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百十七章 詛咒蔓延
先前我並沒有聽到，這是一縷細如遊絲的微弱聲音，當你的呼吸不能平靜的時候根本不能聽見。直到我的心思從各種雜念里返回，這個聲音才在腦海里逐漸放大、逐漸清楚……
王子正站在逐漸泛黃的日光里，這是一片視野開闊的山樑，他的眼光正投向山下，投向遠方。
「銀光」！又是一道閃亮的銀光！
原來這又是一種詭譎的魔法，或許這魔法又是那個不敢寂寞的光遠程發動的吧？……她不好意思違背自己剛剛許下的承諾，更不能確定我們確切的位置，但她卻嘗試著，用這樣一種魅惑術來騷擾我們。
「汝斯·沃文！你連我也不認得了？！」
我們又一次滿頭大汗，可是直到太陽西沉，我們的努力還是又一次失敗。
光要用詛咒和「暗殺」毀掉布拉卡達！……就象她曾經在克魯羅德做到的那樣。
雷已經是一個亡靈巫師了，雖然我想起他的時候老是忘記這一點；但我還拿不定主意是否同汝斯提起他，不，不提也罷，作為一個初出茅廬的蠻族王子，眼前的這一切已經夠他應付。
如果我沒有弄錯，汝斯注視的，正是克魯羅德的方向。
「詛咒？！」我順著他的目光觀察遠方，穿過那片黑色的火山群，在山脈逐漸平緩的地方，彷彿正騰起一片灰濛濛的煙雲。
牽手那日我欲去彷徨……」
「這其中有古怪啊……」按原本最壞地估計他們的傷情，現在他們也該恢復知覺了。即使阮達爾傷重不醒，艾克斯先前已經醒來過——為什麼現在這個孩子竟「睡」得更加深沉？
「不，我可不是。」歌聲戛然而止了。在那個高高的山頭上，正浮現出一道銀色的亮影！
發動這場詛咒的傢伙一定同光有不少淵源，他的本領就算不能和光和凌相比，也決不是憑我們的血氣之勇可以招架……
若不是親眼看見，我決不會相信這個文弱的王子有這樣的身手。
咬了幾口無法下咽的鹹肉，睡過一個不太安穩的午覺，睜開眼睛的時候，石縫上方透過來淡金色的陽光。
「發生這樣的變故，老師是不會直接回這裏找我了。」汝斯沉吟道，「我和老師有約定……現在他或許正直接趕去布拉卡達的魔法學院……」
當我覺悟過來的時候，我和王子已經不知不覺地走出了很遠。
汝斯·沃文也說要去魔法學院！去到那個神秘國度的神秘中心……很顯然，他和他的老師在布拉卡達的法師議會當中地位不低……
「詛咒」的步伐突然加速，汝斯、蘇珊妮的估測同我一樣：一定是有什麼人就在近處干預了它！我們還不
「是蘇珊妮……」汝斯長長地出了口氣，「真地是你啊……！」
※※※
可是汝斯，汝斯王子呢？
「想念我吧
「我們也要趕緊了，汝斯……」
何況……我甚至不能確定，雷和汝斯，會不會「成為朋友」。
「有什麼問題？！」如果不是特別嚴重的問題，王子決不會冒著暴露蹤跡的風險，獃獃地在這片缺少隱蔽的瞭望點上滯留許久。
不管我是否懷疑，我們已經跟隨著蘇珊妮。魔紗越飛越快，薄紗的四角如一面軍旗般順著風聲鼔盪招展。「坐穩！」蘇珊妮忽然一聲輕叱。
「那是詛咒之地！」汝斯·沃文臉色嚴峻地說，「整個克魯羅德正在變成詛咒之地！……」
當我在寂靜的遠方
「不，現在布拉卡達已經沒有法王……」汝斯卻把這個話題匆匆略過，「一切問題，我們到魔法學院見到老師自然清楚。」
此刻白紗儼然化作一條「飛毯」，只是一轉眼間，我們已凌跨在那灰色的雲霧之上。
