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百四六章 泰坦之主
我如釋重負地放下了公主，她的身體很輕，但此刻我的身體似乎比她更輕。還好，奇迹之鎧沒有變得沉重，我強打精神站直起來，象紙一樣輕的身體卻根本找不到重心。我想用達斯的巨劍支撐平衡，然後才想起泰坦之劍已經離開我的手中。
「如果是這樣，如果光真地改變成那樣……她就永遠成不了泰坦之雷的主人了——」巨人首領話鋒一轉道，「但是，泰坦之劍還是回來了！我想冥冥中這樣決定，決不會沒有原因……」
「你甚至不多猶豫一下么，你這個笨女孩！」在我抬起戒指的時候，鳳凰艾瓦塔忽然攔住了我。「剛才我要用滅絕之火毀掉海莉，就是預想到你幹得出這樣的蠢事！……」
「我一直以為，當這把劍重歸雲界的時候，泰坦之雷的主人會同時歸來。」巨人首領的神態十分凝重。「可是你，蘭若，還有你懷裡的這個女孩，實在讓我們迷惘不已。」
然而神器本來就是由天使聯盟拆分而成，再度拆分的戒指力量已大半被遮蔽；它雖然多次保我不死，卻也沒辦法解除那最可怕的詛咒……
光曾經在雲界遭受過挫折和失敗，這種回憶，在千年之後有可能會被不斷歪曲……
「可是……我並不知道誰是泰坦之雷的真正主人啊？」交給我泰坦之劍的達斯·索蘭已經犧牲，而蘇珊妮看來也並不知道更多的內情？
雷曾經用翡翠戒指的力量救過茵迪雅，現在我能夠用同樣的力量救回海莉么？
「敵人出現在城門右翼！」一個巨人戰士向首領疾報：「他們完全繞過了防禦結界的封鎖，多虧布拉卡達人的魔法陣把它們截住——現在我們正火速增援他們！」
「詛咒，他們在放詛咒！」目光銳利的艾瓦塔忽然叫道。
不願再見故人的蘇珊妮悄悄隱退。
傳送大隊的幽靈龍需要一個周密的魔法陣並作長時間的準備，而這些追殺者既然如影隨形，說來就來了么？！
不，我一團亂麻的心來不及想到別處，救救海莉，現在雷不在這裏，就算他在，元氣未復的他也難說救人。
「蘭若將軍，我們發現了幽靈龍！」法師們匆匆稟報，「有大批的幽靈龍騎兵，至少一兩千騎！——它們突然出現在雲界外圍了！」
「蘭若，即便你不是泰坦之主本人，但你手持泰坦之劍出現，表明你和我們等待的人肯定有莫大關聯——」現在雲界遭受莫名的攻擊，巨人們一定更急於找到他們的盟友，共同對付即將遭遇的威脅。
為了讓「反魔法鏡」發揮作用、誘使光用心靈震蕩攻擊我，我更是放棄了可以防禦精神魔法的泰坦之盔；
除非，暗中護佑這些鬼怪的指揮者，已洞悉了光明魔法和黑暗魔法的所有奧秘？！
「一般魔法是詛咒不了巨人的！……操縱這些傢伙的指揮官究竟是何許人物？」巨人首領
現在流螢就用光傳授的絕技，來阻擋光的軍隊！
京……我還記得，她為了救我和緋紅而遇險，最後我們找到的，只是一灘血跡……我很擔憂她已經被光或她的爪牙殺害。
「元素族人一直在尋找消失的露娜，」艾瓦塔嚴肅地說，「現在露娜的神使之鐲卻出現在光身上，我們更需要把這個來歷神秘的敵人探查明白。」
「原來，真有人這樣膽大妄為，竟然處心積慮要毀滅雲界！」巨人首領顯然深深受到震動——我想，如果他現在象我一樣確定，發起攻擊的人還是光，是他們一直寄予厚望的那個女孩……如果他願意承認這個事實，他的震動會更加嚴重。
「蘭若，你的性命不再只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你的身上有不少囑託與責任。」茵迪雅也嘆了口氣，將她手中的魔杖緩緩遞出。「現在的你怎麼可以這樣輕言犧牲呢？……我和蘇珊妮既然會告訴你整個咒語，自然也要助你一臂之力！」
「退——」巨人們慌忙後退，但仍然有不少巨人在撤退中被幽靈龍衝倒，他們山丘般的身軀連同雷電一同倒下，霹靂一響就淹沒在潮水般的敵陣深處。
沒有人能救海莉了么？流螢和蘇珊妮也都是剛從致命創傷中逐漸回復，我更不能要求艾瓦塔和那些巨人們為海莉犧牲，我能夠犧牲的，只有自己剩下的那一半生命。
