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百十一章 夜宿黑山
「現在，只有他能幫我們吧。」京抿了抿嘴唇道。
暗在剛才一定是遭到了莫名地襲擊！這樣濃重的血味……只怕它已經凶多吉少！
開始京並不知道他經過偽裝的身份，更不知道他接近自己的意圖，她開始喜歡他，終於離不開他……
「高炎么……」京的口氣忽然變得象她的眼睛一樣黯淡。「……我當然認識他，我也是艾里的王族，他的父親是精靈王，而我的父親是王的兄長。」
京曾經是艾里的精靈公主！他的父親把本屬於自己的王位禪讓給兄弟，不朽的精靈王每隔百年會把王位再作禪讓，京甚至曾經是呼聲最高的王位繼承人。艾里的國之重器「聖佑項鏈」也已經由京公主保管。
把京扶回岸上，克莉穆絲已默默點燃篝火。這一夜我們只能等待，等待到明天日出，我們和京一起去找雷；也希望明天日出的時候，京的眼睛也恢復明亮吧。
走投無路的京向那個「他」求援，可是在拿走項鏈之後，那些「援軍」卻不顧而去。
是的……只有他能幫我們了。以往每一次，在我即將絕望的時候都是他給我希望，儘管這信念曾經被末日的火焰和異度深淵隔斷，但現在我回來了，彷彿回到一箇舊日的夢裡，這個夢雖然不甚明朗，但卻總有他會出現。
緋紅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鎧甲給了暗怎樣的助力，暗一直在不知疲倦地飛著，這短短的半天時間，紅龍已經飛越克魯羅德多山和戈壁的全境，這一片火山，意味著我們已接近與布拉卡達交界的地方。
「只怕這裏已不是克魯羅德，」克莉穆絲終於舒了口氣，「暗一直在向北飛，而它不知怎麼了，會有這樣快的速度……」
一切並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麼艱難，跨過一道窄窄的山樑，在天色完全黑透之前，我竟然找到了一片蔚藍的湖面。「水！火山湖的水？！」我吃驚地跪倒在湖邊，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拂過冒著蒸汽的湖面。水很清澈，並且溫暖。我冰涼的手指很快被湖水燙得通紅，但這樣的水溫並不傷人。
說到這裏，京的身體竟然有些發抖，她不象是在溫熱的湖水中，而象是回到了寒風瑟瑟的冰原上。
紅龍找到的這個熱氣騰騰的山地，就是我們今夜的宿營地。在這場瀰漫整個克魯羅德的大風雪中，這樣一個棲息地實在算是世外桃源了。
我們把京和維蒂斯安置在一處平坦背風的地方，把紅龍放飛出去自己覓食。然後我和緋紅也分頭行動，希望能找到適合我們自己的食水。
「天啊，天啊……」我鬱悶得想喊，現在我們該怎麼辦？除了我們這幾個人，幾乎全克魯羅德都是我們的敵人了。而汝斯王子和高炎都生死不明……
「我不知道該怎樣評價他……」京稱呼光的時候，仍然用的是「他」而不是「她」。「我和流螢同光相處了這樣長一段時間，我們逐漸當他是可以信任的領袖，我們相信他所做的一切——可最終我
如果連凌也阻止不了她。
「蘭若啊……」京有些忸怩而局促地說，「我才知道你也有頑皮的時候！」
篝火邊已經空無一人。
「那麼高炎呢？關於高炎……」眼看京開啟了話頭又迅速收回去，我實在有些按捺不住了。「京……你是不是很早就認得高炎，是不是？！」我終於決心吐出了這句話，然後靜靜地等待著京的反應。
茵迪雅就是「他」的小妹，黑暗精靈們出賣了「他」和京，竊奪了聖佑項鏈，也把當時還年幼的流螢趕了出來。
「至少，我們不能連夜走。」緋紅排解道，「我們都需要恢復，不但是京，還有維蒂斯……就連暗也疲憊了呢。」
※※※
奇怪的是我們沒有找到紅龍，甚至沒有找到任一塊明顯的血跡？！難道有什麼厲害的攻擊，能夠瞬間撕裂它巨大的身體，然後把整條龍蒸發在空氣里？！
這一次，我們真是一敗塗地！三個孩子，我們只救出了維蒂斯一個，阿爾維斯遇害，艾克斯和我的其他朋友一樣不知所終；光和凌戰鬥的結果我們也不得而知，我們沒有能消滅那些暗殺者和魔翔軍，而另外一個敵人又以「傀儡長老」的身份冒了出來。
