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百四一章 巨靈神殿
在天空高處，一團龐大的黑影正同鳳凰之火攪作一團。
「不，最先想到你的不是我，」蘇珊妮的語氣變得更重，「最先選擇你的，是達斯·索蘭！」
「你們別靠近我。」蘇珊妮的聲音卻略有些生硬和冷淡，「艾瓦塔，剛才我和你有過約定，我只會在這裏同你們見面――而你和蘭若，也不得把我的情形泄露給別人！？」
「遲啦。」蘇珊妮只是淡笑。
我身邊的魔法師紛紛準備釋放強力魔法，他們如果全力發射，就算敵人真地是一座山，也會被瞬間削平――
――阿瑪迪羅家守護雲堡的秘密這麼久，仍然有許多問題只有蘇珊妮本人才最熟悉啊。
慾望使人墮落，即使是真正賢明的法王，也禁不住唾手可得的權力的誘惑……把所有的力量和希望都寄托在一個「真正王者」的到來――這個想法本來就很可怕。
蘇珊妮已經交待了「整個秘密」，她不可能再隱瞞什麼――可是蘇珊妮才剛剛離開，為什麼雲堡就會有這樣的異動？！
琴聲戛然而止，但我的心中豁然開朗。
不久前蘇珊妮不告而別，在離去之前她曾奏起最後一曲。為了讓高炎能夠脫離光·奧德麗的咒語，她在那一曲中已經賭上了自己所有殘存的法力。
山，移動的山！？――在雲界強烈的光輝之上，任何雲霧都不可能留下陰影！？
「哦――」我回顧著今天這一整日迭起的變亂：陰錯陽差成為法師軍團「將軍」的我企圖率領布拉卡達人擺脫詛咒之地，可派出聯絡救援的鳳凰艾瓦塔卻遲遲未歸……然後是可怕的幽靈龍以及其他敵人逐漸逼近，我們只好倉促間布置魔法陣，僥倖在艾瓦塔的「提示」下脫離敵人的包圍，莫名其妙地傳送到這個「雲中堡壘」跟前。
知識淵博的艾瓦塔畢竟沒有切身經歷過「那個本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剛才的勸慰是多麼的蒼白無力乃至可笑。
鑒於蘇珊妮和布拉卡達魔法師之間的糾葛，艾瓦塔在我的法師戰士面前自然不好明言。
這山一般龐大的陰影很快遮住了整個明鏡般的夜空！
「我留下虛弱的生命已經毫無意義，」蘇珊妮的語氣卻十分淡然，「我還有一些事情未了……只有犧牲掉這副皮囊，我才能重獲力量。」
我一直逃避著同她一樣的宿命，我一直在做近乎絕望的掙扎，而支撐著我的理由，或許只多那麼一點點而已……
艾瓦塔引領我走過用咒語打開的門戶，我們走進了這座貌似神殿的巨大建築。
「看到了嗎，你們看到了么？！」這些布拉卡達人的神情非常慌亂。
「快，我該回到戰士們身邊！」布拉卡達人既然把我當作「將軍」，突發危險時我怎能不在士兵身邊！
「嘣」地一聲，然後是一連串的
「是這樣，」蘇珊妮微微苦笑，「但也不完全因為這個……」
其實，我們現在就應該相信蘇珊妮么？是的，她可以說救過我，但她更傷害我不止一次，我根本不了解這個外表令人憐惜的女魔法師……可我們現在只有傾聽她並且姑且相信她――因為我們實在也別無選擇。
眼前陡然光輝燦爛！不止是阿瑪迪羅，就連同包裹著這座神殿的詭秘的黑暗也驟然消散！奪目的太陽光射得我們抬不起頭，身為「半死人」的我，甚至隱隱有些透不過氣的恐懼……
雲堡的秘密是布拉卡達人最後可以依靠的力量，當神諭之冠已經落到可怕敵人手中的時候，布拉卡達人只剩下這唯一的希望。
「等一下！」我連忙制止。我緊盯著眼前的戰況，火鳳凰表面上落在下風，但元素長老艾瓦塔仍然沒有使用任何魔法。
達斯的巨劍此刻就在我手中，驟然之間，劍的重量彷彿變得比我身上的鎧甲更加沉重――「達斯的劍，是打開雲堡力量的鑰匙。」這麼多年間，達斯的家族掌握著鑰匙，而「門鎖的位置」，則由阿瑪迪羅家秘密保守著。現在，鑰匙已經被引領到門前，只要採取「某種方式」，我們就能激發一種空前強大的力量……