艾瓦塔一直把法師軍團留在雲堡外，既是為了警戒強敵，也是為了不讓他們與蘇珊妮直接見面；現在出了什麼事情，讓這些布拉卡達魔法師急急趕回來？
「蘭若，你們上來吧。」巨人首領垂手示意。
「把使用戒指『凈化』的辦法告訴我！」我一把抓住流螢的魔杖，對著她和蘇珊妮大喊，「我至少可以嘗試一下，不是么？！」
而遭受光直接攻擊的布拉卡達人，也一定會堅定地支持我們。
那一群石塔一般的巨人很快就被幽靈龍包圍，但這些巨人戰士揮舞著冰山和雷電當作武器，把那些蜂擁到身邊的黑點打得四下紛飛。
在救海莉之前，我就已經放下了劍和盾；
「難道，泰坦之主會是我么？」我有些自嘲地問道。
「來了。」蘇珊妮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輕掠過。茵迪雅杖頭的寶石忽然黯淡。
我們只是遠遠聽到雷電的爆炸聲和寒冰的破裂聲，那顯然是布拉卡達人和泰坦巨人用雷魔法、冰魔法再激烈戰鬥。
這是「暗殺者」的幻術！
「原來如此，剛才雲界持續遭到的神秘衝擊，是另有目的啊！」艾瓦塔隨即醒悟。「剛才的神秘力量並不足夠直接毀滅雲堡，但它的攻擊打亂了結界的完美防禦——這些趁虛而入的幽靈龍才是它們的主攻力
「流螢？蘇珊妮？！」我更急切地追問，「你們一定知道救海莉的辦法，一定知道？！」
「至少我們眼下目標一致。」巨人首領並不否認蘇珊妮的話，「我們都想更多搞清楚光的底細，不是嗎？」
「就我本人來說，我更加恨光。」茵迪雅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她害了我好多次，現在小京姐姐仍然下落不明……」
巨人首領一言不發地昂然而去，我和茵迪雅、艾瓦塔點了點頭，加緊尾隨著巨人們大跨步的步伐。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些甚囂塵上的敵人已經逼得我們任何一方無處迴避。
「夠了，為了可憐的老塞德洛斯……」艾瓦塔嘆了口氣，「為了他留下來的法師軍團，還有你這個不計後果的軍團將軍！……」
這看起來似乎是個很不錯的提議，被光的爪牙攆得東奔西走的我們，是多麼需要象巨人那樣強有力的盟友啊……
挫折會被記作恥辱，恥辱會被記作仇恨。
蘇珊妮同我說過，整個雲界是被魔法結界籠罩著的，只有用空間傳送的魔法陣能夠到達；而且，施法者必須對雲界了如指掌，才有可能傳送成功。
「其實，我很希望如此。」巨人首領認真地說，「剛開始的時候，你的表現也足夠出色——可惜，你也不是」
布拉卡達魔法師的外圍陣形迅速收縮，如果再力戰下去，魔法學院最後的精華勢必毀於一旦。
「那個預言不可能不應驗的！」巨人首領仍然堅持，「現在泰坦族人已經被召喚到這裏，那個將和我們立盟的人類，肯定已經出世。」
「不要在開闊地帶和敵人打！」我轉頭對著巨人首領的耳垂說，「結界的漏洞看來已經封不住啦，我們不如把戰士都撤回城牆邊來！」
我抓住流螢的魔杖不放，我的手指握緊杖頭的寶石，直到它鋒利的稜角把手指割出鮮血，直到茵迪雅和流螢不得不答應、直到她們告訴我全部的咒語。
「蘭若和光都仍然有可能成為泰坦之主，但她們都需要繼續證明自己。」蘇珊妮一語道破的，大約就是巨人首領的想法吧——「現在你們拿不定主意，究竟該期待蘭若，還是繼續探尋那個光的底細吧……」
一時之間，我們還看不到敵人的蹤跡，城門以外的魔法雲巒由於剛才雲界的震蕩而分崩離析，一團團光怪陸離的破碎雲絮遮擋了我們遠眺的視線。
※※※
只有當它重新回到最偉大的魔法師手中，「凈化」的效能才可能充分發揮。雷可以救流螢擺脫光的靈魂束縛，那麼，他、他……？
「我去接應他們一下！」一直默不作聲的茵迪雅·流螢忽然提起魔杖，還沒等我和巨人首領回應，那螢火一般的光線已經飄向龍群。
那些巨人手中的雷電忽然變得緩慢，一度被電光擊退的龍群，立即翻卷回來。
如果海莉真地死去