「她沒有事，」緋紅檢查了維蒂斯的傷勢，「或許她受了太多的驚嚇，或許她確實需要再多休息一下……」
跑！我們拚命朝來路跑，可我們已經聽到了什麼，我們最擔憂的方向上，是京在喊著什麼！？
「這樣……！」我深深地震驚著，我現在才約莫知道，為什麼這個精靈女孩，會側身在一眾黑暗精靈當中，成為暗殺者，成為魔將軍……
若不是奇迹之鎧的「奇迹」，我們就永遠留在那片雪原上了。
失去聖佑項鏈的力量，艾里王國在後來的戰爭中才變得不堪一擊，艾里王國一度被德加死靈佔領——只是由於我和雷的軍隊在鳳凰城戰役的大捷，由於同埃拉西亞後來的聯盟，艾里王國才在這大陸上開始重建一席之地。
緋紅搶到了我身邊，她一揚手就給維蒂斯一記重重的耳光！女孩幾乎被這一下又打暈過去，她不敢再喊，只是啜泣且更加強烈地顫抖著。
可我們什麼都沒有發現，什麼都沒有！
「他現在就在冰魔城堡照料受傷的流螢和雪公主，」京說，「但我看得出，他真正的關心卻在別處——只要開始了解雷的人都會對這個感興趣的——他為什麼偏偏會那樣『重視』你呢。」
我們很快把宿營地移到了這天堂一般的湖畔，緋紅還在一個人吞咽著最後一隻烤魚的時候，我已經把猶猶豫豫的京一起拖進了湖水裡。
「他」是唯一沒有離開的黑暗精靈，只有「他」為京戰鬥到了最後一刻。
被埃拉西亞人稱為「西部邊疆」的克魯羅德，向西直到大海，北面的山脈延伸到布拉卡達，而南面，穿過無盡
「京你留下，守住維蒂斯！」我和緋紅立即朝暗發聲的方向奔出去。
這隻是一聲模模糊糊的聲音，若不是我們憂心忡忡特別留意、甚至可能會被忽略掉；這聲音非常短促，彷彿剛剛開口呼喊就被什麼意外打斷——但我們已經聽出是京，確實是她！
原來，京、流螢和「光」之間，還有這樣一段淵源。
「糟糕！」我和緋紅幾乎同時省悟過來。
「蘭若，你和她不一樣。」京的手有意無意地觸摸到我指上的「生命之環」，「你比緋紅幸運——也比我幸運。」京壓低了聲音，她的話並不想讓岸上的緋紅聽到。
「這是火山？……在克魯羅德，也有火山？！」我見過這樣的土地，在菲尼克斯，在我率領埃拉西亞的勇士尋找聖杯的冒險路上。
「當心他，蘭若，千萬要當心光這個人。」京深吸了口氣說，「他很可怕，而且他可能比我們已經看到的更加強大。」
「見鬼！」緋紅髮狠地跺腳，而我的腳已驚得麻痹。
「這麼說來……」我望著黯淡的「生命之環」一時無語。
「『聖佑項鏈』——！」這個名字勾起了我的回憶，京說的難道就是天使聯盟的六部寶物之一？！邂逅高炎的時候，他也是因為這條項鏈才問我「天使聯盟的秘密」？！
可今天這個傀儡長老……就連他多年以前的師妹克莉穆絲，也已經辨不出他的深淺。
緋紅沒有我幸運，我知道京指的是什麼。同樣被「死亡本能」所糾纏著，但我有太多奇遇、有這枚戒指……但是，京還說她自己，說她自己也沒我幸運？！
然後京知道了真相，她並沒有後悔，她願意為他放棄一切，甚至放棄王位，放棄項鏈，放棄自己的祖國和人民！
只有瀕死的動物，才會發出那樣地嘯聲！？
然而我們嗅到了濃濃的血的氣味，我知道，面對這種味道，緋紅甚至比我更加敏感。
光不僅僅是魔翔軍和暗殺者的首領，不僅僅是一個做了幾千年「靈魂試驗」的超級法師——她甚至還擁有著天使聯盟中的聖佑項鏈……如果她現在果然還活著、如果那個傀儡長老也是她的「計劃」……
※※※
於是，就有了魔將軍，也有了那一大批被訓練成暗殺者的黑暗精靈。
「沒有食物和水就不是世外桃源，」緋紅並不開心地說，「我倒寧願這裏的地面沒有溫度……這樣『溫暖』的地方是不長草的，更不會有別的東西。」
「他就象完全不同的幾個人。」京點了點頭，「光的某些部分讓我尊敬和愛……可他的其他部分，又讓人害怕、甚至噁心……」
我們怎能把失明的京和昏迷的維蒂斯單獨留在後面？……
這又是什麼凶神惡煞？……難道京和維蒂斯都已經……？！
這麼說來，凌和光的對決，也是我們最不希望的結局！……凌現在杳無聲息，而格拉
然後是漫長的逃亡，無休止地逃亡！
維蒂斯！？我們轉過這塊大石，一道不知深淺的溝塹埋藏在背對篝火的陰影里。我看到緋紅的手腕間微光一閃，她已經把那條魔法蛛絲拋進溝中。
京！……
