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三章 龍的怨恨
「比如這個召喚之門，」她說，「這是我們的秘密區域，可我們的人事先隱蔽在這裏的，竟然被偷襲以至於全部覆沒……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利用秘道象我們這樣逃出來？」
「既然你說了要殺我們滅口，現在又是為什麼，卻連同你姐姐的名字也告訴我們？」維蒂斯問。
流螢追殺過來並不是要「滅口」的，她或許先前是想把我們制服，再細問京的安危去向。所以她本已成功偷襲了我和維蒂斯，卻只是瓦解了我們的抵抗能力。
沒有退路，同歸於盡……茵迪雅卻尚未明白，這個可怕陷阱背後有這絕望的後果啊。
「暗！……」緋紅也不得不放棄進攻，她倒縱一步，身形隨即溶進黑暗，消失得無影無蹤。
暗……！
海莉，還有一直在我身邊守到最後一刻的蜥蜴人阮達爾，他們已是凶多吉少……高炎呢，他和格拉切或者已經警覺到後方的危險，只不知他們戰況怎樣。
「是啊，問題就在這裏……」緋紅憂心忡忡地說，「蘭若你們從地下城一路走到召喚之門，那條唯一的甬道是秘密的，而且你們並未發現異狀……」
「地震，好強的地震……」克莉穆絲喃喃道，「如果連我們這裏都能感應到，只怕……」
而一旦啟動了這個機關，一切已沒有生機、沒有退路，不能轉還！
可是流螢呢？流螢竟忽然消失了？——
我稍稍鬆了口氣，我想我或許可以在維蒂斯和克莉穆絲徹底鬧翻以前，了解清楚之前發生的事情還有我們眼下的處境。
「是的，我想問你們知不知道京在哪裡，她安全不安全？」茵迪雅終於掩飾不住神情間的焦急，「你們的人發動這樣大的陷阱，自己不可能不留退路——退下來的人，有沒有同你們聯繫？……」
「讓它們燃燒的不是傷痛，而是怨恨！」面對被龍圍困的茵迪雅，緋紅的話語里也燃燒著那樣一股怨恨。「這些龍都是被你們的『魔火』攻擊的倖存者！我把它們收容在這裏，我想它們一直都在等待向你們復讎的時刻！」
「就算他不會死，你現在出去也是送死。」克莉穆絲似乎也是激動的，但她卻繼續把她的神情隱藏在暗影里。「難道你想重新鑽回召喚之門，再順著甬道回城嗎？……」
我想去找高炎，維蒂斯不相信的事情，我更不願意相信。
「小心……」我驚得眼冒金星，可我來不及做任何事情來救身邊的朋友。
那條紅龍似乎被維蒂斯的話激得有些不快，它悶吼了一聲，翅膀作勢振動。
「剛才你可以殺我們的，你為什麼磨蹭？！」我感到屈辱，死很簡單，但我不願死前象耗子一樣被貓戲耍。
「不，高炎師父沒那麼容易被打敗！」維蒂斯情急泣下，「高炎決不會死，決計不會！……那一次師父卷進漩渦也沒有事情，這一次也不會，不會！……」
「他們中間，也有人知道召喚之門在重建的事情，知道這些秘道？」我問。
上一任首領已經掌握了馴養紅龍的本領，在緋紅的幫助下，召喚之門和野外的紅龍巢穴之間，正在重新營建秘密的通路。一旦這些紅龍成長起來，這個封閉衰落的地下城市將會重新獲得發展的強大動力。
「你做什麼，你要去哪裡？！」克莉穆絲驚疑地盯著我，我正掙扎著爬起來。
那麼高炎呢，格拉切長老呢……？
「操心你自己吧，黑暗精靈！」克莉穆絲厲聲喊出，一片匕首的寒芒向流螢飛射過來。
「……可是……最後，我們見到了那些敵人，」克莉穆絲淡淡的語氣里也不免流露出一片傷感，「……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倖存下來。」
敵人忽然就出現在召喚之門！他們一定是出現得神不知鬼不覺，這樣才有可能趁尼根人措手不及一舉秒殺他們，讓他們甚至沒有機會發出警報，提醒緋紅或者埃馬他們。