「朋友……敵人……」我還想說些什麼，可我咽喉上的傷口竟然又在疼痛。汝斯沒有覺察到我狐疑不定的神色，他正在從地縫當中搬起昏沉沉的阮達爾，在我們轉移之前，要最後一次地做救醒他們的嘗試了。
我們一直推斷，這種詛咒是和暗殺者配合的可怕戰術，詛咒出現，暗殺者往往就跟著出現！
……可是，就憑我們幾個，做得到么？！
她身著一件同汝斯相類的衣袍，這魔法士的衣裳讓汝斯王子顯得有些羸弱，穿在這個女孩身上卻是曼妙得體。我在她身上尋找剛才那道耀眼的銀色，但現在在這片黑暗之中，最耀眼的只是她那寶石般湛藍的眼睛。
「不過我還有另外的目標，」此刻，那條似曾相識的白紗又被蘇珊妮輕輕揚起。「『詛咒』正在蔓延到布拉卡達，那麼就讓我蘇珊妮·阿瑪迪羅先試試它的虛實吧！」
「已經不止是克魯羅德了！」汝斯長吸了一口氣說，「『詛咒』正在漫過疆界，用比風更快的速度朝這裏蔓延！」
……那樣說，我聽到的不是人魚的歌聲，我只是聽到自己對人魚歌聲的「回憶」而已。
我順著石縫攀出石穴，我感到心裏有些慌亂；只是短短的一日，我已經開始關心這個看上去怯生生的王子，我不知道這個從小飄泊異鄉的王子經歷過多少奇遇，才練成他這樣少年老成，大智若愚；是的，我開始對他發生了一些興趣
可這怎麼可能？！在布拉卡達和克魯羅德交接的這片土地上！這裏離海應該很遠很遠。難道那些水中的妖靈竟然可以翻越崇山峻岭，把她們的歌聲直帶到我們身邊？！
他不象是躍上山頭，卻象是連人帶劍如電一般射起。那銀光一閃即沒，但汝斯的劍顯然已認準目標，直搗過去！
先是魔翔軍，然後是詛咒，然後是暗殺者！光是不是已經不滿足於控制克魯羅德，她想把勢力的觸角探進布拉卡達么！？
布拉卡達、魔法學院！
「寧願你忘記……寧願你忘記……」在我們的前方，這歌聲是夜幕里唯一清晰的東西。
※※※
位於雪山和沙漠之間的布拉卡達，它的「魔法學院」決不同於大陸其他國家。布拉卡達的魔法學院不是低級魔法士的學堂，而是全國魔法菁英的集會交流的聖地，是整個魔法師國度的心臟。
然後在魔紗的下方，在那濃重的霧氣深處，傳來一聲凄厲地叫喊。
布拉卡達國家已經有很長時間中斷了同毗鄰各國的來往，但根據我所聽來的知識，我知道這個國家的權力集中在一些「最高法師」手中；最高法師在魔法學院當中組成元老會議，選舉最具智慧賢能的法師擔任「法王」……布拉卡達的法王任期只有十年，現在布拉卡達的領袖到底是誰？外界已鮮有人知。
「這樣快！」就連汝斯也不禁失色。
※※※
不……離開這個汝斯王子，現在我哪裡也去不了的；他說他要去魔法學院，好吧，我們只有一起到那裡去，然後再做下一步打算。
「不要擔心，蘭若！」汝斯小聲勉勵著我，「相信蘇珊妮，有蘇珊妮在！……」
「你們剛才已經被邪惡之歌誘惑！」這個叫作蘇珊妮的女孩一臉嚴肅地說，「虧得我及時趕來截住你們，汝斯你倒好，差點給了我一劍啊！」
「邪惡之歌是一種靈魂控制術，」蘇珊妮簡單地解釋道，「它可以撩撥起你心弦中最脆弱的那些東西，造成你聽覺的幻覺；不同的人會在耳邊迴響起不同的『歌聲』，但卻意識不到那個擾亂他們靈魂的人或許遠隔千里。」
「怎麼會這樣？！」我想起格拉切長老同我們說起過這個「詛咒」，克魯羅德的村舍和部落，一個又一個被這種神秘的詛咒吞沒，被詛咒的土地上寸草不生，雞犬不留……為了調查這詛咒發生的原因，格拉切才會遇到高炎和我；可現在詛咒仍在擴散，當時決心阻止這
達斯·索蘭已經把情報帶到了最高法師會議，所以蘇珊妮可以找到這裏，她就是來接應我們的。