這裡是一道長長的緩坡，我們正站在這緩坡的頂部，我們的視線里只有棕黑色的岩石。
「那時我倒寧願他殺了我。」沒有朋友，眾叛親離，京已經無路可去。她本來很可能會一死了之，如果不是遇到茵迪雅·流螢。
「那是暗，那就是暗！」緋紅的聲音在激烈地顫抖。「……可它在哪裡？它被藏到哪裡？！」
※※※
在這場災難發生以前，艾里曾經盡一切力量挽回這個危機！他們派遣了所有的精英追殺帶著項鏈逃走的京，而高炎也在其中。
紅龍暗有如神助地高速飛行，就連緋紅也不知道它想把我們帶到哪裡。日落的時候，暗終於在一片棕灰色的群山中下降，這一片山峰竟然沒有積雪，還沒有降落到地面，就能感覺到撲面而來地蒸蒸熱氣。
京由我們攙扶著下了龍背，她顧不上理會自己受傷的雙眼，摸索著撫住了維蒂斯的額頭：「我已經解除催眠了……為什麼這個女孩還不醒來？！」
當時克莉穆絲和高炎都出手了！克莉穆絲本人拼著重傷才把魔將軍京勉強擊退。
救出我和克莉穆絲之後，京還想一併救出王子和長老的……可我們誰也沒料到事情會有這樣的變化。
暗遲遲到這時候才飛回來！克莉穆絲剛才顯然一直是坐立不安。
我始終覺得，京和克莉穆絲的過去里都存在某種和我有關的東西。我至今不能解釋高炎在暗殺者中認出京時的表情，也搞不懂克莉穆絲見到雷的時候為什麼有一種失魂落魄……可是緋紅的脾氣卻讓我不敢開口去問；現在京出人意料地打開了話匣，我怎麼能放棄這刨根問底的機會？
就算光是奧德靡麗爾斯……可奧德靡麗爾斯又是怎樣的人呢？在凌與光對決的最後一刻，我們看到的「她」的形象，就是奧德麗的真容么？
「救……」一塊山石背後，忽然傳來一聲微弱的聲音。
「你的幸運不是奇遇，更不是什麼戒指。」京低下頭，捧起一掬湖水濕潤她的雙眼，「你的幸運是因為朋友，你還有朋友可以期待，而你也正被別人期待。」
光曾經救過她和流螢，光曾經是她們的老師和庇護人，但光的計劃終於也把她們包括在內——茵迪雅也象其他黑暗精靈那樣成為了靈魂石的犧牲品——出於某種未知的原因，光卻放過了京，但光並沒有信任她，光在廢都一戰中考驗小京姐妹的忠誠，光好象早就準備著懲罰她們的「背叛」。
無論如何，我們脫險了！
京說的「他」，是一個黑暗精靈，她不願提他的名
「我本該立即帶你們去找雷。」京有些慚愧地說，「他讓我來幫你們，可我反而成了累贅……」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女孩子只是拚命搖頭，拚命哭喊。
原來光一直對暗殺者們都隱瞞著自己的過去，難道除了那個石像鬼統領，先前根本沒有人知道光就是「她」，是「奧德靡麗爾斯」？！
「不要！」我們趕回了篝火邊，篝火依然通明，可是血味！那是一股濃得讓人膽裂的血的氣味！
克莉穆絲一直打量著我的身體，但她一直把自己裹在厚厚的衣袍底下，她即使在這沸湯熱泉邊上彷彿還是怕冷，更不會有一點接近湖水的意思。
「維蒂斯，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她的不斷掙扎讓我不知所措，「京呢，京現在在哪裡？！」
「我猜這個傀儡長老多半也和光有關，」緋紅憂鬱地說，「除了那個會控制靈魂石的魔頭，誰還有這樣駕馭傀儡的本事？……這麼說來，這麼說來……」
「當時我的頭腦完全被他佔據，我再也不會去想這樣做的後果，不會想這樣做會給艾裡帶來怎樣的災難……」
維蒂斯被蛛絲拉了起來，她滿身都是血；她見到我的神情，還是一副沒來由的畏怯和厭惡，我只好強行扳住她的身子檢查她的傷勢——她的手上和臉上有幾處擦傷，但總算沒有看起來那麼嚴重。
同時我也在檢查京的眼睛，她的眼睛並沒有直接地創傷，卻象是被什麼詛咒魔法制約了視力；可我的治療魔法和「驅魔除咒」，卻沒能解除這失明的詛咒。
我只怕，這個大陸即將面臨的是比死靈戰爭更可怕的災難。
「或許吧……」京苦笑著，對魔將軍而言，在這樣眾目睽睽的戰場上，這樣徹底地被地精長老擊敗，這種恥辱甚至比創傷本身更讓她受傷。
