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祭典》正文

第百零二章 與雷重遇

正文

第百零二章 與雷重遇

「我並不是光的對手,」雷輕描淡寫地說,「光方才忌憚的,決不是我一個人。」
在回憶之地,我早已這樣質問凌,我忽然發現,即使是那個時候,凌好象也沒有正面回答過我!他只是說,他的力量「並不想控制我」——但他從沒有向我解釋過,他和我的那個「契約」,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這一回不是凌。即使是凌的聲音出現在我的軀殼裡,我的心情也未曾象此刻這般震動。
「我?我只是一個死靈法師。」雷淡然答道。
「這是做什麼?」不明就裡的京本能地掙扎了一下。
在我們真正覺察出雷的用意之前,暗殺者當中已經傳來一陣陣地慘呼!
「是他,是他剛才救我的!」身邊是緋紅的聲音,我的同伴們也安然無恙么?!
「不是例外!」隔得這樣遠,我依稀也能感覺到光的眼裡那慘毒的神情。「只有同時在光魔法、黑魔法和元素魔法中都登峰造極的人,才能完成這樣的『驅散術』……」
就算這些暗殺者都是同京和茵迪雅這樣級別的人物,也沒有在陷阱中自保的本領啊。
藍火不再燃燒,周圍的積雪也早被魔焰蒸發乾凈,裸露的棕黑色焦土中只留存著數十具殘破變形的屍骸。方才有太多的驚濤駭浪,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不語。現在我凝望著雷,而雷也正凝望著我,分隔太久,太多疑念,面對這個昔日的師友、後來的敵手、今天的救命恩人——我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巫女米蘭達號稱兼通光與暗法術的「偉大巫女」,但即使是米蘭達也不能夠在黑魔法和光魔法中同時登峰造極……而這個魔翔軍領袖,卻象是融會貫通了正邪兩派魔法的所有知識?!掌握這樣浩繁的魔法知識決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這樣一個偉大的魔法師,卻為什麼在我們這個崇尚魔法的恩洛斯大陸上一直籍籍無名?!是的——在回憶之島上,凌就託付過,讓我調查他的敵人的底細……
「可我妹妹呢?」京仍然沒有心情接受雷的嘉許,因為她懷中的茵迪雅仍舊沒有醒來。
在勒穆利亞,海莉也曾經被懷斯滕用蠱毒術傷害,我對於這種邪惡的黑魔法,也不算完全陌生。可是這個光!……在剛才的幾個照面之後,他已經顯示了高明的光魔法和詭異莫測的暗殺術,他的魔法手段層出不窮,就連最卑鄙的蠱毒系法術他也掌握?!
「他們真地硬拼?」克莉穆絲詫異道。
剛才我們所有人都被光的「心靈震蕩」制住,當時沒有人能改變雷的決定。雷的出現救了大家,汝斯也不好發作,但他的心底里,顯然對這個突然出現的死靈法師有著深深地不解和猜疑。
這螢蟲竟然又活了過來?!它的身體和翅膀,晶瑩剔透彷彿翡翠雕成,再沒有一絲一毫的火痕。
暗殺者們彷彿撞到了無形的牆壁!他們的前進步伐硬生生被截斷,然後他們就散了架一般沉沒在火海里,即使有的人試圖後退,也來不及走出陷阱就如同伴一樣倒下!
抓住艾格的人明明是格拉切,可光問的偏偏是我。
「凌……你要我說什麼呢?」我苦笑著,望著藍光閃爍的「生命之環」,我的心裏愈發紛亂。
靈魂石是一種玄奧精神魔法的產物,在「光」出現以前,它的技藝失傳已久,就連布拉卡達的魔法師們也再未掌握過它。
「茵迪雅的傷並不僅僅來自戰鬥,」雷肅然道,「她的『靈魂石』已被破壞,雖然你用血澆滅了最致命的焚燒,但她的傷還是十分危險……」
格拉切和汝斯的臉上多少有些驚疑不定,就象埃拉西亞人飽受德加勢力侵凌一樣,西部的蠻族國家同德加也素有過節。如果不是已經了解到光的存在,我想我們都多半會猜疑,最近席捲這片土地的詛咒和瘟疫,也是德加的死靈法師所為。
我原以為這個聲音會永遠埋沒在我的心底,我生怕這一次我不喊出,這片記憶就成為沒有墓碑的墳塋。
方才,如果我們堅決不放艾格,光也決不會答應救流螢的,更不會答應我們其他額外條件——這樣一來,我們將面對的是敵人不留餘地的一場決戰。而這樣的一仗,我們能贏嗎?