引領我們擺脫幽靈龍攻擊，來到這個隱匿據點的神秘人物就是蘇珊妮·阿瑪迪羅。
「沒錯，我們已經耽誤了一些時間，」艾瓦塔有些不安地說，「在偵察到布拉卡達魔法學院的發生變故之後，我在返回的途中遇到的蘇珊妮……我們已經花了不少時間，我才相信她對我做的所有保證――」
可是，我能說什麼呢？蘇珊妮的選擇讓我震動，但我卻無言以對。
鳳凰的清嘯聲從腦後傳來，「艾瓦塔？！」我猛轉回頭――
「忽」地一聲，那是鳳凰化身騰起的火焰。千鈞一髮之中我們衝出即將坍塌的巨殿，而我們身後已經是一片石頭堆砌的山丘――不，我只是姑且把這些構成巨殿的沉重東西稱作石塊，但它們究竟是什麼？！它們能構築在輕盈的魔法雲上，它們彷彿比石塊份量更重卻隱然有綢緞般的光澤――它們比大理石更美，但如果它直接壓在你的身上，你絕對不會有心情欣賞……
這裡是天空之上的天空，這裡是光輝的雲堡中唯一不見天日之處。
「蘇珊妮？！」我逐漸熟悉黑暗了的眼睛，我逐漸熟悉了黑暗的嗅覺，或
可現在……
「然後你就想到我么？」我不禁苦笑。
「看到什麼？」我們才從坍塌的建築中脫險，我和艾瓦塔也正在驚疑甫定――而讓這些魔法師們感到驚慌的，看起來並不僅僅因為房屋倒塌。
對「神賜的寶物」的倚重，讓後世布拉卡達人逐漸淡忘了其他一些古遠的「法術」，但這些被淡忘已久的秘密，其實並未完全中斷。
「根據上古流傳的神諭，我們的家族應該原封不動地保存雲堡的秘密，直到出現真正的王者――」蘇珊妮輕輕嘆了口氣，「我的家族一絲不苟地執行著這個神諭，直到我父親一代，我們幾乎已經確信：瓊斯菲爾就是真正的王者重生！」
「沒錯，就是這樣。」蘇珊妮立即戳破我模模糊糊的揣測，「達斯當時交託給你的東西，並不僅僅是天使聯盟――奇迹之鎧本來是汝斯王子祖傳之物，而達斯手中的劍，卻意味著另外一個秘密――」
「我把你們引到這裏，不僅是為了甩脫追兵，更是為了告訴你們，和『雲中堡壘』有關的整個秘密。」蘇珊妮說，「這個秘密一直由阿瑪迪羅家和達斯·索蘭的宗族聯合保守著，就連我們效忠的法王瓊斯菲爾也還毫不知情――」
「阿瑪迪羅，已經成為一個死靈。」艾瓦塔低沉著聲音說。
「叮咚」一聲，彷彿是琴弦彈落在地。我這才省起，剛才蘇珊妮在奏那支熟悉的旋律時，我並沒有看到魔法旋律那神奇的銀色光芒。
達斯和蘇珊妮把秘密鄭重託付給我，我怎能讓雲界就這樣被毀掉？
我還來不及追問，我的眼角就移過一片陰影。
這座神殿原本是雲堡的控制重心，它用神奇魔力維持永恆的黑暗，以平衡整個雲堡的光明結界――否則，上古的光明魔法威力就會失去控制，如同護城河裡漲出的洪水，反而會把整個雲堡摧毀的！
「而我越來越懷疑，懷疑瓊斯菲爾就是你們所說的光……」蘇珊妮躊躇道，「如果真是這樣，光的勢力就不僅僅是『新興的邪惡』――她或許已經無所不在……」
如果我是蘇珊妮，我能選擇什麼呢？一時之間，我不禁有些兔死狐悲的感慨。
出於某種原因，這個無關天使聯盟的秘密在一些非正統的派系當中秘密傳承，阿瑪迪羅家在接受了侍奉法王的家族使命的同時，其實也保有著雲堡的真實秘密――而這個秘密，對於當今的布拉卡達而言，早已經變作童話傳說。
這個說不出是什麼東西的龐然巨物，從神殿的廢墟後面高聳起來，由光輝的雲表，直到朦朧的星空間，形成一重山一般的黑影……
現在這個雲界變故重生，在一個不穩定的強大結界下貿然作法，或許整個雲界就會瞬
然而我眼前卻一片漆黑，彷彿驟然落入巨獸深邃的喉嚨之中。