「我最後再陳述一次，」克莉穆絲淡淡地說，「雖然我做的事情沒必要向天狼國的人
「維蒂斯？！」這是什麼時候，她怎麼會這樣做、這樣想？
※※※
這些可惡的敵人，就是我們正在面對的敵人。
在那慘淡的螢光之下，茵迪雅的身子似乎微微一顫！她果然已經受傷了？
「你竟然真地會為她們現身啊……」茵迪雅居然格格地笑了起來，「——沒聽見剛才那個傻丫頭怎麼說你的嗎？——我只是姑且試一試，沒想到你還是會冒出來啊……」
敵強我弱，惟有知己知彼，方能有取勝希望。而現在的情況，敵人卻完全象謎一樣。
剛才她的從容只是硬撐么？難道剛才把我們逼得喘不過氣，把紅龍打得人仰馬翻的時候，茵迪雅其實已經是強弩之末？
這種魔法比較簡便易行，但也威力有限。用它來對付紅龍？只怕它至多隻能擦掉幾片龍鱗吧？！
「罷了！……」我接過了阿爾維斯遞過來的一柄短劍，打算最後一搏。
其實我並不奇怪，讓茵迪雅奇怪的，是「凌」你吧……我看了看手中的生命之環，我還想再集中意念使用魔法。但現在我已經太疲勞，酸楚過去，四肢又開始麻痹，唯一清楚的，是指環勒緊指根的火辣辣的脹痛。
※※※
「難道那些敵人可以穿行泥土地下，就像潛水一樣嗎？」緋紅苦笑道，「我居然還想同他們決一勝負……其實我們對他們的了解太少，實在太少了。」
可是……這不是維蒂斯的聲音啊……
「怎麼不好？」我和維蒂斯幾乎同時搶著問。
整個地下世界與敵人「同歸於盡」？！
克莉穆絲也使用了暗殺術的「潛形」，她並沒有逃，而是隱在暗處打游擊。茵迪雅·流螢大約能夠看見她，但僅僅依靠魔法箭，這個黑暗精靈一時間卻奈何不了克莉穆絲，兩個人一時間鬥成僵持局面。
維蒂斯被我的叫聲驚醒，她也掙扎著爬起來，同我一道晃動另外兩個孩子，但阿爾維斯和艾克斯卻沒有醒來。
「因為她暫時沒把握殺我們了，」克莉穆絲說著望了維蒂斯一眼，似乎很鄙夷這個女孩子的遲鈍，「而且對她來說，救姐姐比殺人滅口更重要吧……」
「然而我們的野外龍穴忽然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克莉穆絲說，「紅龍原本不畏火焰，但我們趕到的時候，找到的卻是它們被燒焦的屍體……」
「我真混！」維蒂斯咬著牙罵自己，「我明知她是什麼人了！為什麼我竟然聽阿爾維斯的，同意和這個壞蛋一起行動？！……」
「我知道你那個姐姐的下落！」克莉穆絲忽然提高聲音說，「但是茵迪雅……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呢？……」
※※※
「我不是要救她！」克莉穆絲加重了語氣，但她的身體仍然擋在我們前邊，而我和維蒂斯，其實已經沒有自衛的能力。「我只是想，只是想確認一下！——我已經試出你現在的狀況了，茵迪雅·流螢！……」
維蒂斯盯著那條叫「暗」的紅龍，她的神情仍然緊張，她的身子因為激動地呼吸而顫動。但她看來正在逐漸克服對陌生的龍的恐懼。
無論如何，我這才有機會喘了口氣，試著麻木的肢體。「維蒂斯，阿爾維斯，艾克斯？！」我伸手去扶那幾個倒在地上的孩子。
是怎樣一種「強火」，是怎樣來路的敵人，殺害了那些紅龍？尼根人盡調全部人力前去探查情況。
「就算你有天大的本領護身，就算你可以無視一般的魔法機關，」克莉穆絲說，「但我料想你躲不過剛才那一次的！——格拉切長老發動的最後陷阱，有『魔力漩渦』的全部力量……」
「你……」流螢不自覺地倒退一步。