他的意思很明白,他在埋怨雷剛才與光的交易——他放走了艾格,只是換得了光口頭承諾的撤退,而現在靈魂之石被毀的茵迪雅,看樣子已無法醒來了……
我終於積攢了決心想說些什麼,這時候京卻不經意地擋住了我。血染戰袍的魔將軍,正一聲不響地把她妹妹抱起。她的腳步很慢,但她是很堅定地走過我們身邊,一步步離我們而去。
因為凌而激活的大陷阱還在燃燒,而且這燃燒還在蔓延,火海已漫過視線的盡頭,而光和他的魔翔軍,也不得不越退越遠。
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拂過茵迪雅的臉,那隻綠閃閃的螢蟲立足未穩,就被風一般地兜起,受驚似地飛離了我們。
「不,千萬別小覷任何『低級』的魔法」,在魔法公會的水晶燈光里,雷的淳淳教誨又如在耳邊。「重要的,是對形勢的判斷,還有使用魔法的時機……」
「我們可以放艾格,」緋紅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格拉切,「不過要光做交換!——如果雪公主真地不能來,就只有光本人能夠救流螢了……」
這綠色的「靈魂石」究竟是做何功用?
「有時候對手之間的承諾,」雷似乎是對我說,也是對光說,「會比朋友的誓約更加可靠。」
我和凌的「對話」,光似乎不能聽到。他一遍又一遍地要凌現身,可他根本不知道,此刻凌又沉默了,即使是在我的軀殼裡,我也再感應不到凌的「痕迹」。
能利用光的多疑把他逼退,已經是雷能夠選擇的最佳方案。
光暗算茵迪雅不成,現在的他勢必惱羞成怒,若他改變主意,拼著不管石像鬼的死活,不顧惜損失的全力一戰!?——如果他真地拼盡全力,我們單靠這「最後一層威力」的陷阱,真地能一直支撐么?……
「不,他的決定是對的。」京這才剛剛從心靈震蕩中恢復過來,她的聲音微微哽咽,可她竟然是在為雷說話。「我了解光,光決不是一個可以妥協的人……」
要精專一門魔法需要相當長的時間,作為人類,即使是一個魔法上的天才,也很難在一生中同時精專數門魔法——對於魔法學習而言,人類的壽命太過短促。即使是其他長壽的種族,也希望能更長久地保有自己的靈魂,避免那珍貴的智慧連同易朽的肉體同歸塵土。
雷並沒有回答他。雷袖手而立,在這危機四伏的殺場之上,他彷彿渾然不覺對手的挑釁,只是出神冥想。
驅魔除咒只是一個小魔法,但在象雷這樣傑出的魔法師手裡,任何一個「小魔法」也可以化腐朽為神奇!