「……茲事體大啊，蘇珊妮！」我長出了口氣，「儘管你已經告訴了我們這一切……我還是希望你能留下！」
「再神奇的樂曲也會曲終人散！」蘇珊妮輕聲說道，「星光散盡，黑暗才是永恆啊。」
「我答應！――」我感到有些奇怪但我還是承諾，蘇珊妮一定有很多隱情要對我和艾瓦塔講，即使她不做吩咐，我也非常了解她眼下的處境、眼下的心情。
此刻的艾瓦塔，或許就是這樣的心情。
我沒有錯愕太久，因為我雖然看不見，但我卻聽得見。
這是琴聲，這琴聲我就在不久之前曾經聽到過！
艾瓦塔的化身正在同什麼東西劇烈搏鬥！
那聲音彷彿一抹淡淡的星光，倏忽在左，倏忽在右；艾瓦塔彷彿也正是在追隨這神秘的聲音，在黑暗的巨殿中越走越遠。
「因為雲堡背後是一股強大的力量，」蘇珊妮說，「你可以把它理解為如同六件『天使聯盟』那樣的法寶神器――它即使比不上『神諭之冠』，也不會相差多少！」
原來，暗中給了艾瓦塔提示，並且引導我們脫險的神秘人物，就是蘇珊妮本人。
然而艾瓦塔已經來不及開啟魔法門傳送！一聲悶響，然後是一連串斷裂般的巨響；我連忙撐開被光明刺痛的雙眼，我看見剛才在黑暗中摸索不到的巨石牆面、立柱和穹頂――然而我沒有心情去欣賞它的宏偉――光的狂潮正在吞沒它們，只是在片刻之間，無孔不入的強光竟然在厚牆上射出了一道道深深的裂紋！
我仍然不能保證從今天起就可以天天更新，但一定會逐漸好起來。
※※※
就算布拉卡達人能寬恕她的錯失，蘇珊妮也不願再面對國人了。
她失去的是朋友和信任，失去的是值得堅守的崇高使命，失去的是對愛與信仰的毫不猶豫的忠誠。沒有目標、沒有意義，更沒有回頭的途徑。
這座千年幽暗的神殿正在發生控制以外的變故。
「山！移動的山！」魔法師們上氣不接下氣。
只差那麼一點點……由於另外一個保護人達斯·索蘭的謹慎堅持，更由於蘇珊妮父親意外的死，雲中堡壘的謎底才暫時沒有公諸於世――然則，到了今天，在這個兵荒馬亂頭緒繁雜的時刻，蘇珊妮為什麼卻打算把這個秘密轉述給我聽呢！？
阿瑪迪羅家族世代侍奉的明君遽然變成為禍人民的兇徒，阿瑪迪羅在金人傀儡傳達的指令下，已不知為這個神秘的暴君殺害過多少無辜……她幾乎殺死了我，她還讓汝斯王子和艾克斯至今失陷在惡魔手中。
我們所見的移動的山，恰恰就是這傢伙的影子。
※※※
「你……還好么，蘇珊
而更不可思議的是，布拉卡達的先祖分明掌握著超群實力，卻甘願把這部分實力藏之深山……雲堡秘密為什麼要一直瞞著魔法學院和法王呢。
我太清楚那種來自「本能」的力量意味著什麼，死亡的力量超過最高明的法師的想象。沒有人能控制它，卻註定要受制於它。
「什麼……？」回想起達斯臨死前的局面，我的心中忽然多了一些不安。
※※※
雖然繚亂的暗影和光線讓我們一時看不清形勢，但很顯然，艾瓦塔未必敵得過「這個傢伙」！
這裡是天空之上的天空啊，這裏怎麼可能有山？！
雲堡的秘密！
「我來！」我揚起手臂，達斯·索蘭的巨劍隨即閃現光芒。
「這究竟是什麼，什麼傢伙？」艾瓦塔竟然在半空中大呼，他仍然是鳳凰化身，他的呼聲竟多少有些狼狽。
怎麼回事？！
※※※
高炎終究還是生死不明，我心情灰暗地懷想著――而現在呢？理當耗盡了元氣的蘇珊妮又怎麼會突然出現，並在暗中一直幫助我們？！
然後，蘇珊妮的身影就在琴聲中逐漸模糊！
沒什麼可說的，人生總是要錯過很多事情，同時也在得到很多。
我的眼睛，此刻正對著蘇珊妮盈若秋水的眼眸。我在黑暗中伸出手，我彷彿拉住了一片衣角，抑或是蘇珊妮護身的魔法輕紗。
「是的我答應，我想蘭若也一定會答應。」
「是啊，」艾瓦塔也極其嚴肅地說道，「你和布拉卡達人之間並非不可調解，你也剛剛走上黑暗之路，或者還可以回頭！」