「暗！——」克莉穆絲輕叱了一聲，移步到那三個孩子與紅龍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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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隨即我聽見一個女孩負痛的叫聲。
※※※
「這是……你馴養的龍？」我小心翼
「嗷！」紅龍「暗」也長嘯一聲，龍翼和龍尾瞬間橫過我的頭頂，向流螢橫掃過去。
流螢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我來去自如，那是我自己的秘密——你們都是馬上要被殺掉的人，這麼好有閒情逸緻套問我么？……」
「等一下！我有話說……」茵迪雅整個身子愈加明顯地顫抖起來。她手中的魔杖一端用力地駐著地面，現在她的樣子彷彿隨時都會倒下。
「可是……我的地震術決沒有這麼厲害的啊。」我不相信，我的魔法不可能牽動起這麼大規模的連鎖反應。
「什麼？！」我大驚失色地轉過頭，然後我竟又看見了那柄詭怪的魔杖，還有那杖頭上綠慘慘的螢光。
「召喚之門並非一條死胡同，」克莉穆絲繼續解釋道，「其實這裏，才是我們真正的『後方』……這裡有一條秘道同召喚之門聯繫，據說在尼根王國的全盛時期，有幾十座這樣的龍穴同時與召喚之門聯通，一旦戰事驟起，或是要開闢地下疆界——召喚之門就可以迅速調集大隊紅龍……」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事情？」克莉穆絲故作姿態地說，「你是尼根人和龍族的仇人，我們之間只有怨恨！——你同我說這麼多以前，就該明白我們之間本沒有條件可談的！」
同一瞬間，維蒂斯他們幾個也發出驚呼，「啪啪……」那是他們手中的弓和刀劍被一股來歷不明的力量摔得脫手。
除了這兩條路？難道還有其他通路進入召喚門？
那頭叫暗的紅龍，忽然顯得騷動不安。
「不要太相信她，我才不願意相信她！……」
「而我方才也查看過暗和他的幾個夥伴……」克莉穆絲說，「敵人也不可能利用我們的秘道，象我們一樣從龍穴反回召喚門……如果那樣的話就太可怕了……」
「你沒注意嗎？」維蒂斯恨聲道，「剛才流螢同我們打的時候，她就只是在一邊看！——她的紅龍想攻擊敵人，她卻叫住它！——流螢偷襲我們身後，她甚至沒發一句話來提醒我們！……」
緋紅真地知道小京的去向？！小京如果有「去向」，這麼說高炎他們也不會有事了！？——我驚奇而興奮地抬起頭，然後我立即意識到克莉穆絲說這話的大概用意了。
手腳仍然麻痹，但緋紅的葯是有效的，我總算能勉強自己走動。
然後才是敵人全部主力的大舉進攻！
一連串的「魔法箭」連綴如一道長鞭，那無盡的黑暗之中，不斷傳來長鞭抽動的噼啪作響。
「這樣啊……」我吸了口氣說，「原來，號稱已經荒廢的召喚之門並未荒廢？……」
我適應了緋紅手中的火把，並藉著火光觀察她的表情……可是我一無所獲。不知是什麼原因，克莉穆絲似乎在迴避我的眼神，她把自己的整張面孔藏在厚披風的暗影里，但我還是看到了她的眼睛，緋紅色的眼睛。
「這裏……」我的耳邊忽然傳來一個細細的聲音，她說話的地方離我那樣近，她說話的呼吸已吹到我耳後的髮絲。
茵迪雅似乎只顧得說話，竟然沒來得及躲閃？！……「忽！」地一聲，紅龍的前肢已重重地踏在流螢方才站立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少數知情的幾個人首先就被殺了，所以沒人帶路撤退……」更何況，那個茵迪雅·流螢的「暗殺術」和魔杖上的魔力兇狠詭異，她如果是自己親自動手，很可能所有人都是在同一瞬間被害，也就沒有人有機會奔逃了……我們沒法子回頭去調查現場，不過這是最大的可能了。
