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祭典》正文

第百四九章 十面埋伏

正文

第百四九章 十面埋伏

我又想起了那連續五發「魔力燃燒」,這些暗箭片刻之間射傷了敵我雙方面的主要指揮官——那麼,最後是哪一邊獲得了好處呢?
「難道,他還有後續部隊?」我的心念一閃。
艾俄里斯,他取走了維繫我生命的活力戒指,卻還要反戈一擊,對我落井下石……
「但這怎麼可能?」如果這個暗箭傷人的傢伙是光·奧德麗一夥,他怎麼會射殺自己的主將,更累得幽靈龍全軍敗亡?如果這個人是友非敵,他又為什麼射了我們四箭,讓我軍的幾乎所有首腦都身負重傷,讓聯軍的指揮也幾乎癱瘓?!
「怎麼會這樣?!」我剛剛努力平靜下來的心,又如同鼓點般跳動。我告訴自己不要多想,但我分明想起方才和黑爵士哈德針鋒相對生死拼殺的情形……是的,在我擊倒他的那一刻,他似乎受到過其他方向的攻擊——如果不是同時被魔力燃燒擊中,我怎能夠讓不可一世的黑爵士敗得那麼容易、那麼徹底?!
「既然如此,」艾瓦塔哼了一聲,「你們應該趕緊把這些形勢變化報告回去、商量對策——此時跑進城來,又能『交涉』些什麼事情?!」
這種詛咒之箭非常難於煉製,當時巫女米蘭達窮盡精力,才幫助高炎完成了唯一的一箭「魔力燃燒」……雪公主剛才同哈德決鬥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到,此時此地,會第二次傷在魔力燃燒的詛咒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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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馬營地,那泓清澈的泉水邊,卡特琳的目光象她手中的劍一樣寒冷;
戰局登時改觀了!巨人首領正搖搖晃晃地重新站起,幾乎崩潰的巨人們再度發出整齊的低吼聲。
「堅持,再堅持一下啊!」我衝著身邊的戰友大喊,但我的喊聲淹沒在一片廝殺聲中……事實上,我根本沒有氣力再喊出聲音了。那支暗箭摧毀了我的精神力,我勉強維持著清醒,但我唯一能做的,也就僅僅是維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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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裏隨即感到不妥:受傷的元素長老為什麼不好好靜養,卻急趕來找我們?
「別多想啦,蘭若。」流螢有些緊張起來,「你們的傷可都不輕……」
「艾瓦塔,讓巨人們、先不要動武。」我沒有氣力高聲呼喊。「這隻獅鷲應該是信使,埃拉西亞的信使……」
提到雷的時候,流螢的眼睛里閃爍著一種光彩;我暗暗嘆了口氣……雷一直就有這樣一股神奇的魅力,他身邊的人總是對他毫無保留地信任、這種信任簡直近乎崇拜……
巨人首領受傷之後,雲堡完美的防禦結界竟形同虛設,任一隻牲畜來去自如!我聽到不遠處那些巨人正怒沖沖地包圍過來。
流螢現在是雷的部下,我知道,他們對埃拉西亞人的印象,不會比埃拉西亞人對他們的印象更加良好。
於是在埃拉西亞的牧師用光魔法剿殺殘敵之時,我們的聯軍已早早退回,把牧師和精靈留在雲堡外面。
「我想情況也未必如此,」艾瓦塔說,「他們雖然可疑,但他們仍然是我們可能的盟友,即使不能成為盟友,我們此時也不該多樹一派敵人——這個道理,我們知道,埃拉西亞和艾里人自然也知道。」
然後,他們的目光轉向了我們的陣營。
而以射術著稱的艾里精靈當中,或者仍有媲美高炎的射手……
是兩位紅袍法師,正小心地攙扶著艾瓦塔向我走來。
是……茵迪雅,我好象是從一場大夢中陡然蘇醒,我的身體是躺著的,躺卧在茵迪雅·流螢的膝邊。
我費力地撐起脖頸仰看高空,於是我看到了那些銀色的翅膀,巨大的銀色翅膀反射著魔法雲的光華,我軍上空彷彿繚繞著一片斑斕的霞光,而對面那些幽靈龍白慘慘的骨架子頓時黯然失色。
就在這時候,忽然一片風聲拂過我耳際的髮絲——這風聲!?象是一群巨鳥居高臨下震動翅膀。
「我們……」艾瓦塔帶傷、巨人首領帶傷,雪公主好象也受了傷——現在他們的情況怎麼樣了?