我們的視線豁然開朗，穿過翻滾的亂雲，我們看到在雲堡的外側掛起了一道七彩的霓虹——不，那不是彩虹，而是布拉卡達人的魔法，他們是在使用光明魔法組織陣形，克制死靈敵人的衝擊……
「退，讓敵人拉近距離。」我再一次向他建議，「讓我們把它們看真切一些，我不信他們沒有弱點！」
那一點微茫的螢火如同水珠落入敵人的陣形中，隨即幻化出一大群灰甲劍士的身影。
「那麼，在找到泰坦之主以前，我的族人將跟隨你。」巨人首領的回應讓我十分吃驚：「我們可以共同進退，我們可以結成暫時的同盟，直到泰坦之雷的真正主人出現！」
我扭轉頭，才看見巨人首領正用巨掌托起泰坦之劍，這把劍到了巨人手中居然在逐漸變得更長更寬，巨人首領握住它的時候，簡直比我使用它更趁手自如。
茵迪雅原本也是光的部下，她對於敵人的戰術，比我們了解得多！
早在尼根廢都的遭遇戰中，當時還為光效命的京和流螢，她們這些「不是魔法的魔法」就讓我吃盡苦頭。
翡翠色的光芒登時如丁香一般盛開，從我懷裡，從海莉身上，瀰漫到所有人、所有巨人周圍。我彷彿隔著千里的霧氣，聽到一聲細微的嚶嚀：那是海莉的聲息，那的的確確，只能屬於海莉，純凈得象雨後的晴空，沒有一點陰翳。
如果不是這枚戒指神奇的能力，我或許早已死去，第一次被末日詛咒時就已經死去。
「你畢竟沒有得到泰坦之雷的承認，」巨人首領說，「陰錯陽差……在剛才一場亂戰之後，現在哪一件泰坦之雷還握在你手中呢？」
不，何必說什麼所有氣力呢……只要我元氣稍微受損，身上的奇迹之鎧就會把我壓成齏粉，而如果我擺脫這件鎧甲，失去了它「重生」的魔力我旋即也會死去。我自己也在掙扎求生，又有多少本錢捨己救人？
※※※
艾瓦塔摘下他胸前的神使之飾，輕輕地按在我的翡翠戒指上。「我們合力救她吧——這樣你好歹可以留下一點精神做你本該做的事情……」
千年之後，在光的化身的「回憶」里，早已沒有泰坦之雷的承諾。但她還有那麼一點點微茫的印象，記得曾經有過的「征服」巨人族的雄心。
到達城門口，我看到的是林立如群山的泰坦族陣容；現在布拉卡達的魔法師們正幾個一組地登上泰坦們的肩頭，有如守衛在一座座高大的箭塔頂上。
要救溺水的人，可我自己也在水中。如果我救海莉「上岸」，就會耗掉自己繼續「游泳」的所有氣力。
「她想做什麼？」
根據一個古老而神秘的預言，泰坦族人堅信：當泰坦之劍回歸雲界的時候，泰坦之主也會隨之出現。可是光已經歸來，泰坦之劍已經歸來，卻仍然沒有哪個人類，能通過泰坦之雷的考驗。
「這些怪物難道連聖光都不怕了么？」我身邊的茵迪雅忍不住小聲駭異。
或許，曾經被泰坦之雷「拒絕」的光，在內心深處一定留有那樣一絲慾望：「沒有泰坦之雷，我也可以更強！」
「我們，我們也是一樣。」茵迪雅輕聲說道，「雷和伊莎貝托我向布拉卡達人致意——冰魔城堡與魔法學院之間多年的嫌隙應該冰釋——勢力膨脹的魔翔軍是整個大陸的威脅，它甚至網羅了背叛德加的死靈英雄；一旦戰事爆發，亡靈法師公會也將會站在我們這邊！」
然而，幽靈龍並非唯一的威脅，它們身上的「騎士」，都是精選過的黑魔法師！
巨人首領低吼一聲，催促前線的泰坦巨人加入戰團。越來越黯淡的彩虹之中陡然豎立起數十座「高塔」——那是偉岸的巨人已經進入陣列；法師們從「塔群」之間有序後撤，一直退到我們重兵把守的城門和城牆邊上。
「你們當中一定有人和光深具淵源。」巨人首領說，「開始我不相信，但我現在相信了——那個控制海莉偷襲我的人，很有可能是光的化身……」
「幽靈龍！？」巨人首領高大的身軀微微聳動。「這些死靈怪物怎麼可能到達雲界？」
所以剛才那個「海莉」，並非來尋求泰坦之雷的承認，而是口口聲聲要挑戰泰坦之雷的力量。
「是布拉卡達人。」艾瓦塔低聲說。
不，我已經不敢太多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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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更多地探明光的底細，不但是她的身世和靈魂手術的秘密，更需要探明她的巢穴和全部勢力——我所有失蹤的、以及被光擄獲的朋友的命運，都需要我繼續這個冒險；