流螢現在的狀況！是的，我也在懷疑，我感覺得到……眼前的這個黑暗精靈雖然還是很厲害，但畢竟遠不如她在召喚之門的表現……我原以為她是故作姿態，但剛才緋紅硬碰硬抵擋她的攻擊，探出對手實力深淺了！？
從這處龍穴到召喚之
「現在並不是你行兇的最好時間和地點，」克莉穆絲又用她譏刺的語氣說話，「作為一個黑暗精靈殺手，你怎麼連這個局面也看不清么？……」
這兩個殺人不眨眼的黑暗精靈，原來竟是姐妹！我暗暗嘆了口氣。
我望了望克莉穆絲，我們幾個一時都不知做何言語。
「我怕你，我打不過你，但我還是要說！」維蒂斯提高了聲音，「克莉穆絲！——你是個詭異的壞蛋，我親眼見過，我親眼見到你……」
「哇！——」維蒂斯他們幾個驚得叫起，他們沒見過尼根的龍，而這一頭龍，要比勒穆利亞最強壯的雙足飛龍更巨型得多。
「我可不是想救她！」緋紅說話時雖然略帶痛苦，但剛才那一擊看來並不足夠擊倒她。
一隻火把隨即點起，我久已習慣了黑暗的眼睛一下子被照得眩暈。
「你一直沒有用暗殺術，為什麼呢，茵迪雅？」緋紅提高聲音問，「你是捨不得用嗎？還是已經元氣大傷，無法施展？！」
「嘭！」地一聲巨響，紅龍彷彿一輛失控的戰場撞到了某處洞壁，「暗」受傷了！？區區一支魔法箭，竟然打得這個大傢伙嗚鳴不已。
我的心情變得很重，我並不希望京真地沒有生機，因為高炎同她的處境，差不多是對等的。
「只怕什麼？」我心中狂跳不止。
「其實不完全是這樣，」克莉穆絲嘆了口氣說，「已故的幾代尼根領袖一直想重建召喚門，恢復尼根古都原有的榮譽……在最近的變故之前，其實我們正逐漸接近這個目標……」
「小京」？
「暗，暗又起來了！」在流螢和克莉穆絲針鋒相對之際，維蒂斯發現剛才那條碰壁的紅龍也恢復了行動，「一頭受傷的龍勝過十個聖騎士」！……在恩洛斯以往的戰役中，流傳著這樣的諺語，雖然這句話在埃拉西亞並不受歡迎。
「我承認，蘭若，我當時也已經決定不救你。」克莉穆絲停了一下說，「是你的造化，竟然想到利用召喚門年久失修的結構製造崩塌……我們才有機會趁亂出來；而旁邊那個冒失女孩的『勇敢』，」她的眼睛瞟著維蒂斯，帶著挖苦地說，「你那黃毛丫頭的『勇敢』，才總算沒惹麻煩……」
「所以你現在反而想從我們這裏，探探京的下落？」我問。
「……其實，我不是『追』過來……」茵迪雅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地震發動的時候，我自己本來可以躲的！——但我在找小京，我怕她躲不開——」
「現在，我可不止有『十個聖騎士』……」克莉穆絲冷冷一笑說，「如果你還有暗殺術，我不會放他們出來徒勞送命，但如果你現在要用『魔法箭』繼續打下去的話！……」
「暗！」克莉穆絲斷喝一聲，一旁早已按捺不住的紅龍立即向流螢飛撲過去！
「魔法箭！」流螢現在使用的魔法我也識得，這是幾乎所有恩洛斯的魔法師都會使用的魔法箭。
「茵迪雅·流螢！」克莉穆絲愕然道，「你是怎麼進來的，怎麼可能這麼快？！」
「就算你象狗能靠氣味辨別方向，」克莉穆絲迅速地恢復了鎮靜，又開始用她特有地漫不經心的語氣來譏刺眼前的強敵。「……我奇怪的是你象鼴鼠一樣會鑽！——不論是召喚之門還是這裏，都暗藏著許多魔法陷阱，這陷阱就算是魔法師的傳送術也不能順利透過的！——如果你不是鼴鼠，不會來得那麼安靜吧……」
「京是我的姐姐，」茵迪雅承認道，「我們先前約定，由她從正面吸引你們的注意力，而我和魔翔軍包抄後路……」