但他似乎並沒有在一片亂軍中留意到我,我傷得根本不能動彈,自然也毫不顯眼。我顧自喘息著,目送艾俄里斯指揮飛馬戰士向幽靈龍衝殺過去。
詛咒的力量正在我身上蔓延,剛才還不怎麼覺得……可一旦戰局大定,如釋重負、精神鬆弛下來,我卻猛然感到這箭傷的可怕。
「是艾俄里斯!」我的心有些下沉,我認得他,我記得自己差一點死在此人手裡——我不能肯定,現在遭遇這個人是凶是吉。
「我們事先並不知道雲界的所在,更不知道你們同幽靈龍的這場惡戰。但那個惡魔的蹤跡一直延伸,直到雲界的戰場……」
但是,今天,埃拉西亞和艾里的大軍卻不請自來,而且,他們的戰鬥行動顯然早有準備……艾瓦塔不明白,「這些傢伙」是在什麼時候、因為什麼原因改變了主意?!
於是,魔箭的詛咒更吸走了我的「活力」,本來,帶給我生命活力的那些東西,也來自各種各樣的魔法能量吧。
布拉卡達魔法師們蓄勢已久的聖光魔法也一齊發動了!倉促之間,他們來不及十足發動魔法陣的全部威力,但已經足夠把幽靈龍的隊伍大部吞沒。
一小部未被聖光毀滅的鬼龍在黑魔法師的操控下倉皇四散,艾俄里斯的飛馬卻並不追擊,倒反把空中的部隊收束成列。
流螢的懷疑並不是沒有根據。
茵迪雅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她並不擅長掩飾。我看得出她眉宇間深深的憂慮:同伴們的傷情恐怕不會簡單。
我此刻的臉色一定十分難看。
「不,不是四次,而是五次。」流螢的語氣顯得更加地大惑不解。「據艾瓦塔說,在你擊倒哈德的那一瞬間,黑爵士也被那種暗箭射傷!」
茵迪雅輕輕哼了一聲,「他們來這裏,不見得是幫我們啊……我們和哈德兩敗俱傷,我們也要提防他們趁火打劫!」
「布拉卡達人,我們是來幫助你們的!」高空中傳來一聲呼喊。這個傢伙,儼然是這支飄然出現的飛馬騎兵的領袖。
於是,獅鷲和飛馬被這個「惡魔」引領,出現在雲堡外圍!?他們到的時候,我們已經在殊死戰鬥——而他們,或許並沒有立即出手,他們只是在一邊旁觀,辨明形勢強弱,然後選擇我們兩敗俱傷的時候全力一擊……
而這一次,暗箭竟然連續發射了四次!
我永遠都不可能回到過去了,或許,即使我的生命完全復活,也不可能回到以前的樣子。
然而,這話在艾菲尼克聽來,就難免被理解為一種蔑視了。
艾瓦塔的傷勢反而比在戰場上更顯沉重,那詛咒的魔箭實在非同小可。
「快帶我走,艾瓦塔……」我感到自己包裹在奇迹之鎧之中的身體已經被冷汗濕透。「我不能留在這裏……」
「布拉卡達王國的局勢正在發生劇變,我們埃拉西亞需要多花一些時間,來重新估量和你們的盟約。」布拉卡達人與邪惡的冰魔、來歷不明的巨人和埃拉西亞的通緝犯糾葛在一起,這一定會讓那些大義凜然的牧師和騎士感到非我族類。
艾菲尼克說的這個惡魔是什麼人?我和艾瓦塔、流螢交換了以下眼色,但沒有人見過這個捕風捉影的人物?