光緩緩地舉起手臂,他身邊的幾十個暗殺者,就如同一團烏雲飄進火海。
「傀儡蟲?黑魔法中的蠱毒術!?」格拉切長老的臉色變得不同尋常地凝重。
光不是忌憚雷一個人,他是忌憚同時與雷、凌兩個強大的魔法師作戰。
「先等一下,」汝斯皺了皺眉頭說,「這隻螢蟲看來確實有問題!」
「在你找到『最終答案』之前,我不能徹底離開。」凌說,「我是在幫助你,但我決不會代替你思考!」
就連靈魂的保有者也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原來的自己,即使再次回到溫暖的肉體,他也不再快樂。
不……他想問的人其實是凌,除了凌,我們這方面並沒有任何人在他眼中。
但她很快停了下來,任寒光繚繞周身。銀灰色的鎧甲上結起濃霜,瞬息之間,那亮閃閃的清霜似乎從衣甲滲下她的肌膚,進入她的身體……可京的臉上,並沒有流露絲毫的痛楚。
「別胡思亂想,蘭若!」凌的聲音終於又一次出現,「光是想擾亂你,難道這你都看不透嗎?」
被光遙控著喚醒的這隻螢蟲,並不象是原來的那一隻了!我凝視著這隻飛得歪歪斜斜的神奇蟲子,就是在這片刻之間,它身上碧瑩瑩的光澤已經消失不見,它變得笨重,變得醜陋!——隨即就是「噗」地一聲怪響!已經變成棕黃色的蟲子在我們眼前自爆,然後開膛破肚的殘骸頹然落地,空氣中彌散著比屍臭更難聞的腐敗氣味。
「光在掩護他們!」格拉切首先發現那些灰甲劍士身上隱然泛起的紅光,藍色的火焰籠罩著暗殺者的全身,但只要魔火真地貼近到他們身體,就立即會有紅光閃動。
「不,光的靈魂石似乎有所不同,」雷沉吟道,「或許我們揭開靈魂石秘密的時候,光的來歷也就天下大白……」
「這不是流螢的『靈魂石』!」京憤怒地望著遠處的光,「這是控制屍體的傀儡蟲!——你這不是救流螢,剛才這蟲子如果進入茵迪雅的身體,她就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是誰了!?」
「現在,我才後悔自己不是十足地死去。」緋紅苦笑著說,「我好恨哈米吉多頓!——我明明早就死了,卻還有一顆脆弱的心現在被那魔鬼利用!」
克莉穆絲?!……不知為什麼,在雷現身之後,緋紅的神情變得有些異樣,變得彷彿魂不守舍。
心跳如密集的鼓點,我喘不過氣,窒息讓我無法思考。我只怕我所有的懸疑和挂念都只能帶進永恆的黑暗裡了——光竟然破掉了凌的魔法陷阱,現在還有誰能幫助我們?
「這樣很好。」雷不動聲色地回應光說,「我知道你其實還有餘力,再戰鬥下去,我也沒有贏你的把握。」
古代的魔法師似乎一度找到了控制靈魂的辦法,在肉體行將衰朽之時,他們把自己的靈魂寫進附魔的寶石,而這寶石上的靈魂,會在「合適」的時候藉助其他肉體蘇醒……
他們當中,或許大多數都會被陷阱最終擋住並消滅,但至少在這片刻當中,他們已完全牽制住了大陷阱的所有防禦力!
光立即收回了自己的光環,所有暗殺者都隨著他遠遠退開,魔翔軍的領袖不敢再硬闖了,面對那湛然寬廣的藍色「海面」,他們彷彿一群畏水的泥牛,甚至不敢稍稍靠近一下。
「只有寒冷才能抑制你們身上的傷勢,」雷解釋道,「……但不是每個傷者都能象你這樣勇敢面對我的『治療』。」
「可是……」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我真地真地非常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什麼人?!」光恚怒地問。「我等的是索默爾·凌,你算什麼東西也來插手?!」
「凌,你為什麼不回答?!」光遠遠地喊著,他的喊聲彷彿已有點歇斯底里。「你這就算遵守了你的『契約』?你打算永遠藏在這個丫頭的身子里?!」