同京交手之時，高炎大約已經認出了她的身份，但彼此之間卻不知何故諱莫如深；在召喚之門，那個笨石像鬼當我們的面道出茵迪雅的名字，她也當即放言要殺所有人滅
克莉穆絲有好一陣默然不語，我仍然看不見她的臉，但她那緋紅色的眸子里，卻閃動著一股火焰……那是一種深深的怨恨，一時之間，我也不知能用什麼言辭為她開解。
「說得沒錯啊……」一個聲音冷不防從我們身後傳來，「消滅我？有那麼容易嗎？！」
※※※
那個傢伙憑一人之力就把整座地下城攪得陣腳打亂，那個傢伙好象原本就認得高炎，那傢伙……叫什麼「小京」么？……
……只是，流螢為什麼放棄她自己威力強大的暗殺術？！
「一個死靈不該是象你這樣看待『死』的，」茵迪雅盯著我說，「真是古怪，除了你的『氣味』，你的想法倒是同活人一樣么……」
「剛才的情形，不適合救人。」她截然道，「海莉自己不幸退錯了方向，我們在那個地方附近出現的話，不但自己有危險，還會暴露整個『召喚之門』的暗道系統……」
「長老他們……」克莉穆絲沉吟著，忽然搖了搖頭，「我只怕，這一次真地不好……」
「可是，敵人是怎麼進去的呢？」一邊細想的阿爾維斯忍不住插了進來。
「啊！？——」我慌忙中反手刺出一劍，但我拿劍的手稍為用力，就牽起一陣蔓延全身的酸楚……
我有些黯然。我自己居然僥倖脫險了，但其他人呢……緋紅再沒提到其他人，即使是留在洞外的人，連同她和維蒂斯在內，一共也只有四個人安然退了下來。
流螢一舉把我們制服之後，克莉穆絲才出手的！……她真地對我們毫無善意，剛才就是想借刀殺人么？
這一次茵迪雅·流螢來不及閃避了，她半側過身去，手掌之間閃出一小束耀眼的白電。
埃馬原本介紹說，「召喚之門」是古代尼根人召喚強大生物來幫助自己的奇妙設施，但這個設施久已荒廢，廢都的尼根人也再不掌握生物召喚的技術。
「危急之間，我發現召喚之門下面的秘道，我想小京如果能脫險，也只能依靠這些秘道。」茵迪雅有些不安地說，「方才我並沒下殺手，你們應該明白……」
一股硫磺燃燒的刺激味道傳來，然後我看見兩盞燈籠般的昏黃光芒——我知道，只有一種生物有這樣的一雙巨眼。在我們附近彷彿有一座山移動，那「風」一般的呼嘯聲，正是那龐然大物的呼吸……
片刻之間，這個黑暗的龍穴簡直就像勒穆利亞海船顛簸的底艙，一陣來歷不明的「風浪」席捲過來，這搖搖欲墜的艙室過了許久才消停下來。
「既然已經傷到這個地步，你又何苦對我們緊追不放？」看著流螢的狀況，緋紅似乎也受到震動。「你草菅人命，甚至連自己的性命也絲毫不顧惜了？！」
「維蒂斯，別這樣！」我也很難過，但我要想辦法讓她也讓自己振作。「先起來，為他們報仇！——克莉穆絲一個人只怕是敵不過流螢的，我們幫她！……」
「這不是你的魔法，」克莉穆絲的眼神里閃過一絲哀傷，「這是地下城最後的魔法機關，這樣做的時候，格拉切已經打算同敵人同歸於盡……」
「我親眼看見，親眼看見……」維蒂斯一語未竟，那道閃亮的魔法「鞭」忽然半空折向，打到她的面門！
只怕塌的不止是召喚之門，而是整座廢都！
「不好，」克莉穆絲凝想著，「我只是覺得奇怪……因為就連我自己也不很了解那些敵人，但那些敵人，卻好象對我們這裏的所有情況了如指掌。」
「她，什麼人？」維蒂斯這煞有介事而又莫名其妙的話，終於也讓我心裏打起鼓來。
「維蒂斯！」阿爾維斯連忙打斷了她，「先別說這些……我們說好了等事情過去再說的啊……」
定了定神，我才仔細去打量這條龍，它赤紅色的雙翼正被火把映亮，一片片鱗甲上閃爍著點點磷光，它的頭頸只是在微微晃動，但即使是這樣的小動作，也讓那幾個孩子心悸不已。
