,茵迪雅……她有這樣的能力,看來也有這樣的「心情」。
「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憤怒的阮達爾忍不住脫口質問。
「真丟人,就這樣完蛋了么?」我對自己說。
「是的!」維蒂斯的回答讓我大吃一驚,「原來我只想丟下你不顧,但後來我改變了主意。」
「什麼?!」我有些愕然地抬起頭。
「阮達爾!——」我的驚呼聲竟惹出一片迴音。剛才的格鬥聲、呻吟聲、怒喝聲、呼吸聲,所有的聲音,都在一片黑暗中戛然而止。
克莉穆絲?她的手?為什麼……我忽然有些懷疑。
「放棄」?
「什麼理由?」我有些不安起來。坦白地說,我不是很喜歡維蒂斯的做事「風格」,但她是高炎的好徒弟,她決不該是忍心殺害無辜的人啊……
「我確實想用劍砍你!」維蒂斯平靜地說,「你要我現在就解釋理由么?!」
「哈……一個快死的人么?」流螢若有所思地重複著石像鬼的問話,「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這個蘭若不是快死的人,而是『已死』的人吧?!」
我嘆了口氣。看來又是凌留在戒指上的力量替我抵擋了一擊,但看來即使是那戒指的力量,也無法承受敵人接下來的攻勢了。
「為什麼她的力量比你還強,對吧?」那個仍躲藏在黑暗裡的聲音,挖苦似地續上話說,「你別硬撐啦,你根本打不過人家……」
「再來!」茵迪雅又舉起那柄無情的魔杖。
流螢的暗殺術很接近黑魔法,我想,流螢一定了解黑魔法。她熟悉黑魔法,她用比死靈法師更殘忍的手段來殺人,可她卻聲稱,她討厭死靈……
「我遇到過你的!」我吐了口氣說,「我們遭遇過一次,對不對?!」
這魔杖吸引了我太多的注意,以至於我稍後才想起去留意茵迪雅·流螢本人。銀白色的長發,同螢光一樣碧綠的精靈斗篷。這就是高炎所說的黑暗精靈么?——除卻手中的魔杖,還有那惹人注目的銀髮,她彷彿只是一個尋常的精靈女孩,美麗,美麗得甚至有些孱弱。
其實那時候我們不該再留原地,我們也應該撤退,哪怕只有一點點的可能,我們也應該努力先擺脫敵人的埋伏圈。
這是法術?黑魔法?還是暗殺術?!我心中發毛,只是本能地舉手掌遮擋這可怕的「陽光」。
「碰」了?——我皺了皺眉頭。
啊——我垂下頭,然後我發現更強烈的藍光。
「先別動!」一隻冰涼的手掌把住我的手腕,似乎在驗看我的脈搏。
「嚓!」兩道神秘的藍光在半空中相撞,一道發自石像鬼的身體,一道發自我手中的「生命之環」。
我對不起這個燈神的苦心,我直到這最後一次還在求他幫助,可他拜託我的事情,他留在戒指上的「回憶」,我至今還一知半解……
茵迪雅·流螢!……她只是舉了舉魔杖,我只看見杖頭一縱即逝的「螢光」……
然而克莉穆絲和維蒂斯兩個人卻不約而同地閉上嘴,她們之間的敵意是怎麼搞出來的?……我真是一頭霧水。
「我們竟然用一樣的招數!?」那個石像鬼大叫道,「誰,誰給你這種力量的?!」
「怎麼……」我隱隱感到一種不安,我記得格拉切長老包紮緋紅傷口時的鄭重其事,他明明說過,克莉穆絲不能受哪怕一點點驚動,不然就會有不可挽回的後果……
這個名字像是一個精靈女孩的名字啊,或者……一個黑暗精靈?
「這點術法何足為奇,」茵迪雅·流螢輕描淡寫地應道,「其實對付你,應該用其他辦法……我用這一招攻擊你,只是想證明我的懷疑吧。」
不,這些「手」似乎還沒有碰到我們的身體,我就已經體會到彷彿被扼緊咽喉的窒息,我想揮劍抵擋,但這種無形無質的「死亡之手」,又該如何才能抵擋?!
※※※
——敵人呢?現在敵人呢?!雖然地震會帶來混亂,可茵迪雅·流螢這樣厲害的角色,怎麼會任這幾個孩子來去自如?!……
「混蛋。」我咬著牙,對於敵人的怨恨,暫時壓倒了我的悲傷。「對付地精,你用的就是這個伎倆嗎?!」
出人意料,流螢的「暗殺術」沒有一擊殺我,但它似乎完全摧毀了我的行動力,把我一個人留在了混亂的黑暗和被活埋的垂死恐懼之中。
「我寧願我沒這樣做過。」克莉穆絲冷冰冰地說,「我沒能拯救我的人民,但我卻救了這幾個讓人討厭的天狼族後人。」
當時敵暗我明,貿然入洞的埃馬又生死不明。
那一夜我曾懷疑過差點刺傷我的「緋紅眼睛」,但當時那一閃即逝的「螢光」卻毫無線索。
可我的注意力全在那魔杖上,我一直地端詳著魔杖頂端那枚奇怪的寶石。她顯得再柔弱,也決不會令我忘卻那「螢光」的力量……
只是一閃念,我的心意已經決定。
「維蒂斯……她碰了躺在擔架上的克莉穆絲……」艾克斯吞吞吐吐地說。
維蒂斯……
「哇……」藍光深處傳來石像鬼的慘叫,半空中所有那些灰白色的影子,頃刻之間都被包裹在內,然後,就是許多沉重物體撞擊地面的聲音,轟隆隆亂響一片。
這裏比甬道更加黑暗,現在我真有點懷念自己能夠暗中視物的「亡靈之眼」,當一個純粹的死靈,似乎也不是絕無好處啊。
天啊……這綠光射透了我的手掌!綠光罩住我的雙眼,我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
這一招有點象巫師迪米爾的黑魔法「死神之手」,可它的威力卻比迪米爾的手段更厲害百倍。這就是「暗殺術」?!它竟然能夠在一瞬息間,將千軍萬馬殺于無形!?
一陣奇寒直刺入我的骨髓,不但熄滅了火焰,甚至令我麻木的神經也有了些許知覺。
「那時候我已經醒了。」克莉穆絲苦笑一聲說。
隨即,我的眼前彷彿有一點螢火流動!那一枚碧瑩瑩的光點從虛空中飄忽而至,輕快地掠過我的身側,然後凝在了燒傷的石像鬼跟前。
這個地下世界與尼根廢都連為一體,這裏的震動,一定會引起高炎的警覺。
「在海邊遇到你時,我就在懷疑。」流螢說,「你身上的味道,我只在死靈法師的身上嗅到過……」
我從沒見到過一種綠色會這樣刺眼!……這一次茵迪雅的魔杖徐徐抬起,有如抬起一輪綠色的太陽!
「天,快結束啊……」我閉上眼睛,不敢再看那些不斷砸下來的石塊和泥土。見鬼的運氣,我知道自己已幾乎被灰土掩埋,但那致命的一擊遲遲未來。
「這邊,走這邊!」一個大嗓門從一側飛傳過來。
「呼」地一聲,我忽然感到一股焦味,然後迅速變成灼痛。
我的心不是在跳么?我的靈魂不是還在我心中安居么?為什麼他們還說我是死靈,還把我當怪物樣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