「你是想繞到這詛咒的後方！？……你是想直接攻擊那個傢伙！？」
這一下情況變得不妙了。汝斯和我身上也有傷，雷鳥築又為了誘敵遠遠飛走，現在我們無法帶著兩個昏迷的朋友走得更遠，即使我們勉強這樣做，速度也會很慢。
當你已不能牽住我手
「無論你是誰！」汝斯並沒有聽說過凌的大名，他只是把劍握得更緊。那道銀光剛剛現出，王子敏捷的身影已經幾下躍上山頭！
我說不清那是兵器還是魔法，它比閃電更快地出現，又比閃電更快地消失。
「我去看看！」汝斯王子呼地重新舉起了巨劍，一步又一步移入逐漸濃重的夜幕。
天啊！……我忽然覺得，或許一整個白天，這股歌聲就一直繚繞在我們周圍的！
「凌？！索默爾·凌！？……」我驚喜得大喊。
按蘇珊妮說，是她和她的白紗及時出現，阻斷了那歌聲對我們的引誘……不然我們就會在那「歌聲」中越走越遠，歌聲越清晰的時候，我們的自控力也在逐漸失去。
「那是詛咒！是詛咒啊……」汝斯嘆了口氣，眼神里儘是深深地憂慮。
「這麼厲害么……」我輕輕嘆了口氣。這邪惡之歌確實比人魚的催眠更加厲害，人魚的歌聲似乎影響不了我的神經，而剛才那一刻……回想起來或許我真地已經不知不覺地動搖著。
王子不見了！我翻轉身，搖晃著身邊的阮達爾，但他仍然沒有醒；我不敢太用力，我生怕沒有喚醒蜥蜴人，卻先吵醒對我心懷芥蒂的艾克斯……
「她……她可以么？……」我們還沒來得及相互介紹，蘇珊妮的年齡看上去也不比我大幾歲——一個練魔法的人類女孩，她再有天分、也不可能比海莉公主強過太多吧……？
「蘇珊妮可不是什麼普通女孩啊，」汝斯笑了笑說，「蘇珊妮·阿瑪迪羅！可以說，早在一千年前，她就已經躋身『最高法師』之中！」
想念我吧
「她想做什麼？！」我們猛然轉頭，在蘇珊妮直面的方向上，那股灰色的雲霧竟然已經涌過群山，正在逼近我們立足的山腳。
我不得不抓住汝斯·沃文的手——薄紗漂浮得越來越高，彷彿只要稍為疏神也會失去平衡……
距離日落看來還有一段時間。
魔翔軍已經來過，暗殺者很可能尾隨「詛咒」席捲而來。這個地穴騙得過空中飛行的石像鬼，但卻難說躲得開大批嗅覺靈敏的暗殺者。如果不是阮達爾和艾克
不是凌，是一個女孩！？我這才意識到，剛才在黑暗中發話的這個陌生人，也是一個女孩……
「人魚！」……這是縹緲的人魚的歌聲，在連接勒穆利亞和恩洛斯的那一片謎一般的海面上，這帶有致命催眠力的歌聲，曾經令我們的冒險隊不能自拔。
……不，這決不是尋常的雲層，這在低空瀰漫的奇怪的霧氣，我好象曾經在哪裡見過——雖然那個時候我並未專門留意……
「邪惡之歌？……」我早已領教過那些人魚的催眠曲，但我還沒聽說過那感傷的樂聲會有這樣不堪的名字；這歌聲還是來自那些神秘的人魚么？可她們的歌唱再有殺傷力，又怎麼可能瀰漫到這內陸深處？
當我們重新降落到地面，這是一片山間的空地，在清朗的夜氣之中，還有一綹綹灰色的煙縷在我們腳步間彌散，它們遮蓋住了我們的腳面，但這隻是無害的餘燼——詛咒真地被粉碎了，被瓦解得一乾二淨……
只是誰能想到光會這樣大胆？她自己剛剛脫險，就能這樣有效率地調動部下，並且用最邪惡的詛咒，明目張胆地入寇布拉卡達！……
「想用這些小術法騷擾布拉卡達？只怕沒那麼容易啊。」有一點蘇珊妮和汝斯是一致的，就是他們的行事遠遠比他們看上去的樣子更加老練。「我來到這裏，就是奉魔法學院的命令。」
可我能怎麼辦呢？敵人隨時會來，我不可能說服王子，留在這裏冒險等雷。