「不可能……」在火海的對面,深受打擊的光仍然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
心靈震蕩!我從未見過這樣強的心靈魔法,我被勒穆利亞人救活的心臟彷彿已躍到了咽喉,我們彼此間似乎都在大聲呼喊,但我幾乎分辨不出任何清晰的聲音,除了躺在耳邊的緋紅那微弱的細語。
「當心!這蟲子有鬼!」就在大家都屏息注視茵迪雅的時候,這個聲音橫空而出。這聲音來得比汝斯王子和格拉切更加突然。
一陣清寒從未被燒灼的雪地上隨風捲來,清晨的陽光正刺破雲團射下,照得人睜不開眼。雷踏著反射陽光的雪地走近京和茵迪雅,忽然之間,一陣比陽光更刺眼的光線包圍了他們,但這光線是冷的,甚至比清晨的雪風更冷。
聽到光這樣說,我身邊的所有人都愈加嚴陣以待!而此刻的我卻有些失魂落魄起來,我一直在想著剛才那個暗中出手破掉傀儡蟲,卻至今還沒現身的人。我一直在想著他的聲音,我絕對絕對不會聽錯……今時今地,正發生著太多的意外,有太多意料不到的人物出現在這裏,而我一直期待的高炎卻不知去向。有太多的問題纏繞得我沒有頭緒,可現在是這個聲音,是對這個聲音的回想,佔據著我腦海里幾乎所有的空間。
但這是邪惡的試驗,不僅僅因為這「其他肉體」來自於無辜的犧牲者,更因為這不朽靈魂也在蛻變……
「雪兒?!」望著這陣寒光,我幾乎以為這是雪公主駕臨。克莉穆絲曾經暗示過京,能救流螢的人就是雪兒·伊莎貝……?
「流螢!」京的嘴角滲出鮮血,但她只是不顧一切地撲到昏迷的妹妹身上。但這種攻擊不可能用身體來阻擋!茵迪雅在昏迷中劇烈地咳嗽,克莉穆絲也再一次倒下,她的意志還是清醒的,她用力拉住我的手臂想重新站起來,但她只是把同樣無力的我也拉倒在地。
大家又一次沉默下來,那個來歷不明的強大得可怕的「光」,他所帶來的壓抑讓每個人都感到沮喪。只有雷的目光是清澈的,清澈得一如埃拉西亞城頭的星光。現在的雷讓我彷彿回到那段灑滿陽光的過去——他真地已經死去了么?
他們是靠光的魔法「保護」才能夠在火海中前進的,而雷的「驅散術」就在他們即將脫出火海的時刻「拆掉了」他們身上的保護!
「好!」光遙遙地招了招手,在我們的驚疑之中,那隻燒焦的綠色螢蟲,就嗡地掙脫了京的手掌,然後落在了茵迪雅·流螢的額頭之上。
「哈米吉多頓!?」我一下怔住,克莉穆絲,她同那個帶給我無休止厄運的詛咒,難道也有關聯?
「可事實上……」我看著生命之環上早已黯淡下去的光澤,我知道在剛才那一刻,光最擔心的那一個「人」其實並不在我們身邊。
他!……下意識當中,我記得的竟然還是剛才出現的那個聲音。
※※※
光改變了策略,他或許沒有能力一對一同凌的大陷阱對抗,更沒有辦法把陷阱整個壓制住;但他集中力量轉攻為守,就能夠保障暗殺者們在火海中至少支撐片刻——
只是一個小魔法,但雷選擇了最好的時機。光根本來不及再插手,他那恐怖的暗殺者隊伍就全軍覆沒了!
※※※
「是的,因此才有靈魂石,」格拉切說,「靈魂如果能存在於不朽的堅石之中,生命將變得多麼不可思議……」
「剛才是誰?」大家這才想起尋找剛才那個叫破傀儡蟲底細的聲音,但我們周圍再無人影。
然後這世上不再有靈魂石,直到暗殺者重新出現。
「我簡直不敢相信……」格拉切長老心有餘悸地說,「我一直不敢相信黑魔法師當中能有人達到這樣程度——我更難以置信,來自德加的魔法師這一次是站在我們一邊……」
「這是怎麼?!」京惶急地想追逐那飛走的螢蟲,卻被汝斯王子一把按住。
暗殺者們真地又蠢蠢欲動!他們剛才怕觸發陷阱的其他威力,並沒有施展什麼手段——如果他們放心過分地小心、盡情施展暗殺術的伎倆,局面又會如何?!