「我不明白……真不明白。」幾次見到光，她卻給我完全不同的感受，她的形象千變萬化，她的脾氣也喜怒無常，她手段殘忍但又不時對我手下留情……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別被她表面的樣子騙了，蘭若！」克莉穆絲冷冷地說，「我不知道這個女孩在想什麼，她為什麼對你是這種反應……」
——因為在這樣的時候我才更加確定，京根本不象一個「魔將軍」，而是最美最美的精靈女孩啊。
「反正我就要帶你去見雷了，有的話你可以當面問他。」京嘆了口氣，「我想，在大陷阱一戰之後，你們確實該找個機會好好地說說話。」
我們花了一點時間繼續向前搜索，但紅龍暗再沒有出現，除了剛才那唯一的一聲，那讓人心悸的嘯聲。
紅龍暗使我們遠離了敵人，但同時也遠離了雷的接應點。現在，京還能夠為我們引路嗎？——我偷偷望著京黯然失神的眼睛，我沒敢說出我的擔心。
在這個旅程的終點，她們遇到了「光」，「光」傳授給她們暗殺術，她們用暗殺術向黑暗精靈們復讎，誅殺首惡
於是，京和流螢開始了一段相依為命的流浪的旅程。
我和緋紅面面相覷，我們幾乎要懷疑，剛才是不是我們聽錯了，或許暗根本還沒有回來？
「是的，天使聯盟……」京聲音低沉地說，「這項鏈就是我一切不幸的根源！……因為這屬於天使聯盟的項鏈，因為這項鏈屬於我，當年他才會在我面前出現……」
就要見到雷了，自從消失在末日的火光之後，雷就是一個謎一樣沉澱在我的心底。我想這一次，他本人該為我把這個謎解開啊。
「他死了，我卻得到了突圍的機會。」京戚然一笑道，「可他不明白，那時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不，這已經不是格拉切……」緋紅搖頭道，「在尼根廢都，長老即使有魔力漩渦加強，也還不能正面對抗小京你啊！」
我激動得無法睡去，我想著即將見到的雷，我想著不知下落的高炎，我還想著凌和光的那場對決的結果，我還想著阮達爾、海莉和艾克斯，我越想越遠，而我離夢鄉也越來越遠。
溫泉的水開始讓我發燙，我既想迴避這個話題，卻又忍不住想追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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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奇怪我會說這些么？」京看不到我，但她卻彷彿猜到我的心思。「……其實我也不明白，或許我確實嫉妒你了。先前就看到高炎在戰場上為你赴湯蹈火，然後就是那個雷——他絕對是個不同尋常的傢伙……」
水是無毒的，靠近湖岸的淺水之中，我甚至能看見不知名的銀白色游魚，我知道一切都解決了，食物、水，甚至還有一件事情，漫長的航海和沙漠的旅行，一個女孩最夢寐以求的事情。
「那是紅龍，那是暗！」緋紅不安地說。
突然一聲長嘯把我縹緲的思緒驚得迴轉，我立即跳了起來，我看到的是克莉穆絲毫無睡意的眼睛。
「緋紅……」我猜到她在迴避什麼，她的身體狀況很可能又在惡化。
不論紅龍遭遇到的是什麼——這種神秘的危險，沒準也會直接降臨到我們身上。
可惜歡笑不能持久，我知道我的同伴都不開心，而我自己，當然也不是真地開心。
「這是做什麼！？」我來不及阻止克莉穆絲剛才那一掌，她為什麼要這麼對待維蒂斯？
高炎是最後一個截住京的追兵，但了解到京的情形，他似乎未盡全力。
「沒傷到眼球就好，」緋紅安慰著京，但她似乎也對這個霸道的詛咒無能為力，「任何這類詛咒都有時效，或許只要幾天，或許……只要幾個時辰呢？」
「剛才那一聲是警報嗎？……」京也摸索著撐起身體，「剛才那紅龍的叫聲……似乎比警報還要嚴重啊？！」
「但剛才的事情她不可能不知道！」克莉穆絲一把揪住渾身是血的維蒂斯說。「——你自己根本沒受什麼傷，可你身上都是小京的血！」
我笑了，因為我這才發現自己好久沒笑。有太多不開心的事情纏繞著我，我才會刻意製造這個特殊的時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