「銀色飛馬,精靈族的銀色飛馬!」我立即辨認出了她們。
「還是那見鬼的『魔力燃燒』!」艾瓦塔叫道,「它能蒸干魔法師的魔力,可你並沒有多少魔力……」
「是我和艾瓦塔帶你離開戰場的,」茵迪雅的話讓我略為放心,「現在我們是在雲堡之中,這裏仍然由巨人和布拉卡達人守護,這裡是安全的。」
是的,如果埃拉西亞人已經了解雷是冰魔城堡的領袖,而我成了布拉卡達的統帥,他們真地會誠心來幫助我們么……
他們派出獅鷲,說明他們同樣對我們戒備很深;同時也說明,他們即將派出的使節很有身份。
雷來了?!——茵迪雅的聲音轉而略帶失望,我知道來的並不是雷。
從流螢的話里,我很快明白了剛才那一仗的最終戰果,毫無疑問,幽靈龍軍團已全軍覆滅在幾族軍隊的夾攻之中。
「其實,我也不十分清楚。」流螢的語氣有些猶豫,「……我們把戰場留給了那些飛馬和獅鷲……」
亂作一團的巨人仍然暫時擋住了龍群,另外有相當一部分幽靈龍,沒頭沒腦地被雪兒的冰魔隊伍吸引了過去;布拉卡達的魔法師正在拚命爭取時間積蓄魔法陣的威力,準備釋放出最大規模的聖光。這是生死攸關的最後片刻,要麼,聖光的風暴橫掃鬼龍,要麼,在此之前,我們自己被鬼龍騎兵踏為齏粉。
那些銀色飛馬之上騎乘著艾里族最英姿颯爽的戰士,我第一次看見她們亮銀色的鎧甲和月輪一般的彎刀,還是在石城之戰當中。
我知道,只有埃拉西亞最優秀的牧師集合在一起,才能釋放出這樣恢宏的聖光。單論光魔法方面的造詣,他們比元素法師、布拉卡達魔法師更加精專。
這個時候,我們猛然聽到獅鷲的聲音!顯然是一隻埃拉西亞的獅鷲已經飛躍了雲堡的城牆,已經飛抵我棲身的殿堂門外。
「我的魔法至少可以穩定你的傷勢。」茵迪雅安慰我說,「雷正在趕來,只要他到,你們的傷一定可以痊癒!」
我正把沉重的泰坦之盔摘下,我大口呼吸清冷的空氣,想讓自己胸中的悶結稍稍減輕。
合埃拉西亞光明牧師團的力量,加上卡特琳,曾經和露娜分享「神的知識」的卡特琳,他們、他們應該有煉製魔箭的能力。
「現在是他們不請自來,我想他們的來意,不會僅僅是好心替我們退敵吧。」流螢微微冷笑。
但是……那個發射暗箭的敵人最後也沒有出現?!
這個人會是誰呢?……我越來越快的心跳阻斷了我的思緒,我的喉嚨里有一股濃重的腥甜湧上來,茵迪雅連忙握緊我的手腕,我感到她的手好暖,我的手指卻好冰涼。
「來了!?」流螢如同一隻小鹿從我身邊跳了起來。
我的思緒,忽然象一個帶倒刺的箭頭,折斷在某個回憶的深處,就象深陷在皮肉之中,再傷再痛,卻無法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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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泰坦族的城堡,為什麼我看不到巨人的首領?」艾菲尼克一開口,就明顯有打探虛實的意圖,「這次我是代表人類與精靈的聯軍與你們作最高會晤,為什麼你們有兩派首腦都不在場?」
他們首先消滅幽靈龍,因為哈德的不死軍團,無論何時都是人類與精靈的宿敵;
畢竟,我很了解埃拉西亞人做事的方式。在派使節進城交涉之前,他們有時也先用獅鷲傳遞文書。他們這樣做,意味著他們不知對方的善惡虛實、不願直接派人類使節親入險地,無畏犧牲。
「不能留在這裏……」
「我曾經打算聯合布拉卡達、鳳凰城和埃拉西亞、艾里,我想只有這樣的聯盟才有可能對抗光的神秘勢力,」艾瓦塔說,「但今天事有蹊蹺!——我們不得不有所警惕……」
可為什麼,在過去的一切重新迫近我的時候,我猝不及防的心卻驀地感到驚恐不已。
「冰魔城堡和泰坦族,他們和人類素無往來。」茵迪雅應聲答道,「在你們說明真實來意之前,我們的領袖不會考慮出面。」
「你沒事,蘭若,你沒有事!」有人在用力抱緊我,抱緊我下意識掙扎的身體。
元素長老所說的「那些傢伙」,自然是指艾俄里斯的飛馬騎兵,還有那些來自我故鄉的軍隊。
「我原本以為,各位很清楚我的來意呢。」獅鷲將軍的臉上掠過一絲陰雲,「我們不惜遠征異域,一路追蹤一個惡魔,才一直抵達這裏。」
茵迪雅和魔法師們事先就把我和艾瓦塔抬進了迎客的殿堂,這裡是一片瓦礫的雲堡中僅存的幾座屋宇。
「交出那個惡魔!」艾菲尼克說,「那個惡魔,分明已經逃進了雲堡,在你們的掩護之下!」
我咬著牙關不願顯露傷勢,現在來者敵友不明,我們決不能輕易示弱。
這些飛馬戰士是早有準備的,她們並不是我當初在石城見過的尋常遊記部隊,而是裝備了魔法武器的精銳!她們的出現抓住了最好的戰機,藉著突襲的銳氣,更利用了敵人的混亂。
「只要你們答應我們一個條件,聯軍就會撤離雲界;只要你們的勢力不出西部邊疆,埃拉西亞和艾里也無意與你們為敵……」
依靠那些艾里人和埃拉西亞軍隊,這一仗取得了勝利。但無論是巨人、布拉卡達人還是冰魔城堡,對突然而至的牧師和精靈畢竟都懷有戒備之心。
「我們也很意外,會在這裏看到艾瓦塔長老和布拉卡達的法師軍團,」艾菲尼克說,「在不久之前,卡特琳原則上已經同意了與你們的聯盟……但今天,」艾菲尼克的眼光瞧著我,語氣多少懷著敵意,「今天的情形,實在有些特殊。」
不,這些記憶在我的內心裡原本並不清晰,在墜入異度深淵、遠離恩塔格瑞的日子里,我對往事的懷念遠遠壓過了恐懼和仇怨;
我的心感到一陣莫名的煩亂。
「大局已定……」艾瓦塔輕輕嘆了口氣,「只是——你還好么,蘭若!?」
卡特琳應該很清楚,現在最大的敵手是誰,即使她不信任雷、不信任擁我為統帥的布拉卡達人,也不該在此時對付我們的。
自從離開故土,我已經很久很久沒聽到獅鷲的聲音。
是幽靈龍殺透了我們的陣列么?不,幽靈龍飛得雖然高,但它們的飛行並不靠羽翼撲擊產生風響?