幽靈龍的體型已經十分龐大，但與最強壯的巨人相比，仍有如白鶴腳下的鴿群。
是的，現在站在這裏的人，雖然來自「三教九流」，但都對光懷有敵意的窺測。
我想巨人首領明白這個局面，只是頑強而驕傲的泰坦不願意輕易後退——或許，在千萬年的歲月里，他們根本就沒有在面對強敵時撤退過！
我微微一愣，然後學著艾瓦塔和其他布拉卡達人的樣子，順著巨人首領的手掌升上他的肩頭。
「或者救她，或者立刻消滅她。」巨人首領望著海莉的眼神忽然變得冷酷。
「『神使之飾』原本也屬於天使聯盟，它有能力凈化所有的詛咒……」蘇珊妮只能盡量簡單地解釋，「可惜的是，神使的力量已經一分為三，有一件原本屬於露娜，卻被光奪走；有一件屬於艾瓦塔，而擁有凈化能力的戒指，在你蘭若手中。」
沒錯，那是幾個白袍法師正在飛奔
我只有苦笑；我開始咒語，我必須保證不能弄錯剛剛聽來的咒語的每一個符節，我已經沒有精力為自己的行為尋找理由。
奔逃中的巨人和追殺過來的幽靈龍已經進入我們的魔法射程，但敵我糾纏在一起，令魔法師和泰坦們都不敢輕易發動火力。
而如果這個「泰坦之主」萬一是光、或者是她的同夥呢？……這些巨人也將倒戈，成為我們最可怕的勁敵吧。
巨人首領想對我說什麼嗎？
敵人或許老早就計劃做一次穿越結界的突襲，先用魔法衝擊波遠程佯攻，再趁雲界動搖的時候傳送大批部隊！
無論如何，這真是一個奇妙的聯合，我不知道這些巨人是否會比德加的「亡靈法師公會」更加可靠，但既然我們暫時目標一致，就可以暫時聯合起來，一起對付眼前的敵人吧？
「不，你不可以！」蘇珊妮斬釘截鐵地說，「你忘了自己的狀況么？你自己也是半死之身！你沒有多少魔法力、甚至沒有多少活力供你消耗，你要救海莉的話，自己就先完蛋了！」
雲界的結界有很強的光明魔法屬性，所以洞悉雲界秘密的蘇珊妮也不敢貿然現身——對於亡靈乃至亡靈法師來說，遑論克服結界，單是在雲界魔法光芒的照耀之下，就會活力大減——可現在這些氣勢洶洶的幽靈龍，卻看不出來受到聖光的影響？
可怕的是，現在的光真地做到了。擁有天使聯盟力量的光，即使泰坦之主真地出現，也未必能同她抗衡！
彩虹的外側，是一群蝗蟲般的黑影。隔得太遠，我還分辨不出那些幽靈龍的體型大小，但它們集聚的數量浩蕩如潮，這狂卷的潮水，似乎隨時都會衝破那層薄薄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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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族離開人類的世界或許太久了，」巨人首領長吸了口氣，「結果我們回歸雲界的第一天，就遇到了這樣的『禮遇』——看來要讓這些傢伙學會尊敬泰坦，我們還要花些力氣才行！」
而泰坦之甲仍然靜靜地停在高台上，我的身上早已裝備奇迹之鎧，泰坦的鎧甲即使「承認」我，我也無法穿上。
我想那種神秘的攻擊並未過去，恰恰相反，如果那些巨人部下能夠輕易地應付掉他們的敵人，巨人首領只怕也不會匆忙提出什麼「暫時的同盟」吧？
「你還不是泰坦之主，光也不是——那麼，泰坦之主究竟在哪裡呢？！」
我所經歷的困難，決不僅僅是一個困擾靈魂的「魔法手術」——讓我身陷末日詛咒的人，不正是他本人么……
但這個「暫時的盟約」卻暗藏著一個大危險：它不會總是有效，一旦找到泰坦之雷的「真正主人」，這些巨人將會離我們而去。
……我忽然發現，雲界已經停止震動，但巨人首領的表情並未變得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