「是光……」震驚的我忽然想起。
「她當然不願意安安靜靜地守完一月之約……」汝斯苦笑道，「如果在一個月之後，整個布拉卡達也已經是光的天下，那她就是把阿萊汀和維蒂斯『交出來』，我們也沒有力量收受啊……」
「有一種力量在干擾我們的治療！」汝斯·沃文猛省，「蘭若！……你聽到沒有，聽到了嗎？！」
「我實在不敢相信……」我親歷過詛咒之地，我見過最兇狠的暗殺者和光手下的強力法師；我真地難以相信，光最囂張的法術之一會被這個叫蘇珊妮的女孩輕描淡寫地擊破。
「抱歉……」汝斯臉上顯出一絲愧色，「……剛才我什麼都不能想，什麼也看不清楚——我不知道這什麼『邪惡之歌』會這樣厲害……」
這裡是布拉卡達，汝斯王子也來自這個魔法師的國度；而光決不希望，布拉卡達的魔法師果真同王子站在一起。
「不能再讓它前進！」蘇珊妮鎮定地說，「過了我們這座山頭，後方就只有開闊的平原和荒漠。在那裡『詛咒』會很快擴散……」
克魯羅德的蠻族同死靈法師素來敵對，我記得在大陷阱邊雷出手救人的時候，阿萊汀和格拉切的表情都是疑慮重重；而布拉卡達雖然在大陸戰爭中保持孤立，但他們的魔法師對待德加的亡靈巫師也並不友善……
是的，這是歌聲，而且是我曾經聽到過的歌聲！
這歌聲有一種強大的魅惑，即使你勉強能抵禦它，也耐不住對它的「好奇」。
汝斯……他已經分清楚歌聲的方向？……他一點也不受歌聲的影響！？
「無論如何我們已經來了，」汝斯·沃文朗聲說道，「無論你是誰，請讓我們看一看你的真容！」
※※※
這同樣的白色薄紗，曾經在浩瀚的漩渦中保護著高炎；這同樣一片白色薄紗，曾經出現在回憶之島，籠罩著索默爾·凌現身的古井。
一片薄薄的白色正在從側面的一個山頭徐徐飄落。那是一片白色的緞子！……我依稀記得這樣一片白色！
雷是不是還不知道京已經遇險？雷知不知道我可能在哪裡？如果雷一路尋找過來，他會不會遭遇敵人？我隱隱地猜測著、擔心著。
※※※
布拉卡達原本就人煙稀薄，土地貧瘠，多半靠魔法士們的才智才支撐起這個國家——一旦在這片土地上魔法失效，它會遭到比克魯羅德更重的劫難！
「咦！……」王子的劍卻在揮出的瞬間陡然凝住；「怎麼回事？！」我抬頭去看，但我的目光卻被罩在了薄煙一般的白紗中。彷彿汝斯和另外一個身影正伴隨著這片神奇的絲緞輕盈降落，有如一團雲朵在我眼前綻開。
「怎麼了蘭若，你不想和我一起去嗎？」汝斯看到了我情緒裡帶著幾分猶豫。
魔法師蘇珊妮沒有迴避這可怕的詛咒，她藉著奇妙的魔紗的掩護，反倒引領我們迎上了詛咒的雲團。
我只是忽然想到雷，京失蹤前說過，雷也正在找尋我們；如果我同汝斯深入布拉卡達，越走越遠，看來就會徹底失去同他聯繫的可能了。
光承諾過，一個月後會把維蒂斯帶到布拉卡達的邊界，那個時候，她將再次面對擁有奇迹之鎧的王子。在光的眼裡，一個完全支配奇迹之鎧的汝斯·沃文絕對是她的勁敵。光已經吃過虧，在下一次交手，她不願再給我們絲毫的機會。
然後彷彿整個雲層之下的大地都在震動；然後整塊灰雲就象被熱奶稀釋的黃油般瓦解，破碎成無數的小塊；然後每一小塊灰色彷彿被無形的篩孔篩過，一邊下沉，一邊化作虛無。
當我在永恆的牧場
可我們能做什麼呢？……蘇珊妮的白紗在我們腳下展開，薄薄的白紗竟承載住了我們三人的重量，把我們穩穩地托向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