「這些,或者都是那個『光』的傑作。」格拉切輕輕嘆了口氣
「雷!」我終於用全力喊出了聲音,「是你,我知道是你!……」
我現在只知道,凌並沒有真正從世界上消失,他今天就出現在我的體內,他這樣做,不就是在操縱我么?!……
「你和蘭若認識?!你究竟是什麼人啊?!」是緋紅在一旁打破了僵局,她在問雷,用一股莫名地激動的語氣。
能對抗凌的力量的只有光,我相信這種人物絕無僅有,而光的部下,不可能也達到這樣的程度。
京停了下來,她似乎不敢相信。望著茵迪雅蒼白的面孔,京的眼神說不清是喜是愁。
我掙扎著翻起身,然後我看見緋紅那莫名激動的雙眼。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便是那一席黑袍的熟悉身影。在埃拉西亞的城頭,在那哈米吉多頓的火光里,在我的記憶深處,那寂寥的身影原來一直沒有失去。
光不願再「談判」下去了。
是他!這個聲音只能屬於他,這聲音我永遠不會忘記……
「靈魂石……」汝斯·沃文皺了皺眉問道,「剛才我同那些暗殺者肉搏的時候,他們似乎每一個人身上都有一種綠色石頭……」
「最後說一次,釋放艾格,我們退兵!」光只是冰冷冷地說,「至於茵迪雅和京,讓她們自生自滅已經是我的仁慈!」
「這不是驅魔除咒!……一般的驅散術就算是格拉切也會——但就算比他再高明一百倍的人,也不可能用這一招破掉我的咒語的!?我的咒語有『永恆』保護,難道你也知道了『永恆』的秘密?!」
「魔將軍,等一下。」雷叫住她說。「你妹妹還沒有死。」
雷轉頭望了望我,這還是他重現之後第一眼望我。我知道他在徵求我們的意見釋放艾格,我想我們已經沒有太多可以猶豫……
「心靈震蕩!」光果然趁虛發動了!這或許是唯一能穿越陷阱攻擊我們的方式,但這和擊倒克莉穆絲的那一次不同——這一次光的魔法衝擊波不會再被陷阱削弱!
精專光魔法和元素魔法的大魔法師,可以用「驅魔除咒」移除敵我雙方在整個戰場上的所有附加咒語!
但這並不是一次完全成功的試驗。
但是現在!他們在長時間地猶豫之後終於踏進了陷阱,他們從熊熊燃燒的藍色火牆中一路穿過,他們的步伐不快,但他們是在毫髮無傷的逼近!
「我只是有些遺憾,我們為什麼輕輕鬆鬆就放走了艾格。」就在氣氛隱然有些不和諧時,汝斯王子插了一句,「那個石像鬼顯然在魔翔軍中地位很重要,我們還來不及拷問他更多的敵情——就算放他回去,也應該讓光付出更大的代價……」說話間,汝斯的目光有些憂鬱地投向靜靜躺在地上的茵迪雅·流螢。
「無論如何,我們目前是在同一條戰線,」雷似乎不願對格拉切多作解釋。「今天這個場合,不是我們回顧歷史的時候。」
光於是又笑了起來,笑聲中仍然沒有一絲歡愉。「我承諾我和我的部下退出戰場,並且三日之內不會為難你們——我相信你現在也答應把艾格交還給我?」
這時候我們每一個人心中恐怕都是同一個問題:這個光,這個莫名強大的敵人,究竟來自何方,何許人也?!