「是……剛才我是幾乎死掉。」流螢的聲音依然平靜，但她再保持不住剛才那種若無其事的態度。「但即使我帶著傷，我一樣可以殺掉你們的！」
剛才那場地震，並不是簡單的地震。那是守護地下城的魔力漩渦的爆炸！就算流螢如「鼴鼠」一般巧妙地躲過崩陷，就算她當時離地下城中心較遠，但還是免不了被爆炸的威力波及……
「——這段路是有些小麻煩，但是——」茵迪雅輕蔑地哼了一聲：「就算隔著百八十里，我也能嗅到那讓人噁心的死靈味道……」
高炎！……他現在是不是正在同那些「謎」的敵人殊死戰鬥啊！？
龍穴里的硫磺味正在變得越來越濃重，四面八方都在傳來那特殊的「風聲」……那是龍的呼吸！現在不僅僅是暗，黑暗之中，正在同時燃燒著十幾雙龍的眼睛。
而只要茵迪雅·流螢不掌握召喚之門的秘密，她要發現那些秘道的洞口，再在那些迷宮一般的洞口中甄別出某一處通向我們這裏，確實就要花一些時間了……
「不！——」維蒂斯卻用力地按住我的手，非常非常用力，「我們不要去管她，她不是好人的！」
「它叫『暗』，」克莉穆絲對我的態度，比對維蒂斯平靜得多。「這裏，是它的家。」
不久之前她還奄奄一息地躺在擔架上的啊……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難道克莉穆絲是金剛不壞之軀么？
「啪！」短劍墜落地上。射手團的短劍比雷送我的劍要輕得多，可我現在就像廢人一樣，連這樣的劍也無法使用。
「不……」茵迪雅猶豫了一下，終於下定了決心說，「我們之間確實無法和解，但眼下我們可以做一個交換……你就當，是一個交易好了！……」
那一點螢光飛速地圍著我和孩子們繞了一圈，然後重新凝在我面前。
我下意識地想按住腰間的劍，這才想起我的劍已經失落在了召喚之門的坍陷之中。雷送我的劍這一次終於是找不回來了……我心中不免有些惆悵。
我的情緒逐漸控制下來，我知道這樣做的話徒勞無益。這樣我找到高炎，自己就被活埋了……更何況，這一路上還有那些石像鬼，還有那個茵迪雅·流螢。這次大地震啟動的時候，他們剛剛還被我的小地震絆在召喚之門附近——這些傢伙本領高強，又遠離震源；如果高炎沒事的話，他們也未必那麼簡單就被消滅。
「莫非先前用石兵和幻影同我們惡鬥的那個傢伙……就是你說的『小京』？！」克莉穆絲沉吟道。
「什麼！？」我愕然，火光之中，那雙緋紅的眼睛卻掠過一陣寒意……她倆之間到底有什麼誤會、什麼秘密？
「什麼聲音？！」艾克斯大叫著跳了起來。隨即我們所有人都感到了黑暗深處傳來的震動。「啊！——」這震動竟然把平躺在地上的我顛得翻了個身，我的肩頭重重地撞在維蒂斯的膝蓋上。
然後我才看清楚了克莉穆絲，她煙一般的身影忽然出現，替維蒂斯擋住了致命的一擊。
「不……」維蒂斯哭喊著，「不……」她的聲音里滿含著不願相信，但悲傷卻讓她說不出多一個字來。
「你說錯了，對你蘭若而言，『死』可並不簡單。」茵迪雅有些詫異地望著我說，「我不知道你怎麼做到的？……方才你在地穴下面已經受過我一擊，現在居然這麼快又能朝我揮劍？！」
「可她現在是真心同我們聯手嗎？」維蒂斯叫起來，「她決不是什麼好人啊！海莉遇到危險時她見死不救，我們自己出來接應蘭若，她又推三阻四！」
格拉切和高炎的安危，我們其實也在擔心。緋紅說這「最後的陷阱」是沒有留退路的……如果那個「小京」和其他敵人一起，剛才一直都在地下城周圍的話……
「別聽她的，蘭若姐姐！」維蒂斯從沉默中驀地戳出這句話。
緋紅漠然地搖了搖頭，「我沒法聯絡格拉切了，在我們的計劃里……除非萬不得已，決不會走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