「雷也要來么——」懨懨欲睡的我,不由得又睜開了眼睛。
「眼下大敵當前,埃拉西亞並不願與你們計較往日的嫌隙,」艾菲尼克盯著我回答道,「我這一次來,就是想告訴你們,我軍現在的立場。」
我原本以為,輕盈的飛馬不會是幽靈龍的敵手。但這些精靈戰士卻比我想象的更加迅捷勇猛。她們手中的彎刀彷彿也受過光明魔法的祝福,所到之處那些龐大的鬼龍竟然披靡一片!
獅鷲,埃拉西亞的獅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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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雪公主和巨人首領都已經傷重不起,茵迪雅這樣說,只是不願暴露虛實,只好故作輕鬆。
一種我所熟悉的呼嘯聲和吼聲依稀從四面傳來,顯然有一支規模龐大的部隊,正把這裏整個戰場都包圍起來了。
「我只是奇怪……你們大家都是被魔力燃燒的暗箭傷到,」流螢的語氣透著困惑,「不僅僅是你和泰坦首領,就連鳳凰艾瓦塔和先前同哈德作戰的雪兒,都是被這詛咒之箭射中……」
巨人首領的受傷,令我軍陣容一片混亂。幸運的是,沒有哈德的幽靈龍軍團也一樣混亂,他們的進攻是無序的,雖然來勢洶湧,但並沒有針對我們的弱點。
就是在石城,我遇見那個叫揚·凡·高炎的精靈,就是在石城,我漫長的歷險真正開始……那些恍如隔世的回憶油然蘇醒,讓我一時不知所已。
「大家都還好,」流螢說,「只是他們的戰鬥力一時間是無法恢復了。」
伴隨著獅鷲的出現,更耀眼的聖光如彩雲般四面飄聚過來,與布拉卡達人的魔法光環匯合成一片浩瀚的海洋,這一下,再沒有一隻幽靈龍,連同它們背上的黑袍騎士,能夠逃過這光明魔法的譴罰。
「那些傢伙果然沒有退!」艾瓦塔聲音低沉地說,「他們陳兵在城門外,不知欲戰欲和!」
四次詛咒之箭,需要耗費多麼巨大的魔法能量,這個世界上,什麼人物能在片刻間發出四次「魔力燃燒」?!
哈德的毀滅,帶走了幽靈龍軍團身上的御魔護咒;這個時候,死靈怪物們偏偏遇到了它們唯一的剋星——光明牧師的出現,讓緊張拉鋸的戰局急轉直下,完全沒有了懸念。
「帶我走!」我痛得大喊,如果我在這個時候直面艾俄里斯或者卡特琳,如果他們仍然打算那樣對付我……受傷的我絲毫無力抵擋……
現在,又是誰帶領這些獅鷲現身雲界?……是不是卡特琳?……在雷之後,在光明牧師當中,只怕再沒有更優秀的指揮官能象她那樣駕馭獅鷲大軍。
「天啊……」我暗自嘆了口氣。
「那麼,這又是什麼條件呢?」我不禁皺了皺眉頭。
可我又實在不願這樣想象,我不願相信,我昔日的朋友們,會採用這樣的手段贏取戰役。
埃拉西亞和艾里一直以來耽於同德加的戰事,艾瓦塔早先的聯盟提議並未得到重視——那時候光的勢力仍然隱在暗處,保守的精靈和多疑的人類並不打算為遙遠的西部地區分散兵力。