※※※
我和艾瓦塔幾乎是屏著氣息傾聽完蘇珊妮的秘授。
蘇珊妮剛剛交待的「秘密」，並不包括剛才那反常的現象。
「山？」我仰頭四顧。魔法結界的光環仍然把周圍所有的一切映得雪亮，而在這重光環之外，我們頭頂的夜空如深色的綵綢剔透晶瑩。
艾瓦塔衝上前去，試圖抓住即將消失在黑暗中的阿瑪迪羅，但他旋即失去了目標。
布拉卡達人把擁有神聖力量的「神諭之冠」賦予世代推選的法王；但這還不是神通廣大的布拉卡達先祖們所有的秘密！――據說從傳說的時代開始，甚至就在神分配六件「天使聯盟」的時代，布拉卡達人就另外擁有著其他「神兵利器」。
「或許，我們的祖先這樣做自有道理，」蘇珊妮黯然道，「瓊斯菲爾就是眼前的教訓――任何的王者其實都不可靠……」
雲堡的秘密在布拉卡達的最高機構之外獨立流傳，在阿瑪迪羅家進入最高法師會議以前早已經流傳了無數世代――於是，在這個國家所有的魔法知識、法寶和機密都被神秘的瓊斯菲爾侵沒的時候，傳說紛紜的雲堡卻沒有引起他的注意。他也不知道，一直為其所用的阿瑪迪羅家族，另外保守著這樣
而我也只是約莫感覺得到，那些被泛泛稱作死靈法師的勢力其實有好複雜的背景――至少，長期與埃拉西亞征戰的德加死靈，叛變了德加投向光·奧德麗的黑爵士，還有態度曖昧的雷和他身邊那個冰魔公主……他們彼此的陣營和立場真讓人琢磨不透。
「但這不一樣的啊……」我的聲音不禁略略顫抖：「死靈法師的力量……是不一樣的力量……」
「真的是你？！」我輕輕吐了口氣，「蘇珊妮，真的是你？！」
我下意識地垂下了頭，望見我指環上那一點螢火般的藍光。
末日祭典如果趁實體書出版的同時更新得熱烈哪怕一點點，應該會得到更多的朋友，不過，好在蘭若和蘭若的故事一直有朋友，即使在最寂寞最困難的時候也是這樣。
蘇珊妮已經無從選擇，在成為死靈法師之前，她所失去的不僅僅是強大的魔法和美麗的生命。
「蘭若將軍！」一片天旋地轉之中，我聽到了布拉卡達人的呼喊，大約是因為許久沒有我和艾瓦塔的消息，他們當中的一部分人正朝我們這邊探索而來。
蘇珊妮家的最後這一個隱秘，本來也應該連同神諭之冠、銀琴的旋律一道交在瓊斯菲爾手中。
更何況，蘇珊妮已經是一個死靈法師，現在死靈的勢力究竟是敵是友，我想包括艾瓦塔在內的所有人都驚疑不定……
「我選擇在這個地方見你們，選擇在這個地方告訴你們雲中堡壘的秘密，」蘇珊妮說，「只因為我已經無力保守這個秘密。」
「所以我不能把這個秘密直接告訴布拉卡達人。」蘇珊妮說，「而且，老塞德洛斯已死，布拉卡達人當中也再沒有可靠的人選。」
力量應該適可而止，雲堡的力量應該遠離王者――蘇珊妮的祖先早已想通了這個道理，為什麼如今的恩塔格瑞人民仍然執迷不悟呢？
「不可思議……」在聽聞蘇珊妮講述那些秘密細節的時候，艾瓦塔不禁議論感慨：「這個傳說竟然完全是真的……深不可測的布拉卡達人竟然在天使聯盟以外還積蓄著這樣一股實力……」
曾經堅持了很久，又曾經中斷了很久，因為一些各種各樣的原因。
她可以世代地役使蘇珊妮的家族，她可以一舉手消滅布拉卡達的所有魔法菁英，她可以把威名赫赫的魔法學院輕易地付之一炬――光能夠這樣做，靠的肯定不止是強力，她的觸角多半已經滲透到布拉卡達、乃至整個恩塔格瑞大陸的各個角落裡。
它們都在做同樣的預感，告訴我同樣的事情。
「我們現在沒有太多時間感慨，」蘇珊妮冰涼的手指輕輕握住了我的手。「我不可能在雲堡待太長時間――這裏被光明魔法的結界嚴密守護――只有在這個最隱秘的後殿，我才能和你們說這一陣子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