然而光欲言又止,他沉默了很久,才終於決定放棄對峙:「我原以為除了我和凌,沒有人能達到這樣程度……我不會選擇這樣一個時間和地點,在提防凌的同時來對付你。」
光和雷陷入短暫的僵持,可就在此刻,有魔法護身的暗殺者們,也在不聲不響地逼近,他們眼看就要穿越最後一重的藍色火焰,直接攻到我們身邊。
從剛才開始,我就似乎忘掉了所有的言語,我一直在聽,在看,他的每一個舉措,每一個動作,熟悉而又遙遠。
魔將軍京和茵迪雅同樣是他的部下,光卻對她們非常嚴酷。這個石像鬼這樣怯懦失格,按理說光早該算他一百條死罪了啊。
「看起來凌似乎沒同你交待清楚啊!?」光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一個懵然無知的丫頭!——你根本沒法支配別人放在你身上的力量,或遲或早,你會完全淪為這些力量的奴役罷!」雖然我和光現在隔得很遠,但他好象仍然清楚地看得到我的表情,他的話就象從我耳邊響起,並且重重地砸在我的心頭。
「今天還不是我們決戰之時!」光嘆了口氣說,「只要你們放出艾格,我會同部下撤圍——蘭若,你們答應不答應?!」
身邊的汝斯和格拉切,他們臉上也流露出一種無法壓抑住的蒼白恐懼。他們也被心靈震蕩擊中!這一次光的攻擊,同時波及我們所有人!?
此刻就連石像鬼艾格也同小京姐妹一般昏迷過去。格拉切、汝斯王子還能掙紮起來,但他們的臉色也幾乎象克莉穆絲那樣蒼白——一旦暗殺者真地同我們短兵相接,我們恐怕再沒有抵抗的能力。
「你們真要硬來嗎?」被格拉切用法術制住行動的艾格,這下絕望地呼嚎起來,「這裏向外綿延幾十里都是陷阱威力範圍啊!這些傢伙萬一沒有退路,還會引發同歸於盡的爆炸啊!……」
雷究竟在做什麼?除了緋紅,我們都不禁向著雷和京他們靠近。雷正專註地默默吟誦,而那愈來愈強的寒光,已重重疊疊地包裹住小京姐妹的身體。
※※※
誰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原因,或許長久地保存在冰冷的堅石中,靈魂本身也會變得象石塊一樣冰冷無情。
※※※
「凌……」你真地,真地只是把我當作傀儡?!
我甚至在想維蒂斯,那個女孩一早就落在光的手中,而我卻未去救援她——剛才我們有艾格在手中……我曾經想過,這或許不僅僅能救流螢,也能救出維蒂斯的……
克莉穆絲忽然握緊我的手臂!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神,現在緋紅在幫助我驅動這威力強大的陷阱!
光的話讓我猛烈一顫——光也知道凌所說的「契約」?他知道這契約意味著什麼!?——真象他說的那樣嗎?凌就藏在我的身子里,他一直就想控制我的身子,來達成他的心愿么?!……
只是瞬息之間,那種窒息一切的壓迫感已撞中我的心口。
「大陷阱」似乎也感應到凌的存在!已經崩潰的藍色火牆又在重新涓集成流,頃刻間匯聚如海!這是復甦的藍色的火的汪洋!
「驅魔除咒!」格拉切忽然叫了出來。
「這個石像鬼真是比想象的聰明,」緋紅看了我和京一眼,方才在汝斯王子援救之前,我們確實差一點就要引爆陷阱,「同歸於盡」。「我只是不明白,光似乎很緊張他呢……」
解除束縛的石像鬼倉皇地飛離了我們。很快它就和光一起消失了,這個魔頭的離開,也同他的出現一樣不期而然。
最後一個靠靈魂石生存的法師殺死了他能夠殺死的所有人,然後自己也死在了絕望的狂暴之中。
「索默爾·凌!」光望空呼喊道,「你為什麼選擇這樣一個人同你訂契約?!蘭若她註定只是你意志的傀儡!……你是真地別無選擇,還是你本來就只需要傀儡?!」然後他又大笑起來,那笑聲是那樣古怪,笑得竟沒有絲毫地歡快。
雷的「死亡」有一股淡淡的氣息,這氣息雋永得象紙莎草的纖維,縱使隔世相見,依然清晰如新。
我大口地呼吸著,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稍後我才意識到心跳在恢復平靜,我感到奇怪,在那心靈震蕩狂飆一般的攻擊之後,我為什麼還沒有死?——而此刻的戰場,竟然寂靜無聲。
※※※
「凡事都有例外。」雷平靜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